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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薛映棠眼看着惨剧在瞬间发生,脑中刷地空白,无可自抑地悲喊出声。[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他们?”
三人对她的反应完全不睬,犹自沉溺在杀戮的快感中,脸上堆满了残忍血腥的笑容。
“为什么……为什么……”无能为力、回天乏术。她只能呆愣地看着怵目惊心的场面,卫逐离再度料中结果,而她第一次如此希望事情不是按着他的说词进行。天晓得,将他的话与现下景况相对比,薛映棠几乎要痛恨起他的铁口了!
※※※
“你先在这里待着当头要见你时,自然会有人带你去。”
三名汉子带薛映棠到了某处后,便将她关进地牢里,然后甩头各自寻欢作乐去了,留下她一个人,连找个看管的狱卒都免了,显然是认为她绝无脱逃的可能。
先前目睹渗剧的经验,迄今仍如巨浪狂涛般击打着她的心壁,以至于她的神情总有几分恍惚,像是从尘世抽离一般,整个人编坐在墙角;甚至,对卫逐离的出现择无知觉。
“你,也该醒来了。”他自然明白薛映棠反应如此之困。“再这样下去,你又能如何呢?认清现实吧!”
她循声转头向他,目光也直直瞅着他,但是偏就少了那么点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她的眼眸仍有几分空洞,像是受了伤的动物般专注地看着他,带了点可怜兮兮的味道。“我……我不是已经照他们的话去做了吗?为什么要赶尽杀绝?为什么连条生路都不给那户人家?”
疼惜的情绦如飞燕掠波,虽然轻忽,但确实在他向来平静的心湖上划出调痕;然则,毕竟只在这一瞬,随即他又回复内外皆冷的卫逐离。“没什么好问的,这是必然。”
“没什么好问?必然?”总算,他的话慢慢唤醒了薛映棠思索的气力,她的瞳底渐渐匀出平素的神采。
他挑高了眉头,双手交抱胸前,铁灰色的眸子只是专注地看着她,依旧没有习惯重复同样的答案。
“我一直以为……人都应该有最根本的怜悯之心……”因为心力憔悴而侧头低垂,薛映棠艰难地闷声说完这句话,眼眶终于固不住朝露般的清莹,泪水成滴滑落而下。
见她沮丧哀伤的模样,“是否应该安慰她”的念头竟然闪过脑际,这──让他不由得心头一震;似乎有种柔软情绪暗暗蕴蓄着,而他对这个陌生的感受无以名之、无以形之、无以释之,或许……亦无以阻之?
“难道,这也是你说的──污秽的体会?”她抬头望向卫逐离。
“既然无力改变事实,那么,就只有试着接受。”
他平静的神情、略显淡漠的回话方式,适巧帮她冷一冷情绪;薛映棠沉默半晌后,幽幽说道:“即使真的接受,我却不能不难过。”
“放心!有一天,你就不会难过了。”卫逐离微微笑着说,那笑容看在她的眼里却觉得冷得令人哀伤。
这次,会不会又应了他的预测?有一天她将不再为这些感到难过……和他一般……她怔怔望着他,却没有问出口。
“早点睡吧。”
“唔。”她顺从地点点头,而后又低声说:“卫……卫逐离,可不可以陪我……直到我入睡?”这个时候,她真的渴望有个亲人能在身边相伴。
他愣了一下,才淡淡地说:“你睡吧。”虽然没有得到正面的回答,但是她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安心地合起眼睫,安心地等待一个没有污秽与血腥的梦境。
过去十三年,总是待她熟睡后,偶尔才现身在旁看她几眼;最近,则是在交谈完、她入睡前回到玉棒。而这一次,卫逐离依由她,就这么静静陪着,伴她从现实直到梦境。
或许,真的已经无以阻止了……那暗暗蕴蓄的柔软情绪……
※※※
富丽堂皇的厅堂里,堆瞒了奇珍异宝,插挂其中的几幅字画,不仅少了雅致,反倒愈发显得俗气;位据主座的男人满脸油光,金袍绿袄,挺了个肥圆的大肚子,正左拥右抱与怀中的美女调笑嘻闹。
“你就是薛映棠?”男人眯起眼打量着她,态度轻率极了。
“你就是姓腾的?”对于这种恶人不用太客气,薛映棠不甘示弱地回瞪他。
“丫头,你活得不耐烦啦?这样称呼当头……”
“我叫腾格里。”他对属下摆摆手,表示不以为意。“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薛映棠吗?”
昂起了头,她以沉默作答。
“哟!这么凶呀?”腾格里笑笑,仍未动怒。“女人就该是女人,柔柔的让男人疼宠,怎么可以像你这副模样呢?”说完,便在怀中佳丽的腰间掐捏一把,惹得两位美人儿笑得花枝乱颤,娇声喔嚷。
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想到之前他们对女娃儿的侵犯,如今的所见、所闻只会让她更觉恶心难耐。
“是你解水瘟的?”腾格里道。
“如果不是,你抓我来这里作啥?”这次,她没好气地冲了回去。
“抓?这词儿太严重了点吧,不过是请姑娘来寒舍作客罢了。”
薛映棠不想理会他戏渡的态度,凛然遭:“为什么要污了凉州的水源?难道,就为了你逞个人的私欲吗?”
“哈哈哈……小姑娘就是嫩!”腾格里放声大笑。“不过就是赚赚银两,再怎么说,我可没有去杀人放火,更何况我还不辞辛劳派大车运水至凉州冽!”
这就是卫冷血说的“人心险恶”吗?以他人之苦换取自身之乐而面无愧色……看着他得意洋洋的模样,她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窖,寒到骨子里去了。
“说正经的,姑娘愿意留下来吗?能解水瘟,想必懂得许多,与其为那些穷老百姓做没有报酬之事,不如为我腾格里效命。你意下如何?”
“休、想!”薛映棠断然拒绝。
“哟!这么快就回绝啦?”他仍是一副轻蔑样。“不想听我开出的条件?”
“不想。”如今,她只想尽快离开此地,然而这个似乎由不得她。
“也好,像你这样的大美人儿……沾染铜臭就可惜了,应该是长伴胭脂水粉、轻罗绸缎才对。”腾格里垂涎的视线在她身上肆无忌惮地上下游走,事实上,从她刚踏进这个厅堂,他就无时无刻不在注意她曼妙有致的身子和姣美无祷的脸蛋。“我瞧还是做我的小妾好。”
“无耻!”她胸口气血翻滚直欲作呕,忍不住咬牙骂道。
“丫头,你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被咱们当头看上,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下半辈子跟着咱们当头可就不愁吃穿啦!”旁边的喽啰吆喝着,而腾格里的气焰愈发猖狂,趾高气昂地抬起圆滚滚的下巴,几乎是拿鼻孔看人。
“我没兴趣!”薛映棠柳眉一竖,星眸一瞠,目光飞快扫过厅上众人,冷冷地说:“如果只求不愁吃穿,岂不和一群畜生无异?”
“既然如此,那你就怨不得我了。”腾格里缓缓地开口道,轻忽的神色中隐隐透着杀意。
他横眼使了个暗号,两旁的属下纷纷操起手上的家伙;当此一触即发之势,薛映棠不得不取出贴身藏放的断情剑,护在胸前。
“哦?你也有剑?那好!”见到双方已呈对峙局面,腾格里笑到脸上肥肉挤成一团,饱含兴味地等着观戏。“这样,可以死得精采点!”
其中三个大汉提刀先上,薛映棠拔剑出鞘,左一格、右一挡,再旋身闪过攻击,想要防卫已是大感吃力,更遑论要反守为政。虽然她抱持宁死不屈的决心,却仍不禁感到慌乱,现下她开始后悔当初不肯听师父的话好好习武了。
“身后!”“下盘!”“左胁!”……卫逐离。他像是摸透了对方的心思,总是先一步指出攻击的位置;依照他的提示,凭着断情剑和灵巧的身手,她勉强还能支撑。更重要的是,那熟悉的沉稳声音就如定心丸般,让她收束起仓皇的情绪,感到莫名的心安。
腾格里眼看三人难以取胜,努了努阔嘴,支使另外四人加入战局。
这下子,薛映棠登时又落下风、险象环生。卫逐离虽能提点,但以她三脚猫的功夫同时与七人交手,实在是难度太高了。
说时迟那时快,“嗤”地一声,她右臂长袖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薛映棠轻咬下唇,手中的断情剑和脚步的挪移变幻不敢有片刻停顿,然而终究避不过迭来的攻击,肩头硬是中了一刀,鲜血登时进流。
薛映棠忍着疼奋力抵抗,受伤后的移位却不免稍缓,时间一久,刀刃在她身上多处留下深浅不一的伤痕,衣衫上已经血斑点点。
此时,她已有难逃此劫的觉悟,只是……“棠儿,每个人都有自己当行之路,该是你走的,想避也避不开,不该是你走的,想找也找不着,”──那是离开牙雪山前师父对她说的。
“呃……你的意思是说,你是剑的主人,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剑里?”──那是第一次见到卫逐离张口结舌的情景。
记忆如涛翻诵而出,她还有想见的人、想解的疑问呀;倘若命丧于此,那么断情剑会如何?卫逐离,他……他又会如何?思绪扰扰,泪湿了眸;身子的移动却越来越迟慢……
泪泪的殷红血流染上断情剑的玉棒,竟被吸入如潭的青碧色中,慢慢地形成一圈精色的血线……霎时,断情剑发出刺目的银白辉芒,随即自她手中脱出,悬定在半空。
这一局变,让所有的人都止住了动作,包括伤痕累累的薛映棠;一时刀来剑往的场面顷刻间鸦雀无声,一致屏息基然目瞪留在银光里的断情剑。[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好哇!真是稀世宝剑!”划开这片静溢的是腾格里的抚掌笑喝。“这把剑,我要定了!
腾格里的话才说完,众人一拥而上,争相要为当头取得断情剑。
只见断情剑辉芒束敝,剑身以“风驰电掣、蹑景追飞”之态穿动,瞬间,场面回复静悄悄。剑依旧悬定半空,屏息以望的,却只剩下四人──薛映棠、腾格里及他的两个美人儿;至于,其他的人……全死了!
怵目惊心的鲜红,如毯席地,洒满了一整个应堂。
回过神的美人率先尖叫好娇弱的身幅往腾格里的怀中偎去,四只手臂像攀着浮木似地紧紧搂住他的颈项死也不放;惊骇过度的腾格里却再也没有安抚美人的力气了。
“饶……饶……饶命呀!”腾格里吓得脸上油光尽褪,只剩惨白。
断情微微动了动,剑尖正指对他的鼻。
“你走你走!”见它犹有杀意,腾格里歇斯底里地猛挥手,认定薛映棠就是祸源,催赶她离开。
“够……够了!断情,够了!”寒颤着声,她虚弱地说。对于这样的景况,薛映棠的震慑并不下于他们。
“这时放了他,后患无穷。”卫逐离冷绝的声音传入她的脑中。
“不、不!不要!”她不断摇头,这么多条人命因她而死,再看到哪个人淌血断气,她不晓得自己是否能够承受。
陷人死寂的僵持,时间随每一滴汗珠迸流,断清剑始终没有动作;仿锐佛过了千百年,终于,断情剑缓缓平落地面。
“你不要后悔。”他撂下淡漠的一句。
薛映棠没有回应,迟疑了好一会儿,才俯身拾起断情剑。
腾格里长长吁了口气,紧绷的俱意略消,手脚却都吓得发麻了,惊魂未定地叠声说:“你快走吧,不要再来了。”
她一是不想在此处多留片刻,飞快瞥了一眼地上的尸首,由衷默默哀悼,而后快步离开,将满室的血腥留给了腾格里。
※※※
向晚的风在草原上织起寒意,吹乱了她的发丝,储斑点点、破痕多处的衣衫此时徒显狼狈不堪,已无法抵御将来的夜凉。
薛映棠坐倒在地,实在不记得自己究竟是怎么离开腾家的。印象中,她只是掐着“要离开”的念头,驱动脚步急行,其他在脑海中的,几乎就是……一片血雾!
最后,是疲 惫让她停止的。
犹自喘着气,许多画面声音却向她袭击而来──女娃儿一家交叠陈尸……七名大汉倒在血泊之中……还有那些无耻之徒狂浪轻恣的笑声……为避追赶疾奔的马蹄声……
“不!不要!”捧着头,薛映棠不住使力地晃,然而那些影像、声音如鬼似较,始终在她脑中交错盘桓不去,连带牵引出许多深埋多年的记忆。
“阿爹……阿娘……”口中逸出破碎的轻喊,那是她几乎遗忘的想念,被爹娘疼搂在怀的安心感,终化做抑声的吸泣。“阿爹……阿娘……”
卫逐离无言悄立在她身后──她这般单纯得近乎透明,也很自然地展现这样坦然净洁、宛若初生的自己。不可否认地,见她识药石、解水瘟的细腻与胆识,确是聪颖灵巧,然而,如此慧黠的她却来不及学会用在人事机心的了解和警觉上。
是他残忍?是他做得过分?是他强逼着她面对各种丑陋?一连串的们心自问因她而起,轻叩着他向来视为理所当然的认知。
“这样会受凉的。”良久,他终于开口,对哭累了呆坐着的薛映棠说,相较于平素的冷淡和缓的语气显得格外温暖。
“我理会得。”背着卫逐离,她意兴阑珊地随口一答,并没有起身动作。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明知她单薄的衣衫抵不住草原上呼啸而过的夜风,卫逐离却无能为力。
“为什么你要杀了他们?为什么……为什么……”圆睁着空洞的眼,她叠声问道。
“为了断情剑不能落在姓腾的手里。”卫逐离语气稳敛地说。至于,这个答案究竟在出手的那一瞬间有多重要,他心里是雪亮的;事实上,若非她的血渗入玉棒,他仍旧只是个魂体,与剑灵无异,没法子御剑施招。
“需要杀了他们吗?需要这么做吗?”像秋风中哆嗦的叶,她的声音打着颤。
“不狠心,你以为他们会轻易放手吗?”
他的话撞在她的脑际,那是明净的她无法回答的黑暗问题,沉默半晌,她只能摇首抖落轻喃:“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同时,晕眩的感觉如潮涌,一波波袭来。薛映棠双臂环拥着自己,说话的声音有些低浊。“好累……真的好累……”
“你撑着点。”觉察出她的声音有异,他来到她的眼前,苍白的颊间泛着不寻常的潮红。他飞快地思忖着──眼前必须赶紧寻觅一处暂栖之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可现在他能做些什么?他只是一个魂体呀!
果然,她呢喃如梦呓。“我……想睡了……”然后,就这么躺下来,身子蜷缩如弓,只觉得风好大、天好冷;而她,好累……
“薛映棠,不可以睡!这一睡,可就再也醒不来了!”见她慢慢合上眼,第一次,卫逐离扯嗓急喊;第一次,唤她的名;第一次,心跳如鼓,任仓皇将理智冷静掩没。
如果做得到,他会用力摇晃她的身子,保持她的清醒。可……该死的!就算能够御剑施招,他仍然只是一个魂体!
“唔……不行,我真的……好……好累……”这是薛映棠闭合双眼前最后说的话。
野风踏革浪而来,将她细碎的字句席卷而去,很快便湮没在墨黑的夜空。
眼睁睁地看着她倒在荒寂无人的草原上却柬手无策,如今,卫逐离的心也仿佛石沉大海,没个着落处了……天杀的!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为什么他只是一个魂体?
※※※
“什么?飞剑伤人?”阴沉的脸庞镂出暗影,微扬的语调有些微的惊呀。
“是的,腾格里重要的心腹无一幸存,至今犹有悸栗。看来,会主的利益难免会受到损害。”
“腾家是莲素会西进谋利的触角,不可倾弱。”男人说得斩钉截铁,丝毫不容置疑。“究竟情况是怎地?说详细些。”
“是!”抱拳一择,恭谨陈报。“听说,那把剑很特别,可藏放襟怀,又长于匕首,剑鞘通身银白,唯柄嵌有碧玉。”
“哦………”男人陷入沉吟,思绪疾驰,翻索着记忆。如此不短不长的剑,符合来人形容的,就他所知,这世上只有一把,名曰“断情”。
相传百年前出了位少年高手,不到三旬之龄便以一柄异剑独步江湖,连诛横行多年、人人莫可奈何的六十三恶。那柄异剑,便是“断情”。如今,传说剑内藏有当年那位高手自创的剑谱,成为武林人人思夺的至宝。
“会主?”小心翼翼喊了声。
“嗯。”目光恢复犀利,端着烛芯微光,男人以势在必得的坚决,简快沉稳地下令道:“找出那把剑!”
第四章
“姑娘,你醒了!”
“唔……”薛映棠悠悠醒转,徐徐扬起睫帘,头还有些昏沉,全身关节酸软无力,喉头痛疼欲裂。“水……水……”
“来来来!”妇人轻轻支起她的脑勺,热心地舀了碗水喂她饮下。“慢慢喝,别急。”
“谢谢。”虚弱地笑了笑,她只依稀记得自己半晕半睡倒在草原之上,如今见到的却是个中年妇人,实在是不明其间发生何事,于是问道:“请。教大婶儿,这里是……”
“要不是我儿子阿吾兰齐出外寻找失马,恰巧碰到你,这会儿只怕你已活活冻死啦0圆滚滚的满月脸上堆满了和善的笑容,温煦如冬阳“这里是我家。”
薛映棠双肘使力企图撑坐起来,久卧后一时之间却难用劲。
“姑娘,你别急!就好好歇息吧,没关系的。”看她有此举动,妇人连忙劝阻,并安抚她留在睡榻上。“才刚刚退了热,身子还虚得很呢,可禁不起你这般折腾。”
“那就……打扰了。”
“快别这么说,出门在外总是相互帮忙,相互照顾嘛!”妇人亲呢地拍拍她的头,仿佛将她当做自家人般。“你躺着,我去弄点奶茶来,喝了之后会觉得比较有精神。可别起来哦!”
“嗯。”轻轻点了点头,薛映棠报以由衷一笑,侧头目送大婶儿出了房门。
仍旧摆脱不去浓浓的倦意,她缓缓合起眼,然而思绪却无法立时停下……想起离开牙雪山后的种种遭遇,觉得相当不可思议,那是下山前怎么也料想不到的。求生与杀戮、哀鸿与浪笑……
这段日子以来各种体会让她觉得时间的流动不断加快,快到连心境都沧桑起来,尤其在识得卫逐离后……想到“卫逐离”三字,她的脑袋瓜儿猛地受到重击,赫然察觉到断情剑未在怀中!
断情咧?衣怀空荡荡的,心也空荡荡的,薛映棠登时慌了乱了,顾不得身骨虚弱,她硬是咬着牙,用尽所有气力,颤库巍巍地站了起来。尽管困难,她仍是凭藉扶持外物步履唯艰地在房间里四处寻找。断情,是陪了她十三年的亲人呀,房里摆设简单,视线所及之处并没有断情剑的踪影,但她不愿放弃,依旧费力走寻,只是事情并不顺她的意……
难不成,有人见断情剑值钱于是私自拿了要去卖?这个可能闪过脑际,薛映棠怔怔立在原地,再也使不上力了。
正当她束手无策、失落感开始蔓延之际,大婶儿焦急的声音响起:“哎哟喂呀!你怎么起身了呢?不是要你好好休息吗?”
她没有马上回答,抬眼正巧对上大婶儿关怀的目光,旋即又避了开微微摇了摇头。心里不由得浮起猜疑──会是大婶儿或是她的儿子拿走的吗?
“来,坐着坐着。”大婶儿热情地扶她回到床沿坐下。“这碗酥油奶茶趁热喝下。”
从大婶儿手中接过茶碗后,她只是捧着,心思绕着断情百转千回,偏偏疑窦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压下。
“怎么了?”
“呃,没什么。”她勉强一笑,忙把手中的酥油奶茶往口里送,仍在思索要如何开口相询。
“对了,姑娘.有样东西我收了起来。”
此时她再也忍不住了,于是冲口而出:“是把剑么?”
“原来,你已经发现啦?”大婶儿犹笑得灿烂。“因为你身上的衣服被雨露浸得湿了,所以我就帮你换了衣,剑也就拿起来,这样你可以睡得好……”
啊?换了衣?她连忙低头察看,果然,身上着的是另件衣裳,通身是大红色,宽袖宽摆,胸前缀满成串的香草花──她曾在凉州城里见过,这是裕 固族人寻常时穿的。
“怎么?现在才发现呀?”大婶儿爽朗地笑了,丝毫没有矫作的遮掩。
“唔……”薛映棠失笑地涩温应道。她可以立即知道断情不在怀里,却连衣裳被人换了也没知没觉。“可否麻烦大婶儿拿剑给我?”
“哦,好呀!”稍有一顿,妇人没想到眼前的女孩这么看重那把剑。“你在这儿等着哟!”
当她的手紧紧握住断情,霎时便觉心里完满了,连眼角眉梢都不由自主地弯起新月的弧度,笑意盈盈。
“见你这么开心,那就好了。”大婶儿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男人们的家伙可以让女孩家高兴成这样。“好好休息吧,我还有事忙呢!”
“真是不好意思,您忙您忙。”她抱以歉然一笑。
房室里就剩她一人了,哦不,严格说起来,除她之外,还有断情。有断情为伴,孤单就永远沾不上心间!
只是,在这同时,对于适才竟轻易地怀疑起大婶儿,她不由得感到惭愧与自我厌恶。
※※※
这里是裕 固族的小村落差不多有五、六家,总共约莫三十来人。在她身子稍稍恢复后,大伙儿在村寨广场燃起大火炬,家家户户门前也竖起火把,围着熊熊烈火,且歌且舞且饮酒,表示欢迎这位“不速之客”。
“一块儿跳舞吧!”邀薛映棠起身的,正是她的救命恩人──阿吾兰齐,露出一口白牙,憨憨地冲着她笑,顿高的身材在她面前形成阴影。
“我不会跳哎!”
“我可以教你!”他脸上微红,显然是鼓起相当勇气。
一方面盛情难却,一方面也觉得有趣;毕竟,她长这么大,这种热闹的场面还是头一回见到呢!她含笑地点头,柔荑放进他伸出的大掌里。“那好吧。”
“不难,你依着我做,就成了。”阿吾兰齐热心地教她。“嗯,好,手给我,和咱们一起跳吧,要越跳越起劲儿!”
薛映棠一时虽在摸索,但很快就跟上了。
“呵,真好玩!”当歌声稍停,大伙儿纷纷回到家休息。她随手揩了揩额间沁出的汗,打从心底的笑容在火光的映照下明灿似的。阿吾兰齐心愣愣地瞧着,移不开目光。
“咦?你还好吧?”看他怔愣的模样,似乎不大对劲,于是急切问道。
“啊──”他如梦初醒,腼腆地搔了搔后脑勺,呆呆地叠声应着:“好!好!我很好……”光是这么瞧着她,心里就快活得很,还能有什么不好的呢?
旁边倒是有人怪叩起哄──“瞧瞧这小子,见到漂亮的姑娘神都没啦!”
“小子还会害羞咧!”
“阿吾兰齐的妈,可以准备迎个新娘子回家啦!”
笑声四起,阿吾兰齐的头越垂越低,一张大脸绕得红通通的,她略感尴尬地移开了视线,这些……都是玩笑话吧?
※※※
酒足饭饱人酣醉,火熄会散已是中夜。
披了件羊皮,薛映棠独个儿倚坐在门槛上。万簌俱寂,广场上浇熄的火堆犹自冒烟,仿佛还听得见歌声高亢、看得见舞影错落,她只觉得热血奔流,心跳怦然,兴奋仍未褪去,倦意也就侵不上身。
断情在手,紧握的剑鞘被握得温热了。
这些日子以来,断情就像过去十三年,只是普通物事,没有青碧光圈、没有莫名其妙冒出的声音,更没有……卫逐离!
对此,她既感庆幸又觉失落。
庆幸自己不必为如何看待他,面对他而且苦恼──薛映棠强迫自己不去想越之前可怕的画面,不见面礼他,能减少心的折磨;然而,有些想法希望找人倾诉分享时,却愕然发现不知他在何处,就像现在,她想说说心底雀跃的喜悦,少了他,失落感强烈得足以抵销快意……月见从天,已呈下坠之势,而她轻愁渐染的心──倦了。
※※※
“什么?还……还要去找那柄怪剑?”腾格里张口结舌,想到当日场景仍是惊恐万分,如今对于耳中听到的讯息自是百般不愿相信。“为什么?”
“会主要做什么,没必要向你我解释。”冷淡的口吻将他的问题打了回票。
“是是是!”腾格里连声应到。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放那个小妞离开,省得现在还得再安排人手寻找。
“会主要的是剑,人要不要留,随你。”
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殊不知──难就是难在那把剑呐!他咧开阔嘴一笑,不敢反驳,模样简直比哭还难看!
“嗯……会主也要我转告你,他仍然会继续照顾腾家在河西的买卖。”这会儿语气和缓多了,这是下威后的施恩。“你大可放心,有什么要求尽管向会里提出,会主将视情况协助。”
“会主英明!会主英明!”
“眼前最要紧的,就是找出那把剑。”
※※※
碧光总是在夜最深的时候,才窃窃地流泻而出,切开满室的黑暗;卫逐离,只能在她睡得最沉的时候,才窃窃地凝陌向她,了却盈心的牵念。
牵念?什么时候,对她,也到这般地步了?
十三年前,她的泪使他苏醒,是“泪”之故;十三年后,她的血使他开杀,是“她”之困。这中间的潜移转变,是不是远远早于他的察觉?
如今,察觉之后却令卫逐离却步了……由着她去发现人心的丑恶究竟正不正确?还是应该守护她永远纯净无疵的笑容?而他,一个魂体,又有这个能力吗?思及那时亲眼见着却无能为力的心情,卫逐离仍不免眉峰深锁。
再者,他有自己处世的态度,不会因任何人而全盘推翻,薛映棠亦不在例外,若他的方式徒增她的心理负担,同样非卫逐离所愿。
更何况,她要的是什么?或许,是断情,而非他──卫逐离……睡眠中的她,像个孩子似的,细致的姣容总是流露出净净如水的气质,却不知什么缘故,让她结起双眉成愁结。
他,静静瞅着。
只能,静静瞅着……
※※※
“棠姑娘,留下来和咱们一块儿吧!”虽然眼前这个女孩连织布、捻毛线都不懂,但她聪敏又上手得快,性子也好,让阿吾兰齐的母亲很是喜欢,既是如此,爽宜的她就这么说出心意省了拐弯抹脚的工夫。
“大婶儿……”颦着眉轻轻一笑,埋头有着犹疑,犹疑不知怎么向大婶儿表达她自己的意思。
“哎呀!瞧我这个老糊徐,都忘了先问你究竟喜不喜欢这里?”大婶儿以为她的反应为这桩。
“喜欢,我当然喜欢。”她用力地点头。这里的人与事,让她呼吸得很自在、很简单,她确实喜欢这里。然而……就是少了一点什么……正因如此,她很难解释内心的犹疑。
“既然是这样,就留下来吧──”大婶儿笑得眼都弯了,搓抢毛线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粗糙的手覆上了她的手背。“当这里是你的家!”
家?!
薛映棠翻然惊悟,这里之于她,缺少的就是“家”的感觉。于是,她摇摇头,粉颊圈漾起笑酒,有歉意和了然融于其中、并且反握住大婶儿的手,真心地说:“大婶儿,很谢谢你,不过,我不能留在这儿。”
“为……为什么?”她一愣,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
“这里并不是我的家。”侧低的睫在眼眸下方缀出了影,再扬起时便是清明一片。
“嫁给我儿子,不就是了吗?”大婶儿脱口而出。“阿吾兰齐很喜欢你呀!”
阿吾兰齐,那个总是笑得憨、笑得诚挚的高硕男子?薛映棠还是摇了摇头,握着大婶儿的手微微使了点劲,轻轻笑了笑,说:“他是好人,只是……”
话还没说完,一群人浩浩荡荡地闯了进来,登时打断了她们的交谈。走在最前方的即是裕 固族的头人。
“塔吉莎。”头人先向阿吾兰齐的母亲颔首打了声招呼,以示尊重,接着说:“这姑娘最好尽快离开!”
“为什么?”
“这姑娘不干净。”因着老迈而略显暗哑的声音仍有威严,他转过头看看众人,再重新面对塔吉莎。“不少人瞧见你家在半夜会发出绿色的光芒。”
“头人,这种事情可不能乱说。”大婶儿不由自主地向前挪了一步,挡在她的身前,自然呈现护卫之姿。
“若是等她带来灾难才教她走就太晚了,塔吉莎。”
头人的身后还有一大群人,男女老少皆有每个人都睁大了眼,直直盯着薛映棠瞧,好奇又掺了点害怕的炙热眼睛如夏午烈阳,灼得她有些难受。
“这……”大婶儿也同时承受着群众压力,虽然极力想辩解,可是毕竟很难提出什么驳斥的具体证据,更何况……头人说的若是真的呢?思及此,她也不禁回过头去,半疑半惧了薛映棠一眼。
“我的确该离开了,已经打扰这么久。”她仍旧微笑着,纵然大婶儿的那一眼着实伤疼了她的心。“谢谢各位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
“那就好。”头人撂下简短的三字,既然目的已成,不再说什么便率众离去,言下之意就是要她们自个儿看着办。
回复先前屋内只有两人的情景,大婶儿对她说话的语气,却多多少少有了改变,至少客套多了。“棠姑娘,不是我不再留你,实在是因为……”
“我理会得。”没有埋怨,有的,是伤心吧。“打扰这么久,我也该继续行程,不能再麻烦大婶儿了。”
※※※
薛映棠收拾好东西,轻袱上肩,再次说谢与道别,重新踏上往中原的路。
“瞧──这就是所谓的人心!”沉默数日的断情剑,终于再度响起卫逐离的声音,却是冷漠加讥讽。“并不是恶人的心才丑陋,连你认为的好人、朋友都能在一念之间变脸,只因他们认为你具有危险性。”
薛映棠明白他的冷言冷语不是针对她,天烧得,她多希望自己能义正辞严地反驳他的话,然而,事实却教她无言以对。
拜别师父下山到现在,聚散无因、死生无常,连人与人之间的情也非绝对,那么,到底有什么能够永远驻留身旁、心上的?
蓦地想起裕 固族头人提及的夜半碧光……她微微笑了,明灿如朱曦。
对她来说,就是断情吧,十三年如一日的相依为伴。
也罢!既有断情,夫复何求?
一个回首,向来时路,正欲给予最后凝望,赫然发现……不对!事情不对!
黑烟如长蛇,挟着赤焰火光卷袭上蓝澄澄的天,正是村子的方向呀!
该去探个究竟么?伸手入怀,薛映棠紧紧握住断情剑,如果是卫逐离,一定会要她别多管闲事免得自找麻烦吧?可是她自己却没有第二个想法,除了循原路回去之外。
疾行若奔,她没听到预期中卫逐离的冷言扼阻,有的只是一声轻叹,从断情剑 柄上的玉棒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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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状况?
全村无一房舍得自熊熊烈焰之手脱逃屋顶坍陷,梁柱倾把;而人,有的被木石压落在下、有的身上有好几道兵器划着的伤痕、有的被火烧得面目全非……怎么可能,两、三个时辰前这里还是与平素无异,而现在居然是眼前如同炼狱的景象,这……怎么可能呢?
眸中不断涌出泪水,湿了擦、擦了又湿,仿佛没有流尽的时候。急急循路找到阿吾兰齐的家,那个她待了好些日子的地方,同样……没有悻免。
“大……大婶儿……大婶儿……”困难地喊着,喉头好像有什么被束着,在火舌吐收的嘶嘶声中,她的呼喊显得格外低哑艰涩。
大婶儿和阿吾兰齐也遭遇不幸了吗?想起当时大婶儿半疑半惧回首瞧她的眼神,薛映棠不禁悲从中来。
“快……快……快走……”
破碎虚弱的声音从瓦砾堆下传出,仿若黑暗中突现的一丝星芒,紧掐的耳筋立即感受到了,她连忙用手挖翻。
“别……别挖了,你快走……快走!”
“大婶儿,你莫慌,我救你出来!”她知道,说话的是大婶儿!是大婶儿!于是她拼了命地加快手上的动作,顾不得指掌的疼痛,终于在零乱的现场找着一道狭缝,大婶儿应该是在这下面,她随即整个身子都依了过去。
“棠姑娘,别挖了,这里……就快塌了。”
“不!不!我一定会救你的。”手边的动作仍旧没有减缓。
“有……人……有人要杀你,你快走,你快……快走……”言止语毕,大婶儿残余的力气也几用殆荆
“我不会放弃的!”薛映棠死命地摇头,不愿就此一走了之,仍是奋力用双手和断木残垣抗争,大婶儿却再也没有出声了。
再次见到的大婶儿,头发散乱在血污的脸上,双眼合闲,唇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已然没有生息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喃喃自语着。没多久前才道别的人,如今却死在她的面前,难道真的是灾星?
“快走吧,你留下来也于事无补。”是卫逐离。
“不!我要留下来,好歹也要安葬这些死者的遗体。”
“以你一介弱质女子,能做多少?”
“能做多少就做多少。”
“现在不是固执的时候。”怒气迸生,使得他的语气愈发冰冷。“你要想想这些人命是为何牺牲?别负了他们。”
“是我,是我,都是我!所以,我不能就这样抛下他们,自己一个人逃命去。这样我会一辈子不安的。”悲涕如雨落,她忍不住自责。
“没错!他们都是为你而丧命。所以,你更不能死,无论如何不能死!”卫逐离坚若磐石地说。“即使必须一辈子内疚,你也不能让他们在九泉之下无法瞑目,枉叹含冤。”
他的话如急雷掣电,让她猛然一震,僵立当常
许久,薛映棠终于颤巍巍地站起来,迫着自己挺直了背脊,胡乱用衣袖抹干颊上残留的水渍,低抑却坚强地说:“你说得对!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焰火已弱,天色也逐渐转浓,这一吹,离开伤痛的脚步不能跟枪,即使眼前是黑夜,她也必须坚定走下去,直到晨光荣靡!
离开烧毁的村庄后,薛映棠往东的方向走,寻了个破庙暂且栖身度夜。
由夏入秋的时节,夜晚的凉意是极具侵犯性的,不久前大病甫愈的身子该禁不起再度受寒,然而,此时此地却由不得她,只得以茅草为席将就将就。
清清溶溶的月光从破窗格水淋淋地洒来,白湿了娇容。薛映棠就这么环膝坐着,迟迟未眠。
“谢谢你。”她知道他在。
“谢?嗯……我没什么值得言谢的。”卫还离微微动了动唇角,不带笑意,半转过身双手交抱胸前,碧光勾勒出侧面线条。
“至少,我现在活着。”在腾家那天,是他救了她的,但始终未曾对他表示过什么。
卫逐离不必瞥眼向她,就知道薛映棠的表情僵凝,在他面前──断情也好,卫逐离也罢──她向来无须隐藏情绪。
“还有,谢谢你的陪伴。”这是她放在心底许久的。
“那没什么。”他淡淡地说,使不上力的无奈感还是绪在心头。
“如今,我见识到你说的了。”薛映棠口出的简单儿字,轻忽如风。
而他,在听了她的话之后,终于忍不住转头望向她。若是抚平神色间的哀戚惆怅,她会不会成为另一个卫逐离?这记问题竟在他的心湖激出难息的调圈儿。
“你知道么──”卫逐离轻轻地说,难掩的是深刻沉重的凝思。“我开始想念你的天真了……”
第五章
“哦?你确定吗?”他眉端一挑,问道。
“我不是在说笑。”小脸上写满了决心,她严肃地说。“我是真的有心习武。”
这是事情发生七天后的某夜。经过百般思量,她郑重向卫逐离提出请求,请求他能传授她剑术。
“你不是没有习武的机缘。”对于薛映棠的过去,他是再清楚不过了。从前,涤尘客每每要她修习基本武术,她总是能躲则躲、能赖则赖。
“没错!我是讨厌抢刀使剑。”她轻轻颔首,语气沉定。“然而,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拥有自卫的能力,那么很多死伤都可以避免。”
“不,你错了!其实你一直有比抡刀使剑更重要的能力。聪敏若你,当初有可能逃过姓腾的毒手。”卫逐离瞅着她的目光也是再认真不过,犀利得有如剑芒。“倘使当时在石羊山,你没让姓腾的手下擒住,后头的一切都不会发生。还记得么那是你的选择!”
“我不明白。”听他这么一说,她反倒迷惘起来,隐隐约约觉得卫逐离说的有什么地方不对……
“你真正缺少的能力,只有一个,就是‘狠心’。”
这下,她知晓问题所在了,于是扬起声音,飞快地解释:“我习武,不是为了逃命,我只是觉得……”咬住下唇,后头的话硬是被哀勃的情绪抑了声,稍顿之后,她缓缓合上了眼,涩涩地说:“自己好无能。”
卫逐离无言以对。
“天呐,我有什么价值让别人为我赔上一条命?我从没能带给人家什么呀,连丁点帮助都没法儿。凭什么……凭什么死的不是我?”泪水在激动的声音里淌下,忍蓄得够久了,她深深吸了口气,扬起睫,瞳光的澄澈温润依旧。“我知道现在说这些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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