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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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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这是一个纯粹的世界──天空是绝对的蓝、绝对的辽远,草原是绝对的青,绝对的广阔;风流云散,似是基其中唯一的变动。[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然而,几乎就要瞬间,地面微微震颤起来,天际则卷掀起巨涛般的烟尘……“快!云娘,快!”赶在最前头的汉子,环紧怀中的小人儿,回头对妻子急急地喊道,抽向座骑的鞭又加了力道。

    “官人,我……我瞧这匹马就快不行了。”云娘慌张嚷道。

    眼见后头追杀人马奔逐的沙浪愈逼愈近,薛家三口面临的生死危机几乎陷入绝境;当此紧要关头,薛汉登使劲地勒缰。“云娘,这匹马的脚力较佳,你和映棠先走,我想法子拖延他们的时间。”他动作俐落地翻身下马,独留爱女的鞍上,斩钉截铁地说。

    “不!官人──”她当然知道丈夫做何用意,忍不住激动地抓住丈夫的双臂,姣美地瓜子脸上尽是决绝。“要生要死,云娘相随。”

    “不管如何,咱们得替棠儿想想呀!”薛汉登反握妻子的柔夷,勉强扯了抹安慰的笑,回过头去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

    “官人……”生离死别,万语千言竟难成句。

    他迅速将妻子抱上下班马鞍,睇着两个最爱的目光是倾尽生命的温柔,留下最后的交代:“快走!不要回头!”

    薛汉登重重拍击座骑后臀,马匹再度扬蹄狂奔。

    伍云娘眼中蓄满了泪水,频频回首,却眼睁睁看着丈夫的身临其境影越来越校

    “阿娘,阿爹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走?”小女孩儿将一切看在眼底,满怀疑问怯怯地问:“阿爹要到哪儿去?”

    “阿爹呀,阿爹待会儿再来找我们。”声音略哽,她还是将泪水忍在眶里。“阿爹他……他……”

    “阿爹是要去买糖葫芦吗?”小女孩儿犹对先前在城中瞧见的糖葫芦念念不忘。

    “嗯……嗯嗯……”云娘重重地点头,字句含糊凝在口中,心中的痛怎么也无法告诉幼女。

    听到满意的答案,小女孩儿甜孜孜地笑了,乖巧地往母亲怀里偎去。云娘紧紧地搂着她,如同溺水之人抱着浮木;棠儿,的确是让她生存下来的唯一原因。蹄声达达,在天地间奏起了永诀地挽歌……

    ※※※

    牙雪山位于凉州城南,上有措岗玛湖、措秀玛湖,雪水盈注,常年滋润邻近的森林草原,当地居民世代奉之为圣山。

    “阿娘,这是哪儿?”揉揉惺忪地双眼,发现树木葱郁,和之前的草原景象大为为同,薛映棠操着软软地童音仰首问道。

    “棠儿乖,阿娘是带棠儿来找师父的。”

    “师父?”

    “是呀!”云娘温柔地笑了笑,百般爱怜地揉了揉女儿的发。“是棠儿的师父!”

    小女孩睁大了水灵灵地眼眸,不解地区性看着母亲。“棠儿的师父?”

    “嗯!”伍云娘未多做解释,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由于山路难行,枝叶繁蔓,伍云娘母女不得不改换步行。还好,映棠年纪虽幼,但向来乖巧体贴,虽然走得气喘吁吁,仍旧忍着没跟面色凝重地阿娘抱怨什么。

    约莫走了两个时辰,她们来到一道飞瀑前,溅水粼光在浓绿地山野间追逃出一带缀绣金粉的净蓝长绸。

    “涤尘道长请赐见!”伍云娘握紧女儿的手,朗声喊道。

    “涤尘道长请赐见!”见迟迟无人回应,她们再次开嗓大喊,而这回又加上一句:“贪贪痴心惧应断,嗔欢哭笑总为情。断情剑此。”

    说完,她自怀中取出一柄短剑,高高举起,嵌着琉璃地银白剑鞘在阳光下反射出夺目辉芒。

    “贫道有失远迎,让薛夫人久等了。”宏亮的声音先出,接着,枯瘦的身形从瀑布顶端飘然而下,落立在伍云娘母女面前;此人红光满面,白须委胸,眉眼皆是平和之气,已在此地清修上百年。

    “道长,云娘远道而来,实是有事相求。”秀眉攀得紧,她深深瞅了爱女一眼,以炯炯目光传达她的坚决。

    “与其说有事相求,毋宁说有女相托吧。”涤尘客的目光违巡而过,凡事已了然于心。“薛夫人,难道没有别的法子?”

    她摇摇头,苍白的脸庞透露出的静定令人有些骇然。“这是我家官人的意思。棠儿在道长的保护下当可确保平安。”

    “贫道当年以断情剑答谢薛官人救命之恩,没想到却因此引来浩劫。”涤尘客叹道。“莫非真是天数天意?”

    伍云娘无奈地微微动了动唇角,无言可对。

    半个身子藏在阿银背后、一直静静观看的小女孩,见场面一下于陷入凝重的沉默,于是轻轻拉扯阿娘的衣袖,嗫嚅地说:“阿娘……这个老公公就是棠儿的师父吗?”同时,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刺刺地瞠视着涤尘客。

    “是啊!”伍云娘环住了爱女。“还不赶快叫声‘师父’?”

    “师父!”薛映棠依着阿娘的吩咐,恭敬地喊了声。

    “谢谢道长!”伍云娘见涤尘客没有拒绝,当是默认棠儿为门下弟子,心中的重石终于放下;而现在,她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了……

    “棠儿──”她蹲了下来,温和坚定地注视着女儿,轻柔飘忽的笑容里潜匿着不易发觉的悲伤。“之后要跟着师父好好地学,要听师父的话,知道吗?”

    小女孩儿秀气的眉攒了起来,不解阿娘说这些话的意思,瞧了旁边的老公公一眼,而后,按捺了犹疑,轻轻地点了点头。

    伍云娘欣慰地笑了,纤细的手指缓缓抚过女儿秀似春山的眉、小挺的鼻,而后顺着俏脸的弧度滑下;呵……那明如秋水的眸、不点而红的唇可是她的翻版呢!

    “棠儿乖,阿娘要去找阿爹。”伍云娘告诉自己不可以耽溺在难舍的情绪里,将手中的断情剑交给女儿,柔美紧紧包住她握剑的小手,轻声交代着:“这把剑你拿着,阿娘没什么能留给你,只有这把剑了。”

    “阿娘……”小女孩儿虽年幼隐约之中却也能感受到什么,眼眶立即罩上一层水雾。“棠儿不要糖葫芦了!阿娘,棠儿跟阿娘一起去找阿爹,好不好?”

    “棠儿要听阿娘的话,跟师父在这里好好学。”

    “阿娘……”小女孩知道娘亲的决定不会改变,难过地低下了眼睫,圈起的阴景直直映入心底,困难地开口问:“阿爹,阿娘……,是不是……是不是不要棠儿了?”

    再也忍不住了,她一把将女儿搂进怀中,紧紧地抱着女儿瘦小的身躯,声音哽在喉间。“小傻瓜,棠儿是阿爹,阿娘永远地宝贝呀,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绝对是呀!”

    “阿爹,阿娘会来接棠儿吗?”薛映棠怯怯地继续问道。

    伍云娘咬着下唇,唇瓣的疼却怎么也比不上左胸的痛,再待下去,她会一辈子放不开女儿。猛然抽身,倏地站起,她再次向涤尘客道谢:“道长,棠儿就麻烦您多关照了。”

    语毕,她僵硬着身子往山下走去,强忍住回头再看女儿一眼的意念。割爱、割爱,舍下的痛楚确是如刀割川。

    棠儿棠儿,阿娘对不起你……风动林叶,沙沙作响,声音入耳后,在她的心底,全化成了没能对女儿说出口的抱歉。

    ※※※

    凉风习习,月明星清,本该是舒眠一场,但兽嚎鹊叫却为牙雪山的夜晚凭添几许诡魅意,尤其对初来乍到的薛映棠来说,更是满布了惊心恐惧。

    “阿娘……找到阿爹了吗?快来接棠儿吧……”小女孩儿裹紧了棉被,枕臂趴在窗边,仰望着圆盘月,嘴里喃喃念着。

    白玉似的月在她泪水的浸润下,晃悠悠地莲浮起阿娘带着笑容的温柔脸孔──这是薛映棠宁可战战兢兢地忍受骇人声响,也不愿躺回床榻的原因。

    “阿爹……阿娘……”珠泪滚滚而下,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掏出阿娘留给她的那把剑,薛映棠珍重非常地紧紧揣在怀里,直到人倦了,意识渐渐朦胧还是不肯松手,就这么枕剑而眠。

    天边坠落一颗星在蟒黑的夜空扫划出亮轨,而她眼角未平的泪,沿着脸廓的弧线慢慢滑下,在白皙的粉颊的烙上渍痕,最后落在剑 柄的玉石上,水珠儿漾起了透净的碧光。

    稀薄的碧光中,影影绰绰塑现了一个人形,立在她的身侧,用铁灰色有瞳光冷淡地凝瞄着薛映棠熟睡的脸,没有……任何表情!

    ※※※

    “这丫头又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镇日不见人影。”饶是涤尘客修为深高,已是长生不死的半仙,面对爱徒的怠于习武,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在牙逢里咕哝。

    岁月在首,薛映棠待在牙雪山转眼过了十三个年头,当初年方七岁的小女孩儿,如今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只是,“亭亭玉立”四字用来形容她的高挑身材尚可,若是意指她的行止性格恐怕就……呃……不大合适。

    果然,直到将夜之际,薛家大姑娘才背着竹筐归来。

    “师父,您瞧,这是今天我在大湖那儿发现的座舌草!”连屋都没进,薛映棠就急着从竹筐里拿出宝贝,圆睁的眸子里尽是灿灿光华,嘴上犹自停不下来。“真是太出乎意料之外了!平常得六月天才看得到尘舌草,今年夏暑来得早,竟然五月初就找着了。这下子,要做强骨膏就有材料了!”

    “咳唉!”涤尘客见爱徒喜上眉梢的模样,笑叹了口气,说:“棠儿……”

    “只要你能把采药草的心思放一半到练武上就好了!”低哑着嗓子,她佯作师父的声音抢了话头过去,眼睛骨溜溜地转了两转。[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事实上,只要听到那声‘咳唉’,她就知道接下来师父要说的是什么了,朝夕相处十多年,师父的习惯她当然是摸得清清楚楚喽!

    “丫头!忒也顽皮!”涤尘客轻斥了一声,实际上对这聪慧灵黠的徒儿却是宠爱有加。“都是邢小子的错!尽是教你一些花花草草,结果现在连套剑法也使不全。”

    “师父呀,在牙雪山生活得好好儿的,学什么武?是我自己不喜欢抡刀使剑,别怪罪邢爷爷。”或许是因为双亲俱为练家子,最后却遭人追杀而亡,所以她对习武一直有种莫名的排斥。

    涤尘客脸上一派平和,沉默了半晌才说:“快去换件衫子,莫要着凉了。待会儿上丹房来。”

    “是,师父。”瞧师父慈中有严的表情,这下她只得恭敬地行了礼,赶紧扛着装满尘舌草的竹筐回房里去。

    净了净脸,换件衫子,薛映棠乖乖地到丹房去见师父。

    “棠儿,你跟着为师的多久了?”

    “快十三年了。”奇怪,师父怎么这么问……她虽然老老实实地回答,但心里着实觉得不大对劲。

    “嗯……想不想下山?想不想回中原?”

    “师父的意思是……”唇角芬地绽起笑涡,声调微微扬起,透出一丝兴奋。“咱们要到中原去?”

    “不是咱们──”涤尘客将爱徒的反应看在眼底,轻轻地摇了摇首。“是你自个儿一人。”

    闻言不禁让她立即敛去欢欣笑容、改换成眉峰颦蹙的愁苦样,对于师父突如其来的说法感到困惑。“师父,为……为什么?”

    “棠儿,每个人都有自己当行之路,该是你走的,想避也避不开,不该是你走的,想找也找不着。”

    “可是……”理智的明白不等于情感的接受,薛映棠轻咬下唇,细声说:“徒儿舍不得离开师父。”

    这一老一小相依十数年,名之为师徒,实与亲人无异,真要分离,如何甘愿?

    “舍不得?呵呵……”涤尘客似是料到爱徒的反应,右手顺捻长须,呵呵笑了出来。“棠儿,舍与得就是你的修业之一呀!”

    听师父这么说,薛映棠知道事已无转园之地,除了接受别无他途,垂首闷声应道:“徒儿知道了,这就回房收抬包袱。”

    ※※※

    露白风清,月明如亲,如此良夜却无法使她一展笑颜。

    “断情……”轻喃如虫语隅隅,黯然的心绪在脆薄易碎的声音里昭然若揭。“要离开这里了。”指尖轻轻抚过银白色的剑鞘,最后停驻在青碧的玉捧上。

    这些年来,她几乎想不起阿爹、阿娘的脸孔,而残存的幼时记忆,以及温暖可依的感觉全寄寓在这把剑里。

    深深吸口气,接上了轻优的目光凝落在剑鞘,薛映棠幽幽地问:“断情,你这名儿是谁许的?断情、情断……难道不疼吗?”

    在牙雪山将近十三个年头,一木一花、一草一沙都如同亲人,更逞论拉拔她长大的师父了,如今却必须离开这些熟悉,重新唤醒几乎淡忘了的生离酸楚,只是这回她不再是小女孩儿,连哀求吵讨的机会都没有。

    “从以前到现在,断情……只有你一直陪在身边。”睫帘悄悄落合,霎时间,孤寂漫天卷烟排山倒海而来,许久不见的泪水自灵眸坠下。

    “只有断情……”

    ※※※

    水漾的月光柔漫入室,为粉颊末干的泪渍洒上晶莹点点,用明、影勾出她秀峰似的鼻梁。

    和过去一样地,他就这么定定地站在床榻旁,以冷淡依旧的铁灰色眸子溢着沉睡的她;和过去不同地,那姣美秀致的五官不再属于女孩儿家的,而是一个姑娘的了。

    碧光圈裹住他的身子,人鬓的剑眉有着绝然的冷肃,铁灰色的瞳眸犹如古井般深遂幽暗,紧抿的双唇勾出刚毅线条,不过,颀长挺拔的身材却因碧光半透而失去该有的定稳感。

    是的!他确非实人,该说是──魂体!

    十三年前,她用思亲的泪水唤醒了他这沉睡百年的灵魂,自此之后,每当月出的夜晚,他便能以魂体的形式出现。

    他盯着梨花带泪的粉脸,没有表情地。老实说,苏醒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浩恩,也就无需对当年的女孩儿──现下的大姑娘──抱有什么感激之意。

    卫逐离,非是被这浊浊凡世所逐离,而是欲将扰扰红尘逐离于自身之外。

    ※※※

    “除非是水中加入其他诱发之物,对吧?”她顺着邢叔庸的话说,稍顿了顿,接着道出自个儿的推论。“如我判断无误,水里另掺有僧溪黄和浮余。”

    “僧溪黄和浮余?”这两个是什么东西?怎么他行医大半辈子却没听过。

    “邢爷爷,您别觉奇怪!僧溪黄和浮余是牙雪山的矿石,我是因为师父炼丹需要才识得的,否则也是认不出。”薛映棠娓娓说来,声音像是滴雨般清脆。“僧溪黄和浮余性热,磨成粉后和植酸、蚶蓉、金线菇等熟药并置,理应会加重毒性,使气血运行转慢为快,所以张大叔会有上气发疮、胸腹疼痛的征兆。不过,下毒之人大概知道凉州城有个再世华伦,所以,并非加人寻常粉末,而是用僧溪黄、浮余炼烧后的丹头。这么一来,就算洽得好疮、解得了疼,双目还是难保。”

    “涤尘老儿把你教得好,既是聪明又是贴心。”邢叔庸如何不知这是棠儿维护他颜面的说法,持须微晒。“倒是应该如何个解法?”

    “这………张大叔的眼睛能不能复明,实在很难说。”她感到万分抱歉,实在是无能为力。“不过,若用寒羽捏、白余粮、皂矾等矿石粉末入水,七日后城里的水源当可恢复。”事实上,若非师父长年炼丹、而她自个儿碰巧喜欢研究药典,此时此地恐怕只有干着急的分儿。

    “不过,这些石头玩意儿,恐怕还是得你去找峻,你邢爷爷我呀,对这方面所知有限,果然隔行如隔山。”

    “姑娘,待会儿我去找几个壮丁,这差事就交给我们这些粗人吧。”在一旁聆听许久却插不上话的店小二,这下赶忙请缕。“大家都希望可以为凉州这次的劫难尽点心力咧!”

    “嗯,那好吧!就麻烦小二哥了。”薛映棠轻灵地笑了,浑然没把奔走一天的疲 惫放在心头。

    是呀!有什么比解决问题、帮助众人更来得开心的?

    ※※※

    在店小二俐落手脚的张罗下,很快便照她的指示将事情全办妥了,地方官尚且派兵驻守,以防有变。如今,就等七天后的情况了。

    弯刀般的下弦月以倾斜之姿向天际坠落,在月勾处不远有颗明亮的星子,如多情凝悌的眼眸。

    “断情,你瞧,那颗星星……”这几天的忙碌,让她觉得很踏实,心情也跟着开朗起来。“看起来像是在守护月亮。”

    倚在走廊的栏杆上,任由夜风梳发而过,虽觉微冷,但还是挡不住笑容舒卷自如的绽放。“如果,星星守着月,那么守着我的,就是断情喽!”

    是啊十三年如一日,断情从未离过身!

    “痴话!”

    什么?又是那个声音?这下子,什么好风、好月、好心情全都一哄而散!

    “是谁?”压低的声音里,犹有颤意。“究竟是谁?”

    她环顾四周。“没半个人呀,连个鬼影……”呸呸呸!乌鸦嘴!薛映棠赶紧捂住嘴,以示对冲口而出的后悔。“不怕不怕,有断情在,没什么好怕的!”她像是催咒似地,对自己不断重复说道,抱着剑的两手收得更紧了些。“不怕不怕,有断情在,没什么好怕的!

    果然,除了风打林叶过的着寒声外,再没半点怪异的声音。

    “我就知道──”她笑了,丽似夏花的俏颜中带了丝得意的味道。“断情会守护我的。”

    怎知,连声音都还末被夜风碾碎吹散,她的笑容就挂不住了。

    薛映棠瞪大了眼,看着碧光自手中剑 柄的玉棒流出……老天!那逐渐成形的是──“一个人”吗?

    第二章

    用力揉揉自己的眼,薛映棠怎么也无法相信──断情剑上的玉棒,竟然流出了一个人影?青葱玉指颤颤地指比,樱口微放,妙目不转地瞠视着。

    “这……这……你……你……”饶是平素口齿伶俐,这会儿每字每句全卡在喉里,惊得无法成句。

    “你别慌,我并非鬼魅。”瞧她吓成那副模样,卫逐离很有良心地开口解释,表情却是淡漠。

    果然,是她先前听到的男声。然而,这个认知却让她更加胆战,这代表一一有个男人能闯入她最私密的独处空间。

    “那……那你是谁?”天呀!她的说话能力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再这样结巴下去,真会笑掉人家大牙!

    “卫逐离。”相较于她明于外的骏然,他的杰度格外显得平和。

    “卫逐离?”有名字的应该就不是鬼吧──不管如何,她总要找个说辞让惊悸的心跳回复正常。

    他轻轻颔首,清冷的神态似乎在无声地告诉她──他不想重复先前说过的。

    “哦,这样呀,卫、逐、离!”她也不以为意,晃晃脑袋瓜儿,用吟诗的方式郑重地喃喃念了他的名。突地,想到什么,又提高了声音:“为什么叫‘卫逐离’呢?不是应该叫卫断情?”

    她振振有词的“神来一问”让他由衷笑了,柔化后的脸部线条裹在如水的碧光中有种自然的魅惑。“为什么必须叫‘卫断情’?”

    “你不是鬼,又是从断情里跑出来的,晤……不会是一般人,所以呀,我想……”薛映棠微侧着头,边思索边用手指在粉颊上点打着。“应该是断情剑的剑灵吧?以前听师父说过,真正的好剑有属于自身的灵智。既然,你是断情剑的剑灵,叫‘卫断情’不是理所当然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冠上“卫”这个姓,不过这样想他的名宇,就让她半点都不怕啦,因为,从七岁开始,断情就是她从未离身的家人!家人之间总不会互咬互害吧?

    “老实说,我亦非断情剑的剑灵。”卫逐离据实以告,铁灰色的瞳眸意外地浮载起笑意。

    “什……什么?你不是……不是剑灵?”该死!怎么又开始结巴了嘛!

    他秉持向来不重复说同一件事的习惯,扬扬那道浓眉,不容置疑的意思就再明确不过了。

    “那么,你……”她不能让自己再这么口吃下去,于是连珠炮似地飞快吼完。“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问得好!我到底是什么东西?”她多变的反应让他觉得有趣极了,回答的语气也就不若先前那般冷硬。“这么说吧,我是这把剑的主人。”

    “主人?哪有主人躲在剑里的?更何况,这支剑是我爹娘交给我的,断情应该是我们薛家的才是呀!”薛映棠圆睁大眼,难以置信地直盯着碧光中的卫逐离;他的答案确实再次出乎她的意料。

    “……”事实就是事实,他不喜欢辩解。

    “好好好好好,你是剑的主人──这样可以吧?”见他抵唇不语的沉定模样,根据之前的情形,她只有无奈地竖起白旗,另辟问题。“不过,你为什么会在断情里呢?”

    “问得好!这个问题……”再次赞她后,这回,他却自嘲地笑了笑。“我不知道。”

    “呃……你的意思是说,你是剑的主人,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剑里?”好不容易确定不会被他吓死,这下子,她倒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因情况复杂、思考过度致死。

    卫逐离面无表情,话没半句。

    立刻想起他那近乎狂妄的“习性”,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嘴一撇,咕哝道:“算了算了!你不知、我不知,大家都不知,也算公平。”

    两个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保持了好一会儿。

    “姑娘,我只想说一件事。”最后,先开口的是他,表情平和却透露相当的距离感。“助人得乐,不过是一时虚荣作祟的托词,等你明白人心险恶根本没有相助的价值后,就不会为一时虚荣而甘做傻事了。”

    “傻事?你说这是傻事?”薛映棠脸色一沉,炯炯目光直直往他铁灰色的眸子望去,微微提高的声音里;自有股浩然气势。“难道你要我袖手旁观?难道你要我对满街饿到行乞的穷人视若无睹?”

    卫逐离冷淡地看着她隐隐烧着怒火的模样,想说的已经说了,没必要跟她多解释,更何况他没这个习惯。

    “冷血!”鼓着腮帮子,她愤怒地低骂道。

    他不以为意,唇角飞快地勾动了一下又迅速扯平,似笑非笑中总带了点轻漠。“时候若到,自会明了。”

    甫说完,他的身形还原成碧光,如潮退般流回了断情剑 柄上的玉棒,一切复归平静,屋室里除她外再无旁人了。

    “喂!”用食指尖敲打着玉棒,她的口气称不上和善。“卫逐离?卫断情?卫冷血?”

    “我言尽于此。”里头传出他的声音。

    卫逐离知道她并不糊涂,光瞧她解凉州城水瘟一事就能看得出确实聪慧过人,然而历练少,想法难免过于简单;若非见她真心视断情为亲人,他可没有现身说话的打算。

    “搞什么嘛,这样就躲起来啦?”薛映棠发出不满的咕叽。“可恶!”

    支着下额儿,水目盈盈,定定瞅着手里的断情剑,犹自平息不了翻涌如涛的心湖。

    能相信么──断情和她说话了?

    朝夕相伴十三年的断情,竟然……和她说话了……

    ※※※

    七日后探查总口水源的情形,果如薛映棠的推测,凉州城的井水终于得以恢复。这下可好,她成了当地的名人,原先要采买的脚力、干粮等,全变为凉州百姓表示谢意的礼物,虽是百般推辞,却仍旧抵不住店家们开怀已极的热情,只有硬着头皮,厚着脸皮地收下了。

    耽搁些时日,现在总算可以踏出东途,往中原而去了。

    她从怀中掏出断情剑,剑鞘在炎日下发出夺目的银白辉芒,玉律的碧光相对地收敛许多;对着玉棒,胜利感不禁油然而生。“还说呢!这不是没事吗?如果我像你这么冷血呀,不知道凉州百姓还要受苦多久。”

    “……”卫逐离听得到她的声音。只是现在是白昼,无法现身。

    “没话说了吧?”朝剑 柄吐了吐舌头,事实证明他错了嘛!

    “到时,你就明白了。”他还是淡淡回了她一句。

    薛映棠不甘示弱地又做了个鬼脸。“不服气吗?”

    他没再出声,就如同被银白辉芒吞噬的玉棒,沉默而亮泽自敛。

    包袱拢上肩,薛映棠跨上座骑,在众人欢送声中出了凉州城;回头深深地瞧了瞧挤在城门口挥手道别的凉州民众,蓦地有股离情涌现……日头嵌镶的东方天际标示着中原的方向,咬唇、转身、呼喝一声,奔马如风前驰;眼前将会是怎样的光景?

    一、片、末、知!

    至少,贴身藏放的断情剑让她知道──自己,并不孤单!

    ※※※

    “大热天的,真不适合旅行。”

    翻眼瞧了瞧顶上的天,白花花的日光却刺得视线立刻瑟缩回来,薛映棠随手抹了抹额间的汗,还是忍不住嚷道;“再过没多久应该就可以到高沟堡才是,怎么还不见人家?”

    这一路走来,除了错身而过的商队,几乎不见半个人影,听凉州城那位掌柜大叔说,很少商旅会在热季往来,再过个把月,待天气转凉些,这条路线就会热络起来。

    “咦?有人耶!”在这个环境上走个两、三天,能看到半个人影都能让她兴奋个好半晌。“还不只是一、两个呢!”

    “别高兴得太早!”他漠然的声音从剑 柄上的玉棒传出。

    “卫冷血,你可不可以不要老是泼人家冷水呀?”虽然现在她确实热得想找潭冷水清凉清凉……

    “……”卫逐离本就不喜多事,听她这么一说,当下便噤口不语。

    “每次都这样,说不理人就不理人;一开口又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她咕咕哝哝地小声埋怨。唉……这冷血的“东西”就算不能现身,只是陪她说说话、解解闷儿,沿途也不会这般无聊!

    三人三骑迎面靠近,薛映棠正摆出一张笑脸准备打招呼,孰料,先开口的是对方。“喂!你叫‘薛映棠’是吗?”

    “嗯。”对于来者直接又不客气的问话,薛映棠已然起疑,轻声回答的同时防备心谁然而升。“有……有事吗?”

    “凉州的水瘟是你解的?”那人自顾自的问。

    “不全然。”凝重的氛围裹着,心知事有蹊跷,表面虽装得若无其事,整个人却紧绷了起来。

    “那就没错了!姑娘,你……咱们兄弟要定了!”刀锋般锐利的眼光朝左右一望,三人同时向她展开攻击。

    身子一伏、一侧、一半转,若非先前已有警觉,只怕连这三招都无法尽数避过。薛映棠勉力闪躲之余,手上绝绳一拉、双腿用力一夹,蓦地乘隙冲出。

    “追!”三人见她不战即走,哪肯放过机会?

    “哈!这下真的糟糕了!”低伏马背上,她还不忘给自己一个苦笑。

    若非座下马儿为良驹,和三人拉开一段距离,只怕她真会陈尸于此;然而,时间要是拖得久,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追上来……这会儿,薛映棠的脑袋瓜儿充斥着战鼓般的马蹄声,哪儿还有思考的余地?

    “哪里有物可遮蔽,不利马驰?”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寒冰似的声音不期然响起,敲醒她慌忙紊乱的思绪,于是忍不住叠声欢呼。“卫冷血,谢啦谢啦!”

    “还没脱离险境,你的言谢未免太早了点。”

    这卫冷血果然一开口就是泼冷水……不过,这个时候可没闲情跟他计较,她娇喝一声,扭转马首改向北去。

    “这丫头在搞什么?咱们一定得活捉那娘儿们。”三名大汉对她的举措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但顾不得许多,也跟着策马追去。

    “马儿快跑!马儿快跑!到得了石羊山就应该没事了。”在马耳边轻声地千隔万哄;抱着希望让她恢复了活劲生气。

    马儿马儿,快跑呀!

    ※※※

    逃进山里,虽无法让座下马儿发挥,但是借由林树的遮蔽和小径的错纵,反较空无一物的草原容易躲避追杀。

    “马儿呀,谢谢你负我奔驰这些日子,你确实是匹很好很好的马儿。”她跃下马来,柔荑轻轻顺抚着马鬃,既是感谢又有几许惆怅。“只是,现下我不能再保你啦,请你原谅我的自私,往山里去,你难于行,足印又会成为那些杀手的标的,所以……得和你道别了……”

    一人一马的共患难之情让她分外感伤,却知不得不如此,耳边响起先前狮父曾说过的──“舍”,是她今生的修业之一。

    “你就……好好地去吧!”幽幽长叹之口,薛映棠猛然一击马臀,马儿吃痛地跑了几小步又停下来,回过半个马身瞅着她。

    “马儿,别这样嘛!你快走快走!”一个跺脚,她懊恼自己滚落泪水的不争气。“有缘就能再见面,无缘……就等来世吧!”

    马儿像是听懂她的话,定定瞅了须臾,才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外。

    没有多余时间哀悼,眼看天色渐渐沉暗,周遭的空气也慢慢怯了热度,她必须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尽快觅个过夜的地方。

    高处是比较安全的。她找了个坚实的金若木,跃上枝头,又在四周洒了具防蛇之效的云石粉──这就是今晚的栖身之所!

    “幸好我是在牙雪山长大的,否则光听这些嚎声、叫声就够心惊胆战了。”她自言自语道,同时深深吸入一口冷冽的空气,怀念的感觉在她唇角勾提起舒卷自在的曲度。

    “只是……”如云过搞月,白日发生之事在经薛映棠的心头,成了不解的阴影。“为什么呢?为什么有人要我的命?我并没有得罪人呀?”

    卫冷血先前似乎已料中此事,应当可以为她解惑才是,于是,她掏出断情剑,指尖飞快地在玉律上轻敲。“喂喂喂!卫冷血,你出来吧──”

    碧光流泻,水凝成形,芒圈儿中的,正是卫逐离。

    “我早说过了,你的所做所为无非是自寻烦恼。”他面无表情地说。

    “你!这冷血的家伙,果真是开口没好言。”薛映棠忍不住怒火骤升,瞠目以对,然而旋即想到情况确实如他之言,登时,提起的气又一泻千里,哀哀道:“好啦好啦,算我活该,今日要在这里受你奚落。”

    “我没有取笑你的意思。”卫逐离回答得很认真,甚至两道剑眉蹙动了那么一下。“只是告诉你一个事实。”

    “谢谢你哦!”瞧他那个正经样,倒是她为自己酸溜溜的语气感到脸红,连忙道声谢;不过,薛映棠仍没忘却心中的疑问。“卫冷血,卫……卫逐离,为什么你如此肯定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

    铁灰色的眸子率直地睹过她的水瞳,他淡淡地说:“人心险恶。”

    “啊?人心险恶?”就这四字?是他语藏玄机,还是她资质驽钝?怎么还是没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你助凉州解水瘟,虽是让许多百姓受益,但却有人因你的多事而蒙受损失。”见她犹陷五里雾的模样,卫逐离说不出心底微渗的是什么感觉,只是如常地凝肃着脸。

    “你是说……”她微倾螓首,睫帘略低,无意识地轻轻咬着下唇,用心回想整个事情经过。“姓腾的那位大爷?”

    当时,确曾听小二哥提到这号人物,只是她没放在心上。

    见他似有若无地点了点头,许是同意她的推想。

    “可是,我不认为我做错了呀!”抬眼向他,澄净的目光里透露出迷惘困惑。“卫……逐离,你说呢?”

    她那再认真不过的神情、再专注不过的视线,直直撞进了他的眼中,竟使他没来由地屏住了气息,语调也不若平常冷淡。“你,就是太天真了。”

    “你的意思是……我太愚蠢了吗?”薛映棠无奈地蹩起了眉,环着屈膝的手跟着收紧了些。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笑了,原本冷毅的面容在碧光圈围下愈发显出一种凉沁的温柔。

    “哦?那是什么意思?”

    “你,太干净了,所以无法体察人心的污秽与黑暗。”

    “那么,今天遇到的事,就是一种污秽的体会喽?”

    卫逐离不语,明白她并不需要这个问题的解答。

    “时候不早了,你快休息吧!”淡淡留下一句,不等她应声,卫逐离颀长的身形又化做碧光,流运断情剑上的玉棒。

    “卫逐离!卫逐离!”她棒着断情剑,又喊了两声,觉得聊得还不够尽兴。

    他果然不搭理她。

    “算了算了……这冷血的家伙,每次都这样。来嘛匆匆来,去嘛匆匆去,白天没事还会突然出声吓人,我看还是好好睡上一觉比较实在,别去想什么卫逐离、卫断情,还是卫冷血了……”她叨叨絮絮说着,字字句句若有催眠之功,没多久,薛映棠确实缩抱身子,枕着膝、入了眠。

    新月如勾,却勾不住云裳夜幕,风吹云动,日出夜过……

    ※※※

    唔……天亮了……叶筛的光点在她合起的眼皮上跳动,迫使她不得不面对已是白画的现实。薛映棠揉揉双眼,撑着树干慢慢站起,天呐,一眠招来全身酸痛!

    寻水净颜、采果为餐,对她而言是熟悉之事,做起来都还俐落;然而,却不知昨儿个好不容易摆脱的三人是否已经出了石羊山?

    “该下山吗?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呀……”抬眼望了望无垠的蓝天,樱唇逸出了轻叹。“不管了,不管了,碰碰运气吧!既然昨天能甩掉他们,也许就代表此后不会再见。”

    拿定主意后,薛映棠沿着溪流下山,一路上确实都没碰着要追杀她的三人,本来已经放松的惬意心情,却没能继续维持──

    “不!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这……”男人连声哀求,惊吓的语气中夹着浓浓的哭腔。“请大爷放过我们一家吧……求求大爷……求求大爷……”

    这是从不远处的一户人家传出来的。

    薛映棠猛然打了个寒颤,聪慧如她,几乎已然知晓哀鸿之声所为何来;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屋舍,双手成拳,不山自主地越握越紧、越握越冷。

    “不!不!”这回是个妇人的尖声惊叫。“银钏儿不过十来岁,你们不可以这样对她……你们不可以这样对她……不可以……不可以……”

    “啧啧啧……这么标致的小姑娘,来,老子亲一个!别躲别躲!亲一个!”淫笑声放浪得令人作呕,隐约中听得到低抑的啜泣。

    背抵着屋舍边墙,转个弯的前院就是事发现场,薛映棠全身紧绷,非常注意那里发生的种种,豆大汗珠自额间滑落却无心拭抹,下意识紧咬得唇带微微掺出血丝也毫无痛觉。

    “快说!你们究竟把那丫头藏在何处?”

    “没有没有!我们真的没见过别人。”男人惊慌地摇头摇手。

    “没有?”阴狠的目光逐一扫过。“那这匹马是怎么来的?”

    “那是……昨天傍晚它自己跑来的。”

    “那丫头是不可能独自逃走的。”在草原拼生拚死了大半辈子,这点谎言还想唬住他?“区区一个弱女子要是没有马,根本寸步难行。”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说来说去,他就只有这么个答案。

    “这女娃儿年纪不大,身材却熟得很,啧啧啧……合老子的味儿!老子喜欢!”说完,毛手硬是上了女孩的胸脯,揉压挤捏,丝毫不理会女孩受辱吃疼的哀叫。

    “你们再嘴硬,我这位兄弟可是不介意当场替你们女儿开苞哦!”

    不行!不行,她受不住了!怎能让这无辜的一家子受她连累呢?无论她现身后会遭遇什么,她都必须这么做,责无旁贷!

    就在此时,卫逐离淡淡的声音蓦地传出。“你过去也无济于事!”

    “你的意思是……任由这户人家受到凌虐亦无妨峻?”这卫冷血不至于无情若此吧?

    “嗯!”他的回答毫无迟疑。

    她不敢相信,卫冷血居然答得这么理所当然,简短的一个字残忍得让她几乎停止呼吸。

    “反正,他们逃不过这一劫了。”卫逐离追加一句,语气之冷漠似是全然不将刚才发生的种种当做一回事。

    “可是……可是……”她极力压低声音,却抑不住有悲、有愤、有不忍的复杂情绪持续地堆垒。“我不是你,我……我做不到!”

    心一横,薛映棠从屋侧转角缓步而出。

    “住手,我在这里!”

    第三章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她。

    三名汉子一批眉、一歪嘴、一瞠眼,那是对猎物有浓厚兴味的表现。“你终于现身了。”

    “你们要找的是我,别为难他们。”这个时候,她没有胆怯的权利;薛映棠下颌微扬,朗声道:“我和他们素未谋面,是刚巧经过这里听到异声才发现的。与他们无关!”

    “好,你过来。”

    薛映棠眉编成结,芳容犹有豫色。走过去仅是几个步移,的确轻而易举,但……会不会就此跌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不过来也行,这女娃儿就……”话不用说尽,狰狞的笑容就已足够表意。

    “你们放人,我就过去,反正视下我是插翅难逃了。”

    “哟,居然讨价还价起来啦?好!老子依你,谅你也变不出什么把戏。”他们解开对女娃儿的箝制。“该你了!”

    早在现身之际,就该有所觉悟了;她深深一个吐纳,以勇赴沙场的慨然之姿走了过去。

    他们并未对她骤下杀手,看来她暂无性命之忧。

    “走吧!咱们可以回去交差了。”为首的汉子险喝,押着薛映棠上了马。

    “那他们……”另一名用手指着相拥而位的一家三口,问道。

    为首的头一摆,使了个眼色,只见两柄大刀倏出,几个比划,干净俐落地取走了三条无辜的生命,连张口惨呼都来不及,尸首已经交叠横陈于血泊之中。

    “不──”薛 (:

    ) ( 窃欢 http://www.xshubao22.com/1/149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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