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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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多年了……这孩子终于开始懂事了……

    缤纷的落花洒在苏翎的发稍,沧雅望着苏翎,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去,替他摘去细碎的花瓣。[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苏翎……我会做一个好皇帝的,因为只有那样,我才能够保护你……

    弹劾苏翎之事着实闹了一阵,渐渐地大臣们也不再提。

    毕竟如今在前方的是苏砚,手握重兵。以李稷为首的一干大臣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动摇军心,另一些大臣则是觉得苏砚得罪不起,加之沧雅本身并没有怪罪苏翎之意,事情也就逐渐平息下来。

    苏砚在前方身先士卒,几乎是所向披靡。

    捷报频频传来,苏砚仅用两个月就收复了沧州、肃州等地,目前与耶律青云对峙于历州。

    历州自古为军事重地,往前是一片肥沃的平原,并无天险可守,夺回了历州就是夺回了冰国的一半门户。耶律青云死守不放,可苏砚的攻势也咬得很紧,几场阵仗下来,耶律终于露出疲败之象。半月之后,前方消息传来,说是燕国君王凤蹊即将御驾亲征,无论如何他也要保住历州。

    燕京。

    大亲王府。

    此时已是冰国的春,可燕京城内依旧是冰雪萧瑟。残雪和枯枝点缀着荒凉的庭院,一如院中舞剑人苍凉的心境。剑气纵横,摧折一地枯枝残雪,也逼退了院外人进入的脚步。

    “大亲王还是不肯见我么?”亲王府外,身披白袍的凤蹊一脸冷厉,向下人问道。

    “……是。这段时间,大亲王一直都把自己关在院子里舞剑,他吩咐过了,不见任何从宫里来的人,特别是……陛下您。”府中的下人战战兢兢地回答。

    “放肆!”凤蹊终于忍不住了,一甩衣袖,踏进了王府。

    众人想要阻拦,可是又不敢,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凤蹊闯了进去。自从上次苏翎出事以后,凤轲就拒绝与凤蹊见面。凤蹊几次试图接近他,都被凤轲冷冷的一句“你不再是我弟弟”挡了回去。

    凤蹊不明白凤轲的痛苦,在他看来,苏翎只是他们的敌人。他无法理解哥哥竟然会爱上自己的敌人,他那一向冷静睿智的哥哥,究竟为什么在此事上如此冲动?凤蹊咬牙切齿,对苏翎的憎恨又多了几分。他的脚步在漫长的回廊上落下悠悠的响声,听起来有些孤高和落寞。

    哥哥……究竟是为什么?

    难道那个人,竟比江山,竟比我,还重要么?

    修长的身影在残雪覆盖的庭院中停了下来。清冷的月光下,碧眸男子正在舞剑,剑气如虹,很快就逼到了凤蹊面前。凤蹊往后让一步,却没让过,犀利的剑气刺伤了他的脖颈,有细小的血珠渗了出来。“……哥哥,你要杀我么?”凤蹊的声音很平静,却掩饰不住其中的委屈和悲伤。

    凤轲望着手中的剑有一瞬间的失神,他的力道一向是控制得极准的,收放自如,可如今竟然刺伤了凤蹊……难道说,苏翎被伤害的事竟在他心里留下了那么大的阴影?

    甚至,让他对自己最疼爱的弟弟拔剑相向……

    凤轲眼中的神色一连变了数变,最终却抬起头来,迎上凤蹊的目光。“不要再叫我哥哥。”

    “哥哥!”凤蹊的语气有些急切,“你准备不理我到什么时候?我要出征了,对手是冰国的苏砚……也许这次我会战死沙场,再也回不来了……哥哥,你真的忍心不理我?”

    “陛下乃是万乘之尊,怎可说出如此不祥之话。再者,陛下吉人天相,自然不会有事。”

    凤轲冷冷地说完,望了自己的弟弟一眼,提剑从他身边走过去。凤蹊一急,一把抓住了凤轲的衣袖,“哥哥!”“不要再叫我哥哥!”凤轲忽然吼了出来。一时间,两人都静默了。

    凤轲涵养极好,即使动怒也不会轻易吼人。凤蹊从小到大还从未见哥哥这么愤怒过,这种愤怒如同一根尖锐的刺,深深地扎在凤蹊心里。凤蹊下意识地松开了手。望着凤蹊惴惴不安的眼神,想到他即将独自踏上战场,凤轲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忽然柔软下来。

    这个弟弟……这个高傲任性,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弟弟……

    “不要再叫我哥哥。你曾那样伤害苏翎……你知不知道,我用我的整个灵魂爱着他……你这样叫我,只会让我觉得自己很肮脏。我没能好好保护他,让他受了那么多苦……甚至,还……”凤轲静了一下,修长的双眉深深一皱,闭上眼睛,“每当我回想起那天的情景,我就觉得自己该永生永世万劫不复……我不知道该怎样弥补对他的伤害,更可笑的是,伤害他的人是我最疼爱的弟弟。”我不能再叫你弟弟,小蹊。每当这么叫时,我心中就会浮现出苏翎伤痕累累的身体……

    “我……”凤蹊怔住了,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原来,那天带给凤轲的伤害也是如此深重么?可是,为什么会爱上苏翎呢?为什么,偏偏爱上自己的敌人呢……

    指间的衣袖被一分一分地抽来了,凤轲再也不看凤蹊一眼,独自远去。

    苏翎坐在庭院中的靠椅上,将一只伸给御医。

    满树的桃花开得如火如荼,不时有花瓣飘下来,落在他的衣襟上。

    “刘御医,我的病情如何了?”苏翎的声音很温和,带着水晶般的质感,在空气里悠悠回荡。

    “大人的病已经好了一些,只是身子仍然很弱,须得慢慢调理。”刘御医微微笑着,回答。

    “还是很严重么?”苏翎微微沉吟了一下。他的身子如何他最清楚,这几天依旧觉得无力得很,何况,刘御医仅仅说是好了一些,若身体状况不是特别不好,御医们通常不会对病人如此说。刘御医的神色有些迟疑,苏翎淡淡笑了一下,没有继续问下去。他收回自己的手,望了一眼身边的御医:“刘御医,我想问你,这世上有没有能让人武功恢复的药——哪怕仅仅只是一瞬也好。”

    “这……”刘御医看了一眼苏翎,“大人,您问这个干什么?”

    “我想上战场去。”苏翎淡淡说道。

    身边的御医惊了一下,“大人,以您现在的体质,万万不可!”

    “所以我问你有没有那样的药。”苏翎的话音依旧很淡,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听闻燕国的皇帝凤蹊御驾亲征了,我要亲自打败他。”他不能容忍那个人曾经那样地伤害他,这件事是他一生最大的耻辱。他想用自己的双手报仇,不借助任何一个人的力量——哪怕那人是他哥哥。

    “这……大人,有苏砚大人在前方,您不必担心……”刘御医不明究里,只是劝着苏翎。

    “刘御医,这些你就不用管了,总之我一定要亲自打败凤蹊……“苏翎轻轻冷笑了一下,“即使世上没有能恢复体力的药,我也一定要去。我要用我的双手杀了他。”苏翎冰冷的语气让刘御医微微一惊。苏翎的脸上写着坚定的信念和决心,年老的御医察言观色,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他。

    “……既然大人决心已定,那老夫就给您半枚药丸——大内珍藏的蕴华丹能凝聚人的元神,使人在半个时辰内力量大增,有如神助——用在大人您的身上,当可恢复您以前的武功,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刘御医说到这里,看了苏翎一眼,“不过,大人,这枚药丸极其损耗人的元神,您气血本虚,又身中冻绿之毒,药力过后恐怕会极度虚弱,终此一身都再难复原。”

    “我不在乎。”苏翎淡淡道。自从知道凤轲的身份后,他的一生本就已经失去了光明——如今,只要能够手刃凤蹊,保住冰国并且一雪前耻,他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呢?“不过,刘御医,半个时辰实在太短,有什么办法能够延长药效吗?”

    “这……原本,大人如果服下完整一枚蕴华丹的话,就可将时间增长至一个时辰。不过,您的身体实在太弱,若服下完整的一枚,定然会承受不了,药效减退之后,您将有性命之忧虑。”

    “这样么……我明白了……”苏翎略微沉默了一下,轻轻点头,“刘御医,你下去吧,下次来时,记得替我带半枚药来。”

    16

    历州城外的空气带着淡淡的血腥味道。一阵砂风吹过,刮在脸上生生地疼。

    苏砚从营帐中走出来,极目远眺,只见连绵起伏的山丘连着青灰色的天际,一匹通体漆黑的战马从营地外面缓缓行来。望着那匹战马,苏砚忽然怔了一下——

    那是苏翎的坐骑,那么,马上的那个人……

    他快步走出营地,向前迎去。苏翎身着一袭火红的战袍,一头乌黑的长发没有束起,迎着砂风,有些散乱地飘扬着。浓重的色彩将苏翎的脸衬得有些苍白,这让苏砚的眉微微皱了一下。苏砚迎上前去,扶自己的弟弟下了马,这才开口道,“怎么这就来了?叫你多休息几天的,这边我应付得来。”二十天前,身在历州的苏砚接到京城传报,说是苏翎即将奔赴战场。这个消息让很多士兵精神更加振奋,可苏砚却很是担心弟弟的身体。

    “不要紧的,我没有大哥想象的那么弱。”苏翎淡淡笑了一下,却小声咳嗽起来。[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苏砚脸色一沉,解下自己的披风给他披上。“伤还没好罢?你这么做,真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了么?”

    “大哥……”苏翎的笑有些凝住了,他叹息一声,低头,“我也是没有办法……”

    “不信任大哥么?”苏砚伸手替他裹紧了披风,接着道,“还是,有什么特殊的理由?”

    苏砚明白这个弟弟,弟弟此时来历州绝不会是出于军务方面的考虑——即使凤蹊亲征,苏砚也未必挡不住,苏翎来这里一定是为了别的原因。

    果然,苏翎的头微微低下了。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苏翎这才对大哥说道,“大哥,我要亲手杀了凤蹊。”

    他停下脚步,抬起头来望着大哥。那双幽黑的眼睛在寥廓的天幕下闪烁着熠熠光辉,显示了主人无比坚定的决心。苏砚微微怔了一下。他不知道弟弟与凤蹊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可弟弟的眼神告诉他,他恨极了那个燕国君王。苏砚望着自己的弟弟,“是私怨?”

    “是。”

    “可是以你现在的身体……“

    “我向刘太医拿了药,他说这药能保我恢复一个时辰的武功。”

    “对身体的伤害如何?”苏砚很清楚,大凡此类药物,多半以消耗元神为代价,对身体大有损伤。

    “……死不了。只是事情过后又会在床上躺一断时间。”苏翎笑笑,语气轻描淡写。

    “……你,……需要我帮忙么?”苏砚明知道那药很危险,决不象苏翎说的那样轻描淡写,却没有追问下去。他了解这个弟弟,只要是苏翎不想说的事,任谁都是无法问出来的。

    “不知道……但是,大哥,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你要亲手杀了他,可以,但我不容许你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翎儿,不管你要做什么,记得先和大哥商量一下。”

    “好,大哥,我答应你。”

    苏砚闻言,伸手拍拍弟弟的肩,继续向前走,“今天夜里,大家会替你办个洗尘宴,待到酒宴过后,我们再详细讨论对敌计划罢……”

    历州的夜色是璀璨的深蓝。

    苏翎从自己住的帐篷中出来,抬头仰望着夜空。

    酒宴刚刚结束,将士们都喝了不少,空气里漂浮着一股馥郁的酒香。一些不当值的士兵已经彻底醉了,只有苏翎的眼睛依旧是明亮的,衬映着夜空中的千亿星辰,如同水晶般熠熠生辉。

    他望着历州的方向,想到那个面目酷似凤轲的男子,一股隐约的疼痛忽然浮上心头。

    那个男子……骄傲而犀利,敏感而单纯,是“他”细心守护的弟弟啊……

    可是,苏翎决心要杀了他。无论如何都要杀了他。

    杀了他,不仅是为自己所受的屈辱报仇,更重要的是,他要亲手斩断自己与“那个人”之间的最后一条退路。他要借助凤蹊的血把凤轲逼上绝路,让凤轲彻彻底底地放弃自己……

    凤轲对苏翎实在是太好了,这种怜惜和忍让往往会让苏翎不知所措。苏翎害怕自己会心软,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就原谅了这个曾经背叛过自己的人。可是他不能原谅。他的一生已经经历过太多背叛,以至于他再也不敢冒险去接受任何一个人……苏翎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崩溃,也许会再一次接纳凤轲,把冰国推上毁灭之路——他要在这一切发生之前与凤轲做个彻底了断。

    苏翎这样想着,苍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抓住了佩剑剑柄。

    “怎么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蓦然间,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

    “……大哥。” 苏翎回过头去,轻轻笑了一下。

    “进去吧,这里风大。”苏砚低头看着他。

    “不碍事,我说过我没那么脆弱的。”苏翎的手指在长剑上弹了一下,“一切都还好吧?”

    “各处都很平静,没什么异样。”苏砚方才到四处转了一圈,一方面是找苏翎,一方面也是巡逻。今夜冰国阵营大开酒宴,最担心的就是燕国趁乱袭击,可如今看来,一切都很安好。

    苏翎笑了起来,“大哥做事还是一贯的严谨。”

    “小心驶得万年船。”苏砚顿了一顿,“到是你,对于手刃凤蹊之事究竟有什么打算?”

    “大哥,”苏翎转过头来,“我想过了,历州城内防守森严,要暗杀并不容易,只有把凤蹊诱出城来——凤蹊为人骄傲,只要我们在城外叫阵,他多半会亲自出马。”

    “如此甚好。翎儿,你要亲自带阵么?”

    “是。”苏翎点点头。

    苏砚却看他一眼,拒绝道,“你身上的伤还没好,不可以如此冒险。我去把凤蹊引出来,你站在远处放箭就好。”

    “可是……”

    “没什么可是。翎儿,如果你不答应的话,我是不会让你上阵的。”

    苏翎咬住了嘴唇。望着大哥难得严厉的目光,许久,微微点了点头。

    凤蹊是个烈性的男子,加之他又才华横溢,寻常人很难挫其锋芒。苏砚忽然开始有些庆幸,幸好这次带兵的是自己,而不是苏翎,否则的话,以苏翎的倔强和凤蹊的任性,还指不定会多死多少人。然而,苏砚这样的庆幸也只维持到三天以后。苏翎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历州的战鼓和号角唤起了他血液里一些最本质的东西,而和凤蹊之间的深仇大恨更是催化了他披甲上阵的欲望。苏砚原本准备再拖延一段时日,让苏翎养养身体,可苏翎显然不这么想,他望向战场的眼神每每令苏砚惊心。第三天的夜里,苏翎在营地里找到苏砚。

    “大哥,”苏翎的眼睛依旧那么明亮,说出来的话也开门见山,“明日我要上战场。”

    “翎儿……”苏砚不易察觉地皱眉,“可是,前几日你长途跋涉,如今你的身体,……”

    “已经不要紧了。”苏翎打断大哥的话,粲然一笑,“大哥,明日让我去。我要亲手杀了他。”

    其实,不仅苏翎等不得,历州的战局也等不得。凤蹊亲征,燕国士兵的斗志正高涨,虽说冰国也有苏砚和苏翎支撑,可总没有帝王亲自压阵来得令人振奋。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只有杀死凤蹊才能在气势上压过对方——而且,一旦凤蹊阵亡,冰国阵营自当不攻自破。苏砚深知其中利害,虽然心疼弟弟,但局势如此,苏砚也不好再拦。

    苏砚沉吟了一下,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拦你。不过,翎儿,你明日一定要平安归来。”

    苏翎低下头去,有些惨淡地笑了一下,却没有让大哥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平安归来……也许,这只能是个奢望吧?离开韶京之前,刘御医虽只答应给他半枚药丸,然而以苏翎的手段和关系,又有什么是得不到的?他拿到了整整一枚药丸,那是足以夺去他性命的分量——可是苏翎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为了多一分把握,他宁愿赌上自己的性命。

    反正,杀死了凤蹊,斩断了最后的退路,解除了冰国的危机……还有什么值得留恋呢?

    他杀死了那个人唯一的弟弟,所以,只有用生命来赔偿他。

    苏翎抬起头来,却见天上的一颗星子,不知何故突然暗了一下。

    这是两国开战以来最惨烈的一场战争。

    燕国君王凤蹊与手握冰国实权的苏家兄弟正面交锋,双方都是极强悍的人马,久经沙场惯于屠戮,才片刻工夫,就把历州城外变成一片染血的修罗场。这场战争一直从清晨持续到傍晚,在费尽周折之后,苏砚终于不动声色地把凤蹊引到苏翎弓箭的射程之内——按照事先约定,一旦凤蹊进入射程,苏翎就立即放箭!在亲兵们的贴身保护下,苏翎已经等待了整整一天,他眼见凤蹊进入射程,毫不犹豫地催动体内药力,同时举起了弓箭!

    ——银色的羽箭对准了凤蹊的咽喉。

    苏翎的箭法很准,鲜少有失手的时候,在对准凤蹊的一瞬间他就已经明白,这一箭射去就是穿喉,再无半点挽回余地!那一瞬间,无数的前尘往事掠过苏翎心头——那个叫做“怀仞”的男子细致的亲吻与微笑,那无数个温柔缠绵的夜晚,那一场痛彻心肺的背叛,还有那些纠缠不清的痛楚与爱恋……苏翎的视线有些模糊了。然而,正在此时,战场中心的凤蹊也发现了苏翎,那双像极了凤轲的眼睛向苏翎望来,不知为何,竟让苏翎的手剧烈一颤!

    仅仅是对着那个人,那个长得像他的人,苏翎就下不了手去。内心深处某个柔软的地方一下子被击溃,他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不顾一切地扔下手中的弓箭,逃离那双像极了“他”的眼睛。剧烈的痛苦与挣扎中,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觉,视野之中,竟然出现了那个人的脸……!苏翎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定神一看,却是凤轲骑着战马往凤蹊的方向冲去!原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凤轲手中挥舞着长剑,沿途斩杀冰国士兵如同草芥!

    ……凤轲。直到十五日前,凤轲才接到消息,说苏翎要亲赴战场。凤轲担心苏翎与凤蹊的相遇,这才心急如焚地赶来——他不知道自己担心谁多一点,可是,在看到苏翎举箭对准凤蹊的那一刻,他只觉得心胆俱裂!极度的恐惧让他不顾一切地向凤蹊的方向冲去,一路上,凤轲大声呼喊着什么,可离得实在是太远了,没有谁听得清楚。

    凤蹊的眼睛深深地望着苏翎,接着像是感应到了哥哥的呼叫,回过头去看了哥哥一眼。凤轲的焦急让他一下子明白过来,掉转马头想要逃开。苏砚目光如冰,一剑阻住了他。

    凤蹊的作势欲逃如一记警世的长钟,一下子惊醒了苏翎。……是的,他不能放过他。

    望着欲逃的凤蹊,望着斩杀冰国士兵如草芥的凤轲,苏翎一下子回过神来。他深深明白此箭的意义,明白这一箭将杀死什么和挽救什么……所以,这一箭,他无论如何都要射下去!

    杀戮近在眼前,可凤轲亦在眼前。苏翎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他不敢看向那个方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对准了凤蹊的咽喉。当银色的羽箭离弦的那一刻,苏翎觉得,仿佛连自己的心也被抽空了。他望着羽箭向凤蹊飞去,身子剧烈地晃了一晃,眼前一黑,坠下马来。

    银色的羽箭如一簇流星,穿越沙场的烟尘疾驰而来。

    一时间,仿佛连天地都安静下来,只有羽箭冰冷的声音呼啸而过。

    凤轲的脸色陡然变了,隔着半匹马身的距离,他本能地去拉弟弟,可就在他的手指触及凤蹊的那一瞬,银色的羽箭蓦然穿透凤蹊的咽喉!年轻男子的身体在马上晃了晃,鲜血从颈间的伤口喷涌而出,如同最艳丽的桃花铺天盖地洒落。此时的凤蹊犹如一只失羽的大鸟,挣扎着坠落。凤轲只觉得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溅了自己一身一脸,他的手指触碰到一片冰冷的盔甲,而那盔甲则顺着指尖滑落了……一如弟弟失落的生命,再也无力挽回。刹那间,凤轲的脑子一片空白。待他回过神来时,弟弟的身体已经重重地掉落在尘土里,只有飞溅的血雨和尘土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凤轲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翻身下马,一把抱住凤蹊的身体。

    “蹊……小蹊……”他颤抖着叫他。凤蹊的眼睛微微张开了,望见自己的哥哥,许久,费力地翕动嘴唇,仿佛要诉说什么。千军万马的包围中,凤轲俯下头去,极力想听清凤蹊的诉说,可凤蹊的声音实在是太低了,凤轲费尽全力,却只听见两个单字——“哥……哥……”

    ……哥哥,我用生命偿还了你的苏翎,你是不是原谅我了?你肯再次拥抱我,太好了……你的表情为何如此绝望?你是在为我悲伤吗?不要难过,让我再叫你一声哥哥,……哥哥,……

    凤蹊望着紧紧抱住自己的凤轲,想要抬手抚上他的脸,手臂却无力地垂下了。年轻的身体在哥哥的怀中停止了呼吸,只有他唇边残留的一抹笑容,淡得若有若无……

    凤蹊的猝亡给燕军带来了惊天动地的震撼,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几乎已形同溃败。

    苏砚的目光有如寒星,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局面,凤蹊颈间喷溅出来的热血仍残留在他的身上,此时仿佛余温还在。是战?还是撤?刹那之间,苏砚的心思百转千回。

    他望着眼前怀抱着弟弟、几乎失去了抵御能力的凤轲,握紧了手中的兵刃。他几乎想就此一剑斩落……可是,他不能。那个人是苏翎喜欢的男子,尽管他背叛了苏翎……可苏砚,总该给弟弟留下最后的一丝希望。即使凤轲和苏翎再也不可能走在一起,苏砚也不会一剑杀了他——他明白那一剑下去将会是怎样的伤害和裂痕,而苏砚,永远做不到弟弟那样的残忍。

    想到自己的弟弟,苏砚的心情又沉重几分。他抬头望向弟弟的方向,发现苏翎已经被亲兵们抱上了战马,众人簇拥着他,往营地的方向退去。燕军溃败,无人阻挡那一小队亲兵。苏砚望着苏翎平安离去,不禁微微松了口气。翎,你的使命完成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

    苏砚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大声下令:“全军前进,务必攻下历州城!”

    这是一场炼狱般的战争,鲜血染红了历州城内外的土地,在溃散的燕军面前,冰国大军尽情发泄出积压了许久的恶气,国仇家恨爆发出来,一时间整个战场流血漂橹,景况残不忍睹。

    凤轲背负着弟弟的尸体,尽最大的努力调整着军队阵形,可君王驾崩对燕军的打击太大了,一时间,竟然连凤轲这样的才俊也无可奈何。凤轲心情本就沉重,此时见败势已定,军队溃不成形,也无心恋战,只勉强将燕军集结起来,往北方退去了。

    历州城外的砂风一阵紧似一阵,在这个五百年前的古战场上,不知如今又添多少冤魂?

    17

    “罗大夫,他怎么样了?”历州城中的府邸内,苏砚焦急地询问着替苏翎搭脉的大夫。

    自从历州城外一役后,到此时已经三天了,三日来,苏翎日日发着高烧,昏迷不醒。苏砚请遍附近名医替苏翎医治,可没有一人看好苏翎的病情,大夫们都说苏翎将不久于人世,这话使得苏砚忧心如焚却又无计可施。这一日,苏砚请来了云游至此的神医罗言平,据说此人行医六十余年,是全天下最好的神医——苏砚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请他替苏翎诊上一脉。

    然而,听到苏砚的询问,罗言平却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将自己的手从苏翎手腕上抽回来。

    “苏将军原本就旧伤未愈,此次又服用了过量的蕴华丹,致使他体内的元气损耗殆尽,眼下,即使是大罗金仙再世恐怕也难治了。”罗大夫的话一字一顿,敲击在众人心上。

    向来镇静的苏砚此时也心情一沉,急切地问道,“已经没有办法了么?”

    “请恕老朽无能为力……督统大人,少则三日,多则十日,苏将军必将撑不过去。”

    “请您救救翎儿,罗大夫,请您一定要救救他!”苏砚一把抓住罗大夫的手臂,深深恳求。

    然而,老者悲悯的目光望着眼前的兄弟俩,却是微微摇了摇头。“大人,请您放弃吧……”

    他说完,一拂袖准备离开。

    “大夫!大夫!!”苏砚拉住他的手却没有松开,他知道这一松手将意味着什么……虽然,连名震天下的罗神医都说苏翎已经救不活了,可是,身为哥哥的他又怎能放弃?!

    “大人,请您放手。”

    “不行,罗大夫,无论如何都请您留下来,翎儿他,翎儿他……”

    正争执间,一直紧紧闭着眼睛的苏翎忽然挣扎起来,破碎的呻吟从他口中逸出,而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肌肤滚滚地淌下来。

    “翎儿!翎儿!!”苏砚察觉苏翎痛苦的样子,蓦然松开了罗大夫的手,来到床前。

    昏睡了三天三夜的苏翎此时却挣扎得很厉害,在深度的昏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给他带来了极大的痛苦,令他不由自主地在床上翻滚起来。苏翎不停地挣扎着,单薄的身体时而蜷缩,时而放开,十根手指深深地陷进被褥里,力道之大甚至连崭新的被褥也被撕裂。

    到底是怎么了?到底是什么回事?不要说苏砚,就是连行医半辈子的罗大夫也一时呆住了——这种极度的痛楚,不是服用蕴华丹过量该有的症状。

    一怔之后,罗大夫冲上前来,试图抓住苏翎的手腕。苏翎挣扎得很厉害,罗大夫一人根本制不住,苏砚紧紧抱住弟弟的身体,这才让罗大夫抓住了他的手,再次仔细地诊起了脉。

    “天哪……怎么会这样……”罗大夫的脸色一连变了数变,许久之后,忽然喃喃出声。

    “到底是怎么回事?”苏砚焦急地问道。

    “请问督统大人,苏将军以前是否曾中过一种名唤‘冻绿’的毒药?”

    “不错,那是去年秋天的事了,怎么?”

    “冻绿之毒无药可解,一旦中毒就会反复发作……如今,应该是到了冻绿发作的日子了,冻绿的毒性与蕴华丹的药性相互冲突,这才致使苏将军痛苦不堪。”

    “那要怎么办?罗大夫,请您务必救救翎儿!”

    “原本,苏将军应该必死无疑,但眼下看来,或许是天无绝人之路……”罗大夫抬眼望着苏砚,微微松了口气,“大人,蕴华丹是挖掘人的潜力、从而消耗人元神的药,而冻绿则是抑制人发挥潜力的药——这两者的药性相互制约,或许苏将军还有一线生机。”

    “那么,到底应该怎么做?”极度的激动让苏砚的声音有些微的颤抖。

    “放任不管,让这两种药性斗争下去,直到互相消耗殆尽——如此一来,不仅蕴华丹药性可解,也许连号称绝无解药的冻绿之毒也可一并除去。”罗大夫沉吟道。

    “就这样放着翎儿不管么?”苏砚明白他的意思,然而,望着苏翎痛苦的样子,不禁心疼。

    罗大夫微微点头,又沉吟一下,道——

    “但是还有一点,苏将军体内的蕴华丹分量很重,而身中冻绿的时日久了,使其毒性减弱,无法与蕴华丹抗衡。若是不能加重冻绿的分量,使之与蕴华丹相互平衡,那么,苏将军依旧难逃一死。……不知苏将军是如何中的冻绿?如今还能找到这种毒药么?”

    闻言,苏砚久久地沉默了。

    他当然知道苏翎是如何中的冻绿,也当然知道哪里还有冻绿,可是,那个人,会将冻绿交给他么?……苏翎,毕竟害死了那人最疼爱的弟弟。苏砚沉吟许久,怀中的苏翎却挣扎得越发厉害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剧毒在体内无休止地发作,令他的身子再也承受不住。

    苏砚望着怀中的弟弟,终于下定决心,“我知道哪里可以找到冻绿,我要去见那个人。”

    夜色黑沉如墨,铺天盖地的大雨瓢泼而来,仿佛整个天河的水都倾泻而出。

    历州城北方的昌邑镇内,四下里寂静到了极点,只有狂烈的风声臀薇叩挠晟涑庾耪鍪澜纾浠蛴猩恋缰迸吕矗路鹚毫蚜苏鎏炷弧R幻凶诱枳庞暌沟难诨ぴ谖菁股霞渤郏谏纳碛叭缫坏烙牧椋蚕⒈沅蚊辉谖薇呶藜实拇笥曛小?

    灵堂四周挂满了白色轻纱,风雨吹过,白纱肆意飘舞纠缠,看起来说不出的诡异飘忽。

    凤轲安静地站在灵堂里,望着狂风骤雨声中静静沉睡的棺木,许久。棺木里躺着的是他最疼爱的弟弟,凤蹊。当苏翎的那一箭刺穿凤蹊的咽喉时,凤轲心中的疼痛无以言表。那一箭不仅夺去了凤蹊的性命,更夺去了凤轲所有的希望和人生。然而,该面对的终归要面对,明日一早,他就要率领军队离开历州附近,返回燕国国都。从此以后,他将成为燕国君王,背负起皇族应该承担的责任……永远离开所爱的一切,自由,情人……永失所爱。

    想到这里,凤轲的眼神愈加黯淡了。他的手轻轻抚上弟弟的棺木,冰冷的质感仿佛触动了他内心最痛楚的那跟弦,他的手久久地摩挲着黑沉的棺木,渐渐地,微微颤抖起来。

    灵堂外传来一声“叮”的轻响。

    一抹黑色的身影冒雨而来,犹如幽灵般安静轻盈,然而,终于在落地时碰触到廊下垂挂的一串风铃——尽管那名黑衣男子很快地用手稳住了,可风铃还是发出一丝幽微的声音,让灵堂内的凤轲蓦然转身!

    “谁?!”凤轲的声音陡然冷厉,单手按住剑柄,目光犀利而冷凝。

    黑沉的夜色中,一名男子渐渐转出暗影,站到了凤轲对面。一道闪电陡然劈落,照亮了男子俊美的面容——身着黑衣的苏砚静静地停在灵堂之外,冷冷地与凤轲对视。隔着堂内飘摇的白纱,两人的眼中都蓦然闪过复杂的光芒。

    “呵……居然是你。”首先说话的是凤轲,望着眼前的男子,有些讥讽地笑了。

    苏砚穿过重重白纱,缓缓地走进来。不断劈落的闪电映照出他修长的身影,尽管在大雨中疾驰了百余里路程,可苏砚的身上竟然没有被淋湿一点一滴。凤轲望着眼前之人,目光变换无数。终于,在苏砚即将靠近自己的时候,抽出佩剑指住了他!

    “苏大人,请您不要踏进我弟弟的灵堂。”凤轲的声音寒冷如冰雪。

    黑衣男子的脚步止住了,隔着不断飘舞的白纱和凤轲的剑尖,苏砚静静地望着他。

    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苏翎喜欢的人。可是,他们想必也恨极了彼此罢?这样的凤轲,还会挽救苏翎危在旦夕的生命么?苏砚望着凤轲冰冷的眼睛,忽然觉得完全没有把握。

    “……翎儿伤得很重。”然而,静默半晌,苏砚终于还是开口,“他服用了过量的蕴华丹,如果没有相当分量的冻绿,他必死无疑。”

    苏砚的话让凤轲身子猛然一震,然而,铁一般的自制力还是让他很好地控制住自己。是因为出了这么大的事,所以苏砚才来找他的么?凤轲冷冷望着苏砚,可苏翎既然杀死凤蹊,他又如何能够救他?“与我无关。”半晌之后,凤轲望着苏砚,语气很低,却清晰地传入苏砚的耳际。

    “他原本就没想着要活下去,他想把命赔给你。”苏砚望着凤轲,冷笑,“我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爱上你,爱上一个如此寡情薄幸的男人,甚至甘愿赔进自己的一生——凤轲,你根本配不上他。”

    听苏砚如此说,凤轲的脸上蓦然有痛苦的表情闪过,他在袖中握紧了手,却始终没有说话。

    苏砚沉默了片刻,声音渐渐变得黯然,“翎儿他就快要死了,大夫说,他只剩三日的寿命。翎儿这一生过得太苦,尤其是这一年来发生的一切掏尽了他的精力,……凤轲,如果你还有一点人性的话……”

    “怎么救?难道要我救活了他后再让他来屠戮我的族人吗?!”蓦地,一直沉默着的凤轲低喊出来,一双眼睛闪亮如电,望向苏砚,“你弟弟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仿佛将夜幕撕裂!

    两人久久地沉默了,许久,苏砚说道——

    “冻绿的用法只有你一人知道,既然你不救他,我也无法可想……不过,凤轲,尽管他现在昏迷不醒,也一直在叫着你的名字,他一直在哭……凤轲,你真的忍心?”

    苏砚说完,静静望着凤轲。可凤轲依旧沉默地站着,没有半点表示。

    许久,苏砚的心情沉落至谷底,他在心中暗叹一声,转身离开了。苏砚知道,就算这话不能挽回什么,可听了这些话,凤轲这一辈子将不得安宁。……而这,也算是苏砚现在唯一能做的报复吧?他绝对不会原谅伤害弟弟的人,哪怕这人是弟弟所爱之人。

    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所有人忐忑不安的等待中,凤轲还是没有到来。

    黄昏的光线将卧室内映得幽暗一片,苏砚坐在苏翎床边,骨节修长的手指紧紧握住弟弟的手。苏翎的手冰冷得几乎没有一丝温度,连呼吸也是苍白而透明的,安静到了极点,给人以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这三天来,苏翎一直在床上昏睡着,不曾睁开眼来。大夫言道,苏翎的身体太过虚弱,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当他再次醒来之时,必定就是回光返照之时。

    苏砚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既盼望着弟弟能够睁开眼,又不希望那真的是回光返照。在苏翎生命的最后几天里,他就这样一直握着他的手,仿佛惟有如此,他才能够感觉到他的弟弟还真实地活着——尽管,那生命已经太过脆弱。

    “翎儿,对不起,我没能带回冻绿……对不起……”

    苏砚说着,把脸深深埋在苏翎的手中,许久。做工精致的床塌上,苏翎苍白纤细的手忽然动了动,苏砚猛然察觉了什么,一下子抬起头来。

    “翎儿……”望着悠悠醒来的苏翎,苏砚的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似的,忽然说不出话来。

    “大哥……”倒是苏翎艰难地出声。他的声音很虚弱,带着一种病态的无力,然而脸上的笑容却是温和而真实的,望着苏砚,与他的手轻轻交握。“别难过啊……”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因此也比谁都清楚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他从来不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只不过,既然杀死了那个人最疼爱的弟弟,他惟有以命相偿而已。

    苏翎的眼睛望着哥哥,问道,“大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已经是黄昏了,翎儿。”苏砚强自按捺下内心的酸楚,回答。

    “是么……已经是黄昏了么……”苏翎抬起眼来,往外面看了一眼,微微地笑了起来,“好漂亮的金色呢……大哥,我想出去走走……可以么?”

    “你……”

    “没事的,我走得动。”

    苏砚望着苏翎,终是不忍心拒绝弟弟的最后一个要求,他默默地点了点头,替苏翎披上一件镏金的长袍,将他扶了起来。

    “来,小心,……”他掺着弟弟向门外走去。

    门外,是流光溢彩的夕阳和柔和的晚风。苏砚掺着苏翎走出来,感觉到倚靠在怀中的身体轻盈得几乎没有重量,不由又是一阵心酸。他小心翼翼地扶着苏翎,注意着脚下,不期然却感觉到怀中的苏翎身体一僵,苏砚抬起头来,于是看到了那名男子。

    凤轲一身风尘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们。

    温柔的夕阳将他的眼眸映得很深,他就这样静静地望着,许久,没有说一句话。

    苏翎的脚步停住了,苏砚只觉得自己怀中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他下意识地抱紧了苏翎,用一双冰冷如锋刃的眼睛冷冷地警告着对面的人。

    ……凤轲,我虽然无法命令你救他,可我却有权利阻止你伤害他。

    “能让我单独和翎说一会儿话么?苏大人。”凤轲终于开口,声音掺杂了几分憔悴。

    苏砚冷冷地望着他,“你来这里做什么?……燕国的大亲王。”

    “你应该知道原因的,苏大人。”凤轲有些疲惫地笑了,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自嘲味道。

    苏砚见他如此,忽然明白了什么,心里一震,却说不出是欢喜还是悲凉。凤轲,你终于肯救翎儿一命了么?……也罢,我就相信你这一次。

    他望着眼前憔悴的男子,终于微微点头,慢慢地松开了苏翎。

    “大哥。”苏翎用手指抓住大哥的衣角,声音有些惶惑。

    “别怕,翎儿,”苏砚安抚似的拥抱了他一下,放开,“我就在附近,有事的话就叫我。”

    他说着,转身离开了那片院落,只留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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