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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片,忧伤如轻雾一般乱上她的面颊,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安静了片刻,她深深叹了一口气,道:“你已然为九五尊,映月她本就是你名正言顺的庶妃,为何你不正她的名片?”她的神色有着惘然的萧索,望着满地阳光洒落而成的金花,遍处绽放,心底的苦楚不断的钻出,无孔不入的渗入她的全身。
她在期望着什么呢?他本来就是皇上,他本来就有那么多的女人,她想怎样呢?难道还指望着他只有她一人么?怎可能?即便没有映月,不还会有其他人么,既然是这样,她又何必如此在意映月之事呢。天意难违,他承诺她将映月完璧归赵,可兜来兜去,终究还是回到了原点。
“烟儿,那孩子,我不想……”他的声音有些酸涩,他的目光却有些柔和有些森冷,似不定的流光。
她大惊,迅疾转身,却对入他一双幽深却饱含痛苦的双眸之中,心中一紧,已是大声唤道:“风离御!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绝不允许你伤害她!第一次,她连名带好她喊他,双眉飞舞,隐蕴着薄怒,映月对他一片痴心,他怎能如此残忍待她,错了便是错了,即便是无可挽回,也只能认了。
静静伫立着,他们默默对望,然而时间却是不肯为他们而停滞的,依旧是徐徐流逝着,逝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不会再回来。
良久,她收扰了满目的怆然,执意拂去他的手,只淡淡道:“我去看看她。”
昏迷了几日,她的脚步自然是虚浮的,也许此刻她的心也是虚浮飘摇着的,明明是踩踏着冷硬的青石地面,却好似踩着软软的棉花一般,放佛每踩下一脚,都落下一个深深的坑,都在她心上踩下一个深深的坑。
他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拦住她,她知道,他已是无话可说,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他与她,何至于走到了今日的地步。本以为抛却心底所有的郁结,想与他渐行渐近,可终究是愈走愈远。
步出了帘幕深重的朝阳殿,外面宫墙巍峨高耸,大雨将皇城之中洗刷的干干净净,再也找不到一丝昔日的沉凝。
阳光如金子一般洒落在这里的每一处,这里,每一个宫人内监的脸上都洋溢着新的气象,是呵,新皇登基,一切都是新的。而依然陈旧的,也许只是有她的心。
她择了阴凉的小径朝景仁宫而去。
景仁宫,这座她从未去过的宫殿,以前为的自然是与他避嫌,而如今,她却是探望他的妃,她的妹妹;以及他的子嗣,她的姨侄,她腹中孩子的同胞弟弟或妹妹。苍天弄人,这一切,是多么的可笑。
走了许久,才来到隐匿在了游廊曲桥之中景仁宫,这里环绕着清凌凌的碧水,数只红嘴相思鸟,啼鸣着,交颈缠绵,好不可人,水中游着红鱼,粉色的睡莲盛开了一片。
远远便瞧见了映月正坐于曲廊尽头的一处凉亭之中,一袭郁金色彩衣笼花裙,似与青黛肆意嬉闹着,这时间牡丹已是凋谢,亭畔的芙蓉花正开的风致嫣然。瞧惯了牡丹的雍容天香,这类似牡丹的芙蓉却有一分小家碧玉的随和。正如那满面喜不自胜的映月。盛放的花衬着红润欲滴的脸色,愈加显得映月肤光胜雪,华美轻艳。
烟落缓缓走上前去,还是青黛最先发觉了她的到来,忙躬身行礼道:“娘娘。”
映月自花丛中甫一抬头,瞧见了烟落,显然一怔,却立即笑靥生花,甜甜唤道:“姐姐。”
一声久违了的“姐姐”,仿佛还是昔年在尚书府中的光景,依稀还是那样夏日的午后,映月总喜爱伏在她的肩头,甜甜的撒娇着,“姐姐,姐姐,你再帮我写一首诗嘛……”小儿女的情怀,如今却再也找不到了。
刺目的红色光影似在眼前一晃,晃碎了她恬淡朦胧的回忆,再回神时,只见映月手中已是拿了几件似是婴儿的肚兜在她面前直摇晃,含笑道:“姐姐,你来的正好,来帮我瞧瞧这式样,哪一个更好?”
她亲热的拉过烟落,玉指一横,指着两件水红纹锦制成的婴儿肚兜,似想了又想不定主意般,问:“姐姐,这是我方才从织锦局要来的婴儿衣物的样式,想照着做一件。你看,是这蝶戏牡丹好看呢,还是这穿花龙凤好呢,或者还降龙云纹蜀锦好呢?唉,我真真是拿不定主意。又不知是男是女。”
“都好看!”烟落微笑的看着她道,瞧着映月初初为人母,一脸兴奋难耐的样子,那一刻,她突然心间涌上了浓浓的罪恶感,她之前究竟在做什么?映月是那么的爱风离御,她却总是一味的阻止。瞧着映月眼下这般沉默于幸福之中,仿若她自己才是多余之人,横亘在他们之间。可她的腹中,也有他的孩子,即便她想退出,亦不可能了。古有娥皇女英,姐妹共侍一夫,她真的很想知道,那时娥皇究竟是怎样的感受?寥落?还是真心的喜悦?
“不过,映月的绣工比起姐姐来,真是差的太远了,只怕做出来了,孩子的父皇也瞧不上。也不会因此多瞧我一眼。”映月突然情绪低落,垂下眼去,语中含了几分落莫。
“怎会,最难能可贵的便是心意,能为自己的孩子亲手做衣裳,再看着幼小的他穿上,只怕是最最幸福之事了。”烟落柔声劝道,择了一张石凳便坐了下来,她亦是有孕,不能久站。
映月瞧了一眼烟落微微隆起的小腹,眸色暗了暗,叹息声如了无生气的蝶儿,怅然道:“姐姐也是有了孩子呢,想来他更不会在意我的孩子了。姐姐病时他日日都守着,映月也是呕吐不适了几日,可至今才有空闲的御医来瞧上一瞧。”语罢,她摇一摇头,眼眶已是微红。
烟落不忍,滞滞呢喃着,“映月,我……”
“姐姐。”映月突然上前拽住她的衣袖,拽的死死的,不肯放手,一双秋水盈盈的眸子里流露出混合着不安、焦急与无措的眼波。那种娇弱之色,委实令人心疼。她哽咽着,似是乞求道:“姐姐,我很担心,当初皇上临幸了我,事后曾命人教我喝那防孕的汤药,我偷偷倒掉了。姐姐,我害怕,我害怕他不会要这孩子……”
映月说着,全身已是颤抖连连,兀自抱紧了双臂,花容失色,惊惶无措的直摇头,大颗大颗的眼泪扑簌直掉落,如断线的珍珠般,落于亭中青石板地上,瞬间便被吸附殆尽,只余一抹深黑的印子。
心中一痛,烟落上前握紧她的双臂,制止了她的颤抖,大声道:“不会的,绝不会我可以你保证!”
映月自惊惶中抬头,凄然仿若一朵被雨水打散了花,双眸盈满不确定的期待,“真的可以么?姐姐,他要封你为皇后,你还有他,我却只有这一个孩子,你真的能容下他么?”言罢,她竟是不自觉的伸手护住自己的小腹。
烟落无言,只无奈的颔首,心中百感交集,映月她在担心什么?担心自己容不下她的孩子么?就因为自己以前曾经拒绝过她,不愿与她共侍一夫么?曾几何时,自己将皇贵妃封宫,梅妃又被罢黜得离奇,已是在后宫中传遍了,人人都知晓她颇有手段。是以,连映月都这般防着她么?
映月见她点头,似放心的笑了,她笑得单纯而真挚,如一抹清淡的晓云,神情渐渐沉静下去,不再慌乱。
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映月趴伏在了凉亭的朱红雕栏之上,瞧着池水中一朵朵纯净的睡莲,缓缓道:“姐姐,你知道么?我第一次见他,是在晋都的街市之上。”
映月眼神迷离,唇角溢出淡淡舒然,仿佛沉浸在了无尽美好的回忆之中,“那天,我的包袱不甚掉落在路的中央,正上前去捡,想不到,一辆马车却朝着我直奔而来。我吓坏了,忘了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等着被碾入车轮底下。那马车的车夫当时已是没了主意,是他,自马车之中一跃而出,控制住了那马。姐姐,你不知道,有多悬,那马蹄都快踢上我眉心了。他冲我一笑,那笑容,真美!他问我,可安好?那声音,清悦动听。他真的好英俊,玉树临风,我还从未见过那么美的男子,尤其那一双眼睛更是如星辰般璀璨。当下,我只傻傻的点点头,一句话都不曾敢说。”
她挽一挽额边滑落的碎发,轻声继续道:“那时,我便知道自己的心,已然丢了。后来,我经常去那条街上等他,可惜再也没有遇上过……”
烟落默然,难怪映月那段日子总是恍恍惚惚的,为此她还偷偷跟踪过映月,只是不甚跟丢了,原来那时映月便是上街等风离御。
映月的思绪完全沉浸在了往日的记忆中,无法自拔,她微笑着,似一朵娇然绽放的玫瑰,幽幽叹息了一声,道:“可是,想不到,再见他时,他竟是拥着姐姐你……”
突然她望向烟落,问:“你试过看着天黑到天亮的滋味吗?”
烟落无言,她有过么?为风离御,看着天黑到天亮?似乎是没有的,她从不认为他的夜会属于她一个人,她会失眠,却从不会为了等待他到旭日初升。[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更何况,当时因着情势,他们根本不能见面。
映月轻轻笑了,天气热,有署气蒸腾如白雾,衬得她的脸不真实地明媚和酸楚:“姐姐,你没有我那么爱他啊。深宫的日子里,我日日等着,盼着,他几乎没有来过,偶尔会和我说上一两句话,却都是问你从前的事。仿佛那是他和我唯一的话题。我常常等啊等,等到天都亮了,他还没有来我这里……”
她的神情悲恸起来,侧眸死死瞧着烟落,几乎有些凄怨,“他的女人,并不止姐姐一个,却真真是羡慕姐姐你的,为什么?为什么?他不碰我,不就是不想伤姐姐你的心么?如果不是那夜他喝多了,错将我……将我当成了姐姐你……”声音近乎凄厉,她再也说不下去,泪水不可遏制,再次潸潸落下。
烟落的心,深深震撼了,她只知映月喜欢风离御,不知竟是痴狂到了如斯地步。
举眸见庭前一树深红的辛夷正开得烈如火炬,一阵风飒飒而过,几瓣殷红如血的辛夷花瓣飘落在了她的袖子上,伸出一手,轻轻拂去,只见自己一双素手苍白如月下聚雪。
心中模糊掠过惊恸,却快的来不及去抓住,这戚戚深宫往后便是她们姐妹的归宿了么。
徐徐起身,她背过身去,低声道:“映月,你是我最疼爱的妹妹,不要胡思乱想,你只管好好安胎。我去同他说,让他经常来看望你便是,为人父,这也是应该的。”
一滴泪无声地滑落在手心。
她仰起脸,轻轻拭去面颊水痕,折了一枝芙蓉花在手中,紧紧握着,无声无息,默然离去。
……
正泰殿中,风离御正翻看着一本名册,眉头愈皱愈深,再无法舒展。
尉迟凌亦是一脸凝重,问:“皇上,可看出什么眉目了?”
风离御摇一摇头,突然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尉迟,你说宋祺为何这般轻易便倒戈投降?他可是跟随二皇兄七八年的心腹!即便当时是审时度势,可咱们也并不是十成把握。”
尉迟凌轩眉一掀,冷哼道:“我早都觉着不对劲。”
风离御唇角色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冷笑连连,寒声道:“看来,朕这个皇帝,当得太容易了!”
……
卷三 残颜皇后 第三章 胜者归来(一)
月亮浅浅一钩,月色却极明,如水银般直倾泻下来,整个皇宫都笼罩在淡淡的水华之中。朝阳殿乃是皇宫中最高之所。站在殿前极目远望,连绵的宫阙楼台如山峦重叠,起伏不绝,月光下所有宫阙殿宇的琉璃华瓦,粼粼如星光下的碧波烁烁。
烟落静静立于朝阳殿前,夜风有些大,披散着的长发被风吹到了眼里迷了眼睛。她随手摘了一朵殿前的紫玉兰,花梗坚硬而长,花苞初绽,亭亭如小荷,反手便用玉兰把头发松松挽起。
一袭明黄色缓步向她走来,风愈大,卷起他的长摆无声的飞起,他的龙袍被风吹得紧贴在了身上,益发衬得他丰神俊朗。
走进她的身边,便闻得她发间那清淡迷离的香气,醉人心神,风离御眸中一软,柔声道:“烟儿,今日起风,别站在风口上。随我进去。”语毕,便上前揽住她的蜂腰。
入了内室吗,他与她一同坐下,仔细将她瞧了一遍,他温言道:“你饿不饿?我听宫人回禀,说你初初醒转,胃口不甚好,吃不下东西。我特地叫人预备了些点心给你。”言罢,他清脆击掌两声。
只见方才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内监,提着红木攒花篮子,小心翼翼走了进来,打开盒盖,从中取出一碗热腾腾的饺子,以及一碟点心,轻轻搁置在了桌上。
烟落看了一眼那似乎油腻腻的饺子,又看了一眼那颜色黑漆漆的糕点,只觉得乌糟糟的,一阵反胃恶心,忙摆摆手道:“不用了,你吃罢,我不饿。”
他不理她,径自用银勺捞起一只饺子,分了两半,递至她的唇边,柔声诱哄道:“这是我特地命人用菌菇及蕨菜制成的素饺,口味极是清淡。你且尝尝,只当是为了咱们的孩子。你想,他们跟着你这个娘亲已是饿了好几天了。”他纤长的眉毛轻轻一挑,示意她吃一口,亮如璀璨的星眸直直瞧着她,蕴满恳切。
听到了孩子二字,烟落眉心一动,心内动容,依言咬了一口,味道果然是爽滑可口,不油不腻,极是清爽。吃着吃着便有了些许胃口,竟是将那碗饺子慢慢都吃了,又就着那块乌黑的糕点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竟是酸梅糕。看着其貌不扬,可真真是对着她的胃口。
他待她如此用心,连饮食都照料的这般细致,烟落默默咀嚼着,心底最深处瞬间软了下去,说不出话来,只静静依着他。
静谥的大殿之中,唯有烛火将他们的影子映照的交错缠绵。
须臾、她抬头看着他,他亦瞧着他,他的眸光出神却又入神,那迷离的流光,滑动的异彩,直教人要一头栽进去。也不知这样的对视了多久,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发际,缓缓滑落下去碰到那枝紫玉兰,微笑道:“好别致。烟儿总是最美的。”话语间已拔下了那枝紫玉兰搁在一边,松开她如瀑的长发。
他俯首向她靠近,唇齿间温热的气息越来越近,直欲一亲芳泽。突然,他停顿了下,眸光凝视在了她瘦削的肩头上,那里的长发有几绺被齐生生的斩断,看着与别处极不协调。
伸出一指将那短发密密缠绕,眸中闪过一丝痛惜,又闪过一丝异色,他喟叹道:“真真是可惜了,也不知要多久才能长回原来那样。风离澈也真是的……”
闻言,烟落显然一怔。
察觉到自己失言,他即刻住了口。
风离澈的事,便如他们之间的禁忌,谁都不能去轻易提起。
而他的话,无疑是在平静的湖面之上投入一枚石子,在彼此的心间泛起阵阵涟漪。
烟落微微蹙眉,只觉得手心里凉凉的,皆是粘腻的汗,瞧着桌上剩下的糕点,轻吁道:“我已经吃饱了。同样是有孕,没有胃口,只怕妹妹也是一样呢。不如你差人也做上一份,再过去瞧瞧她,妹妹一定会十分高兴的。”心中颇觉微苦,可是这话不得不说,终于也一字一字吐了出来。
他目光如炬,依旧揽着她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冷然道:“我不会去。”
“皇上何时给妹妹正名分?”他亦是不饶人,双手抵在他的胸前,追问道。
风离御神情已是不耐,只草草道:“明日宣旨,循例晋昭仪。”
“昭仪?”烟落一愣,滞滞重复道:“只是昭仪?”
“是!她本是亲王从二品庶妃,循例晋从二品昭仪,有何不妥?”他渐渐收紧了手,眉间已是隐隐不悦。
“可妹妹毕竟是有了皇家子嗣,难道不应该晋为妃么?”她呐呐说道,秀眉紧蹙。品级虽同,然称呼却大不同。原本宫人还得称映月一声“月妃娘娘”,可如今反倒成了“昭仪娘娘”,虽是平级,实则却是降了。这不是让映月日后备受宫人耻笑么?那映月她,会有多么失望伤心?
听着她的话,再瞧着她恍惚的表情,他浑身一怔,银牙暗咬,揽着她身体的手松开了几分,目光轻漫,却逼视着她,寒声问:“你真这样想?”
她凝眉瞧着他,不语。
心中早已是问了自己一千遍一万遍,她真的这样想么?心底的酸楚一丝一丝的钻了出来,其实她狭小的心间根本便容不下那酸楚,只能任它流遍全身,再浸透她全身每一处。此时此刻,她真真是要恨起自己的刻薄来,她的修养,她的隐忍,全都不复存在,连自己的亲妹妹,她都无比介怀。她真的能容忍么?如果她真的能容忍,那此时这窒息般的郁结又是为何?
神色愈发黯然,心底如同下着绵绵细雨般潮湿,她慢慢才轻轻启齿:“皇上是明君,雨露均沾,六宫祥和,才能绵延皇家子嗣……”
未及话毕,已是被他一声爆喝打断,“楼烟落!”
他陡然捉住她的双手,大力捏紧。
她愕然,有多久,他不曾连名带姓的喊过她,记忆中,那仿佛是许久许久以前,只有他怒极之时,才会这般叫她的全名。
四眸相望,他的眼底布满了蛛网般骇人的红丝,喉间不断地逸出凉薄的苦笑。
殿外或许有时起风了,重重的鲛绡软帐轻薄无比,风像只无形的大手,一路无声穿帘而来,帐影轻动,红烛亦是微微摇曳,照得他脸上神情明灭不定。
双手被他紧紧握住,他手上缠绕的纱布传来阵阵浓郁的药香,她无意缩回自己的手,却觉着有凉意一点一点蔓延上来。
他的手一分分加力,捏得她十分的疼。须臾,他阖一阖双目,神情极是疲惫,良久才道:“在你心中,究竟有没有我的位置?”
她微微一怔,仍是不语。
他咬牙,冷声道:“楼烟落!我真想将你的心,掏出来瞧上一瞧,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慕容傲还是风离澈!”
烟落的脸色愤然生硬如铁,她腾地站起了身,双手猛地甩开他,眉心间瞬间蕴满了恼怒,只冷声道:“你这话,是何意?”
他俊眉拧成打不开的死结,亦是不语。
僵持,渐渐弥漫了每一处角落;窒息,逼迫得人无处可避,渐渐无法呼吸。
朝阳殿中寂静得过分,偶尔有夜宿的寒鸦凄凉的叫上一声,宿在枝上,风扫过,沙沙直作响。月光透过窗棱落在地上,是淡淡昏黄的的影子。
他与她之间,隔阂早已是那么的深,却只相隔着那么一层蝉翼薄纱,自然是早晚都要捅破的。
正在他们僵持不下时,红菱却适时缓步走入殿中,因着她的素来胆大,丝毫没有被这朝阳殿中骇人的静寂所惊吓,她瞧了一眼僵直站立烟落,又瞧了一眼脸色铁青端坐着的皇上,眸中尽是不解。
自然,红菱全然不顾他们的异常,只是浅笑道:“皇上,娘娘,秋太妃自避暑行宫中回来了,此时正在殿外候着呢。奴婢特地进来通禀一声。”
银铃般清脆的声音打破了一室的沉闷,烟落与风离御神色皆是一松,神情终于不再僵硬。
风离御缓过神来,摆摆手,勉强笑道:“宣!”
语音刚落,已是隐隐闻得珠翠之声渐沥,胭脂香风细细,熟悉的婉转娇甜的声音自殿门前传来:“烟落!”
琴书早已是等不及通传,疾步奔了进来。她粉脸微红,着一件玫瑰紫缎袖衫,整个人恰如一枝笑迎春风的碧桃。皇上驾崩之后,因着烟落被废黜,琴书循例晋了秋太妃,赐住永寿殿,成了先皇位份最高的妃妾。自然是要从旁协助皇陵入殓等事宜,是以在避暑行宫多逗留了几日,今日方才得赶回来。
甫一见烟落,琴书便亲热的上前拽住她的衣袖,将她里里外外,前前后后的瞧了一个遍。目光最终落定在了她的小腹之上,立即覆上一脸笑盈盈。
其实,烟落有孕不满三个月,乍一瞧,尚未曾显露山水,只有坐下时,或者是轻轻抚摸方能感受到微微凸起。
琴书朝风离御略一躬身,唤了声“皇上”,便急忙又掉转头看向烟落,喜不自禁道:“烟落,你可总算是有了我们秋家的骨肉,是什么时候的事。”她亲昵的拉着烟落在软榻之上一同坐下,絮絮叨叨、喋喋不休道:“你怎么一直站着呢,可不好。站久了,日后腰酸可就撑不住了。”
她拉过烟落的一双玉手,因着兴奋而微微紧握,激动道:“烟落,你也真是的,瞒得这样好。我瞧着这肚子还没显露,可是才有的?我记得咱们一同去御苑之前,你有些反胃不适,我问过你,你不是说月事才来过的嘛。想不到,这么快就有了消息,真是太好了。”
言罢,她又朝烟落挤弄了下杏眼,一脸促狭,刻意压低了声音,神色暧昧问:“烟落,你动作真快,可是在御苑之时,你们私下夜会时有孕的?”她说罢,便用手点一点烟落的太阳穴,故作嗔怪道:“你这坏妮子,竟瞒的我这样好。”
烟落闻言,脸色变了变。脑中忆起,大约是六月中旬的时候,她曾在琴书的景月宫中饮茶,当时因着胃中泛恶心,琴书疑她有孕,她便随口诓了琴书一句,敷衍过去。想不到琴书竟是记得这样清楚。
脑中飞快地闪过什么,她转眸看向了风离御,只见他此时正端起一盏青玉茶杯,凑至薄唇便饮啜着,而他手中的一脉青瓷握得似乎不稳,竟是微微洒出一些,落在哪缠绕的纱布之上。
她淡淡瞧着,心中浮起一丝异样,即便琴书再是压低了声音,可是于他一定是能听得真真切切的。他今早还说信她,可此时他的心中只怕还是疑心罢。
她与他,自醉兰池边那一夜迷乱之后,自然是没有欢好过,在御苑之中私会更是无稽之谈。可眼下,她似乎陷入了困境之中,卫风不在,无人能证明她究竟是何时有身孕的,刚巧她又让卫风瞒住风离御,也诓骗了琴书。原本这不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她何时有孕只消一号脉便可知,可偏偏她的脉象又被莫寻用银针封住,这样一来,她究竟是何时怀孕的,竟暂时成了一个无法破解的迷。
转念一想,又觉着不对,她侧眸看向此时正垂首立于一旁的红菱。她怀孕之事,红菱是知道的,当时卫风还传授了红菱如何替她用生绢束腹,虽然几乎未曾用上。以红菱所站的位置,应当是能听见她们的对话。而且,以红菱素来的直脾气,早就将事实真相和盘托出了。而今日的红菱,不知是怎么了,竟是垂眉站立着,默默不语。
自然,没有人替她说出真相,阎罗自己是不屑去解释的,她的心气颇高,决定着她是断断不会主动去向他解释个中缘由。其实她的事,只消细想,也不难寻出破绽,她的小腹是微微隆起,怎可能是初初有孕。况且只要卫风一回来,一切便都能明了。他信也好,不信也罢,她都不愿置词。
是以,她只淡雅一笑,那笑意仿若一朵稀薄的花,回眸看向琴书道:“宛琴,今日我真的有些累了呢,想早些歇息,不如明日待我精神好些了,去你的永寿殿长聊,再将我的事与你细说。”
琴书拍一拍额头,连忙瞧了一眼案几之上燃至一半的红烛,恍然道:“瞧我,一回来便听说了这天大的喜讯,也顾不上时辰晚了,耽误了你休息。该法,该罚!”说着她便笑盈盈的起身,敛身别了烟落与风离御,便神清气爽的离去了。
须臾,待洗漱完毕后,烟落亦是打发了红菱下去歇息,自己则是放下帷幕,和衣上床,径自盖上了薄毯。
虽是夏夜,今晚却不甚热,有徐徐凉风并着殿外清凉的花香,溢满一室。
有悉悉索索声音响起,少刻,她的身边似深深凹陷下去一大块,是他,亦是和衣在她身边躺下,伸出一臂,自身后环拥着她。
淡淡的龙涎香,闻着亦有安神的奇效,烟落本因着怀孕,十分困倦,便这样倚着身后的温暖沉沉睡去。
殿内一片静寂,只有皇宫深处偶尔传来的更漏声伴着她均匀的呼吸声,交替响起。如豆的烛火轻轻摇曳,映照着身侧人儿益发的恬静安然,她美眸阖着,睫毛如翼轻轻颤动,唇角弯着舒适惬意的弧度,睡的正香甜。
他凝神细瞧着,缠绕着纱布的手轻轻拂过她的面颊,反复摩挲。突然,他伸指一弹,熄灭了烛火,陡然一室的黑暗,即便是窗外如钩新月,也再不能瞧清楚他的表情。
……
自那日后,日子便这么不咸不淡的挨过了十多日。
他们之间有什么变化么?烟落不知道,如果说有什么变化,那便是风离御愈来愈忙,每日能见上他时,已是晚上,也来不及说上几句话。常常都是她熬不住先是睡去,待到醒来之时,他已是起身离开,只有枕畔那残留的龙涎香,证明着他曾经来过。
然而,平淡的日子维系不了几天,总有更令人震惊的消息。
这日正午,她刚用完午膳,正准备和衣小憩一会。
只见红菱跌跌撞撞跑来,俏脸因着激动已是涨得通红,她上气接不上下气,连连喘道:“娘娘,庆元侯回朝了!”
“什么?”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忙搁下手中正绣着的婴儿衣物,急问道。
红菱喘着气重复:“娘娘,是庆元侯,他回来了。”
庆元侯!是傲哥哥回朝了!
“啪”的一声,是她碰落了身旁案几之上的一盒绣针。
散落了一地的银针,闪耀着冷濯的光芒,并着明媚阳光耀入遍地而开的金花,格外地刺目……
……
卷三 残颜皇后 第四章 胜者归来(二)
烟落瞧着那散落满地的银针,愣在当场,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正待弯腰去拾。
红菱忙低呼一声,阻拦道:“娘娘,你可是有身子的人了,万万不可屈膝,还是让奴婢来吧。”说罢,她已是俯身下去,一一拾起银针。
烟落震惊到无以复加,心跳的声音砰砰得厉害。他的确还活着,半年来的隐秘揣测和心惊,在这一刻乍然得到了答案,整个人恍如还在梦里一般不敢相信。
银针很快便可拾起,然而她慌乱的心却是极难平静。幕容傲回来了,他竟然回来了。他平来无事,这原本是好事,可此时此刻,她却十分担心,风离澈已然兵败,而幕容傲原本又是太子党羽,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乎?且以前幕容傲与风离御便是水火不相融。此番风离御已然是九五之尊,那他会轻易放过幕客傲么?
这一刻,她彻底懵了,她不明白傲哥哥为什么要回来,他不可能不知晓新皇登基之事,私心里,她是希望他自此隐匿于江湖之中,余生平安即是她最大的心愿了。可她不明白,傲哥哥为何明知形势险峻,却执意往火坑中跳呢。
愈想愈是心惊,她腾地站起身,跨出一步,却又硬生生的止住了,单手扶稳紫檀茶几,驻足细思,如果她去求风离御放过傲哥哥,会不会令事情变得更糟。这一刻,她扰豫了。
红菱偏过头来,瞧着烟落一脸茫然无措的样子,不由诧异道:“娘娘,你怎么了?庆元侯失踪了那么久,人人皆言他凶多吉少。如今总算是活着回来了,可娘娘为何露出如此一副茫然表情?难道娘娘不高兴么?”
“红菱!”烟落突然一手握住红菱的双臂,眸中闪过一丝惊惶,急问道:“皇上现在何处?”她的手微微哆嗦着,另一手的腕上的雕龙琢凤缠丝手镯硌在案檀桌上“玲玲”一阵响。
红菱摸一摸头,略略想一想道:“这个奴婢也不是很清楚。这个时候,也许会在御书房罢。唉,娘娘,你要去哪?”看着烟落急急跑出门去,转眼已是消失在了殿门前,她懵懂不解,愣在了原地。
正值午后,是烈日最盛之时,闷热难言,日头毒辣辣的,映着那青砖地上白晃晃的眼晕,一丝风也没有。烟落在烈日下走了一刻,便觉着全身毛孔忽忽透着蓬勃的热意,又走了几步,身上素纭皱纱的衣裳就被濡得汗津津的,几缕濡湿了的头发,粘腻地贴在鬓侧。
蝉的嘶鸣一声接着一声,吵闹不停,教人心中烦躁。烟落快步走着,终于来到了御书房殿前。
整个御书房宫门深锁,竹帘低垂,似恨不得将满天满地的暑气皆关闭在门外。只见刘公公手执拂尘正守在门前,微阖着眼眸,打着小盹。
烟落的脚步极轻,可依旧是惊动了刘公公,他定一定神,瞧见了烟落,忙躬身行了大礼,恭敬道:“娘娘,皇上在内政务,正与庆元侯相商要事。
天气这般热,要不娘娘去偏殿等候,或者奴才进去通传一声。”他小心翼翼的瞧着烟落,询问道。
烟落摆一摆手,示意刘公公不要做声,她等着便是。只是傲哥哥与风离御能有什么要事相商?想到这,她心中不免更为紧张。可理智时刻提醒着她,此刻她决计不能进去打搅,一切也得等到他们谈定后再说。
然而,这样的焦灼等待是漫长的,眼看着金乌坠地,彩霞满天,又眼看着夜风吹亮了星子,胃中开始阵阵泛疼,许是饿了太久,站了太久所致。
终于在月上柳梢的时分,御书房的宫门沉重打开,烟落一怔,直觉上想避开,无奈双腿因着久站,早已是麻木至极,根本无法迈开半步。只得眼睁睁的与里边出来之人打了个照面。
他还是原来的那样子,与记忆深处中丝毫没有变化,一袭银白暗纹对襟衫,眉若弯月,日若朗星,一派温文尔雅。若说变的恐怕只是他眉心那一点淡淡晕不开的轻愁。
烟落匆匆瞧了一眼,便慌忙低下头。只那一瞥,她已是分明瞧见了他眼底劫后重生的相逢喜悦。她不晓得自己究竟要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他,是以逃避是最好的选择。
可他却似脚生了根一般,定在了她的面前,不曾挪动半分。渐渐的,烟落周身已是浸润在了他浑身散发而出的清冽芬芳之中。那样的熟悉的香气,闻得便教人心神舒畅轻然。
此时刘公公近前一步,躬身对烟落说道:“娘娘,皇上在里边等着,娘娘可以进去了。”
幕容傲淡淡一唏,似是自嘲,将那两个字重重说出,“娘娘?”
这两个字似两块烙铁重重烙在心上,呼吸的痛楚间几乎能闻到浓郁的血腥味。他是在提醒着自己,她这一声称呼“娘娘”的尊荣,是建立在了手染血腥与杀戮之上的么。此刻,她心中窒闷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为了风离御,自己背叛的又何止是对傲哥哥的感情?
强忍了片刻,她方缓过神气勉强道:“庆元侯平安归来,乃是喜事一桩。候爷一别六月,生死不知,不晓得教多少人担忧。如今回来便好。”她刻意的保持着生疏。
“平安?”他满目怆然教人不忍赌,拱一拱手道:“不过一别六月,不想世事颠覆如此之快,听闻下月初一,皇上便要策你为皇后,母仪天下,傲在此提前恭贺一声。”他退后一步,似自叹道:“候爷?良久未曾听娘娘如此称呼,傲大觉生疏了。”
他如此语气,无疑是在怨她了,更无疑是在她心口上狠狠扎了一刀。他怪她,说好了一同扳倒风离御的,说好了日后长相厮守的,而她却临阵倒戈相向,还设计构陷了风离澈。他一定是在责怪她。可她能分辩么?分辩又有何用?她分辩的理由如今她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伫直良久,幕容傲眸中满合隐忍的苦痛,道:“一别六月,想不到你竟是琵琶别抱。”他温雅的唇边蕴满苦涩。
琵琶别抱?他可是指她移情别恋,一颗心已然向着风离御?
烟落神情难堪的别过头,转身抬步欲朝殿中走去,也许不相见,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
“烟落,我千辛万苦,我拼死回来,要不是想着你。烟落……我想着你才能回来,可却要我亲眼见他迎你为皇后。”他踉跄着退后一步,暗哑道:
“早知如此,我情愿自己身死凉州。”
她步履一怔,神色瞬间黯然,喉中有哽咽的低吟,却被她尽数吞入腹中,狠一狠心道:“侯爷千万别这么说,我本就是这样无情无义的女子。”
晚风吹过,一扫白日的闷热,树叶哗哗作响,像落着一阵急促的冰冷暴雨。八月中的天,便是这般昼夜温差极大,教人无所适从。
“无情无义……”他喃喃良久,似苦笑出声。
她不忍再听,仓皇进殿。刘公公适时的将门关阖紧闭,终于将他的一切尽数关在了门外。
入了御书房,只见风离御正背对着她,似乎在用心看着什么东西,像是一卷明黄色布帛。听见她进来,头也不回。
烟落只得福了一福,淡淡道:“皇上金安。”
他微微一怔,有片刻难堪的静默,他回身扶住她,沉声道:“你等了多久?”
她平缓答:“还好。”
他觑了一眼她略显发白的唇色,秀眉之间难掩的疲惫,显然是等了不少时候。当即他便扶她坐下,沉了脸色道:“你担心我会对慕容傲不利?所以才一直守在了门外?”
他的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反倒使她一阵语结,不知该说些什么。
风离御也不理会她的愕然,径自坐回了书桌,开始批闭奏章,只丢下一句怨言道:“以后别总没个时间,这般饿着自己和腹中的孩子。”
烟落瞧着他明黄色的身影在烛火之中益发炫目,心内涌上一阵愧意,对于她腹中的孩子,他似乎总是比她上心。
少刻,风离御自堆积如山的奏本之中抬头,见她仍是站着,俊眉微皱,徐徐开口道:“此次慕容傲得胜归来,非同一般。他全歼了日月盟在凉州的老巢。且将日月盟的乱党贼子全部整饬收编,这样大的功劳,自父皇开国以来,还未曾有过。”
说着,他神情闪过阴郁,眉间渐渐聚拢了雪峰之上的寒气,冷哼一声,道“你在担心什么?你以为如今我能耐他何?他手握父皇昔年密诏,昔年父皇要他只身卧底于日月盟,自内部将其彻底瓦解,并且允诺他,日后事成,便官拜左相。如今他便要我按先皇遗诏的旨意任命他为左丞相。”言罢,他手中紧紧握住那一卷明黄色的布帛,眸光渐渐变冷,冷得像九天玄冰一般,激起无数锋芒碎冰。
烟落美眸圆睁,交握的双手轻轻一震,腕上细碎的金链子便随着她的颤动而索索作响,为这静谧的殿中添上一分不和谐的音调。
傲哥哥得胜归来?并且全歼日月盟逆党?还要官拜左相?
这究竟是哪一出戏对哪一出戏?此刻,她的思绪完全乱了。
“砰”的一声,是一卷明黄色的布帛丢至她的脚下,那样柔软的布帛贴着她的脚边,一阵软腻。抬眸间,却对上风离御一双阴鸷深沉的目光。
他寒声道,“不信,你可以自己看。”
她顾不得脑中烦乱无序,望着他冷然的目光,那样隔离的目光,仿佛她与他已是离了百丈远,脑中轰然鼓噪着无数奇怪的声音。所有的思想一扫而空,只空空地想着。
时光被缓缓地拉长了,拉得那样长,成了一条细细的线,极柔韧的,一圈一圈绕在他们之间,今他们彼此都渐渐难以呼吸。
须臾,烟落缓缓俯身,轻轻拾起那卷布帛,展开一一看过,果然是先皇的笔迹,笔墨带锋,笔尾带钧,与她废去妃位的诏书字迹无异。原来,竟然真的是先皇密令慕容傲卧底于日月盟内部,再将其一网打尽。
如果傲哥哥与日月盟是这般的关系,那风离澈呢?会是什么样的?突然,她害怕住下去细想。
风离御面色如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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