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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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傲哥哥与日月盟是这般的关系,那风离澈呢?会是什么样的?突然,她害怕住下去细想。[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风离御面色如沉水,语气依旧是冷峻,正如他一手紧握的青玉笔,那样握紧的力道,并不曾放松分毫,冷然挥一挥手道:“如此,你便能放心了?

    下去罢,联还要批阅奏章。”

    “联”,她微微一愣,清丽的容颜晃过一阵惶然,如荡漾开去的湖心粼波。他第一次,在地面前自称“联”,这个只有皇帝才能使用的尊贵无比的称呼。

    月色空濛如许,落在人身上如披雪披霜一般。这样炎热的天气,犹见西窗下,那漏下的月光有寒凉之意,满地丁香堆积,亦如清霜覆地。

    她没有再说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与他,何至走到了今日的地步?

    明明是近在眼前,却仿佛相隔了万水千山,无法攀越。

    寝殿中静寂的过分,他的神情有些惘然的萧索,望着满地月影,薄唇微启,再多的话,到了嘴边,最后只凝成一句:“你还有什么要问朕?”

    她轻轻抿一抿下唇,摇一摇头,敛起衣裙一角,福一福身道:“臣妾告退。”

    转身,冉冉离去,纤弱的身姿,渐渐消失在了如霜的月色之中。

    只余大殿之中,一片黑潭般的死寂……

    卷三 残颜皇后 第五章 公主远嫁

    他们的生分,便是在这样一夜之间。所有往昔的一切,都好似从指缝间逝去的流水一般,无法挽留下一分一毫。

    那一夜,她在朝阳殿静静坐了一整夜,月光沉默自窗格间洒下,是一汪苍白的死水。她就这样醒着,自无尽的黑暗凝望到东方露出微白,毫无倦意。

    心,如同殿中青铜麟兽中焚尽的龙涎香一般,化作了一样冷寂的死灰。

    她犹不甘心,执起铜勺,掺了一勺子香注入其中。搅动着,辛冀着能看到一丝烟雾缭绕,迷了她的眼,或是迷了她的心,都好。

    可惜,没有了火星,死灰又怎能复燃?她颓然的坐回了床上,一缕细微的鑫色隔着湘妃竹帘洒落在空落落的枕畔上。

    天,终于亮了。原来映月所说的那般,看着天黑到天亮的滋味,便是如是,如今她也深刻体会了,不是么?夜相思,风清月明,难耐漫漫长夜。

    伸手轻轻抚上日渐隆起的小腹,孩子,终究她还有孩子可以依靠。

    接下来的几日,她的耐心一点点都熬在了对腹中的孩子的期待上。身旁案几之上的春藤小箩里已是放着一堆绣件,颜色鲜艳,花样精巧。穿花龙凤、五福捧寿等等吉祥图案,虽然寻常,但在她的手下却栩栩如生。她的针绣,已然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然而没有技艺精进的空间,打发起时间来,只会觉得益发的寥落与寂寞。

    而她,终究只是凡人。心绪不宁,手中的刺绣便是应了心,再无法寻出一分别致。此刻,她几乎要想不起来,昔日的自己究竟是以怎样的心境去绣那个微型香囊给他的。

    天气酷热,怀着孩子又更是不能食用生冷食物,心中越发觉得焦苦不堪。

    这一日她困倦午睡,只留了红菱一人在她身边打扇服侍。中午雷雨刚过,窗下极凉爽的风卷着清凉的水汽徐徐吹进,她睡得极舒服。

    朦胧中她好似看见了一柄寒冷的宝剑闪濯着冷冽的银光,朝她直劈而来,斩落她的青丝,零落纵横散了一地。那一双幽深的眸中,跳动着无比愤怒的幽蓝火焰,直欲将她焚烧殆尽。冷厉的声音不断地在她耳边回响着,“楼烟落,我绝不会放过你。”她忽然害怕起来,大声疾呼:“不,我只是,只是……”可他依旧冷冷地注视着她,愈离愈远。

    她头痛欲裂,忽而一件清冽的芳香忽然吹散了她深身的闷热窒息,那香气愈来愈近,似有梅花的芬芳,是她所熟悉的。蓦地转身,她望见了一双饱含隐忍的痛楚与绝望的眸子,他苦涩的摇头,“一别六月,想不到你竟是琵琶别抱。”记忆中的他与眼前的他无法重叠起来,只看着他一步一步的后退着,身后似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她惊呼“不要!”

    她难受的紧,恍惚中有一只温热的大手温暖覆盖在她的额头上,担心道:

    “她时常这样么?睡不安稳。”

    似乎是低沉的男声,红菱的声音低低的:“娘娘总是睡不好,吃得也不香。”

    他哦了一声,一块凉凉的帕子搭在了额上,她觉得舒服了些。仿佛有—双手在抚摩她微微凸起的肚子,然而并不真切,很轻微的触觉。她只觉得困倦,隐约听得他似轻声与红菱一问一答着什么,朦胧中,觉着红菱的手劲极大,一下一下扇得风大,更觉舒畅,便沉沉睡去。

    醒来时已近黄昏,她挣扎着起身,唤道:“红菱!”

    红菱侧身替她理一理薄被,微笑道:“娘娘,有何吩咐?”

    她环顾了下四周,空落落的除了她们二人以外,再无其他,唯有长窗之下盛开的茉莉,泛出阵阵沁凉的芬芳。不觉疑道:“方才找仿佛听见你和谁说话了,是有人来过吗?”

    红菱笑答:“现在能有谁来呢?是每日揗例来的御医,见娘娘不停的出汗,便搭了块凉绢子进来。又问了我几句。”

    烟落转眸瞧了一眼,手边果然有—块雪白的方巾,心下虽犹奇怪,却也不以为意,径自起身,理顺了微皱的衣摆,挽一挽略松的发髻,想不到自己一觉竟是睡了这么久,她随口问道:“可还有别的什么事?”

    红菱颔首道:“有。下月初一,皇上与娘娘大婚,凤冠吉服已是准备妥当,眼下数十位宫人正端着等在了殿外,只等着娘娘午睡醒来过目一试,看看还有什么不妥之处。”言罢,她正欲起身去唤。

    烟落一臂拦下,秀眉微蹙,道:“不必那么麻烦了罢,织锦局向来仔细,况且还有宛琴帮忙盯着,应当无碍。”

    红菱撇一撇唇道:“那哪里成,帝后大婚,可非同一般,娘娘还是不要为难那些宫人了,一会儿她们回去无法向皇上交差。”

    烟落想一想,觉着也是,于是便差红菱唤了她们进来。

    十余个蓝衣宫女,鱼贯而入,个个手中皆捧了一盏玉盘,盘中覆了一层红色珊瑚绒毯,她们将手中之物一一显现于烟落面前。

    最烛目的自然是大红色绸绣八团龙凤双喜凤袍,这嫁衣的精美之处便在于整件吉服遍身的金丝刺乡。在两肩、前后胸、前后下摆乡金龙凤同合纹八团,寓意龙凤呈祥。

    再是风冠,冠顶饰有三龙,正中一龙口衔一枚硕大夺目的东珠,作飞腾状,中层为三只翠凤,冠的下层装饰大小珠花,珠花的中间镶嵌红蓝色宝石,周围衬以翠云、翠叶。龙凤姿态生动,珠宝金翠色泽艳丽,光彩照人,端庄而不板滞,绚丽而又和谐,尽显皇后母仪天下的高贵身份。

    如此奢华,烟落不由一阵感慨,问向为首的两名宫人,瞧着服装制式与旁人不同,应当是织锦局和尚珍局的掌制,道:“皇上登基也不过半月余,如此精美的凤袍凤冠,那点翠于法,岂是区区二十日便能完成的,当真是难为你们了。”

    二人敛衣福身,恭敬答:“帝后大婚,织锦局与尚珍局拼尽全力,乃是分内之事,多谢娘娘体恤下人,奴婢们只是连夜赶了几日罢了,但求娘娘满意。”

    烟落微笑道,“极好。”

    自有宫人上前搀扶起她,为她一一试过。穿毕,但闻惊叹声连连而起,一名年纪尚小的宫女由衷赞道:“娘娘倾国倾城,宛若天人,皇上若是瞧了,必定为娘娘所倾倒。”

    烟落凝眸向镜,镜中人已经一扫先前黯淡容光,遍体璀璨,明艳不可方物。如同一张光艳的面具,掩盖住了她此刻复杂的心情。他终于要娶她了,午夜梦回之中,这究竟是不是自己所一直期待的那一天?

    她伸于触摸着自己光滑细腻的脸庞,轻轻拍打一下,仿佛害怕这一切不是真实的,又仿佛是别的什么。愣了须臾,看着身侧的宫人皆是一脸小心翼翼的瞧着她的出神,不敢言语,方才微笑道:“从未穿过这宫装凤冠,现在穿上仿佛整个人重了几十斤,难受的紧。”

    此话一出,织锦局掌制“扑哧”笑道:“皇上宠爱娘娘,赏赐丰厚,恨不得教奴婢将所有的金线宝石一齐都坠了上去。娘娘母仪天下,日后恐怕都得要穿的这般华贵,习惯了便只以为美而不觉难受了。”

    烟落淡然一笑,道:“也许罢。”

    腾然,她想起了一件事,又问道:“这帝后大婚,怎么个迎娶?”这是她一直疑惑之事,她的宫殿正在建,风离御又不另外指一处地给她住,她如今日日住在这皇帝的寝宫朝阳殿,极不合规制。况且,这帝后大婚,她总要回自己的娘家罢,也不知风离御是如何安排的。[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向珍局的掌制闻言,偷偷掩唇一笑,道:“皇上心疼娘娘,不忍娘娘离得太远太久,是以吩咐了我们,隔夜才肯放娘娘回娘家,次日便要奴婢们以凤撵给迎回来。这般鹣鲽情深,可教内宫上下羡煞了呢。”

    烟落绝美的容颜有片刻的恍惚,他与她,在外人眼中,真的是这般鹣鲽情浑么?为何,她总觉着是愈来愈疏远了?况且,他已经好几日都未曾来看过她了。

    再由宫人服侍,卸去一身沉重的凤袍凤冠,她觉着整个人仿佛轻松了一段,不由得舒了一口气。挥手摒退了一众宫人。

    彼时已近黄昏,天空如滴了墨汁般透出黑意,晚霞如鎏金坠地,似铺开了长长一条七彩弹花织锦。她静静的走向了朝阳殿门前,金碧辉煌的皇宫,幻彩迷蒙下的深广殿宇,仿佛有一种说不出的摄人气势,直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是的,还有十多日,他便要正式迎娶她。往后他便是她名正言顺的倚仗终身的夫君,她的半边天。可他,也会是其他人的枕边人,心内有莫名的酸意慢慢翻滚着,涌至喉间,却不知是何滋味。

    晚霞中,似有一个橘黄色的小点向这边疾步奔来,那一小点跑得极快,愈来愈近,烟落几乎以为自己眼错,细一瞧,竟是十公主风离莹。

    以前先皇尚在世时,极是疼爱这最小的女儿凤离莹,若捧在掌心之中的明珠般呵护着。后来风离莹的同母哥哥风离澈册封太子,她更是水涨船高。

    不过听闻,风禹御亦是疼爱自己的小妹,是以登基之后,不曾因着风离澈的事迁怒于她,待风离莹仍是极为优渥。

    可此时的风离莹看起来似乎十分狼狈,长长的裙裾拖曳及地,几乎特她绊倒,几步踉跄,却仍是执意疾步奔跑着。满头的青丝发髻,因着她的奔跑而晃得松散。

    未待烟落反应过来,风离莹已是一步上前,拽住她的衣袖,急急道:“皇嫂,你帮帮我……”话未毕,她已是潸潸垂泪,哽咽得再说不出一句话。

    烟落愕然瞧着风离莹,只见她容光娇艳而青春,红润如轻霞,与那如珍珠般掉落的泪水极不相称。心中不由十分疑感,她与风离莹素来没有什么来往,甚至以前为了墓容傲之事,风离莹还曾经煽过她一个耳光。此刻,风离莹却来求她帮忙,能有何事?

    烟落自不是那种记仇的心胸狭窄之人,瞧着风离莹一脸凄然,长长的睫毛上沾满了晶莹的泪球,楚楚可怜,心下不忍,问道:“公主何故出此言?

    不知有何是烟落能帮得上的?”

    风离莹一见烟落并未拒绝,露出喜色,自怀中掏出一方绢帕轻轻拭了眼泪,道:“皇兄要将我嫁去南漠,我不愿。”

    烟落一怔,好端端的,风离御为何要将风离莹嫁去南漠国?难道仅仅是为了联帮固朝本么?

    风离莹一双美眸满含企盼,睁得滚圆,因着朦肫的泪意愈加宝光流转,哑声道:“眼下皇兄最疼嫂嫂你了,也只有你才能劝得动他。皇嫂,你是知道的,我喜欢慕容傲,他失踪了那么久,如今好不容易才回来。皇兄一定是不同意我与他一起,才急急将我打发了去南漠。皇嫂,我真的不想去,你帮帮我!”

    风离莹终究还是未出阁的少女,这一番话说得自己已是满面通红,终于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烟落听着,心中渐渐清明了起来,眼下傲哥哥已然官居左相,如果再当了这驸马,只怕权势地位是如日中天。而风离御必定是不希望这样的局面发生,才欲急急将公主远嫁南漠。

    “这个,若我去劝,他会听么?”烟落迟疑道,毕竟她与慕容傲之间总是有过一段情,且风离御一直耿耿于心。

    风离莹用力拭去泪痕,大力点一点头道:“一定能行,拜托皇嫂了。”

    言罢,眸光中已是满含期待的晶莹。

    瞧着她一脸小儿女的待嫁情切,烟落不忍拂了她的意,只得勉强领首道:“那,我去试试罢。”

    卷三 残颜皇后 第六章 翻脸

    风离莹一脸满足的离去,与来时仓皇失措的身影相比,已然是多了几分期待的雀跃。其实,风离莹亦不过是未足十七的少女,明艳若向阳春花,还带着未脱的天真稚气与自小养尊处优的娇气,只是眉眼间总是少不了一分与风离澈的相似,有那么些拒人千里之外的孤冷意味。

    烟落叹息,黄昏的晚风卷起鬓角的垂发摩在脸上沙沙地痒,眼角不觉酸酸的涩。即便是贵为公主,婚姻之事都有那般的无奈与身不由己。此时此刻,反倒不如寻常百姓夫妻的郎情妾意了。

    夕阳暮色下,倦鸟归林,红霞影重,而那种血色的苍茫之感,仿佛重重压迫在人的心口。烟落拾级而下,步出朝阳殿,身姿如弱柳扶风,翩翩纤纤,缓缓没入浓重的夕阳之中。

    天,在她的身周一分一分的暗了下来,而宫灯,却在她的身周一盏一盏的点亮。是啊,暗了天色,明了宫灯。这皇宫之中,永远都是明亮的,容不得一丝黑暗。

    本以为他会在御书房批阅奏章,可到了御书房中,才知晓风离御竟然独自一人去了醉兰池中湖心小岛上用晚膳。是以,她也差人备了小舟,湖心岛并不远,荡上半柱香的功夫便到了。这里除了船,再没有别的途径可以到达。

    离船登岛,只见岛上有一栋小轩,烟落知晓此处,听闻是前朝皇帝疼爱宠妃,又因着那名宠妃身子羸弱,不能远行,是以在这样一处宫中湖心小岛上为她建造了一座避暑纳凉所用的水轩。只是自天晋皇朝开国以来,这里已是荒废了很久。也不知风离御为何会寻这么一处偏僻地独自用膳。

    烟落环顾四周,这处小轩,不见梁攒,唯有四周巨大的窗户,视野开阔,而所见之处,除了碧草宫墙,唯有茫茫湖水,碧波荡漾。

    岛上还算收拾的清爽,没有她想象中那样的荒凉。

    正待往深处走,忽然,一阵悠扬的琴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那样婉转琳琅,绵绵之音直酥入骨。时而流亮如碧波荡漾,仿若山涧裂岩狭缝中迸出的一缕清泉,时而悠长舒缓,激荡如碧海潮生,落英玉华。

    这湖心岛上,除了风离御,还会有谁?她从不晓得,他竟然是会弹琴的,而且还弹的技艺还这样好。那么,他会不会是不愿让旁人听到,是以才来到这湖心小岛,独自抚琴。

    这里四周空茫茫皆是水,是决计无法将那悠扬的琴声传至岸边的。是否只有这样,他才能如此淋漓尽致的宣泄着自己的琴音?

    渐渐他的琴音一转,拨起了伤感与不详的下半阙。只是,他曲中那哀婉相思之意,又是为了何人呢?

    烟落凝立,缓缓自腰间取出一直随身带着的玉箫,这样短小精致的玉箫,不过一指来宽,是娘亲送给她的,也是她多年来最珍藏之物。这样的夜,和着这样凄糜的乐曲。她的内心惊动如滚滚雷雨,几乎想要伏案恸哭一场。他的琴音,教她想起了自己久不曾见过的爹爹,哥哥,娘亲。还有那如今虽然相伴在宫中却比外人还要生疏的妹妹映月。

    月色凝如水,洒在她轻烟般飘渺的容颜之上,便好似她那不曾落下的泪。

    清风徐徐扑面而来,夹杂着湖面上清冽的水汽,吹得人神清气爽。她将玉箫轻轻凑至微凉的菱唇边,吹奏起来。箫音清越幽幽,渐渐和上了琴音。

    琴箫相和,琴音袅袅,箫声幽幽,周遭一切的声响似乎都低了下去,只余这悠扬清越的合奏飘荡回旋在了夜空之上,连月儿都拂去了遮掩的薄云,醉神倾听。

    随着他琴音的尾音渐渐旋得定了,戛然而止,箫声亦是在那一刻止了,突然的安静使周遭益发显得沉静如水。

    烟落循着方才的琴音缓步上前,瞧见风离御此时正坐在湖畔,远远眺望着醉兰池沿岸密集琳琅的宫殿,亦或是正眺望着不知名的远方,满湖的莲花,已是盛开到将要颓败,盛极必衰,这是天地万物间避不去的规律。可他,已然贵为皇帝,还有什么事能令他如此揪心呢?他的神情飘渺近乎惘然,那样的迷惘的怅然是她不曾见过的。

    绣花鞋踩踏着地上柔软的青草,发出簌簌的声音。

    他背着身,缓声道:“你来了。”

    仍是望着湖心出神,语气淡淡道:“你还没用晚膳罢,桌上还有一些,应该还没有凉。”

    烟落敛裙落座,执起银筷,随意用了一些菜,就着米饭,慢慢吃起来。虽是渐渐吃饱了,却总有些食不知味。如秋水般的眸子时不时的瞧一瞧他颀长而又冷硬的背影。

    搁下筷子,执起罗帕,轻拭唇角,静默了片刻。

    她美目一扬,缓缓问道:“我今夜来,是想问问你风离莹远嫁南漠之事。”

    风离御自湖边徐徐站起身,转眸看向了烟落,俊眉微蹙,神色阴晴不定。

    烟落只作不见,冲他微微一笑,那笑容绵软如三月叶尖的雨珠。

    他有片刻的失神,再望向她的神色已然添了几分温文,却依旧是冷声答道:“自我登基以来,朝根不稳,夏北国蠢蠢欲动,愈伺机夺回凉、灵二州,或者有更大的野心也未尝可知。而南漠国一向与本朝疏离,如今却主动差使臣前来请求联姻。父皇已然驾鹤仙去,那昔年父皇与南漠国主南宫烈之间的恩怨,想必南宫烈也不会再计较。此番联姻,可确保我天晋皇朝身背稳固,即便是夏北国率兵来犯,应付也是绰绰有余,免去了腹背受敌之忧。如是,你可明白了?此事我已然决定,无可转圜,你替她作说客,也是无用。”

    今日月朗星稀,夜色如轻扬的羽帐缓缓滑落,湖面之上的夜是深蓝色的,星垂湖面,明亮地烁着银亮的光,近得仿佛触手可及。

    稀疏的光影间,他站着离她十步远,瞧不清他面上如风云变幻的表情。

    烟落眉心微动,亦是面无表情,只凝眸瞧着他,语气如疏淡天气,问:“只是这样?”

    风离御近前几步,眸底划过一丝冷然的光晕,行至她的身侧,一字一字道:“你这话,是何意?”

    她温然一笑,淡淡道:“无甚意思。只是觉着公主年轻娇柔,自小养尊处优,是以脾气骄纵,如何能肩负起这远嫁南漠和亲的重担,是以烟落心中很担心。相信公主的性子,皇上应该比烟落更为清楚,又怎会不明了?”

    此时,她背风坐着,他迎风站着,抬头仰望,只觉得他高高在上,远不可及。他们,自认识以来,相处的时间是那样短,即便是初次在万灯节画舫之上相识至今,也不过是匆匆八月,八月之中,真真在一起的日子更是短暂。此刻,她发现自己其实一点都不了解他。

    夜风吹起她宽大的衣摆,如一翼蝶儿鼓起宽阔的翅膀,那翅膀随风挨得他那样近,可是她不确定的是,他们的心是否还能这般靠近。即便是他们可以琴瑟合弦,可终究是相隔着什么。

    他略略沉色,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身旁一丛丛野菊开得正盛,烟落顺手摘下一朵,掂在手中把玩,一片一片摘去那花瓣,讪笑一声道:“我能想说什么?皇上都已经决定之事,我还能置词么?”

    她心中极恼他总是这般罔顾她人的意愿,还且还怔怔有词,指尖的花茎被掐摸得久了,清凉的花汁一点一点蔓延至掌心,黏腻腻的清香。她抬眸觑他一眼,忽然勾唇道:“究竟是因为害怕庆元侯当了驸马权势过盛,还是因为她是风离澈的同母妹妹。想必答案只有皇上自己心中最为清楚,旁人无法揣测,又怎能知晓的那么详细!”

    他的目光顿时犀利如剑,冷如寒月,死死盯着烟落,仿佛要将她刺穿一般。须臾,他突然勾唇邪肆一笑,寒声道:“怎么,昔日的情人如今九死一生回来了,是这般的另你难以忘怀?连婚事都要你替他操心?你还想为他周全一些什么?”

    他的双拳握紧,隐隐可见指节泛青,如一颗颗滚圆的鹅卯石,凤眸微微眯起,薄唇勾起冷嘲道:“你自己未能嫁给他,怎样,看着旁人嫁他,你就不吃心?想不到你的气量还真是大。”

    她望着他深邃不见底的眼中那抹狠厉之色,终于明白什么是耿耿于怀,心中顿时痛得无以复加,想也没有想,站起身,脱口道:“要不是因为你,罔顾我的意愿,强迫我,我早就是他的妻了,又怎会落至今日这般地步!”她恼极他对她的怀疑,怒极他对她的不信任。她为了他,付出了那么多,可他依旧是怀疑她的心。

    语毕,她已是深深后悔,自己今晚是这么了,竟然会冲动至极,说出这样伤人的话来,与她平日的内敛隐忍相去甚远。

    其实,自再次见到慕容傲时,她的心早已无从前那般少女情怀的含羞带怯。也许,她对慕容傲从来都是一种倾慕,而不是真真刻骨铭心的爱。也许,正是因为她与风离御一同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有痛的,有爱的,有伤害的,有呵护的,有猛烈的,有狂热的,是以才令她难以忘怀。

    “落至今日这般地步?!”他一字一字的玩味的念过去,双眸益发眯起,成了一条锐利的细线,那冷冷的目光似要将她彻底吞噬一般。

    烟落自觉失言,脸色微微发白,心底泛起一丝惧意,双腿微颤,不自觉的向后退去。

    风离御一下拽住她,单手扣住她纤柔的手腕。她的手腕之上戴着玉润的玉镯子,并环绕着碾成金叶的细链子,此时此刻却因着他的紧握,那片片金叶子都如同尖锐的锋刃般刺入她的肌肤之中。细碎的疼痛,密密麻麻的侵蚀着她的大脑。

    “我……”她轻轻摇着头,而喉间却好似卡着一枚核桃般,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眸底已是血红,有难以言喻的撕裂的伤痛,腾地将她拉至身前,用力甩开她的手腕,改为狠狠捏住她的下颌,“嫁给我,竟让你这般不情愿么?既然你心中一直没有忘了他,那又为何愿意为我孕育子嗣?”

    他极是用力,烟落一时无法挣脱,挣扎间,唯有一滴清泪滑下,落在了他的手背。似被烫了一般,风离御轻轻一颤,手上旋即松开两份力道,不觉怆然,退后一步,满目皆是伤痛,道:“烟儿,你太叫我失望了。”

    烟落咳嗽几声,猛力呼吸几口新鲜的空气,哑声冷笑道:“孩子?!你敢说,你从没有怀疑过这个孩子的来历么?”既然眼下他们已然扯破脸,还不如将心中想说的全部说开了。

    有太多的猜疑,横亘在了他们之间。她初初醒转那日,他是那样的温柔相对,可区区一句“我信你”,不过是一张薄纸,又怎能包裹住他们心底不断窜出的怀疑火苗?

    平静,只是暂时的。风浪,是无法平息的。

    而他们之间相隔的,只是一层最薄的薄纱窗户纸,只是一层浅浅的表象的平静,早晚都要捅破的。会至今日,她丝毫不觉得奇怪。

    风离御一愣,英俊的脸庞飞快地略过一丝难堪,盯住烟落良久,才道:“我从没有怀疑过你腹中的孩子不是我的。”她的小腹已然隆起,他其实并不怀疑那不是他的孩子,他介意的是另一桩事,既然今日他们已争吵至此,所幸都说开去。

    他的手掌有粘腻潮湿的冰凉,突然伸手握住她额边随风飘扬的断发,又陡然松开,寒声问道:“你可知,在风离澈母妃的族人中,断了女子的发,意味着什么?”

    烟落秀眉微蹙,摇一摇头道:“我自小生长在中原,又怎会知?”脑中依稀记起,那日晚上风离御轻轻抚触着她的断发之时,神情似略过一丝异样。难道这断发不是断情么,还是另有说法。

    风离御神色迷离几分,不定的眸光似穿透了她,瞧向远方,冷哼道:“草原风俗,男子赠女子匕首,女子执匕首断发相赠,在族人眼中便意味着他们从此结为连理。”

    她愕然,心头一震,有惊异的目光几乎要夺眶而出。

    风离御也不看她,径自道:“如果你与他从未有过什么,敢问他何以会误认你腹中的孩子是他的?”语毕,他的心中仿佛有一块大石沉沉落下,长久以来郁积在心中的窒闷,如今终于全部合盘托出。风离澈的那一句,“原来,你竟是连有身孕这件事,都是骗我的。”,长久以来,一直如同芒刺扎在他的心中,无法连根拔除,时时刻刻都会疼痛流血。

    烟落静静听着,望着他眸底的浓重疑惑密密织成一张天罗地网,兜头兜脸向她扑来,她几乎能感觉到自己贴身小衣被汗湿了紧紧吸附在背上的黏腻感觉。他,终于还是将怀疑说出来了。

    她轻轻笑了,笑声幽幽回荡在了湖心的夜空之上,那笑声是如此艰难,仿佛一缕莲心之苦直逼心底。如果不是为了他,她为何要去接近风离澈,为何要去欺骗风离澈,又为何要利用风离澈对她的感情?可是,如今,她成功的离间了先皇与风离澈,而他,也如愿以偿的坐上皇位。而她,又得到了什么?

    她得到的是他的怀疑,得到的是他的疏远,得到的是他一句错当映月当成了自己。

    他眸色乌沉如墨,神情不瓣喜怒,径自说道:“如果不是在御苑之中,父皇寿宴那日,我亲眼瞧见了他吻你的一幕,又何至于饮多了酒,误将映月……还有,那日山间暴雨,我拼命寻了你一整夜,次日一早,却看见你与他独处一穴。风离澈是怎样的人,我还不清楚么?他会对你没有一分遐念??他会忍住不碰你?”连声的质问,他已是将指关节握得“咯咯”直响,在寂静的夜中格外地清晰。

    那一日,她身姿柔弱的立于山洞前,衣衫微皱,裙摆下已是扯破数处,她瞧见他,那淡漠的表情,至今回想起来,都觉着心中郁结。风离澈自山洞中缓缓步出,脸色潮红,发丝凌乱。他从不知,风离澈向来冷清的眸光也能这般温柔,瞧着她的背影,仿佛能拧出柔情之水来。他是男人,风离澈那般瞧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的神情,他一看即是明了。那夜,他们真的没有发生过什么么?要教他如何相信!

    她的舌尖咯咯而颤,心中窒闷得几乎要呕出血来。月色惨白似一张鬼脸,幽幽照在她的脸上,原是同样。

    她的手软弱的垂了下去,再提不起来,眼角的余光,瞥见自已的手已是苍白如月下雪。心中划过一丝剧痛,苦楚与羞辱似凛冽的刀锋般一刀一刀剑着,再一滴一滴的落下鲜血,那样痛,痛得几乎蒙住了呼吸。

    “好!好!好!”她神情疮痍不忍赌,连连后退,连连说了三个“好”字,紧咬下唇,声音凄惶不堪,整个人摇摇欲坠如枝头即将凋落的树叶。原来,在他的心中,她竟是这样朝三暮四的女子。可以为了达到目的,轻易奉献出自己的身子。

    原来,她竟是这样不堪。是的,他的质问,让她第一次瞧清楚了自己,她利用自己的美色,去勾引风离澈,而她,原本就是这样不堪的女子!她终于清楚的认识了自己!

    突然,她的唇边漾起一丝冷笑,质问道:“既然如此,我也有话要问你。风离澈似乎并不知晓我入宫冲喜的缘由,况且如今傲哥哥已然是全歼日月盟归来,可见风离澈与日月盟根本没有关联,又何来合作?即便司天监莫寻是日月盟的人,又何以见得是风离澈与他一同构陷于我呢?”

    他皱眉,寒声道:“这个,我也是才知晓。”

    “真的是才知晓么?”她突然情绪失控,朝他大声吼道:“我不信你不知道!”

    他的脸色极是难看,微张的眼角迸出无尽的怒意,腾的一发力,便一掌拍碎了身旁的案几,“哐啷”声不绝于耳,是散落一地的杯盘碗碟,玉瓷碎片的尖角,仿佛能将这寂静的夜色勾破,直射出一道道清冷森然的光芒。

    “楼烟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暴怒使他的双眸充满血丝,令他整个人如同一头侗机而动的猛兽,直欲扑上前去,将她撕扯成千片万片。

    她早已是理智失了殆尽,背风直立,一脸倔强,只挑衅望着他,亦是怒吼道:“反正,你都利用过我。你既然能将我狠心推向豹子,那这等小事,骗我又算得了什么?”

    他的脸在月色中益发的阴沉,目光冷得有如九天寒冰,轻哼一声道:“你还不是一样出卖过我?如今日月盟全线崩盘,晋都之中的联络点已然暴露,锦绣坊!楼烟落,你究竟是用的什么手段,给慕容傲传递的消息,嗯?你告诉我啊!”大怒之下,他亦是喘不上气,顿一下,冷嘲道:“我竟从不知,你如此有手段,竟能在我眼皮底下将消息传出。我真真是小觑了你。你能出卖我一次,谁知道,还会不会有第二次?!”

    烟落面色惨白如纸,夜风吹乱了她的长发,蓬乱如草,肺中涨满了郁气,再说不出一个字来。她有手段!她若没有手段,他如何能扳倒风离澈?!

    从小至大,爹爹一直循循教导她,要隐忍,要内敛,凡事不必去强争,因为真相自在人心,总是会被人发现的,多说无益。平时她总是忍忍忍,今日她一反常态,竟是与他争执了这么久,久到她几乎快要忘了自己前来寻找他的最初目的。然而这样久的争执,到了最后竟是毫无意义。

    良久,她兀自摇一摇头,一丝悲戚的笑浮上脸颊,幽幽叹道:“如是,我也无话可说。你考虑一下。虽不是一母所生,风离莹毕竟也是你的亲妹妹。一去紫台连朔漠,千载琵琶作胡语。她这一去,日后也不知多少年才能见上一面,你真的忍心么?”

    徐徐转身,她只觉得脚下有如灌了千斤般沉重,也不知自己是怎样迈开的步子,更不知自己脚下所踏的是何物,只觉得软绵绵的,仿佛踩踏在了棉花之上般轻飘。

    月色如霜,情然轻泻,拖出她细细长长的人影孤零零的凝冻在了地上。

    远处水红色的宫灯明明灭灭如遥远的星子,风吹着身旁的柳枝轻摇,却发出凄凉的哀鸣,高高杜于天空之中的月亮,也放佛有些悬悬欲坠,只冷冷注视着人间的一切。

    他的目光定定的巡回在了她的背影之上,那样的苍凉之感,如同一根根银针直直没入他内心深处,整根没入,深不见血。看着她这般一步步的走远,心中突然涌上了无尽的害怕。

    腾然上前一步,自身后将她冰凉无温度的身子拥入怀中,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此时却有如烈焰正焚烧着她的心,再无一丝温情可言。

    他靠近她,蹭在她的颊边,柔声道:“烟儿,今日你我都失态了。我们不要再计较了好么?别这样,我们就要大婚了,若你肯,我们还像从前一样。”

    她冷笑,笑得不可遏制,片刻停息后道:“皇上以为还可以么?”

    轻轻拂落他环在她腰间的手,她毅然离去。

    顺着来时的路,还走回来时的地方,那里栖息着两条小舟,一条是他乘坐而来,一条是她乘坐而来。

    俗语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他们,如今都不能一同渡船,各自一叶扁舟,又如何共枕眠?

    独自驱舟于湖心之中,只觉得夜风愈来愈冷,似能冷入她的骨髓之中。远远望去,宫殿巍峨高耸,宫灯明明灭灭,好像是一滴滴凝结的泪。水面之上似有白蒙蒙的雾气,将一切都笼罩在了朦胧之中。可迷了景色,却不能迷住她愈发清明的心。

    身后的湖心小岛,愈来愈远。

    可是,即便是驶出了这醉兰池,她终究还是要回朝阳殿。天下之大,却无处可去。也许此生,她都无法走出这繁华鬼魅的后宫……

    卷三 残颜皇后 第七章 飞鸟尽,良弓藏

    自那日后,彼此似乎皆是刻意躲避,她不愿见他,想来他也不愿见她。

    公主远嫁南漠之事,已然成了定局。听闻风离莹哭闹不止,几次欲闯御书房陈请,皆是被人拦下。而风离御更是下旨,将风离莹禁足于景仁宫中,直至十月出嫁。

    金秋十月,正是大雁南飞的时候,而昔日被先皇捧在手心里疼宠的十公主风离莹也将随着那些雁儿们一同去那遥远的南方。听闻南漠国山峦起伏,沼气瘴气频生,也不知风离莹这般身子黔贵的公主,如何能承受得住。

    时光在指缝间匆匆流逝,一晃又是过去了八九日。她几乎足不出户,日日只在朝阳殿中专心绣着为腹中孩子准备的锦被与枕巾。

    即便时间再难熬,也终于要到她册封皇后的日子了,心内平静得几乎寻不到一丝涟漪。内务府选定的吉时是后日正午,在正泰殿前举行帝后大婚仪式,普天同庆,届时又将是大赦天下三日,想来这大赦天下的皇榜已然是在晋都城内四处张贴,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那熙熙攘攘的街市之上,鼎沸的人群是如何雀跃的耸动。

    有多久没有出宫了,她真的很怀念晋都那热闹非凡的街市,那一一擦肩而过的过客,每个人的脸上,表情各异,有快乐的,有愁苦的,但却都是真实的。不像这宫中,人人谨小慎微,仿若都戴了一张面具,令人看不清原先的真面目。

    一想到明日便可出宫回到尚书府中,虽是回府待嫁,可这是目前最令她兴奋之事。爹爹,娘亲,哥哥都好久不见了,她真的十分想念他们,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同他们说,只怕是说上一整夜也说不完的。

    连连八九日,朝阳殿之中皆是人来人往,一众宫女内监们正在抓紧布置着,短短几日,殿中已是刻画雕彩,居香涂壁,锦幔珠帘,穷极执丽,隐约闻得椒香细细,暖香阵阵。这样的香意似细雨洒落,四处晕开,无所不及,兜头兜脸地袭来让人几欲迷醉。

    殿中更是置上了通天落地的屏风,皆是换上了水晶玉璧灯,以珍珠为帘幕,夜明珠为掌灯,鲛绡宝罗帐,帐上绣满了多子多福的吉祥图案,配上青玉抱香枕,冰蚕丝被。

    总是人来人往的,烟落瞧着不免觉得心中有几分烦躁。是以便起身去琴书的永寿殿稍坐片刻。太妃们的居所自是更远,永寿殿已然不是步行少刻便能到达的。是以烟落择了一轿撵,便独自去了。

    她此前并未去过永寿殿,远远只见,一座青砖古朴的院落正隐匿在碧水之后,瞧着竟有几分江南烟雨的味道。而殿前是一汪蜿蜒的碧水,池边垂柳荫荫,条条碧绿丝绦悠然垂地,仿佛女子舒展开曼妙长发,池边亦多假山,堆砌精巧,假山之上藤萝掩映,点缀得宜,恍若一副精美画卷。

    烟落行至假山后,细瞧碧波池水中,似有一条小舟。

    莲叶田田遮天,荷花高耸其上,水波粼粼如金。那小船之上,似有两名女子相聊甚欢,一名着绿衣的瞧着似是映月,一名着红衣的自然是琴书。看着她们泛舟其间,如在碧叶红花间寻找幽深之路,偶尔见着琴书折了莲蓬剥新鲜莲子吃。

    那样的惬意舒心,直教烟落眸中一阵?(:

    ) ( 抽皇后 http://www.xshubao22.com/1/147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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