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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从窗间洒落,有清冷萧索的意味,和她的头脑一样冷静,她摇一摇头,道:“还差你的即位诏书。[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风离澈搂一搂她的肩膀,柔声道:“无妨,这里便交给我了。”
风离天晋见状,几步冲了上来,却被风离澈带来的人牢牢制住,他奋力挥舞着双手,眼光如同要杀人一般凌厉狠辣,几乎要喷出火来,燃尽这天地间倾盆覆下的大雨。
“父皇,您可千万要珍重龙体,可不能这样动气。”风离澈只双手环胸,淡淡说着,“还请父皇立即拟旨宣布退位。”
“你!”风离天晋骤然狂叫起来,大声喊道:“朕是天子,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背叛朕!为什么?为什么!”
轩眉一掀,风离澈双眸一凛,突然厉声喊起来,“你何尝不是为了一个女人,背弃我的母亲!今日我便教你感同身受!”那狠厉的声音,煞那间盖过了来自殿外的电闪雷鸣。
几乎是同时,一口鲜血自风离天晋喉头涌出,他仰天长笑,凄厉喊道:“天亡我风晋皇朝!”
烟落只觉得有温热的血骤然溅到自己的脸上,她迅速闭目连连后退几步,再睁开眼时,只见皇帝已是软侧在地,双眼暴突,似有无限不甘,口中不断得涌出鲜血,如同小溪一般汇聚蜿蜒。抽搐挣扎了几下,便再无动静。
她的脸上,衣上皆是点点血水。顿时,她整个心似是掏空了一般,站着久久不能动弹。
殿中那样静,死亡一样的寂静。
她下意识地用绢子抹着自己的脸和衣裳,心中只觉得害怕。
风离澈一臂揽过她,只以自己宽阔的怀抱宽慰着她此刻慌乱的心。
一名侍卫大着胆子上前探了一下皇上的鼻息,吓得后退一步,结结巴巴道:“皇上……皇上……驾崩了……”
风离澈缓缓松开了烟落,移步上前,靠近他,想看清自己父皇最后的容颜,长叹一声,轻轻合上他的眼皮,端然起身口平静说道:“父皇,母后在地下等了你那么多年,如今你也该去好好陪一陪她了。只是希望这次你不要再让母后失望了。”
烟落凝滞站立着,瞧着他面无表情的侧脸。突然,他的眼角似有一点晶亮一闪,她几乎以为自已是眼错了。冷傲于他,哪怕心中再恨,对他的父亲终究还是有一点感情的罢。
可是他的脆弱,仅仅是短暂的一瞬而已,稍纵即逝。
再瞧他时,已然恢复了一贯的冷漠。他沉声吩咐道:“宋祺!皇上驾崩!事不宜迟,即刻分队前去包围皇城。”
殿外沉静无比,却无一人回应。
他心中大为疑惑,迅疾转身,大吼道:“宋祺!本殿下的吩咐,你听见了没!”
“你别做梦了!他不会再听你的调遣!”冷冷的语调自殿外传来,夹杂在风雨雷电之中,听起来有几分不真实。
一袭青色身影缓步现身于显凌殿中,一副清隽闲逸的姿态,优雅地靠在了冰凉的殿门之侧,俊眉斜飞入鬓,风采挺拔轩昂。
也许,他才是一个天生的王者。
他可以不着龙袍,不着铠甲,只是这般闲散的姿态便能散发出强大的冷冽的气势。明明是清润恬淡的嗓音,却蕴含着千军万马奔腾驰纵的杀气。
而他从来就是这般,明明生的是玉面芙蓉,行事却雷厉狠绝。明明是慵懒闲淡,可下一刻也许便是暴风骤雨。明明是温柔细语,浓情蜜意,却有可能只是逢场作戏。他就像是一个天然而成的陷阱,教人无法琢磨,亦是无法参透半分。
风离澈完全没有想到情况竟会如此突变,他目不转睛的瞧着风离御,寒眸眯起,双拳渐渐收拢。很显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中计了!
“烟儿,过来!”风离御只温柔一笑,神情慵懒的向烟落招一招手。
烟落神色一僵,心虚的目光匆忙间对入风离澈如鹰般的锐眸之中。
顿时,他的脸色,惨白如纸……
卷二 深宫戚戚 第四十一章 宫变(二)
偌大的殿中,死一般的沉寂,唯有风声簌簌,鼓起深重的重重帘帏肆意狂舞,雪白的颜色,如同张开衣袖痴怨的亡灵。
感受到风离澈质疑的目光,此时正如同两把寒冷的利刃,直插入她的心口,而猛然的插入,竟是感觉不到疼痛的,唯有麻木。
她只怔怔地站立着,不动。
“是你么?”风离澈咬牙一字一顿的问,他的指关节已是握得死紧,“咯咯”声清晰可闻。不知缘何,他的声音竟是有些微颤。
除了她还会有谁?烟落心中不由得苦笑一番。仰起头,看向风离澈一双眸子此时因紧张而泛出阵阵异色。
胶凝似的气氛教人窒息,她的不语使得风离澈面色渐渐覆上失望,他微微眯着眼睛,有一种细碎的冷光似针尖一样在他的眸底刺出,他寒声道:“我再问你一次,是不是你!”
深吸一口气,他语调刻意放柔缓,又问:“烟落,只要你说不是,我便信你。”虽然事实摆在眼前,无可辩驳,可他依旧选择不愿相信,或者是他心底深处的怯懦令他不敢去相信。
烟落心头大震,只觉得体内一股滚热的强力激荡汹涌,直欲将她融化殆尽。此时此刻,她不想再欺骗他了,只难堪地别过头去,轻轻颔首,低声道:“是!”声音细弱蚁呐,可却足以教殿中每一个人听得真真切切。
“你为什么要承认!为什么?”风离澈几乎是疯狂的咆哮出声,他的怒意如浪,掀起他的墨发肆意飞扬,两肩不停地颤抖,原来男子也能这般神色凄惶如风中落叶口他怒吼:“你为什么不继续欺骗我到底?嗯?为什么!”
又是“轰隆”一声,滚滚焦雷在天边来回碾过,带来的闪电照的天际霎那间明亮如白昼,随即而来的是更深的黑暗,风离澈暴怒的吼声亦是被阵阵雷声所淹没。
过于激动,让他直喘着粗气,胸口不停的起伏着。现实如同一把钝刀,一刀一刀割裂着她与他之间所有的情系。他恨她,此刻他恨极了她,既然欺骗他,为何不欺骗他到底?为何要那么残忍的亲口承认!天知道,此时此刻,他宁愿她继续欺骗他,也不要知道真相。他宁愿一辈子都不要知道真相,他希望她一辈子都瞒着他。
风离御冷眼旁观,唇边淡淡一笑,似是冷哼,又似是轻蔑。那两人的对望相视,直教他心中窒闷无比,如压着一块巨石,长臂一伸,便将烟落揽入怀中。他们的眉来眼去,他已经受够了!
烟落神情木然,一任风离御环住腰身,忘却了动弹。他的身上极是温暖,阵阵散发而出的热力熨帖着她惧怕的颤抖的心,她不过是一个寻常女子罢了,今日经历了这么多事,现下早已是双腿酸软乏力,如若不是靠这一口气撑着,她只怕早已是软倒下了。
风离澈满目皆是怆然,教人不忍赌,瞧着她如一翼蝶儿收拢洁白的翅膀般安静的栖息于风离御的怀中,这温馨一幕,更是如针芒般刺入他的眼中,他并不怕疼,心中只恨那针为何不戳瞎他的眼睛,生生要教他看到这令人心焚的一幕。他们是鹣鲽情深,碧玉一双人,那他呢?他算什么?
狂风肆意凌虐,扫得树叶哗哗作响,仿佛又落下一阵冰冷暴雨,与原本下着的暴雨声交错叠起,如同奏暗夜之中的悲鸣一曲。
须臾,风离澈终于收回自己悲凉的眸光,渐渐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凝视着烟落,淡淡问道:“为什么?”
“你说能为什么?”风离御径自接过他的话,冷哼一声,瞧了怀中纤弱无力的人儿一眼,她的唇已是发白,她的面色不甚好,眉宇间皆是疲惫泛青。修长的一指轻轻挑起烟落细腻的下巴,一脸心疼的瞧着她,低头,温热的唇缓缓覆上她冰凉的唇,印上醉人一吻,呢喃道:“她不忍心,不如我来替她回答,只因我们是两情相悦。”
顿一顿,他定一定神,又道:“只因她腹中已是有了我的骨肉,自然是……”言罢,唇角蕴满了喜悦。
烟落听到这里,神色一凛,忽然用力一把推开了风离御,站离他几步远。满头如瀑倾泻的青丝随着她的挣脱而瞬间飞舞起来,如向空中抛掷出一卷锦帛,铺天盖地直垂而下。
而那般的妩媚风情,风离澈早已是无法抗拒。只是,他的一张俊颜在听清楚风离御的话之后,刹那变得雪白没有人色,白皙的近乎透明。
冷笑连连,他瞧着烟落,眸中已如深不见底的死潭,一字字道:“是他的孩子?!”原来如此,也难怪她的脉象是被封住的,原来是他们一早就谋划好了的,撒下天罗地网,就等着他往里跳。
突然,他狂笑了起来,笑得不可遏制,笑容明媚如艳阳生花,阴鸷的脸色衬着明艳的笑容,是那般极不相称,“原来,你竟是连有身孕这件事,都是骗我的。[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往昔迤逦的回忆一幕幕自脑海中闪过,如同在他身周绽开了一朵又一朵娇艳的花,不,应该是冷毒的噬人花才对。她的每一次接近,每一朵诱人的微笑,原来都是淬了剧毒的。而他,竟然就这么被轻易迷惑了,输的彻彻底底!
“如果你一定要问为什么……”烟落深吸一口气,眸中衔了一丝怨恨,突然朝他吼道:“谁让你当初如此狠心,设计陷害我,将我送入宫中为你的父皇冲喜?是,长乐殿中,你同我说了‘对不起’,可区区一句对不起,又能挽回什么?也不能教我原谅你!”她的手指攥紧了如雪的衣裙,仿佛手里正攥着一把冰冷的雪。恨意一股脑儿直窜上来。
风离澈蹙眉更深,冷眸中疑惑重重,道:“你究竟在说什么?!我与你说对不起,是因为你入慎刑司时,我恰好不在朝中,又是我手下的人对你用的刑。如果昔日我在,怎会教你受那么大的苦!你以为是指什么?什么叫做是我陷害你入宫?!”
“什么……”烟落一双美眸直愣愣瞪着,脉搏的跳动渐渐急促,怦怦直击着心脏,难道是她错了?弄错了?全错了?全身无力一松,她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难道不是你?”
似有冷风恣意钻入,四处侵袭,吹灭了几盏摇曳的宫灯,殿中顿时暗了几分,仿佛是谁用饱蘸了墨色的画笔在清水中搅动,昏暗无处可避,直逼过来。她再也瞧不清楚他的神色,是冷漠,是痛苦,还是绝望。
耳中只听得他冷然却满含坚韧的语调徐徐传来。
“我不管你误会了什么。烟落,我毕生只后悔一事,万灯节那夜,你身姿翩翩,如一尾小小白狐在黑夜人群之中穿棱,灵动可人,当时我便留意到了你。然,我亲眼瞧见你上了那艘画舫,我明明知道七皇弟其中定有古怪,明明知道会是陷阱,却没有去阻止!这是我毕生最后悔之事,再无其他!”
烟落愕然,未待细想,只听得“啪啪”两声击掌,硬生生地打断了风离澈的话。
“二皇兄说得可真真是动人,连我听了都有几分动容。只不过你逼死父皇,欲夺皇位,铁铮铮的事实摆在眼前。那就休怪我不顾昔日的兄弟情谊了,来人,还不速速将反贼拿下!”风离御冷喝一声,声音犀利如破空闪电。
“是!”
齐崭崭的收拢双腿的声音,如猛雷滚过,只见凌云率领御前侍卫冲了进来,黑压压的一片侍卫如乌云压过,仅仅是那步履间卷起的风,都将烟落纤弱的身子吹离三步远去,远远与风离御相隔。
明晃晃的大刀,刀刀皆闪濯着清冷森寒的光芒,将本是暗沉的大殿炫得又如白昼。
乌压压的一片,几乎挡住了烟落全部的视线,只听得风离澈置身其中冷笑道:“就凭你们这些乌合之众,也想擒住本殿下,简直是痴人做梦!”说话间,他已是施展轻功,及地跃起,抽出腰间佩剑,剑光扫过之处,便倒下了一片。
整个大殿之中弥漫着鲜血的气息,低吟声靡靡回荡如同亡灵的召唤,浓重的腥气直教烟落胃中阵阵翻搅,恶心的直欲呕出来。
突然间,烟落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好似被强大的耀眼的金光彻底笼罩,似有炙烫的一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她只觉的头皮被扯的一阵痛麻,再回神时,才发觉自己如缎青丝竟是被他齐齐削去一段,几缕碎发孤零零的飘旋在了肩头,耳边依旧回荡着他方才靠近她时,丢下的一句冷冽的话语,“楼烟落,我绝不会放过你!”
挥剑斩青丝,青丝如情丝,他断了她的发,可是断了对她的情么?
雨声渐大,噼啪直响,不绝于耳,似能掩盖住天地间一切噪杂的声音,可无法消弭的,却是他语中浓浓的恨意。
怀中似乎多了一冷硬之物,她伸手去触摸,竟是他的那把弯刀匕首,他终究还是将这匕首留了给她。可留给她又能如何呢?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她欠着他的情意么?如果,如果她真的是错怪了他,那后果,她简直不敢去想慕
殿外依旧传来刀剑碰撞的声音,益发清晰起来,且愈来愈激烈,渐渐大过雨声,无尽的雨夜里,时有火光擦出,如点点鬼火般闪烁在暗夜之中。看来他们人多势众,风离澈一时难以脱身。想来风离御此人做事,必不会给日后留下祸端,外边必然已是布置了天罗地网,他要的,是他的命!
终于,殿中的烛火陆续燃尽,只剩下了最后一盏,微弱跳动着,如苟延残喘的病人般颤抖。背光的阴影里,一抹青色的颀长身影挺拨站立,她有多久,没有这样注视过他的背影,仿佛很久很久了,以致于竟是觉着有些陌生。
只消过了今日,他便是皇帝了,他终于如愿以偿了,不是么?
少刻,凌云屈膝拱手来报,“太子殿下武艺高强,至今只受了些轻伤,而我们的人却损失惨重,宁王殿下,眼下该如何是好?”
风离御口气淡淡道:“算算尉迟凌的人,应该已是到了皇城,全权控制住了局面。瞧他,也折腾的差不多了,本王亲自出马去擒住他!”说罢,他单手平摊一伸。
凌云即刻会意,将手中一柄宝剑交至他的手上。风离御接过,正欲抬步。
“等等!”烟落突然唤出声,心中惴惴如大鼓一锤锤用力击落,下唇早已是被她咬得一片血痕,道:“你放过他!”语气满含坚定。
风离御颀长的背影一僵,徐徐转过身来,俊眉微拧,问:“你说什么?”他的语气简短而冷冽,似有隐隐怒气。
“放过他!”烟落美眸一扬,寒声道。
“放虎归山?!”他轻轻嗤笑一声,似听到了极大的笑话一般,摇一摇头,凝眉冷哼道:“不可能!”转身便不再理会她。
“那这卷诏书,我看也不用了,还不如烧了。”烟落面容平静的说着,她知晓他必定不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道理她当然懂。可她不愿风离澈就这样被擒住,她不愿!
风离御眸中一冷,陡然回神,瞧着烟落一手执着黄色绢帛诏书,正将那诏书靠在了殿中最后一支烛火旁。微黄的烛火,映衬着她此时淡漠的容颜,如此陌生,直教他心中恨的发酸。她手中拿的,一定是废去她妃位的诏书。
对上她执拗的双眼,他的眸中涌出如潮水般的激愤与无奈,伫立良久,他缓缓开口,道:“那诏书,是我们能在一起的唯一法子,唯一名正言顺的法子。我真心要阻扰,或是夺下它,易如反掌。只是你确定,要用我们之间的情分来威胁我么。就为了他?!为了他?!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值得你如此护着他?”长臂一伸,他愤怒的一指,直直向身后的殿外指去。那里,刀光剑影仍在持续。
她抬眸,清晰地分辨出他眼底那幽暗跳动的犀利寒意,以及掩饰不了的深深怀疑。她倒吸一口冷气,胸口像是有什么即将迸发开来,心如同坠入腊月的湖水中。
他怀疑她,他终究还是怀疑她,是的,方才他在风离澈面前说出自己有孕之时,她总觉着不对劲,这是试探么?他在试探风离澈的反应?试探她与风离澈之间是否清白?
她的心中冷彻了底,她付出了那么多,做了那样多,却是最终换来他的怀疑么?彻骨的寒冷激得她双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竟是克制不下去,直抖得如秋风中残留枝头的枯叶一般。
手中一个不慎,那绢帛已是引了烛火,上好的料子,瞬间便窜燃了起来,“哄”的一声,她脑中一片空茫,瞧着那窜起的火苗竟是不知所措,双手无力一松,绢帛已是坠落于地。
只见风离御猛然冲上前来,神情惊惶,竟是用双手上前将那绢帛一角汹涌窜起的火焰生生的扑灭。抬眸望向烟落,眸中聚满了痛惜之色,俊眉深深拧成团,似永远也解不开的结,他厉声质问道:“你疯了么!”
急急打开了绢帛,匆匆扫过一眼,见着重要之处皆完好无损,他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此时凌云复进来禀报道:“宁王殿下,太子殿下已经逃脱了!”
风离御闻言,骤然薄怒,他一把反过烟落的手腕紧紧抓住,双眸窜火,连连冷笑道:“很好,拖延我的时间,你的目的达到了。他逃了,你总该满意了?!”
她痛极了,手腕被他抓着的地方浮起一圈紫色,紧紧咬着唇不做声,面色渐渐发白。他,终究是逃脱了,这般,她心里稍稍能好受些了罢。
突然,她颓然软绵绵地软倒下去,窗外依旧是噼啪的雨声,只是少却了刀剑之声,单调的乐曲,听久了让人觉着心中烦躁不已,头胀欲裂。她太累太累了,此时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双眸一阖,眼前一片漆黑。
一切,都结束了么?
如果,睁眼即是可以天明,应当会是一个鸟语花香、阳光遍地的好天气罢……
卷三 残颜皇后 第一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乾元二十八年,八月初一,太子带兵谋逆,风离天晋崩于避暑行宫显凌殿,年六十,谥曰圣神德武孝皇帝,庙号太宗。
八月初二,宁王殿前护驾有功,平息叛乱,于灵前继位,登基大典便安排在了正泰殿举行。礼乐炮声在晋都上空整整回响了三日,仪式极尽隆重,普天之下,万民同庆,南漠国与夏北国以及邻周一些小邦皆派使者前来纳贡相贺。风晋皇朝更是大赦天下,除却十恶之罪,一概释放。一时间,万民感念皇恩浩荡,繁荣气象更甚从前。
而这一切,烟落都不曾感受,只因她病了,病的极重。
她沉沉地迷糊睡着,仿佛觉着有人轮流将冰冷的手敷上她的额头,脑子里嗡嗡的,好似万马奔腾一般混乱。
她的身子微微发抖着,明明觉得冷,身体的底处好像有一块寒冷的冰,身子却滚烫滚烫,燥热难当。仿佛病得很重,依稀有无数人应在眼前晃动,只是孱弱的无力去看清。每日恍惚醒来不过是就着一双手茫然吞下药汁,也丝毫不觉得苦。偶尔吐出来,又被一口一口地喂进去。
就这般迷迷糊糊的不知过了几日。
这日,烟落终于清醒了过来,甫一睁眼,只觉得眼中酸涩迷蒙,周遭的一切在眼里都是白蒙蒙的影子晃悠悠。好久才看清楚了,却不知晓是哪里,只见帐帏密密垂着,缝隙间露出一缕蓝紫色的晨光,照在了床榻之上。
床头似伏着一人,她眼神定一定,竟见是红菱伏卧于床前,身上斜搭着一条薄被,红菱似乎睡得极不安稳,犹自蹙着秀眉,如孩子一般,让人想去伸手抚平它。
瞧着红菱眉眼间,鸦青一片,想来是好几日未曾休息好了。烟落觉着口中焦渴不已,又不忍唤醒熟睡中的红菱,心下一动,蹑手蹑脚起来,去寻水喝。
不想几日不曾起床的人,病又未好,脚下竟是虚浮无力,好不容易挣扎着站起来,刚要走上一步,眼中金星乱晃,嗡嗡作响,脚下一软,竟是跌在了红菱身上。
红菱迷蒙着眼睛,见是她,惊喜着低呼道:“娘娘,你醒了?”
烟落“嗯”了一声,扶着红菱勉强坐回来床上,环顾四周,问道:“这是哪里?”
红菱一手掩了唇浅笑道:“是朝阳殿啊,皇上已是派人重新布置了一番,是以与原先看起来不太一样了,也难怪娘娘认不出来呢。”
皇上?烟落愣了一下,口中喃喃道:“皇上?哪个皇上?”
再次环顾四周,才觉得与昔日里记忆中的影子渐渐重叠了起来,原来的朝阳殿布置的较为华贵深重,色调较浓,她来了数次,总有些压抑的感觉。而如今皆是换上了柔雅的绢帛,以丝白于淡黄为主,色泽明亮柔丽,看起来要舒心的多。
红菱已是端来了菊花茶水,瞧见烟落一脸茫然懵懂,又是笑道:“娘娘可是睡糊涂了,皇上自然是昔日的宁王啊,还能有谁?”
烟落伸手接过白玉茶盏,不冷也不烫,青黄的茶水中飘悬舒展着一朵朵白色菊花,她低头饮啜了几口,只觉得唇齿留香,喉间舒适许多,问道:“我睡了很久么?”
是啊,她真真是睡糊涂了,先皇驾崩吗,他当然是皇帝,还能有谁。
“嗯,娘娘昏睡已有朝政五日了。”红菱小心将烟落扶直了,在她的腰间垫了一个金线软靠枕,忙忙碌碌不停。又絮叨道:“娘娘烧得厉害呢,皇上都快急疯了,日日守着娘娘,又不放心旁人喂药,都是亲自来,那头朝政又不能丢,日日没睡上觉,可真真是辛苦呢。
原来自己在迷糊中,总觉得有一双微凉的手喂她喝药,竟是他。烟落眉眼略略低垂,轻声道:“你别叫我娘娘,还是叫我小姐罢,听着别扭。况且我已经不是先皇的妃妾了。”
红菱笑声如银铃,上前握住烟落的手臂,轻轻晃一晃,一如昔日在尚书府中亲昵,道:“小姐?红菱还是得叫您娘娘呢。虽然您已经不是先皇的妃了。但是皇上已经下旨,定了你为皇后,司礼监连黄道吉日都择好了,这大婚便在下月初一呢。皇上吩咐了,礼不可废,我们都得唤您一声娘娘。不准没大没小的。”言罢,她顿一顿,朝烟落挤弄了下杏眼,又道:“听闻皇上下旨大兴土木,修建永宁殿,作为皇后娘娘您日后的寝宫呢。”
红菱说得是眉飞色舞,又顿一顿,似想起什么来,道:“而且,娘娘往后也不必再叫我夏菱了,皇上已是下令替我更回原来的名字,红菱哦。”说着,她站起身来,兜转了一圈,将那五彩金缕衣舞得飞旋起来,兴奋道:“瞧我,如今在宫女中也是头一份尊贵呢。皇上亲自封了正二品呢。”她伸出两个手指比划了下,甜甜道:“到底是沾娘娘的光,想咱们尚书府竟是出了一位皇后,老爷和夫人也不知正怎般高兴着呢。”
皇后……
烟落思绪飘渺起来,脑中嗡咛直作响,渐渐无法凝神去听红菱究竟在说着什么。记忆的缝隙间,有一丝温暖的阳光轻柔洒落,她忆起,昔日景月宫尚且是废宫之时,他在德妃的衣冠冢前,曾经向她承诺过,日后若他为皇,她便为后,如若他为匪,她便为寇。
如今,他已是九五之尊,而他的承诺,他并未忘却。
正想着,红菱却突然“啊呀”一声,跳起来道:“我是欢喜糊涂了,竟然忘了去唤皇上。啊呀,皇上交代了,娘娘一醒便即刻去报。瞧我,乐忘了!”边说着,红菱已是疾步跑向了殿门口了。
“哎……”烟落刚想唤住她,风离御此时一定正在早朝,急急忙忙去叫他作甚,她又没什么大碍。望着红菱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娇小身影一溜烟就跑没了,不觉好笑,红菱还是这般毛毛躁躁,本性不改。
只一会儿工夫,殿门突然大开,夏日里清凉的风吹起一室轻纱舞动,朦胧仿若微风拂面。
烟落侧眸朝殿外望去,却只觉得一阵金光耀眼,无比闪濯,令她几乎睁不开眼。再睁开眼时,自己已然落入一具温暖的怀抱,淡淡的龙涎香溢了满鼻。
“烟儿,你终于醒了,可吓坏我了。”风离御急切地拥着她,一双凤眸的眼底血丝密布如蛛网,神色关切至极。
烟落拼命眨了眨眼,依旧觉得眼前金光刺眼,再细看风离御,他已是一袭明黄色的龙袍加身,那明黄色极亮丽,似用无数金线穿梭织成,难怪那耀目的光芒竟是刺得她无法睁开眼睛。
此时,她突然不确定,自己的双眸究竟是否适应这么亮的黄色,日日瞧着。
皇后,听起来是如此遥远而陌生的一个词。不知缘何,经历了风雨,终于熬到了天日放晴之时,她心中却难以再激起一丝波澜,也许,她真的已是疲惫之极,才会这般病来如山倒罢。
她很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已是成了再恭敬不过的客套,只低唤一声:“皇上!”
风离御一愣,不想她竟是会如此唤他,心内突然涌上了浓浓苦涩。
日光透过窗棱格熹微透进,穿透了乳白色的鲛纱,落在她的脸上,衬得她病中的容颜益发憔悴支离,满头青丝了无生气的披散着。她这般疏离淡漠的样子,那神情如同根根银针直刺入他的心底深处,不见血,却极疼。
心中窒闷,他伸出一手,去抚触她柔腻的脸颊。
烟落察觉到他碰触她的手,极是粗糙,心内十分疑虑,侧目瞧了一眼,才注意到他的双手,每一根手指皆是用白色薄纱细细缠绕着。
“你的手?”她脱口问道,心簌簌跳动着,隐隐知道为什么。
“没什么,不打紧。”他的声音似柔软展开的一匹娟绸,温暖而平静。双手避开她审度的眸光,向下而去,轻轻环住她。
见他躲避,她秀眉紧蹙,心念一动,执意拉过他的手,一层一层将那碍眼的纱布去了。待露出里面时,不觉低呼一声,天!他修长的十指几乎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水泡,有的已经破开,渗出乳状液体,有的尚未破裂,却是通红通红,有的已是结痂,参差不齐。
瞧着那狰狞可怕的烫伤,她的眼泪,竟是在一瞬间灼热涌出眼眶。
这无疑是烫伤,而他的手为何会变成这样,她心中再清楚不过了,咬着下唇,呜咽道:“那日,你为何用双手去扑灭那火,为什么?”
他抽出双手,缓缓将她搂入怀中,坚硬的下颌抵着她的头顶,轻轻磨蹭着,温然道:“傻瓜,若是没有了那诏书,我要怎么娶你呢。其实,当时我也没多想,只是不愿用脚去踩踏那诏书,污了我们之间的情分。所以情急之下,便用手去扑灭,仅此而已。”
隔着龙袍,他的心跳沉沉入耳,他的体温暖洋洋的传到她的身上。心念如湍急潮水不停的翻滚着,他竟是如此珍惜他们之间的情谊,当那份诏书燃了火焰之后,他眸中的惊恐,她瞧得是真真切切,如此忧心,这样的情谊能伪装得了么?
“娶我么……”她似在云中漂游,眸中 一片迷惘,只呢喃着这几个字。
他捞起她的一缕长发,紧紧缠绕在自个的手指上,亦顾不上烫伤的疼痛,密密缠紧,眸光中有无数神采流转,颌首道:“烟儿,你是我此生唯一的结发妻子。”
她的心似被狠狠一触,抬首悄悄拭去眼角泪痕,撇一撇嘴道:“难道,你不怀疑我了?”他怀疑她的清白,这才是她心中难以拔除的深刺。
“烟儿,无论如何,我都信你。对不起,我只是妒忌疯了。”他突然紧紧搂着她,手臂越来越用力,继续道:“对不起,我只是害怕,害怕会失去你。自他将那弯刀匕首赠与你时,我便深深地害怕起来,你不知道,他做事向来雷厉狠绝,不择手段,一旦想要的东西,绝不会轻易罢手。”
顿一顿,他深深叹了一口气,眸中满是后悔之色,又道:“烟儿,所以我急了,我当时急于求成,不想再夜长梦多。所以才在祭天台上推了你,我知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去保护你,而我便可借机,隔阂他与父皇。烟儿……”他缓缓松开了她,双手捧起她精致如玉的脸庞,目光凝在她的脸上,仿佛瞧也瞧不够般,语气含了一分乞求道:“你别再怨我了,好么?烟儿,我们好不容易有了今天,别再怨我了,好么?”
她盈盈瞧着他,不语。
是的,他们一起走过了多少风风雨雨,才有了今日。一幕幕波澜汹涌,心惊肉跳,至今历历在目。
皇宫里的夜是那么长那儿冷,每一分每一秒怎么熬过来的她都不敢回头去想。如果没有他,没有他在身边,她一定撑不到今日。
是以,为了他,她手染鲜血,绿萝嬷嬷终归是死于她的手,即便她能洗去手上沾染的鲜血,却不能洗去心底染上的罪恶。
为了他,她与琴书一道陷害了梅妃与莫寻,即便莫寻可能会是日月盟的人,可梅妃终究是无辜受了牵连。
为了他,她欺骗了风离澈的感情,而这其中的点点细节,对与错,她更是没有勇气去探寻真相。
是的,他在祭天台之上将她推向了豹子,置她于危险之中,虽然他及时掷出飞镖杀死那豹子,可终究是深深伤了她的心,这样的他,近乎绝情。可是,他真的无情么?同样是他,在狂风暴雨之中疯狂寻找了她一整个晚上,她至今无法忘记,他那几近绝望的沙哑呼喊,以及次日寻到她时,他那饱含痛楚的眼神。也同样是他,用双手将那火焰扑灭,他竟是那么在乎他们是否能厮守。
这样的他,令她彻底迷惘了。
她颓然靠向他的怀中。他复又紧紧拥着她,那样紧,胸口的骨头一根根挤得生疼,仿佛要将她揉入他的骨血之中。
她真的累了,如果可以就这么依靠着身边这个男人,就这样一辈子,也罢了。她不想去怨,也无力再去怨了。
良久,她自他怀中轻轻颌首,低低道:“好!”如果今后都能走平坦的路,此前的崎岖再回首,也算不上什么了。
他闻言,唇边已然蕴上了如碧海晴空一般的阔朗微笑。伸手按上她蜷曲的眉心,轻轻为她舒展着,动作轻柔,仿若对待极其珍视的心爱之物。
“你的手,为何这么久了,也不见好?”她柔声问,心底的平静泛起阵阵涟漪。
“甫一登基,政事颇多,就顾不上了。”他无所谓的摇一摇头。
“痛不痛?”
他又摇一摇头,轻笑一声,眼底泛起一缕温柔。
“烟儿,我们的孩子,我可以摸一摸么?”他的神色满含期待。
她微微红了脸,轻轻颌首。
眸中掠过一丝动容,他极是小心的抚上她的小腹,在感触到那处微微凸起时,几乎是愣了又楞,露出孩子一样的蓬勃喜色来。
略略迟疑了下,他犹豫着问:“烟儿,为何你的脉息被封住了,你病得那样重,御医都无法诊治,也不知我们的孩子是否安好,可真真是急死我了。”
她迷惘摇一摇头,道:“我不晓得,许是莫寻,他似在我手腕上落了几枚银针。”
“莫寻……”他皱眉片刻,柔声道:“罢了,日后再想法子了。”
静静地拥着她,殿中有百合清香自铜兽鼎中袅袅徐徐升起,四处弥漫,似替这难能的静溢笼罩一层轻雾,生怕被旁人打破。
她柔顺的依靠着他,鸦青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出神的瞧着长窗之下供着的一盆文竹,叶若层层青羽翠云,纤细秀丽。她想着,大约是阳光晴好,空气清爽,才能令它生得如此青翠。
突然,她很想去外边瞧瞧明媚的阳光,也许心境亦会随着开朗起来。风雨过后,她更应该出去走走才是。
正待开口,帘影微动,却见一名宫女满脸欢喜的疾步跑进来,着一袭月牙蓝穿花蝶长衣,长相秀美。见了风离御便跪下深深叩首,道:“皇上,大喜!”
风离御颇为疑惑,依旧搂着烟落,凝声问到:“青黛,何喜之有?”
青黛眉眼间皆是笑意,喜不自禁道:“方才月妃娘娘身子不适,唤了御医前来瞧病。哪知月妃娘娘竟是有了身孕。皇上甫一登基,便子嗣绵延,实是大喜!”
语毕,烟落与风离御皆是愣住。
相视一眼,他脸色陡变,正握住她纤腰的手蓦地用力收紧。
而她,脑中一片空白,浑然不觉腰间的疼痛,唯有渐渐颓然的容颜如同一朵被秋雨浇得发乌的菊花。
殿外似突然起了一阵风,吹得满树枝叶簌簌直响,飘零的一叶“扑”的一声撞向了长窗,又直直坠落于地,树欲静而风不止,难道这就是他们之间最好的写照么?
……
卷三 残颜皇后 第二章 痴情
四壁静悄无声,唯有几缕雪色轻烟从兽口之中悠悠逸出,清凉沉静的芬芳悄无痕迹地在这寂静的殿中萦绕袅袅。
风拂轻纱,是这里唯一的响动,连呼吸声都不曾闻,大约是所有的人都因着紧张,忘了呼吸,才会这般罢。
青黛跪着的双腿已经僵硬发麻,她纹丝不敢动,不知自己究竟是说错了什么,才会惹得面前二人如此沉寂。满脸的喜色渐渐变成灰败茫然,最后只剩下了惊惶。额边早已是泌出细碎的汗珠,渐渐凝成滴,滑落在冰凉的白玉地上。
烟落低首,瞧着他衣袍一角,只觉其上突然迸射出几缕金光,刺痛了她的眼,而那炫丽的明黄色,再瞧只觉得森冷。
她将目光投向了正跪在地上的青黛。青黛,这是一个极美丽的名字,教人遐想连篇,于这后宫之中,这样的名字未免过于显眼。
烟落以前从未见过他身边这个名唤青黛的宫女,细瞧之下,竟是人如其名,青丝顺柔,眉如远黛,一双丹凤眼勾人心魄,尖细的下巴,蜂腰楚楚,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这样的一名美丽不凡女子,竟只是一名宫女?
静默片刻,烟落眉心一动,面无表情的问:“我妹妹如今宿于何处?”
青黛抬眸,见烟落终于发话,神情一松,如大石落地,深深俯首道:“月妃娘娘,自避暑行宫返回后,现仍居景仁宫中。”
她微微蹙眉,握紧衣摆一角,又问:“不曾别宫居住?难道皇上没有下旨册封么?”说罢,她分明察觉到身侧的他,浑身蓦的一僵,却仍是凝眉不语。
青黛盈盈又拜,瞧了眼神色郁结的皇上,又瞧了瞧烟落,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硬着头皮道:“不曾。”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罢,可要好生照顾我的妹妹,再多唤些御医去好好瞧瞧,可千万要仔细了。”她正想摆手示意青黛退下,转念一想,突然挣脱了他的圈箍,站起身来,平声道:“不,等等,我还是同你一道去瞧瞧她。”
“是,娘娘。”青黛再次俯首。
烟落正欲抬步离去,风离御却一臂阻拦,冷眉觑了青黛一眼,示意她离开。
青黛会意,欠身道:“奴婢告退。”语毕,便半躬身退出朝阳殿,步履有些轻飘,愈走愈急,险些踩到自己的裙角。
烟落茫然瞧着殿门敞开,外边似乎已是艳阳高悬,隐隐都似能闻到荷花清冽的芳香并着烈日的气息,她动作僵硬的拂落他的手,语气淡漠疏离,道:“皇上,我先去瞧瞧她。”
“烟儿!你别这样。”他的叹息声如同一片薄翼腾地掩住她的口鼻,令人难以呼吸。
“完璧归赵?”她口中缓缓吐出这么几个字,转眸看向他,无声的苦笑,那笑容哀凉胜寒雪。只稍稍看一眼,便会将人一同拉入那无底的哀伤之中。
他心内大震,闪过深深的害怕,急急道:“烟儿,我真不是是故事的。在御苑父皇寿宴的那天,我多喝了几杯,可能……可能错将她当成了你,才会……烟儿……”他断断续续的说着,他从未发现自己的说辞竟是如此苍白无力,即使他是无心的,又能如何?终究是覆水难收,不可挽回了。
她一片,忧伤如轻雾一般乱上她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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