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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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只有道路和鲜血,他不知道自己这一路上到底斩杀了多少人,最后冲出重围的时候,浑身上下已经湿得跟从血水里捞出的一般。[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督统大人,前面是燕国的军队!”

    芝罗坪附近,大批的燕军人马出现在萧然的视野内,他们正跟守卫粮草的冰国军队打得难解难分,而四下里已经有火光窜了起来。冰国的人马显而易见地处于弱势,虽然奋力抵抗但还是节节败退。

    “刘大人张大人,你们率人马去救火,其余的人跟我来!”

    萧然眼见此景,一声令下,率领自己手下的人马冲入了战场。

    “萧督统的援兵到了!萧督统的援兵到了!!”

    一时间,冰国军队的欢呼声响彻四野,所有的将士浴血奋战,与燕国的军队战到了一处……

    乌黑的密云压得更低了,仿佛天与地都合在了一起。

    遍及溯野的风强劲地刮了起来,夹杂着飞砂走石和血腥的味道,吹在人的脸上生疼。

    不一会儿,瓢泼的大雨洒了下来,浇熄了芝罗坪的火光,也将两国的将士浑身浇得湿透。

    耶律见势不好,下令鸣金收兵,苏翎率人追了上去,然而,燕军仗着对地形比较熟悉,虽然折损了不少人马,还是硬生生地逃了出去。

    萧然领兵从芝罗坪回来,即使是如此的大雨还是可见他一身的血水,黯淡的天色中,两人互相望着,相对无言。

    中夜时分,倾盆的大雨终于停住了,繁星在夜空下燃起来,煞是好看。

    苏翎白天的时候淋了雨,到了夜间便有些咳嗽。

    他在寝台上辗转反侧了不少时候,终于还是撑不住,支起自己的身子,起身倒了一杯水,一点一点地喝了下去。清澈的泉水很是甘甜,顺着苏翎的喉咙一路润了下去,让他稍微舒适了些。苏翎把水喝完,平复了一下呼吸,正转身准备睡觉,忽然听见门外细碎的声音。

    “谁?”他低喊一声,抓起身边的佩剑就快步抢出。

    门外之人仿佛受了惊动,人影一晃就要没入黑暗中——可苏翎的动作更快,只一瞬间的工夫,长剑就抵住了那人的咽喉。

    “萧然?”

    “……苏将军。”

    萧然见自己的行踪被人识破,不得不低声见礼。

    苏翎笑了一下,收回剑,“我还是习惯你叫我的名字。”

    “……属下不敢。”

    “不敢?你可没什么不敢的。”苏翎淡淡说道,“说吧,你半夜三更在我的营外,到底想做什么?”

    “我……”萧然一时语塞。

    军旅之中,半夜站在他人帐篷之外是犯了大忌的,何况还是主将的帐篷。只要苏翎稍微严厉些,就是对他军法处置也不为过,可萧然担心的却不是自己的安危,他只是害怕苏翎对他的行为有所误解……还有,他来此的真正原因,他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苏翎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萧然是一个率直的年轻人,有时候,苏翎怀疑他几乎会将所有的心思写在脸上。

    他来此当然不是对苏翎图谋不轨,萧然不是这种人,可他此时脸上的心虚和犹豫着实激起了苏翎的兴趣。在这个枯燥苛烈的战场,萧然仿佛是苏翎生活中唯一的一点润饰。

    “深更半夜站在主将营外,如果不解释清楚的话,后果你不是不明白。”

    苏翎玩心上来,忍住了笑,眉毛微扬,开始恐吓他。

    萧然的神情果然更局促了,在战场上,他可以面对千军万马毫无惧色,可是在面对苏翎时,萧然随时都会感觉到莫名的退缩。

    “我,……我,……”

    他一连“我”了好几声,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苏翎的眉毛扬得更高了,望向他的眼神施加了压力,让萧然不安地低下头去。

    “我可没时间陪你在这里耗。”苏翎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语气却很凝重,“萧然,你半夜三更在主将营帐外鬼鬼祟祟,就等着军法处置吧。”

    他说完,转身就要回营。

    其实他只是作个样子而已,萧然却猛地叫道,“等等,苏翎!”

    叫完就伸手拉住他。

    苏翎的手。

    比想象中的更冰冷,也更细瘦。

    萧然拉着苏翎的手,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心底一闪而过,那一瞬间,他想放开,可是不知为何却握得更紧了。

    苏翎也微微怔了一下,他没有想过萧然会拉住他。

    他的目光在两人的手上停了一下,随后抬起头来,望着这个年轻人。

    “那个……”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萧然松开了苏翎的手,嗫嚅,“方才经过你帐外的时候,听见你在咳嗽……这是我祖传的灵药,对身体很好的。”

    萧然说完,将一只细白的瓷瓶塞到苏翎手中,一下子跑开了。

    苏翎怔了片刻,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瓷瓶,慢慢收拢十指,轻轻握住。

    萧然沿着营地一路奔跑,不知跑了多久,在一条清澈的泉水边停了下来。

    他俯头把自己的脸埋到溪水里,借以冰凉脸上那种火辣辣的感觉。淡淡的星光洒下来,落在这个年轻将领的身上,他回想起自从认识苏翎以来的点点滴滴,那个人……似乎并不像别人所说的那样专横跋扈,无论在朝堂之上他是如何的,在战场上,他的确是一个优秀的将军……还有一些,他自己也无法说清的感情……

    萧然望着水面,努力地平复着自己剧烈的呼吸和心跳。苏翎美丽却苍白的面容又在眼前浮现出来,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5

    战争持续得很艰辛。

    恶劣的气候和长途的跋涉多少影响了冰国大军的战斗力,可苏翎凭借巧妙的用兵与耶律周旋,也让对方几乎讨不到好去。燕国的情况很不妙,过于寒冷的气候使他们对土地的需求越来越迫切,可冰国的士兵是憋了一口恶气来的,双方都有必胜的决心,这使得每一次对敌都是一场恶战。

    艰难的拉锯战中,双方时进时退,每一寸的土地都是靠无数的鲜血换来的,然后敌方在用无数的鲜血夺去,再夺回来……如此反复。

    然而,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苏翎的军队还是一分一分艰难地前行着。

    他们从耶律手中夺回了两座城池,城池不大,可它们是冰国北方的门户,也赌上了冰国人的骄傲。为了这两座城池,苏翎付出了极惨重的代价,原本的四十万大军如今只剩下二十五万不到,可耶律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手上只留下了二十二万人。

    惨胜如败。

    在夺回叶城的那一夜,苏翎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望着城内的士兵和无边无际的火把,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先帝昭明在他耳边说过的话。

    可是他别无选择。

    为了沧雅,为了身后的那个幼主和皇朝,他必须让军队威慑四方,必须让燕国从此以后不敢再轻易进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哪一天就会倒下去。

    自嘲地笑了笑,苏翎转过身去,沿着城墙慢慢地走。

    北方的夜晚很寒冷,城墙上已经结起了一层细碎的冰花。记得在很多年前他也曾经陪昭明这样巡视过,那时的他还很年轻,总以为凭借自己的才华和帝王的恩宠是没有什么做不到的,年轻时候的苏翎高傲得像一只鹰……可现在,当繁华退去,剩下的只是千疮百孔的结局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悲凉。

    ……宫变的时候,在帝王的猜忌之下,他根本就无力申辩。

    他该如何对他说,昭明,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你,……

    他该如何对他说,昭明,你在我心里一直比谁都重要……

    谋逆成功的那一夜,谁也不知道苏翎曾经在密室一角狠狠地撞着自己的头,谁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又哭又笑地几乎喝了整夜的酒。

    他把先帝昭明所赐的东西悉数摔碎,而他就伏在那一片碎片中,久久无力起身。

    ……他的身子,几乎是在那一夜之间垮下来的。

    那段不愉快的记忆让苏翎的心口又开始微微作痛,他伸出一只手按住前胸,不意却碰到了一颗柔润温和的珠子。

    ……那是一枚淡青色的琉璃珠,被一根极细的丝线穿着,挂在苏翎的脖子上。

    苏翎下意识地握住它。那是怀仞临行前留给他的纪念,具有辟邪和安神的功效。苏翎把它用丝线穿起来挂在身边,每当看到这颗琉璃珠的时候,他总会觉得有一股莫名的暖意从心底流过……连带着心,也塌实了不少。

    怀仞……怀仞……

    如今的你,又身在何方?

    夜风忽然大了起来,带起一缕若有若无的幽香,吹乱了苏翎的披风和长发。

    城外燕国的军营里,一名有着深碧色眼眸的男子靠在一棵快要枯死的柳树上,仰头望着叶城高高的城楼。城楼上,一袭单薄的身影茕茕孑立,洁白如雪的披风在黑沉如墨的夜色中分外显眼,却是说不出的寂寞孤单。

    凤轲垂下眼来,低低地吹起嘴边的叶子。

    他的脚下是幽白色的烟火,在黑沉的夜色中无声无息地散开。[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大亲王阁下……真的要这么做么……”问话的将领有些犹豫,望着眼前这名深碧色眼眸的男子,“即使现在不动用冻绿,我们也未必就,……”

    柳叶的呜咽声有些突兀地停止了。

    “耶律,”凤轲放下手中干枯的叶片,蓦地转头,打断了他的话,“我们眼下处于劣势。何况,两座城池,就已经牺牲了近二十万将士的性命——燕国没有那么多兵力陪他们一起耗下去。”

    “可是……”

    耶律有些不甘,他本来是抱了无论如何也要胜过苏翎的决心前来的,可是如今,凤轲的一个命令就粉碎了他的所有机会——凤轲要对苏翎下手,冻绿毒发,那么赢的那个,就是毒药而不是自己。

    凤轲的头垂下去,丝丝缕缕的长发遮住了他眼中的烦躁。

    他望着脚下的冻绿一点一点地升上来,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这是军令。不管你还有没有胜过苏翎的可能,我们都不能用剩下的人马去冒险。明日一早你去叫阵,引苏翎出城,我会伺机发动冻绿……务必要将他生擒!”

    最后一句话,凤轲说得没有半点转圜余地。

    即使是耶律青云也被这位亲王阁下少有的坚定震住,……然而,国都来的命令,明明是吩咐他痛下杀手的……

    “可是,……陛下那边,……”

    “小蹊那边我负责。”凤轲有些不耐,冷冷地打断耶律的话,“耶律,你明天一定要生擒他。如果他死了,我会要你为他陪葬……知道吗?”

    “……是。”

    惊摄于大亲王阁下难得的认真神情,耶律惟有低头,恭恭敬敬地应道。

    望着这个骁勇的将军走开去,凤轲再次仰起头,望向城墙之上的那一袭白衣身影。

    黑沉如墨的夜色中,那样毫无瑕疵的白仿佛刺痛了这个俊美男子的眼,他猛地用手挡住了眼睛,深碧色的眸子中充满了痛苦的神色。

    苏翎……苏翎。

    你叫我情何以堪?

    浓云如醉。

    天还没有大亮,辽远的天空上高挂着一颗血红色的战星,正透过晨雾闪烁着诡秘的光芒。

    苏翎站在城楼上,仰起头来仰望天空中的那一颗破军,一种不祥的预感以极快的速度掠过他的心头,让他不觉有些心惊。

    “苏翎,怎么了?”

    随他一起巡视的萧然见他脸色不对,有些关切地问道。

    苏翎对萧然是刻意栽培,最近总是把他带在身边。自从潞水一战后,萧然对苏翎的排斥之意也不那么重了,后来又随他转战各处,更是在心里存下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尽管萧然从来不承认,偶尔还是会闹别扭,但大体而言已经放下了戒心。

    “没什么。”苏翎勉强朝他笑了笑,他不能让这种没来由的事动摇了军心。

    萧然狐疑地看他一眼。

    其实苏翎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这是萧然在最近才发现的。很多时候他会更多地为别人着想,可是把什么事情都压在自己身上,总让人有些为他担心。

    “你……”他正想说什么,一抬头也看到了那颗战星破军——蓦地,有关这颗星辰的传说在他脑中闪现出来,他忽然明白了什么,“你担心那个传说?”

    破军星出,燕军必胜吗?

    苏翎微微苦笑了一下,他自己也不清楚。

    积压在他心底的是一种很微妙的不安,毫无来由地让人觉得畏缩——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下意识地握住胸前的琉璃珠,镇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绪。

    “萧然,别问这些有的没有的。”

    “是吗?”萧然又看他一眼,虽然心里对苏翎的看法转变了,但爱平日里相处时,他还是照样不客气。“真搞不懂你们是怎么想的。不就是一颗星星吗?我可不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说。哼。”

    听萧然如此说,苏翎惟有苦笑。

    他正准备张口再说些什么,却见凄迷的晨雾里,隐约有黑压压的军队出现。

    那是什么?燕国的军队吗?起雾的天气不适合作战,为什么他们会挑此时出击……?

    刹那间,无数的心思在苏翎脑中一闪而过,多年来的经验让他立即警觉起来,正在此时,一名士兵前来禀报——“报告将军,前方发现燕国大军!”

    “这算什么?他们挑这种天气作战吗?”萧然叫了起来,有轻蔑也有不屑,“该不会是被失败冲昏了头脑,看见那一颗破军妖星,就自以为能够得到庇佑,打赢我们吧!”

    “耶律不是这种人。”苏翎短短地说了一句,继续注意着城外的军队。

    城墙上的弓箭手已经搭好了弩。

    这件事情有些反常。苏翎久久地凝视着越靠越近的军队,忽然,目光微微一凝,一碰萧然,“那是什么?”

    “啊?”

    萧然也本就随着苏翎一起看,经苏翎这么一碰,蓦然注意到了燕军后方的一大堆物事。那是一种黑沉沉的庞然大物,数量极多,被车拉着缓缓前移。待它们再靠近些,萧然忽然低呼起来——“天哪,是油桶!他们准备烧城!!”

    “萧然,你在这里守着,我带兵出城!”

    苏翎的声音几乎和萧然同时响起,此时燕军已经靠得很近了,情况变得刻不容缓。苏翎不待萧然回答,急急地往城楼下走去——他终于明白燕军为什么选择这种天气了,借着浓雾的遮掩,好让军队和笨重的油桶不被及时发觉,一旦他们到达城下,就可以设法烧城!

    绝对不能让他们靠近城门!

    苏翎的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一挥手,身后的士兵立即跟了上来,随他出城迎战。

    风,突然刮了起来,吹散了一片浓雾,却扬起一阵飞砂走石。

    苏翎不觉又抬头望向天空中的战星破军,这一次,不安的感觉却愈加厉害了。

    若有若无的暗香自四面八方升起,无声无息地包围了整个战场。在燕军后方的一个小队里,有一名士兵穿着的男子骑着战马,他的手里握着一颗冰绿色的琉璃珠,目光凝重地望着叶城方向。

    叶城的城门,终于缓缓地打开了。

    冰国骑兵列队而出。

    为首的战马名为乌云盖雪,是一匹有着纯黑毛色和雪白四蹄的大漠名驹。凤轲至今仍清晰地记得那匹马是怎样亲昵地用鼻子蹭着自己,而端坐马上的那个人,凤轲更是熟悉他的每一缕气息。

    苏翎……无论如何,过了今日,再让我补偿你。……如果,还能够挽回的话。

    凤轲微微吸了一口气,望着深黑色战马上披着暗红色披风的身影,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手中的冰绿色琉璃珠。

    狂风骤起。

    两军的士兵交错在一起,厮杀开来。

    凤轲远远地跟在燕军后方,深碧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那一抹暗红色身影,望着他与己方将领相遇,目光瞬间冷凝。

    “苏翎,过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耶律的军刀狠狠地砸在苏翎的剑上,苏翎咬牙接了一刀,一时只觉得呼吸有些凝滞。

    怎么回事?……有些无力的感觉。苏翎只觉得手上的剑仿佛越来越沉重,而那股莫名的暗香却愈加浓重了,潮水一般,轻柔而沉滞地席卷而来……

    ……轲儿,你知道什么是冻绿吗?

    ……那是一种被诅咒的毒药,千万不要轻易使用,……

    不知谁的话语又回响在耳边,如散落在风中的一缕幽魂。凤轲冷冷地望着军阵中央对战的两人,握住琉璃珠的手渐渐加大了力道——白皙修长的手指上指节缓缓突起,而随着他的动作,指缝间却有冰绿色的粉末簌簌而落。

    冻绿毒发,噬骨啮心……

    对战中的苏翎一直都没有注意到,他胸前那枚淡青色的琉璃珠正起着奇异的变化。当凤轲将手中的冰绿色琉璃珠完全碾成粉末的那一瞬,苏翎胸前的那一枚突然爆裂开来!

    “恩……”

    仿佛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下,接着却有飞扬的粉尘进入了他的呼吸。一时间,苏翎只觉得天旋地转,那股莫名的幽香已经变成了馥郁的浓香,排山倒海而来。

    苏翎下意识地闭气,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苏翎!”

    “将军!”……

    叶城高高的城楼上,守城的将士忽然惊呼起来——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一袭暗红色的身影从马上落下来,长剑倒折,刺穿了苏翎的手腕。

    “束手就擒罢!”

    耶律一声断喝,军刀对准苏翎的身体刺了下去。虽然凤轲有令要活的,不过这并不代表他没有伤害他的权利。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耶律也觉得重创苏翎是比较保险的做法。

    “苏翎!”

    萧然叫了起来,城楼的石阑上被他抓出五个指印。

    这名年轻的将领已经被眼前的变故惊呆了,几乎下意识地就要吩咐士兵开城门救人——然而,在看了一眼城外的局势时,萧然终于冷静下来,用生平最大的自制力克制住自己。

    不能草率!

    城内城外是多少人的性命!

    即使打开城门可以救回苏翎,可这也表示,城外的燕军会趁机杀进来,那么,整个叶城就危险了……可是,区区一个叶城怎么抵得过苏翎的性命?!那么重要的一个人……然而,叶城里面大大小小的百姓和士兵就不是命了吗?怎么可以用这么多的性命去换一个人!……

    萧然只觉得浑身发冷,全身都在颤抖。

    苏翎不在,他就是这里的主将,只有他有权决定开城救人与否。萧然的身周,无数双将士的眼睛都在看着他,等待他的决定,他们之中有不少是苏翎的旧部,只要萧然一个吩咐,就会毫不犹豫地开城救人!

    可是,这样的决定,实在是太大了……

    大到,萧然几乎无法承受。

    他有些木然地望着城下的一切,纷飞的尘土中,苏翎不知何时已经避开了耶律的军刀,在战场中央勉力地闪避着。

    强敌。乱马。重伤。

    苏翎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地发黑,闪避不过敌人的攻击,身上已经伤痕累累。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需得勉力运功才能凝聚起一点点的力量。是毒吗……?他有些绝望地想,每一次用力都可以感觉到全身骨头被碾碎似的疼,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

    不行,必须离开这里。

    这样想着,苏翎下意识地往叶城的方向望了一眼。

    高高的城楼上,只见萧然扶着阑干站在那里,隔得太远,看不清他的神色,苏翎只觉得他的身体如同雕像一般僵硬,凝固在寒冷的风中。

    苏翎深深地一瞥,随后忍痛提起全身的力气,劈手夺下身边一名燕军的战刀,一刀斩落对方人头,翻身上马,往与叶城截然相反的方向逃去。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身后,追兵的声音喧嚣起来,耶律青云一马当先,朝苏翎的方向追了过来。

    他原本以为,那个人会束手就擒,然而却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能够忍受冻绿毒发时的痛苦,这么顽强地抗争到底!耶律握住缰绳的手紧了紧,一夹马腹,冲了上去。

    苏翎的骑术是随着名师练出来的,此时虽然身负重伤,驾御起战马来依旧纹丝不乱。

    道路两旁的景色迅速向身后倒退,苏翎只捡一些小路往山里逃去。精神极度的紧张中,身上的伤痛反倒不觉得了,然而冻绿的毒性却随着他的勉强提气愈演愈烈,昏沉和无力的感觉越来越浓重。苏翎的嘴唇已经被自己的牙齿完全咬破,可惟有鲜血能够让他的神志勉强保持清醒,让他深刻地感觉到自己正在做什么。

    身后,追捕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能跟得上苏翎的人越来越少。苏翎用途中折来的树枝狠狠地抽着战马,那匹上等的骏马已经被他抽得鲜血淋漓。此时的他忽然有些庆幸,眼下随着他奔命的不是那匹心爱的乌云盖雪,否则,他不确定经过这样的一路狂奔,它还能不能继续活下去。

    北方苦寒之地的山亦是荒凉,干枯的树枝在被冰雪冻住的山路上纵横交错,所以苏翎必须极其小心才不会让马绊到。

    他心下焦急,惟恐身后有追兵追来,这些山路不比平地,燕国人平时都走惯了的,可冰国人到这里就吃亏得很——何况,眼下他身上还受着伤,再怎么逞强,也已经到了极限。

    身后,渐渐有马蹄声隐隐传来,是燕国的追兵又追上来了。

    苏翎心中一紧,也顾不上回头看,又狠命地抽打起跨下的战马,全力前进。

    身后的一人一骑很熟练地穿越着障碍,仿佛这条枯枝交错的道路对他们没有半点影响。

    那是一匹通体血红的战马,马上的人有着一张冰雕般俊美的五官和一双深碧色的眸子,他背负着弓箭,紧紧地追逐着前方负伤之人,然而,那张世所罕见的俊美容颜上却流露出矛盾和痛楚的神色。

    ……凤轲。

    燕国的大亲王,曾经化名为司徒怀仞的凤轲。

    他远远地望见那个浑身是血的人艰难地操纵着马,极完美的技巧配合着极勉强的动作,虽然隔得并不算近,可他依然觉得那个人的身体极其虚弱,仿佛随时都会摇摇欲坠似的。凤轲的眼睛微微闭了闭。苏翎……

    凤轲操纵着自己的坐骑紧追了几步,将双方的距离迅速缩短,随后,他的手搭上了弓箭。那双骨节修长的手拉住弓弦的那一瞬,似乎有着轻微的颤抖,然而很快就镇定下来了,拉满弓弦——瞄准目标——放箭,动作完美凝定如预先演练过无数次。

    离弦的金色长箭没入苏翎所骑的战马腿部,只露出外面的箭翎。

    那匹原本就已经到了极限的马促不及防,后退一屈就倒了下去,而马上的人也被它掀了出去,狠狠地摔落在一旁的林地上。

    “苏翎……!”

    凤轲眼见自己亲手造成的一幕,一时只觉得呼吸都要凝滞了。他在原地静了一瞬,这才想到要走上前去,查看苏翎的伤势。被惊马甩落的时候,苏翎仿佛听到了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可是却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了,剧烈的损伤让他的身体再也负荷不住,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接着就失去了知觉。

    凤轲纵马来到他的面前,轻轻抱起他。

    苏翎的脸色是纸一般的苍白,身上的盔甲已经残缺不全了,随处可见狰狞的伤口。

    凤轲连点了他的几处大穴,止住他不断涌出的鲜血,接着轻柔地解开他破损的盔甲,觅了一处泉水洗净他身上的伤口,又上了随身携带的金创药,撕了几块随布包扎好,做完这一切之后,凤轲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仔细地裹在苏翎赤裸的身子上。

    俯身拥住他,小心翼翼,生怕有一点惊动了。

    苏翎断裂的肋骨怕是插到了肺里,方才替他处理伤口的时候,他有一点咳血。凤轲不敢就这样带他下山去,山路崎岖,马背颠簸,他怕走不了一半就会要了他的命。

    天色一点一点地暗下来,山中的夜晚是极其寒冷的。凤轲解开自己的衣物,用体温温暖着苏翎几乎没有温度的身体,他现在唯一的庆幸就是苏翎一直都没有醒来,否则,一见到他,苏翎一定会急痛攻心……也许,就永远没有办法活着下山去了。

    “翎……我是一个很卑鄙的人……我,……”

    凤轲抱着苏翎,在他的耳边喃喃低语。可是,“对不起”这三个字却始终不曾出口,凤轲说不出口,这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又怎能够抵消他深重的罪孽?

    天边的繁星,一点一点地燃了起来。

    寂静的黑夜笼罩着幽深的森林,偶尔有风呜咽而过,除此之外,一切安静得诡异。凤轲把马放了回去,期待那匹伶俐的骏马能够把耶律他们带来,苏翎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中夜的时候更是发起了高烧,这让凤轲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冻绿是一种很奇异的毒,它的可怕之处不在于毒发的一瞬,而在于毒发之后持续不断的折磨。冻绿毒发的那一瞬,只是使人全身瘫软,若中毒之人静止不动则暂时无事,否则,若是勉强提气的话,则会气血逆行,难以收拾。

    凤轲知道苏翎的脾气,毒发之后恐怕还是要勉力支撑的。所以他在营帐里准备了很齐全的药和热水,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救得回来。然而,他什么都算到了,惟独没有算到苏翎居然还能突破重围逃到这里,在这个荒凉寂静的深山中,即使凤轲的医术再高超,也只能是叫天天不应了。

    “翎……何苦……”

    凤轲低声叹了口气,将浸了凉水的布搭在苏翎额头。

    可苏翎脸上的潮红却越来越厉害,温度一直降不下来,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

    凤轲心下焦急,借着星光四处寻觅,终于在一株枯死的老树下找到一种紫色的艾草。凤轲认得,那是燕国的穷苦人家用来解毒治病的药草。

    凤轲把那些紫色的艾草悉数采了,将它们嚼碎了喂苏翎服下。

    昏迷中的苏翎下意识地抗拒着,凤轲喂得很艰难。他小心地撬开苏翎的牙关,用舌尖将药草一点一点地送进去。苏翎的身上带着一股好闻的清香,那是冻绿在中毒之人身上留下的味道,只有贴得很近了,才能隐约闻到。

    凤轲一点一点地喂着苏翎,他知道,那种香气将会随着苏翎一生一世。

    冻绿的毒能够令人成瘾,是无药可解的。

    清晨时分,耶律带领一队人马找到了他们。

    凤轲吩咐他们回去抬了担架来,这才护着苏翎下山,回到军中的营地。

    苏翎的烧仍旧未退,浑身都烫得像火一样。他的身上不仅带着冻绿的毒,也受了许多内伤和外伤,几种严重的伤势纠缠在一起,情况十分不妙。

    凤轲把他安顿在军营里,一连好几个夜晚,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的

    房间里面始终燃着冻绿的暗香,这种香气虽然能够加重苏翎对冻绿成瘾,但眼下却可以安抚他体内的毒性,让它们暂时不再发作。凤轲使出平生的医术,与死亡争夺着眼前的人,他的右手始终握着苏翎的左手,源源不断地将真气渡给他,引导苏翎体内的真气走向顺途。

    苏翎是在第七天上睁开眼睛的。

    睁开眼的第一个瞬间,他就看到了床边的男子。

    凤轲握住他的手,伏在他的床边睡得正沉,可有一股真气从凤轲的手上源源不断地传过来,支撑起苏翎虚弱无比的身子。苏翎望着那个人的侧脸,回想起这些天来的一切,忽然之间,就什么都明白了。他一动不动地望着凤轲,那一瞬间,内心的绝望和震动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就这样久久地望着他,不说话,也不动,安静得如同一个已经死去的木偶。

    凤轲睁开眼来,有些迷朦的目光下意识地搜寻苏翎的身影。

    当他的视线与苏翎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的时候,忽然定住了。他……什么时候醒的?

    凤轲想说什么,可喉咙干涩无比,竟是什么也说不出。他望着那个曾经被自己捧在手心上呵护的人,望着他苍白的脸色和疲惫的眼神,忽然觉得很是畏缩。

    苏翎,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那个苍白的美人就这样望了他许久,幽深的眸子一开始时是望着他的眼睛,随后却望向更遥远的地方,渐渐变得空洞,悲凉。苏翎想起了他二十余年短暂的生命,想起了他最初的爱恋和它带给他的伤害,随即他想起了那个碧眸的男子。他原以为自己不爱他,可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苏翎发现自己错了。

    那一瞬间的震惊,不信和绝望,正如多年之前,当他得知昭明要动苏家时那样。

    那一瞬间他明白了,原来自己,一直,是爱着他的。

    而爱情与破灭同时来临。

    苏翎望着凤轲,那种苍白无力的眼神让凤轲感到恐惧。

    他轻轻地唤了一声,“苏翎,……”随后,就看见一滴晶莹的液体从那个苍白美人的眼角流下来,极安静的。凤轲的心颤了一下,想要握紧苏翎的手,可苏翎却缓缓地、极费力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去。他用尽全身力气抽回自己的手,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凤轲在他的床边站了许久,终于,无声无息地走了出去。

    8

    苏翎的伤势好得很慢,自从他醒来之后,几乎是汤药不入,反倒比昏睡时难伺候许多。

    耶律青云知道凤轲十分重视这个人,那一天,当他随着凤轲的战马在山上找到他们时,凤轲看苏翎的眼神已经让他意识到了什么。虽然苏翎醒来之后凤轲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但耶律还是派最好的卫兵,用最好的药照顾苏翎。苏翎心境凄凉,几乎吃不下什么,有时候即使是喝进去的药也会立即吐了出来,吐出的药汁中通常还带有暗红色的血,这让耶律十分担心。

    凤轲虽然不与苏翎打照面,可他对苏翎的病情却了如指掌。耶律经常看到凤轲的帐篷在深夜里亮着灯,他知道,这是凤轲在忧心苏翎的病,也许,还掺杂了一点别的什么。

    凤轲亲自调配送给苏翎食用的饭菜,每一道菜都精心制作,煞费苦心。

    苏翎却往往面对着满桌珍馐无从下口。他知道自己要想办法好起来,只有这样才能找机会离开这里,可是,每日里的饭菜一看就知是出自何人之手……只有那个人才了解他的口味,才会每天变着花样做出他最喜欢吃的菜。可正因为如此,苏翎反而更难以下咽。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如今,停杯投箸倒是真的,可他却连拔剑的能力也没有……

    日复一日,度日如年。

    他想知道外面的情况,想知道萧然将城池守住了没有。

    燕国的大军一直没有拔营,苏翎在这安静之中看到了一线希望,可他不知萧瑟能坚持多久,那颗不祥的破军战星依旧每夜高挂苍穹。

    夜里有人袭营。

    苏翎半躺在床上对着整桌饭食,心思却放在外面的骚动上。

    他隐约听得燕国的士兵们喊道:“有刺客!抓刺客!”随后是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兵刃相交的声音,半晌之后,一切重新归于平静。

    苏翎拿着玉箸,有些呆呆的。

    他不知道是不是萧然派人来救他了,他的手上带着手铐脚镣,镣铐是用精刚制成的,连在床上,这让他无法走到帐幕门口去查看情况。而喊杀声实在是离得太远了,即使苏翎大声呼救,那些“刺客”也是无法听到的。

    苏翎惨淡地笑了一下,夹了一筷子杏仁豆腐送入口中,那种清嫩爽口的味道是他极为熟悉的,可这种熟悉的味道却勾起了他某种不好的回忆,而苏翎对那种回忆的反应是立时的,他俯下身去,接着是一阵翻江倒海的呕吐。

    “怎么了?苏大将军。”

    帐篷的帘幕被人促不及防地掀开,耶律青云一身戎装走了进来。

    他双手抱胸,以一种微妙嘲讽的口气和苏翎说着话,然而眼神却是复杂的,盯着这个让他们的大亲王魂牵梦萦的美人,若有所思。

    苏翎连胃液都呕了出来,好不容易止住了,一手撑住床头急促地喘息。

    那只苍白细瘦的手臂仿佛支撑不住他虚弱的身子,在耶律看来,床上的那个人显得那么无力,随时都可能摇摇欲坠似的。他走过去,将一块洁白的手巾递给他。

    苏翎费尽全身的力气,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察觉到身边有人接近,却没有伸手去接那块手巾。他抬起头来,看了戎装的夙敌一眼,接着却疲惫地倒回了床上,脸色苍白。

    耶律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不易察觉地皱眉,“胃口不好?”

    苏翎却不想多说什么,闭上眼睛不再理他。耶律见他如此,也不着恼,在旁边稳稳站着,说道,“方才冰国的士兵来劫营,被我挡回去了。”苏翎的眼睛这才睁开,望了他一眼,又侧过头去。“外面的情况还在胶着,所以你不必担心。”耶律冷冷笑了笑,接着说道,“萧然这次可是拼了命在防守,不过,现在已经有了溃败的迹象,没有你在的战场,他是不可能守得住的。”

    “情况到底怎么样了?”苏翎终于出声,有些艰难地问。多日没有说话的他声音有些沙哑,可好歹让耶律听明白了,耶律也就一笑,“围城。我们把他围住了。”一旦围城,小小的叶城之内断水断粮,情况自然十分凶险。苏翎的心一惊,虽然早就设想过这种情形,可当它实际发生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忧虑和不甘。如果,他还在的话,绝对不会允许围城的情况发生。

    耶律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又是冷冷一笑,“苏大将军,想要活命报仇的话,就好好保重身体,像你现在这样几乎不吃什么东西,是绝对熬不过去的。”

    耶律说完,转身离开了。

    苏翎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开口:“等等。”

    “怎么?”耶律回身,询问地望着他。

    “……把这些饭菜撤了,以后,给我一些残羹剩饭就好。”

    耶律一怔,旋即一叹,“他对你已经算是不错……罢了,我把这话转告他就是。”

    天气渐渐地冷起来,对叶城的久攻不下引起了燕军的一阵烦躁。

    萧然虽是初生牛犊,可却强悍得有些出人意料。燕京方面对耶律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拿下叶城,耶律接获密信时只道燕王凤蹊任性,可凤轲却知道其中还有更深的涵义。假若萧然守住了叶城,燕军失去的不仅是士气和一座小小的城池,更是失去了促使冰王下令边境换防的机会。而这机会牵连着燕国埋藏最深的一枚棋子,那才是燕国赢得全盘胜利的关键。

    凤轲明白其中利害,亲自督战,耶律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应对,终于在十数日之后的一个傍晚,以极其惨重的代价拿下了这座饱经战火的城池。

    萧然兵败,后撤三百余里。

    沁骨的寒风让苏翎虚弱的身体越发承受不住,他习惯了韶京温暖湿润的气候,无论如何也不能在重伤之际适应北方边境的寒冷干燥。一阵寒风吹来,穿过低垂的帐幕吹到苏翎身上。苏翎在破旧的薄被中缩紧了身体,伤口的疼痛和寒冷让他微微颤抖着,嘴唇变得发白。

    一名身着织锦衣物的男子站在帐幕门口,深碧色的眸子透过帘幕的缝隙注视着苏翎,却并不走进去。他望着床上那具单薄的身体紧紧蜷缩在一起,耳边听见手铐脚镣艰难而幽微的响声,他扶着门帐边缘的手指渐渐握紧,修长的指节同样变得苍白。的

    翎……你冷么?你痛么?

    为何要如此倔强?你明明知道,只要你不那么倔强,原本你能在这里过得好些……

    在被俘后的一个月里,苏翎拒绝了凤轲亲手制作的食物,拒绝了特意为他安排的温暖被褥,他拒绝了一切凤轲提供的特权,安静而固执地蜷缩在这顶四面透风的帐篷里,孤独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苏翎空洞的眼神望着帐幕顶篷,看不出一丝喜怒哀乐。那样的眼神让凤轲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又是一阵风吹过,他透过青灰色的光线看到帐篷中的那个人不住地打着寒颤,抱住身体的手腕上,被精钢镣铐磨破的肌肤正渗出丝丝殷红的血。

    凤轲的喉头一苦,再也顾不得许多,他掀开帘子冲了进去。

    “不要乱动,翎,算我求你……“

    凤轲脱下外衣裹在苏翎身上,紧紧地抱住他。

    厚厚的织锦衣物带着凤轲的体温和柔软的气息,这让苏翎做出一阵剧烈的挣扎。

    凤轲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他,暗哑的嗓音第一次说出如此低声下气的话。怀中的人其实是没有力气的,最初的几下绝望而疯狂的挣扎后,便渐渐地安静下来……死一般的安静。

    凤轲不敢去看怀中之人的眼睛。隔着柔软的外袍,凤轲依然可以感觉到他突出的肩胛和硌人的骨架。那个曾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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