第 7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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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他接到一个任务,潜伏天堑寨,跟镇北将军所带的那队缁衣卫一起协助湖州官衙攻下它。[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他没有问为什么。山匪,无论是哪里的,对他而言只意味着两个字:仇人。

    镇北将军特别交代,一个不留,尤其是寨中的那名少年。要看着他死。

    这次任务,完成得不算圆满。因为他始终还是没能亲自下手杀那个少年,而他们到最后也未能找到那名少年的尸骨。镇北将军并没有怪责于他,但他还是向师父请了罪,自行离开了北都。

    说不清是为什么。也许是累了,也许是因为这一次灭寨,又令他品尝到莫名的悔意。

    没想到事隔两年之后,商清葵却找到了他,甚至对他的过去一清二楚。

    她很明白他的心理。

    “我代天堑寨四百口人,来向你讨还这笔债。”

    他以为她会杀了他。虽然不会武,她却显然有备而来。

    然而她却没有。她只是让他吞了一颗小小的药丸。

    “比起死,我更想让你长久地活着,时不时品尝一番噬心之痛。”

    后来,他做了天水门的隐使。

    再后来,他知道了当年的那个少年并没有死。

    商清葵似乎并不怕他会将此事告诉镇北将军。她似乎比他自己更了解他的心理,他的一举一动,完全在她的掌控之中。

    她没有说过,不过他明白。这叫媚术。

    上等的媚术,能操控人心。

    她跟当年那个少年形同路人,这其中的缘故他并不知道。但萧错心里清楚,她在想方设法折磨自己的同时,也正在痛苦中煎熬。折磨他,也许只是一种痛苦的转移罢了。

    萧错怔愣着,甚至没有发觉有人来到他身旁。

    “隐使。”

    他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没有反应,于是那人提高了音量。

    “隐使?”

    他这才如梦初醒,回过头去。“术使?”

    “在此赏景?”宋成碧修眉微挑。

    “……是。”萧错点点头。“这山中景色大好,一时间出了神。术使找萧某有事?”

    宋成碧略一犹豫。

    “是这样,我想问问隐使关于沉莲公子的事。”

    萧错心下明了。“你是想问我关于沉莲公子的事,还是想问门主跟他之间的事?”

    宋成碧微赧。“隐使见笑了。”

    萧错笑了笑。“沉莲公子与门主,也算得是少年之交。倒是术使,我劝你还是别对门主动别样心思的好。”

    宋成碧面色一冷。“隐使何出此言?”

    “门主天姿国色,术使会忍不住动心也是常理。不过门主并非普通女子,怕是不但难获芳心,反而失了自己的自由,为她所缚,魂牵梦萦,苦不堪言。术使很聪明,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宋成碧唇角微勾,侧过身去,望着一池盈盈波光水色。“见过她,又如何再能对普通女子动心?隐使如此劝诫,该不会是已然尝试过着魂牵梦萦苦不堪言的相思了罢?”

    萧错侧过脸,叹息了一声。“我心早已死去,又怎会为她动心?只是一番好意,术使听过便罢。”

    “多谢隐使好意。”宋成碧微屈身,恭然一礼。“只不过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道理。”

    萧错微愕,随即苦笑了一声。“可见天下并不缺有心人。既然如此,萧某先在此祝术使终有一日守得云开。”

    天水宫,药庐。

    清葵面朝下,俯身躺在小榻上,浑身上下只盖了一张白绢,露出光洁的背部。

    傅云站在她身旁,手持银针,面色发红。

    “下针罢。”清葵久等不至,微睁了眼。“云儿,别怕。”

    “他哪儿是怕。”守候在一旁的丹君摇了摇头。“他是在害羞。”

    清葵斜睨了他一眼,轻笑一声。“云儿也长大了。丹君,赶明儿可以给他安排些双修的女弟子了。”

    “不,我不要!”傅云连忙摇头。“门主,求你别替我安排!”

    丹君一愣。“这孩子,又是个实心眼儿的主。清葵,你自己看着办。”

    “云儿,你再不下针,我怕是得染上风寒了。”

    清葵收去玩笑之意。

    傅云定了神,手上的银针对准她背上的穴位,轻轻扎了下去。手指刚触碰到她滑腻如缎的皮肤,他心中又是一阵慌乱,手下一颤差点儿扎错了地方。

    丹君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小云,你也不是第一次给清葵扎针了,怎地还这样不稳?要是扎错了地儿怎么办?”

    傅云咬唇,又是愧疚又是窘迫。

    “丹君,你别怪他。”清葵闭着眼,老神在在的样子。“谁叫你家门主我风华绝代人见人爱?小云儿你说是不是?”

    丹君咳了咳。“还真拿自己当根葱。”

    “非也,我是拿自己当妖孽了。”

    傅云被她们逗笑,紧张的情绪也渐渐散了些,便继续开始扎针。

    丹君皱着眉,担忧都挂在了脸上。

    “小云,清葵她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傅云微微垂眸,目光落到清葵的背上,又立刻转开。“现在的方法,只能勉强减轻门主强行推进媚术修炼对身体的损害,抑制疼痛和欲念发作。若要根治,还是得——得尽快进行双修方可。”

    丹君转眼看她,叹了口气。

    “清葵,不如——”

    “丹君。”清葵的语气发冷。“我的身体我自己明白,不用说了。”

    傅云扎完了针,拔去银针之后便去了浴房调制药汤浴,房内只剩了丹君和清葵二人。

    “清葵,傅云的话你也听到了。要是你实在不想与人双修,那就暂时先停一停媚术的修炼罢?”

    清葵头朝下,闷声闷气地回答道:“媚术一旦开始修炼,就不能停顿。”

    “你是担心萧错和宋成碧罢?”丹君摇摇头。“我看这两个人,光凭蛊毒可控制不了。今儿个的情况你也瞧见了,这宋成碧也太胆大了。”

    “只要我的媚术继续精进,就有把握能制住他们。”清葵眼一转,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话说回来,还不是怪你!让你学医,你能把党参和当归搞混;让你学术,学个最简单的迷踪术居然把自己给迷了……要不是这样,我能这么累么?”

    丹君顿时惭愧了。“清葵,我实在不是那块料,学学武还行,其他的——我都记不住。”她眨巴着眼,可怜兮兮。

    清葵看她这样,气也消了大半。“丹君,我只是说说而已。这么多年,我们两个一直都在一起,你什么样儿我还不知道么?只是现在——”她神色一黯。“我说过,要把双修之术在大夏发扬光大,天水门就是我的心血。就算是怎样也好,我一定要把它支撑下去。”

    “若是这样,你为何还不肯与人双修?”丹君心疼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把话摊开来说。“一方面要支撑天水门,一方面又要坚持不走双修道。你还是忘不了郁沉莲对不对?”

    清葵闭着眼,没有说话。

    “他当年那样对你,为什么你还忘不掉?”丹君痛心疾首。“他究竟有什么好的?”

    “秦峰有什么好的?”清葵冷不丁来了一句。

    丹君一愕,随即恨恨道:“至少他没有忘恩负义说那些伤人的话,至少他没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清葵沉默了。

    丹君话一出口,立刻便后悔,在心里把自己抽了无数回。明知道这是清葵心头的伤,怎么自己还这样伸脚去踩?

    清葵不说话,丹君又在懊悔,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所幸这时傅云来了。

    他在门口敲了敲。“门主,药浴已经准备好了。”

    “好。”清葵的声音清冷淡定。“立刻就来。”

    她裹着白绢起了身,瞟了一旁手足无措的丹君一眼。“还不扶我么?我可没力气自个儿过去。”

    丹君立刻乐颠儿颠儿地来扶她,满脸堆笑。

    “笨蛋。”清葵也笑了起来,往她手臂上掐了一把。“傻丹君。”

    第二十章 重逢的莲葵之战

    夏武帝十五年,十月十五。

    天水宫大门口,一位男子长身玉立,微扬头望着的面前石坊台阶。一身月白的交领深衣,衣摆上几片银灰莲叶,更显得他仪态从容,气度优雅。

    有佳人如莲,遗世而独立。

    那双如同在水墨汁中浸染而出的墨瞳,在流转之间泛出微蓝。

    “我们到了。”

    他身旁立着一位高大俊朗的男子,虎目微眯,也似有些怀念。

    “公子,我们……就这么上去?”

    他挑眉,墨瞳一闪。“你有别的提议?”

    男子猛摇头。“没。”

    这时,高高的台阶上匆匆下来两名身着淡黄色天水门袍服的少女。

    少女容颜婉丽,梳着双髻,眉间点着金色天水印,像一朵盛开的葵花。

    “请问是沉莲公子么?”两人见到他都不约而同地怔愣了一瞬,右边的少女反应快些,微红了双颊恭敬地出言相询。

    “在下郁沉莲。”他从容不迫地拱手。“求见天水门主。”

    “门主有令,有请沉莲公子。”两位少女欣欣然,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郁沉莲微颔首,迈上台阶。

    两位少女却在他身后,把另一位男子拦了起来。“你又是何人?”

    那男子愕然,慌忙指了指郁沉莲。“我是他的——侍卫。”

    “门主只说了请沉莲公子,其余人等请在这里等候。”

    少女脸一板,毫不容情。

    “两位姑娘,难道不能稍作通融?”郁沉莲折身过来,墨眸沉静。

    少女们又红了脸,犹豫了一会儿却依然摇头。

    “这是本门的规矩,还请沉莲公子见谅。”

    “什么?”男子发了急。“我是秦峰,你们跟门主说说,她一定放行!”

    少女又想了想。“门主说,若有一位姓秦的男子来见副门主倒可放行。你可是来见我们副门主的?”

    “正是,正是。”秦峰松了一口气。

    “好,那你便一起来罢。”

    天水宫大殿之上,丝竹之音轻快悦耳。殿中有四对舞者,男女为配,穿着轻薄贴身的烟纱,随着节奏跳跃起舞,时而纠缠,时而远离,时而遒劲有力,时而温软缠绵,令人意乱神迷,目不暇接。

    秦峰早已看得面红耳赤,呆了神去。郁沉莲面容沉静,眼神直接穿过舞者,落到不远处大殿上位的牡丹塌上一掠,随即又收了回来。

    带领他们进殿的两位少女请他们在殿门稍候,她们则垂首沿着大殿右侧往前通报。

    等了许久也未见人来。两人站在门口,受出入和守卫的弟子们肆无忌惮的目光打量,迎来一片窃窃私语之声。

    “那个就是沉莲公子?真好看哪……”

    “听说他两年就习成了越凤剑法,是有史以来天分最高的弟子!”

    “你们不知道,他每年都会来这儿一次,差不多这个时候。”

    “你们说他跟咱们术使比,哪个更好看些?”

    “当然是沉莲公子啦,他那么美!要是能跟他做双修伴侣……”

    “想得美!”

    “我还是比较喜欢术使,更有男人味儿。”

    “我同意!”

    “诶,他身边那个似乎也不错。”

    ……

    郁沉莲镇定自若,秦峰反而颇不自在。他左右瞧了瞧,忿忿道:“这臭丫头!还真把自己当女王了不成?”

    郁沉莲瞟了他一眼。

    秦峰忙点头。“我知道,我知道。要淡定,淡定……”

    “你们来了?”

    一声清朗女音,成功地让秦峰刚刚平静下来的情绪又激荡不已。

    “丹…丹君!”

    丹君身着鹅黄曲裾裙,神情冷淡,眉间也点了一朵金色的葵花。

    “跟我来。”

    丹君转身便走。

    秦峰见她没有理会自己,不免有些丧气。郁沉莲颔首,抬步跟了上去。

    殿内的舞蹈和音乐都停了下来。舞者们退到一旁奏乐处,和乐者们一同好奇地看着这两人。

    殿上位的牡丹塌上,斜斜地倚着一名女子。红裙缀金葵,只有她能把这等张扬的颜色穿得这般风华绝代。她漫不经心地瞟过两人,目光在郁沉莲身上一顿,又飘了过去,额间一抹奇特的水纹轻漾,令人目眩。

    她身边站着敛眉垂眸的萧错。郁沉莲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反而是秦峰,眼里还藏着仇恨,瞪了萧错好一会儿。

    果然不同了。她还记得三年前郁沉莲在天水宫见到萧错的时候,眼神里那种难以掩饰的杀意。而今他已完全学会了要如何收放自如,三年的时间,为那柄绝世刀刃雕出了完美无缺的刀鞘,妥当地收起了锋芒。

    “在下越凤派郁沉莲,见过天水门主大人。”

    郁沉莲微屈身,虽然在行礼,却依然不卑不亢。

    清葵抬了抬手。“有何贵干?”

    秦峰愤然腹诽。每年都来一遭,还问来做什么?分明就是故意要为难公子。

    郁沉莲不以为意,拱手相答。“请门主准许我等进入天堑寨祭拜。”

    清葵举手撑着下巴,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秦峰终于按捺不住,愤愤然。“清葵,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就直说了吧,干嘛这样磨磨蹭蹭!”

    “大胆!敢对门主不敬!”丹君立刻蹦了出来,横眉冷对。

    秦峰那点儿火苗立刻被压了下去,赔笑道:“哪儿的话,我只是问问,问问……”

    郁沉莲望着她的脸,默然等待。

    清葵想了一会儿,眉微挑。“也不是不可以,不过闻名武林的沉莲公子难得来一次,天水蓬荜生辉,自然想让沉莲公子叫我门下这些弟子们见识见识什么叫‘惊才绝艳,天纵英姿’。”

    郁沉莲垂眸道:“那不过是溢美之辞。门主完全不必放在心上。”

    “我自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这些不成器的弟子们想看看而已。”清葵往殿下一瞟。“是不是?”

    殿下立刻一阵附和之声。“是!”“多谢门主!”

    秦峰的脸抽了抽。去年是让公子扫了一回地板;前年是让公子在殿下站了半日;再前年更离谱,让公子穿着轻薄的绸衣侍了一回酒。

    这回不知道又要出什么损招了。

    “既然如此,门主有何要求但说无妨。”

    郁沉莲唇角微勾,玉容生光,看的殿下的女弟子们又晕了一回。

    清葵扬了扬手。“成碧。”

    乐者中走出手持紫竹笛的修长男子,长眉入鬓,一双瑞凤眼神光内蕴,带两分笑意。他的视线在郁沉莲身上飞快一扫,落到清葵脸上,笑意略深。

    “门主有何吩咐?”

    清葵朝他微微一笑,却又转向郁沉莲。

    “成碧当年也算得武林中的天之骄子,不知越凤派的越凤剑法跟昆吾九式相比,哪个会占了上风?”

    她此言一出,众人皆道是她想让两人过招比武。宋成碧神情微涩,随即转为欣然,郁沉莲依然一副敌动我不动的沉着样。

    “不过——”清葵话锋一转。“今日不适合比武。”

    秦峰松了口气。倒不是怕郁沉莲打不过,只是在天水门众目睽睽之下比武——这样的事情传到江湖,难免会落了笑柄。

    清葵的手指拨弄着腰扣上的珠链,神情就像是在苦恼要挑哪一本戏折子。

    “成碧的笛子吹得极好。我听闻沉莲公子亦擅弄筝,不若今日就由你二人合作一曲如何?”她眉目一开,笑得很欢喜,如同当年那个在栗子树下雀跃的小姑娘。

    郁沉莲安静地看着她,微微一笑。

    “好。”

    丹君在一旁疑惑。没听说过郁沉莲会弹筝啊?

    秦峰冷汗涔涔而下。公子唯一不擅长的便是音律,无论什么乐器都一窍不通。这臭丫头一定是成心的……

    立刻有人往殿中抬来了一架紫檀筝。郁沉莲缓缓走了过去,在它面前坐定,举手抚弦。

    成碧行至他身旁,举笛横至唇边,目光灼灼朝清葵而去。

    “不知门主想听什么曲目?”

    “随便。”

    “那就来一曲‘秋月辞’,沉莲公子意下如何?”成碧侧身问道。

    “好。”

    秦峰心里哀鸿遍野。她哪儿是想听什么曲子啊,根本就是想看公子出丑!公子你怎么就能就这么答应下来,怎么能在这种时候都表现得那么淡定……

    两人一站一坐,黑衫白衣,风姿绝世,堪称双璧。

    底下的天水门弟子们,眼睛也快不够使。看这个,又舍不得那个,恨不得自己多长出一双眼,好把两个都尽收眼底。

    宋成碧的笛声悠悠而出,殿内顿时寂静了许多。众人心醉之余,也没忘了期待地看向未曾动指的郁沉莲。

    清葵唇角微勾,心情极愉悦,招手让不远处的傅云捧了一盘炒杏仁过来。

    郁沉莲面不改色心不跳,手指一动。

    顿时整个大殿,清醒了。

    一阵纷乱刺耳,鬼哭狼嚎式的筝音从他手下激越而出,完全盖过了成碧的笛声。成碧微愕,停下了笛。

    丹君目瞪口呆。秦峰泪流满面。

    连清葵都愣了愣,连傅云递过来剥好的杏仁也忘了接。

    正当殿内所有人苦苦忍受快到临界点的时候,他终于停了下来。

    “献丑了。”

    他的神情自若,姿态优雅,仿佛自己刚刚弹的是仙乐一般。

    大殿里十分安静。

    清葵咳了咳。

    “沉莲公子的筝音果然非常——特别。”

    “多谢门主夸赞。”

    清葵扶额,没再看他。“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公子在宫中暂歇一日,明日再前往拜祭。”

    “门主美意,自当领受。”

    “丹君,替公子安排。”清葵面露倦色。“我累了。都下去罢。”

    她站起身,进了内殿。

    丹君抹了一把汗,看向郁沉莲的目光十分复杂。

    “你们跟我来罢。”

    殿内的弟子们才刚刚回过神,沸腾起来。

    “刚刚那个声音——真的是沉莲公子弹出来的?”

    “太幻灭了……”

    “我的天!那简直是魔音!”

    “门主果然不愧是门主,居然还能那么从容不迫!”

    “吓死我了……”

    “可是看沉莲公子那么淡定,莫非这正是他的独门指法?”

    “有可能。也许咱们修为还太低,听不出门道。你们看,门主不就挺欣赏的?”

    “术使大人,你说呢?”有人问到了成碧。

    成碧轻笑,握紧了紧手中的紫竹笛。“也许是罢。”

    映水楼台上,正好可见日暮入山,绵霞铺陈的美景。

    商清葵默然而立,双手轻轻搭在栏杆上,身体微斜向外,仿佛要乘风而去。

    “清葵。”

    丹君上来,见她这样下意识地一唤。

    “都安排好了?”

    “好了。”丹君忍不住,上前拉住她的手臂。“清葵,我知道你还惦记着今天是他的生辰。要是想去看看他,就去罢。”

    商清葵摇摇头。“你说得对,这么多年,我也——累了。”

    她望着伏在山头的薄日,魅眸微眯。“也许是该放下的时候了。”

    丹君感伤不已。

    “对了。”商清葵转过脸来。“我已经让人把秦峰带到了你那儿。”

    “清葵!”她顿时有些羞窘。“我不想见他。”

    “真的不想?”清葵挑眉一笑。“就算不想,也得跟他说清楚不是?人家好歹也为了你,这么多年没有成家。你要是真不想嫁他,索性说个明白,让他自寻归宿也好。”

    丹君别开脸,闷闷地说了一句。“好。”

    正在此时,身着天水门门服的少女挑灯而来,朝两人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宫主,今晚是否还请术使大人侍寝?”

    清葵沉吟了一瞬。“不。换隐使来。”

    “是。”

    少女又行了礼,匆匆而去。

    丹君双眸微沉,担忧地望了依然在看景的清葵一眼。

    第二十一章 多事的月圆之夜

    天水门门主清葵的侍寝名单上有三个人:傅云,宋成碧和萧错。也就是天水三使。

    外界那般传言,的确也不是空穴来风。

    当然,真正的内情只有少数人才知道。选择他们,不过是因为他们恰恰都是阳年阴月阳日生的而已。其中,又以宋成碧为主。天水门弟子都道术使最令门主宠爱,丹君却明白事实没那么简单。

    萧错是仇人,傅云是乖巧的弟弟。只有成碧能叫清葵从心理上容易接受些。

    更何况……

    “诶诶诶,你有没有觉得,术使大人跟那个沉莲公子,长相有那么一点儿相像?”

    “嘘!这种话你也敢说?小心让人听见!”

    “你是说,门主她——”

    丹君摇摇头,刻意地大声咳了一咳。

    从拐角处慌慌张张地绕出来两名女弟子,忙不迭地朝丹君行礼。

    “副门主。”

    丹君眉头一蹙。“以后再听见你们在背后嚼舌根,门法伺候!”

    “我们再也不敢了!”女弟子惊慌失措地跪倒在地,苦苦哀求。

    “下去罢。”她心烦意乱地摆了摆手。

    女弟子们慌忙起身离开。

    其实并不是那么像。郁沉莲清俊精致,宋成碧俊美中又带了些野性。但若是在一片黑暗之中,看不清五官只有轮廓的话,也许是有那么一点儿相似。

    丹君叹息了一声。

    清葵常说她太死心眼儿,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丹君走到自己的房间前,停了脚步。

    房间里燃了灯,灯光将房内人的身影投射在蒙了蜀纱的窗棂上,依然如记忆中一般高大挺拔,让她的心跳加快了几分。

    手指扣在门上,却迟迟没有推开。

    “副门主大人?”

    她一惊,却见两名弟子举着托盘,略带疑惑地看她。

    “什么事?”丹君收拾了心情,沉着脸问。

    “这是门主大人吩咐送来的酒菜。”

    “好。拿进去罢。”之前的犹疑终于消失了一干二净。她推开门,示意她们把酒菜放到桌上。

    秦峰看见她,面上一喜,又碍于有那两名弟子在不好动作,看上去有些傻乎乎的。当年那一脸遮去容貌的大胡子已经剃了个一干二净,露出原本俊朗的眉眼。

    “你们下去罢。”丹君扬手,把两名弟子退了下去。

    “丹君!”

    秦峰见已无他人,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便要来拉她的手。

    她皱眉,躲了开去。

    “丹君……”明明是个男子气概十足的人,却偏偏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让丹君心头一软,再也绷不住脸。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丹君转开脸去,坐到桌边。“吃饭!”

    秦峰坐到她对面,一瞬不眨地瞧她,瞧得她浑身不自在。

    “你看什么?”

    “这一年没见,我很想你。”

    “我可没想你。”丹君低头,攥紧了筷子。“吃吧,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见你,咱们好聚好散,你寻个好人家的女儿娶了罢。”

    “丹君!”秦峰一听这话,立刻犯了急。“你怎么忽然说这样的话?我的心思你还不明白么?”

    “我知道。”她抬了头,双眸中竟有水光微动。“可是我不能离开清葵。而你也不能离开郁沉莲不是么?”

    秦峰一愣。

    “更何况郁沉莲他曾经那样伤过清葵。”丹君咬牙,想到清葵如今的状况,又是一阵愤怒。“清葵她现在这样难过……”

    秦峰满面苦涩。“可是公子跟清葵姑娘的事,与我们之前的感情无关不是么?”

    “真能无关么?”丹君亦笑得苦涩。“若真想无关,除非你离开郁沉莲,来天水门。”

    秦峰低下头,攥紧了拳头。“丹君,你明知道……”

    “我知道。”丹君却微微一笑。“我很怀念那时满脸大胡子,笑得憨厚的榔头,那个只会送我菊花和狗尾巴花的山贼榔头。只可惜,我们不可能回到当初了。”

    秦峰的双目微红,却没有再言语。

    “我还记得那时清葵跟我说,你心里有比我更重要的东西。”丹君的眼神平静了下来。“我并不怪你。因为我心中,亦有不能为你放下的坚持。我们都一样。”

    她深呼吸,转头端起酒壶。“最后一次,喝一杯罢。”

    这个时候,郁沉莲独自一人在十五明亮的月色中,手边放了一壶酒,一碟糖栗子。

    他伸出手指,拈起一颗栗子,放进嘴里细细地品尝。

    沾了今年新酿的桂花蜜,香甜可口。他闭上眼,细细回味,神情里有微不可察的满足。

    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来天水宫,例行的祭拜,例行的桂花酿和糖栗子。她还记得的,这是自己最爱吃的东西。这么多年,这一点从来未曾改变。

    他还记得十四岁那年的生辰,自己所做的那个只能深埋在心底的梦。他梦见她在树下起舞,一袭红纱,一双雪白晶莹的足。他忍不住上前将她拉进了怀里,扯开那袭红纱,然后狠狠地印上她的唇。

    他微睁了眼,那双墨色的瞳一点一点失去了从容。

    手边的桂花酿,散发着跟栗子相似的桂香。他很少饮酒,但这一杯却是一定要喝的。

    酒杯端起,他转头望向不远处的楼台。楼台的阶梯上点着灯笼,依稀可见一名男子的身形,缓缓而上。

    酒杯停留在半空,许久未动。

    楼台之上,清葵闲适地半躺在小塌上,傅云正替她按摩上关穴。

    看起来,她倒是最轻松的一个。

    “云儿,你的手法倒是越来越好了。”

    傅云轻笑一声。“门主,我那儿的‘糊涂醉仙人’少了一瓶,是不是你拿走了?”

    清葵没睁眼,唇角微勾。“怎么,现在学会来质问我了?”

    “云儿不敢。”他赶紧摇摇头。“只是咱们天水门,是不是要准备办喜事了?”

    清葵这回总算睁了眼,回头在他的下巴上捏了捏。“你这个鬼精灵的家伙。”

    傅云小脸微红。“门主……”

    “以前你不是一直叫我清姐姐?”清葵看着他,叹了口气。“现在长大了,反而叫得生疏。

    傅云低着头,下巴快触到了脖子上。

    “门主,术使来了。”

    守在楼台下的弟子恭顺道。

    “让他上来罢。”

    清葵扬声。

    宋成碧眼中自带的两分笑意在看见傅云的时候微收了收。

    “门主。”

    清葵微点了点头,却转向傅云。“云儿,你先下去罢。”

    傅云愣了一瞬,还是乖顺地点点头,朝宋成碧拱了拱手,退了下去。

    “成碧,你这么晚来找我,有何要事?”

    她直起身来,示意他坐在她对面的靠椅上。

    宋成碧从容坐下。他的五官似雕刻而出,在夜晚昏黄的灯火下越发深邃。

    “之前收的新人中有几名很可疑,我让隐部的人查了查,果然是武林盟的探子。”

    武林盟,正是江湖上几乎所有有些名气的门派共同组成的组织,统辖整个武林正道,各大派的元老都在其中担任职位,为首者便是武林盟主。

    武林盟主一年一选,由武林大会的胜者担任,可以蝉联。目前的武林盟主正是昆吾派的掌门袁傲行,已经蝉联数年。

    “这么说,武林盟已经动作了。”清葵沉吟道。

    “想必是那些猝死的案子已经引起了武林盟的注意,怀疑上了天水门。”宋成碧面露不豫。“这些所谓正道名门,却也会用这等方法。”

    “他们早就看天水门不顺眼了,此番正好借机行动。”清葵瞟了他一眼,妖娆笑道:“也怪不得那姓袁的,我把他最得意的弟子拐到了天水门,他咽不下这口气也很平常。”

    宋成碧面色舒缓,目露温柔。“是我自己甘愿。”

    “这几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置?”清葵双眸微闪。

    “将计就计,让他们看看咱们天水门的实力。”

    “好。”清葵微颔首。“只要能掌控得当,就能叫他们变成咱们的棋子。”

    宋成碧微笑,眸中热度不减。

    清葵撑着下巴,魅目望向他。“这么晚了还来找我,不止是因为这件事罢。”

    宋成碧微窘。“我……”

    “是因为我今晚让人叫了隐使侍寝,所以你不安了?”清葵笑得无邪,言语中却不留丝毫余地。

    宋成碧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狼狈。他索性抬眸紧紧盯着她。“不仅是这样。还有那个郁沉莲……门主,你明知道我——”

    “过来。”她满不在乎地打断了他的话,指指自己身边的位置。

    宋成碧的神情有些惊喜。他起身,来到她身边。

    清葵看了他一会儿,嘴角的笑意有些凉薄。“成碧,你现在的心,可是越来越大了。”

    宋成碧神情一黯。“门主——”

    她忽然伸了手臂,揽住他的脖颈,吐气如兰。

    “你得明白,自己的位置。”

    软玉温香在侧,宋成碧却感到了阵阵冷意。

    清葵又看了他一眼,忽然笑出声,妖媚勾人。她依偎进他怀里,靠在他的颈侧。

    “难道你还不知道?所谓的侍寝,什么也不会发生。你这担的是哪门子的心?”

    她的手指落在他唇上,来回滑动。

    他的呼吸滚热,胸膛的起伏也剧烈了些,神情无奈而沉迷。

    “我虽然知道,却没办法不在意。”

    他伸手捉住她落在他唇上的指尖,侧过脸去看她,双目灼灼。“门主……”

    “以后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宋成碧目露欢喜,喉结上下一滑,手指勒紧了她的腰,让她更贴近自己。

    “清葵。”

    这是他念想过许多次的场景,她倚在他怀中,软语温存。越是美好,越让他不敢相信。

    清葵看他的眼神,有一瞬的复杂。

    随即她叹息了一声。“成碧,辛苦你了。”

    这一天之内所有的不安,怀疑,忿忿和焦灼,都在她这句话中烟消云散。宋成碧闭上眼,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只要你知道我的心……就好。”

    “我知道。”她乖顺地任他揽住,右手环着他的腰,轻轻摩挲。

    “傅云可以跟你那样亲密,萧错他也可以躺在你身边。还有那个沉莲公子……你记挂着他也没有关系。”宋成碧喃喃着。“我只要你的心,放一些在我的身上。”

    清葵没有再说话,陪他一起安静了许久。

    萧错一身青色单衣,独自一人站在寝殿中央,举目望月。

    “又是十五了。”

    商清葵幽幽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他的背脊下意识地一僵。

    “先生,每个十五月圆之夜,我都会让你跟我一同度过。你可知道为何?”

    萧错苦涩一笑。“清葵,何苦。”

    清葵缓缓,从幽暗中走出来,沐浴在月色之下,冷冷地看着他。

    萧错的神情渐渐僵硬,露出痛苦之色。

    “何苦……连自己……也不放过……”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已经听不清晰。

    清葵望着他备受折磨的样子,面无表情。

    他已站立不住,捂住胸口踉跄两步,终于半跪在地上,冷汗满面,呻吟之声细碎而出。

    半响,他没了力气,倒地,蜷缩成一团,不停地颤抖。

    呻吟变作凄烈的惨叫,在整个大殿中回荡。

    “我从没打算放过。”

    她轻声地说着,眼睛一瞬不眨地看他痛苦得不成人形。

    第二十二章 被逼出嫁的丹君

    第二天,是个艳阳天。

    山中从来不缺秋高气爽的好天气,金色阳光斜斜照进大殿,有种隐而不宣的振奋感。

    正如大殿此时的气氛一般。

    清葵的眼睛在丹君和秦峰身上转过来,又转过去。

    这两人此刻都红透了脸,丹君是垂头丧气,而秦峰则是羞窘参半,还有些极力掩饰的欢喜。郁沉莲站在一旁似笑非笑,一双墨眸里有了然,也有无奈。

    三位天水使站在另一侧,神色各异。

    殿下的弟子们露出暧昧的笑容,互相递着眼色。

    “既然已经这样了,”清葵清了清嗓子。“秦公子,不知你打算何时迎娶我们的副门主过门?”

    秦峰面露惊喜,红着脸看了丹君一眼。“只要丹君愿意……”

    “我不愿意!”丹君愤然,瞪了他一眼。“我说过了,就当没这事儿!”

    秦峰立刻苦着脸。“丹君,你怎么还说这样的话?”

    丹君把头扭到一边,咬牙切齿。

    清葵挑眉,望向郁沉莲。“不知沉莲公子意下如何?”

    郁沉莲微颔首,看了秦峰和丹君一眼。“待我们回越州稍事准备,下个月正式上门提亲。”

    丹君瞪大了眼,秦峰一脸感激。

    清葵慵懒地往后一靠。“就这么办吧。媒妁六礼,俱不可少。”

    “请门主放心。”

    “成碧。”她转向宋成碧。“副门主的嫁妆,就麻烦你张罗了。万不能马虎。”

    “遵命。”宋成碧微微一笑。

    丹君愕然。“清葵!你就这么把我给卖了?”

    清葵一抖,差点儿没从牡丹塌上滑下来。“你都已经是人家的人了,还不想嫁?”

    丹君气鼓鼓地:“我才不在乎这个!再说,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知道呢,怎么稀里糊涂就……”

    秦峰面露尴尬。“丹君,别说了。”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是不是你耍了什么诡计?”

    秦峰有口难言:“我哪儿会使什么诡计……”

    清葵咳了一声。“不嫁也得嫁。就这么定了。”

    天水宫中央,那片灰瓦白墙的正中间,是插着天堑寨旗帜的主屋。

    主屋前多了一片合葬冢,冢前竖着一块无字石碑。在这冢里,埋了天堑寨所有能找到的骨灰。当年他们四人花了几天几夜的时间,将地上散落的骨骸收集起来埋入了土中。

    冢前已经备好了所有拜祭用的火烛香案酒果,周围打扫得干干净净,只留了些白花以作点缀。

    郁沉莲行过祭拜之礼,默然无语地站到一旁,望着那片无字石碑,不知在想什么。

    秦峰也行了礼,见他如此,一语不发地在他身旁陪伴。

    “这儿,跟从前一样。”许久之后,郁沉莲开了口。他的嗓子经过了变声期,修炼得清润通透。

    “她把这里保护得很好。”

    秦峰犹豫了半响。“公子,当年您那样对清葵小姐,的确是——过分了一些。”

    他小心翼翼地瞟了郁沉莲一眼,见他神情并无变化,这才又大着胆子开了口。

    “当年遇到那样的事,清葵她一直都陪在您身边,我们被人追杀,哪怕是受了伤,她也坚持不肯离开。后来您却——”

    后来,为了躲避那些追杀,郁沉莲加入了越凤派,却与商清葵渐渐疏远了。

    他不仅对她冷淡,更是恶语相向。

    再后来,他成了越凤派中最受人瞩目倾慕的弟子。而清葵却在一次偶然间看见了他与师妹的暧昧言行。

    两人终于决裂。

    郁沉莲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那块石碑,脸上从容不迫的神情却显得有些苍白。

    “她如今过得也算安乐,天水门又日益兴盛,这样不是挺好?”

    秦峰被这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绕得有些晕。“公子,难道你真的不在乎?我看那个宋成碧,对清葵很不一般啊,还有那个傅云……”

    “阿峰。”郁沉莲出言打断了他的话。“这一次,你倒真得谢谢她。”

    秦峰依然没有跟上他的思维,只愣愣一声:“呃?”

    郁沉莲微微一笑。“准备启程。”

    郁沉莲来得平静,走得也很安静。

    因为他而在天水门弟子中掀起的轩然□,表面上看是过去了。

    天水大殿,例行的月会。

    “之前安排潜进魔门藏音楼的隐者已经传来了消息。魔门最近有异动,听说是上一任的魔主被杀,新一任的魔主刚上任不久,铲除了不少魔门中的元老。”萧错沉声回报。

    “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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