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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漠歌闻言被吓得不轻,连连摆手道:“不成不成,王爷不会答应的。[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我一径耍赖,支颐道:“在骁骑营里你自然要听王爷的,可现下是在王府,在我面前。”我故意耷拉了眉头,愁容满面,“难道你便只听王爷的话,再也不听我的话了么……”
漠歌听了我如是一番话语,登时没了主意,嗫嚅道:“不、不是那样的……漠歌、漠歌当然听王妃的话。”
“那还犹豫什么?”我大声道,“妆晨,快去给我收拾一身换洗衣裳,即刻便出发!”
“什么什么?”妆晨亦被吓得不轻,连声道:“什么?王妃现下便要去骁骑营?”
我白了她一眼,“难道你已经七老八十,已经耳背了么?却要我再重复一遍?”
妆晨闻言忙赔笑道:“王妃心中惦念王爷,也莫要拿奴婢泄气么……奴婢这就去收拾便是。”
我被她说中心事,不由半羞半恼,“死丫头,你哪只眼睛瞧见我惦念他了?再满嘴子的胡说看我撕你嘴的!”
妆晨却不顾我羞恼,已然忍笑拉着绣夜步进寝殿为我收拾行装去了。我站起身,复又坐下,觉得不妥,再又站起身来,现下可真真是体会到什么叫做坐立难安了,来回踱了几步,忍不住问漠歌道:“此去骁骑营,约莫须得多久?”
漠歌想了想,“并不久,骑马前去不过半个时辰。”
我点头,自顾自道:“那么,若是乘车至多也便是一个时辰。”一低眼,却见漠歌神色迷茫愣愣望我,不由微怔道:“你怎么了,这样奇怪地瞧我?”
他面上一红,忙低下脸去,“我……从未见过王妃如此快活的样子。”
快活吗?我不禁心下一震,怔怔伸手抚上脸颊,微烫的触感在掌心欢悦地跳动着,一如我鼓噪不安的内心。那样迫切地想要见到他,一想到他,内心便鼓胀着满满的、酸酸的柔情,这样子的情绪竟然再次在我身上出现,而那个他,却并不是我曾深深喜爱的允祯。怎么会这样子……我心头迷乱,连妆晨何时出来都不知道,只听她道:“王妃,衣服收拾妥帖了。”
我点点头,“那件里衣可收进去了?”
妆晨笑道:“哪里不知道王妃的心思,奴婢早就收进去了。”
我含笑睨她一眼。绣夜取过银狐绒斗篷仔细地为我穿戴好,直将整个头脸都遮挡得严严实实这才陪着我往出走去。我仰头望了望阴霾的天空,如今正是寒冬腊月的天气,他在铁衣如霜的营地里艰苦带兵,我却饱食终日什么也不能为他做,而如今终于可以去与他同甘共苦,哪怕并不能为他做什么,只要可以这样静静地陪着他,与他共进退,我便心满意足。
心底缓缓涌起一阵奇异的欢愉与期待。朔郎……
直到出了大门,妆晨犹自不能接受我不带她和绣夜同去的事实,一径劝道:“王妃请三思,还是带上奴婢罢,奴婢实在不放心!”
一旁绣夜也是连连强调要跟着一同前往,我笑道:“军营不比寻常地方,女眷宜少不宜多。你二人且安心留在府中,妆晨,”我含笑望她,“我回来之前,府中大小事务你全权做主便是。”
妆晨一呆,目中渐渐浮上一丝惊喜,望住我郑重点头,“王妃放心。“这才应了,仔细为我掖好了身上那件银狐绒斗篷,我步上马车,漠歌待我进了车厢坐定了,一拉缰绳便直往骁骑营赶去。
第二十五章 辟寒金小髻鬟松(上)
漠歌担心我的身体未曾复原通透,不敢将马赶得过快,反倒是我按捺不住,几次催他快些,终于赶在晌午时到了骁骑营。漠歌打开车门扶了我下车,又取过了我的包袱。我放眼望去,只见面前一望无际的草原,数亿百计的大帐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兵士有条不紊地手持铁戟列队巡逻,漠歌指着中间那顶最大的营帐道:“王妃,那便是王爷的大帐!”
我心下欢喜,顾不得寒风卷着雪花肆虐地铺面而来,打得面上冷瑟瑟的疼,扶着漠歌的手臂便直奔那大帐而去,“什么人!”
我刚进了大营,便被两道朔气凛凛的铁戟给拦住了去路。他说的是漠国言语,然而我来此多日,早也听晚也听,又时常叫静竹教我一些日常用语,因此虽说得还不算流畅,但一些不算繁冗的话已基本能够听懂。闻言正要开口,一旁漠歌忙道:“这是王妃,还不快些让路!”
我微低着头,斗篷的垂纱将我半张脸都遮了去,那兵士瞧不见我的容貌,上下打量着我,目中透出一股不以为然,道:“这瘦小得一阵风便能吹跑的女人便是咱们王妃?”
另外一个闻言笑道:“你怎知王妃一阵风便能吹跑,你小子难道试过?梦里试的罢?哈哈!”
我心下微恼,只按捺着不欲发作,不愿与他二人计较。漠歌表情一滞,脸上登时浮上一层薄怒,对那兵士道:“王妃是王爷的妻子,又不是王爷的兵将,难道要跟男人一般五大三粗才算好么?你们两个敢对王妃无礼,要是王爷知道,小心你们吃饭的家伙!还不让路!”
我听了漠歌的话,怔怔呵出一大口白气,月余不见,昔日连作个自我介绍都结结巴巴的漠歌,现下居然如此善辩,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只听那兵士不服气地嘀咕:“不过才到了王爷帐下几日而已,神气什么?”
瞧着他一脸憋屈的样子,我再忍不住轻笑出声。
漠歌没有理会他,扭头见我轻笑,不禁呆呆道:“王妃笑什么?”
我见那兵士已然撤开,径直便往里里走去,边走边道:“不过是些浑话,我都不在意,你何苦与他们置气?”
漠歌紧跟在我身后,闻言不由微微诧异,“王妃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我笑道:“没听太明白,不过也大抵知道不是什么中听的话。”我望着他因生气而微微泛红的面庞,想到他如此维护于我,心下感激,劝道:“漠歌,你一心护我,我自然很是开心,只是以后莫要再如此急躁,你们终究是同僚,一同在王爷帐下任事,面子上总要转圜地去。”
漠歌点头嗯了声,我说着话,不知不觉已到了那赭色大帐下,只见帐前站了约摸十余名亲兵,见了漠歌,互相点了下头算是打过了招呼。漠歌道:“王爷可在帐中?”
那亲兵道:“王爷巡视左翼骑兵队去了。”
漠歌抬手掀开厚重的帘幕, “王妃请先在帐中休息,我马上去请王爷回来。”
我抬头瞧了瞧天光,虽然下着大雪,雾蒙蒙瞧不太清楚,但也能勉强辨出正是晌午时分,此时距离我与他分别不过几日的时光,可我竟觉已过了好久。
我迈了进去。“不用,我就在这里等他。”
我摘下斗篷挂在一边的壁上,左右看了看,只见地上铺着雪白的羊毛地毯,中央一张乌沉沉的木几,旁边一架火炉正暖暖地烧着。几后是一张画着青石翠竹的屏风,边角处隐约露出一张床榻的模样。那几后的软凳上铺了一张狰狞的虎皮,我见着就觉得别扭,不愿坐上去,于是干脆脱下足上那双雪锻丝履,赤足踩上厚厚软软的羊毛地毯,见他几上丢了本书卷,信手执起一看,《风后握奇经》。我心中一动,这兵书据传乃上古时候轩辕臣风后所著,风后利用伏羲八卦原理创出了巧夺天工的八阵图,临敌战斗进可攻而退可守,是十分厉害的兵书。我见他仍未回帐,穷极无聊,抖开衣裙坐在毯子上,靠着火炉便信手翻看起来。
不知看了多久,眼看他还未回来,我只觉脑中有些迷糊,竟而微微打起盹儿来。我一贯有午睡的嗜好,晌午后略略走动消消食,便忍不住想要浅眠会子。此时帐中春暖,又挨着火炉,越发地便犯起困来,最开始只是微微打两个哈欠,不知何时起书卷也滑到了地上,身子一软便趴在了几上,悠悠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隐约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茫然地睁开眼,只见一个身影正木桩似地立在门口,眼睛几乎瞪成了铜铃。正是拓跋朔。
“王爷……”我瞧清来人的模样,心头一动,软软喊了声。
想是甫睡醒的缘故,我的嗓子有些喑哑,在此种情景竟仿佛含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诱惑,他目中有异样的神色浮现,几步便走到我身边伸手将我抱入怀中,灼热的气息缓缓炙烫着我的脸颊。“宓儿?!你怎么来了!”他面色阴晴不定,“可是又出了什么事?”
他一脸心有余悸,直直地盯着我的面庞仔细搜索着任何难受或委屈的信号。我见他如此紧张,忍不住心下欢喜,软软道:“难道定要有事才能来见王爷么?”
他哑然失笑,轻轻抚摩我柔软的发丝,“困了便去床上罢了,何苦睡在地上?”
我懒懒地动了动身子,半眯着眸子在他怀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腻着,咕哝道:“臣妾不困,臣妾原是看书来着……”
他轻笑,“是啊,看着看着便与周公对弈去了。你胆子可也真大,居然睡得这么沉。”
我抬起脸望着他,莞尔笑道:“这是王爷的大帐,臣妾在王爷的身边,自然事无可惧。[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他身子一震,抱着我的手臂愈发地加重了力道,眸中含了一丝惊喜。“睡一下午了,可饿了没?”见我微微点头,又道,“军中饮食不比府中,待会先随便吃些,我马上着漠歌送你回府。”
我一呆,忙道:“臣妾想留在这里陪王爷。”
他蹙眉道:“军营重地,你一个妇道人家进进出出难免不便。漠歌也真是糊涂,竟会将你送进营中。”
我心知他是担忧我的安危,见他怪责漠歌,忙开脱道:“是臣妾一意孤行,漠歌只是听命行事罢了。”
他睨着我,“一说到漠歌你便着急为他开脱。”
我见他如此神情,情知漠歌没事,这才安了心。听他话语含酸,忍不住含笑半跪着腻在他身前,指尖故作无意地划过他喉间微凸的一点,吐气如兰,“外头天寒地冻,白雪茫茫……王爷要将臣妾送到哪里去……”
“宓儿,别胡闹……”他的气息梗住了,眼中渐渐涌起炽热的情潮,隔着厚厚的铁甲我亦感觉到他的心跳声愈来愈快,气息也滚烫起来。“骁骑营中从不许女眷留宿,会影响士气……”
他的拒绝实在显得单薄而无力。我突然生了好玩的心思,轻附在他耳边呢喃:“是规矩重要,还是臣妾重要……”
他强自撑着,绷着脸道:“军令如山。”
“郎心如铁。”我蹙眉瞧他,“好罢,臣妾回去便是,免得坏了王爷的规矩。”我嘀咕着,裙裾轻拂处已然起身。
他仰首瞧我,见我果真拔足便走,忙伸手捉住我腻白的脚踝,一把便将我扯入怀中。我惊呼声尚梗在胸中,转眼已被他重重按在了地毯上。软软的羊毛在脖颈间拂着,腻腻地痒,我见他已将铁甲解下抛在一边,这才知道顽过火了,忙红了脸伸手推他,“王爷……”
“你这磨人的妖精……”他俯了下来,见我伸手推拒,一把便扯开了我的衣襟,哑声道:“现下知道何谓玩火自焚了?”
我咬着嘴唇,承受着他狂风暴雨般的肆虐。尽管是在这激情的关头,他仍小心顾忌到了我受伤的手臂,尽量将身体的重量倾在一侧,俯首在我颈间细碎地啮着,双手难耐地拉扯着我已被他褪到腰际的衣裙。
我身子一颤,见他不管不顾地便打算在这里要我,忙挣扎道:“不要……”
他蹙眉望我,眼中似跳着两簇火焰,难耐地动了动身子,然而只片刻便重又俯了下来,哑声道:“乖,不要乱动。”
心头有一瞬间的迷惑。我迷离地瞧着他炽热的掌心一点点掠过我茭白如玉的身体,留下片片红潮。微微分神的功夫,蓦地身子一凉,他已成功地扯下了我的衣裙抛在一边,坚实的身体轻轻地覆上我的心口,在我的轻呼声中一举攻占……
第二十五章 辟寒金小髻鬟松(下)
炉火熊熊地燃着,我钗乱鬟倾,面上仍觉微烫,伏在他汗涔涔的胸膛上略略迷离地瞧着他。他慵懒地躺在地毯上,眯眼假寐,手指却若有若无地在我汗湿的锁骨处游移,令我酥痒不已。我抓住他手指拨到一边,转眼却又溜了过来,如此几次反复,无奈之下只得婉转起身。背过身子穿上了亵衣,转身去寻外裙,却见正被他压在了身下,我几次拉拽未遂,只得依依央道:“王爷……”
他眼皮微动,然而仍不肯睁开,手指却更是滑溜地顺着我的肩膀往下游移,修长的指尖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我柔腻的肌肤上留下串串潮红。我见他故意挑逗,不由微红了面颊,伸手拉住他不管不顾的手掌,“王爷又消遣臣妾呢。”
他这才睁开了眼,一把将我拉入怀中,见我惊慌失措,情动处忽而低笑道:“这么瞧着,倒觉得宓儿脸上那殷红一点极是诱人,别有一番风情。”他说着坐起身伸手托住我下颚,“轻嗔薄怒,粉面含春,再加上这一点殷红……本王但得有你这可人儿,便是九天仙女,我也不稀罕。”
我听他言语轻佻,然而却句句受用,面上一红,忍不住啐了一声,乘他起身的当口拿起衣裙便背过身子穿了起来。而后顾不得整理松散的发髻,披散了头发赤着足便要去拿了那件里衣出来。他蹙眉瞧着我东翻西找,笑道:“找什么呢?”
说话间,我已寻了那里衣出来,天青色一抹明绸,轻若无质。他一怔,目中登时掠过一丝惊喜,“你做的?”
我含笑点头,“王爷试试看合不合身。”看着他将里衣穿上身,我伸手在他肘腋和腰间掖了掖,略有些宽松。我眉头一皱,叹气道:“唉,居然大了。”
他笑道:“无妨,大了些穿着反而舒适。”
我忍不住自艾,“臣妾真是愚钝,连件衣裳也缝不妥帖。”
他执着我手,粗糙的大掌缓缓抚摩着我细腻的手背,慨然道:“宓儿本是金枝玉叶,几曾费过如此的心思?今日你亲手为我缝了这衣裳,我实在如获至宝,便有瑕疵亦胜过锦衣玉袍。”
我伏在他心口,听着他稳健的心跳,无法抑制的柔情决堤般倾泻了下来。“王爷常年征战,臣妾便是偶尔任性,终究不能长陪在王爷身边。里衣虽薄,毕竟贴心,臣妾希望王爷不论身在何处,都能时时体察臣妾的婉转柔情,穿着它,便仿佛臣妾总在王爷身边……”
他闻言亦是感动不已,点头道:“宓儿当可安心。”
我仔细为他穿戴好了衣冠,这才得空打理自己,帐中简陋,我只得随意挽了发髻,然而家常打扮瞧着却比浓妆盛彩更多了几分亲切。他一径瞧着我,目光逐渐温软,忽而弯下身去执住我□的足踝,赞道:“据闻楚朝女子多缠足,所谓三寸金莲……倒真是令人爱不释手。”
我登觉微痒,忙挣扎着便要缩回,笑嗔道:“王爷盛赞,只可惜臣妾幼时怕痛,并未缠足,王爷可要大失所望了。”
他一惊,“宓儿并未缠足便如此小巧,那若果真缠了可怎生了得?”
我抿着唇笑,“王爷真要好奇,那便去寻上几个缠足的女子瞧瞧,当可解惑。”
他哧得一笑,松了手站起身斜睨着我,“今日才知道你原是醋坛子,不过顽笑几句也能教人刺心。你就不怕我果真去寻了来?”
我凝视着他一脸笑意,忽然地便伤了颜色,扭过脸去低声道:“臣妾原也不敢妄想能够独占王爷……”
他伸手将我身子扭了来,定定地瞧着我,“是不敢还是不想?”
我咬着下唇,眼波渐渐氤氲,“臣妾不敢……便是寻常人家的男子尚且三妻四妾,何况王爷以皇子之尊?臣妾虽然愚昧,却也不敢妄言善妒,专宠见私。”
他轻笑,手指掠过我温软的颊边,将发际滑落的一绺青丝轻轻为我别在耳后。“男子三妻四妾,无关情爱,不过是贪心不足,想染遍天下红粉。宓儿如此冰雪聪明,自然看得通透,不作无谓之争。对男人来说,有妻如此本是美事,只是不知为何,我却倍觉失落。”他顿了顿,瞧着我的眼神有些微的闪烁,“我每尝在想,宓儿的心我究竟真正得了几分。”
我心头一惊,不知他忽作此话究竟何意,扭头却见他忽然自伤,忙强笑道:“王爷难道希望臣妾悍妇善妒,阻了王爷的齐人之福?”
他灼灼地瞧我,“善妒若善之得当,倒也平添了几分可人,但若是悍妇……”他笑而摇头,“如此妇人,实在令人无从疼惜了。”
我亦轻笑,只短短片刻,心底已激起阵阵涟漪,杳娘的前车之鉴铮铮在目,饶是我早已自觉看清看透,此时仍免不了自伤身世。我低低道:“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试问世间女子谁不想能与夫君珍爱扶持,白头到老?只是男子生而博爱多情,一份真心总是分了又分,却一径要求女子忠诚……臣妾又怎能免俗?何况王爷身处重位,更要绵延子嗣,福泽一方,又怎能为臣妾一人所困?臣妾不是不想,是真的不敢妄想。”
他瞧着我一脸凝重,又听了我如是一番话语,半晌叹了口气,将我揽在心口慨然道:“宓儿总是将事事都想得周全,唯独未曾想到自己。你如此体己,我又怎忍负你?你只管安心。”
如此一番折腾,堪堪已是落日西沉,这一来他便是想让我回去王府也不能放心了,只得将我留了下来,待翌日天明再遣漠歌护送我回去。
帐外静夜深寒,帐内一灯如豆,我拔下头簪挑亮了烛芯,静和地瞧他正仔细揣摩着行军图,侧影如剪,棱角分明。他忽而轻声开口:“近日连番大雪,实在是延误了战机,左翼军的神火飞鸦之技已日趋完善,只是遭逢雨雪天气,妄用火攻只怕事倍功半。”
我见他蹙眉不欢,宽慰道:“连日大雪虽贻误我军战机,却也同样使得骁勇善战的犬戎铁骑军寸步难行,是福是祸,此时尚且言之过早,王爷何必如此忧心?”
他侧了脸瞧我,明亮的烛光下他笑意盈盈,指着图上用朱笔圈出的几个据点道:“昨日西羌城外一战,短兵相接,我军歼敌三千并生擒了犬戎左贤王蒙托,可谓大获全胜。”
我顺着他手指指点处望去,只见犬戎都城西羌距长白山下不远处,他以朱笔圈出了三个据点,我含笑点头,已然明白他定是围其三面,开其一角,假示以生路诱敌,破敌之军,从而拔敌之城。因赞道:“围师必阙,王爷这招请君入瓮实在高明。”
他目中激赏之意顿起,“宓儿对兵法亦有涉猎?”
我赧然笑道:“不过是闲来无事,随便翻翻罢了,有妄言之处还请王爷莫要怪责。”
他灼灼地瞧我,“西羌已是我囊中之物,只是宓儿可知为何我却留守骁骑营,并不乘胜追击?”
我莞尔轻笑,“臣妾不知……”
他亦含笑瞧我,戏谑道:“果真不知?”
我垂首细细观摩那行军图,不过片刻,心头已然明了。削葱般的指尖自西羌城外几处标记上缓缓掠过,在犬戎不远处那朱红一点定格,我掩唇轻笑。“高句丽。”
他登时纵声大笑起来,一把将我拉入怀中,伸手自几案上取过一份信笺抖落开来,递到我面前。我略略一看,虽然信笺上的文字我并不识得,但落款处朱红的拓印我却瞧得分明。“高句丽的信笺?”
他点头,“犬戎王眼见赫托闯下弥天大祸,致信于我愿将赫托肉袒出降求我撤兵,谁料赫托狗急跳墙,策动内变杀了其父自立为王,并求娶邻国高句丽的熙华公主,以唇亡齿寒之势请高句丽出兵与犬戎共拒我骁骑。”
他一脸不以为然地说着,我对那公文不由存了好奇,因道:“高句丽拒绝了犬戎的示好,反转而向王爷投诚?”
他的下颚抵在我的发心,有些生硬地疼。闻言略略滞了下,很快笑道:“大抵便是这个意思。”
我注意到那行军图上所绘高句丽与犬戎接壤处有一条墨线绵延不绝,“这是什么河?”
他瞄了眼,“图们江。”见我一脸迷糊,便解释道,“高句丽毗邻图们江,以天险御敌,上抵我漠国,下御犬戎。”
我凝望着那墨线,思绪逐渐清明了起来,扭过身望着他道:“高句丽有图们江天险,自不必将明显处于弱势的犬戎放在眼底,只是何以如此积极地向王爷示好呢?这其中会否有诈?”
他轻轻一笑,没有回答,半晌携了我手道:“宓儿累了么?”
我见他似乎不欲多谈,亦觉不该多问,因笑道:“臣妾服侍王爷安歇。”
他点点头,随即携了我绕去屏风后休憩了。
第二十六章 琼窗春断双蛾皴(上)
翌日一早,我将将醒转时,榻侧已是冰凉。我整衣起身,营中条件简陋,自比不得在府中时讲究,掀了帘子往外瞧去,却见天色不过蒙蒙亮,士兵们已有条不紊地巡逻开来。
一阵冷风裹着雪势扑面而来,冷瑟瑟得疼,我忙缩了回去,却见一旁书案上一张字条正压在砚台下。信手拈了起来,微微一瞄,心头已然微甜。
“宓儿妆次:我已前往左翼军练兵,卯时归返。”
卯时归返……我心底暗暗地欢喜,可是要与我一同用膳呢。
我惦记着清洗,因让守卫的亲兵去取了热水来,然而交流却多有不便,正发愁时,却见漠歌远远地走了来,见我缩着身子站在帐门前,忙疾步跑了来,“王妃!”
我见了他登时欢喜,忙道:“漠歌,可有清水盥洗?”
他忙点头道:“王妃稍等。”
我心下欢喜,于是便回了帐中等着,不多时他便端着一大盆热腾腾的水送进了大帐。我见外头冰天雪地,原没指望能有热水盥洗,眼下不由好奇道:“这热水是哪里来的?”
他笑道:“王妃身体不好,哪能用冷水呢,这是我将积雪融了烧热的水,王妃快用罢。”
我感激于他的用心,因就着那热水简单清洗了。左右无事,拓跋朔又不在,我忍不住便央漠歌带我四处转转,前日来得匆忙,还没瞧清楚这骁骑营究竟是什么模样。'奇+书+网'漠歌拗不过我,只得婉转应了,陪着我四处转了起来,兼任引路与护卫二责。
此时天际已渐渐明亮,照着整片营地登时亮堂清明了许多,不似先前那般影影绰绰。我信步走着,忽见五六顶小帐远远地在角落里一字排开,不仅大小较之先前看到的军帐要小了许多,颜色亦是灰蒙蒙的,不比军帐的纯白一色。我心下诧异,“漠歌,那些帐篷是什么人住的?”
漠歌一怔,神色忽而扭捏不自然了起来,支吾道:“那个、那个是……”
我见他扭捏不定,心下愈发怀疑,拔足便往那小帐走去,却听身后他忙道:“王妃别去!”
我扭头瞧他,泠然道:“怎么?”我见他一径讷讷,心中已然猜出些许端倪,虽然极难开口,仍忍不住确认。“是……营妓?”
他讷讷点了点头,我面上一白,转身便往回走去。漠歌忙跟上来道:“王妃,你不要生气。”
我停住脚步,望着他因着急而有些泛红的脸庞,一双乌墨墨的眸子定定地瞧着我,不由动了衷肠,幽幽诘问:“我生什么气?”
他小心地觑我面色,“那些乌帐,王爷从来不去的。”见我不作言语,忙又咬牙直如赌咒一般,“真的不去的。”
我眼见他那拼命解释的模样,登时忍不住轻笑出声,扭了脸去用衣袖掩了脸,好一会才忍住了笑意。“瞧你紧张的,漠歌,王爷去没去过,你又怎么知晓地那么通透?”我忍不住起了戏谑之意,“难道你成日便守在那里看着么?”
我原不过顽笑一句,未料他却登时惶急了起来,一叠声道:“我、我可没有去过!”
我见他着了急,深觉再要戏谑他亦实在是不太厚道,而拓跋朔是否去过那里,倒也实实不在我的烦恼范畴。虽然正值风华之年,然而他却并不像一般纨绔子弟多蓄内宠,即便是在我尚未嫁过来之前,依稀也便只得杳娘与那个什么岚姬二人。及至后来岚姬被杳娘诬猝,他成日忙于军营之事,再未纳妾,外人瞧着不明以为是杳娘专宠,而事实不过是他无心于此罢了。他本非重欲之人,而身为皇室贵胄,必然自矜身份,又怎会为一时纵欲与营妓厮混?我见他一发着急,似乎急于在我面前表这清白,忍不住笑道:“漠歌,你替王爷说话我倒能够理解,只是你自己的这一番辩白却叫我生生摸不着头绪了。”我走了几步,忽然茅塞顿开,喜道,“啊,是了,你可是瞧上了我身边那两个伶俐的丫头,所以才如此紧张要在此事上辩白自清?那么你便直说罢,是妆晨还是绣夜?你若诚心,我未必不能许你。”
他一呆,呼呼地呵出一大片白雾,“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见他辩白,心下只当他必是羞赧,正要再戏谑几句,却突然听到操练场附近一阵骚动,只片刻功夫,铺天盖地的马蹄声便汹涌而来。
漠歌一惊,忙道:“我马上护送王妃回帐!”
我一摆手,疾走几步已瞧见操练场的兵马有条不紊地列队而出,而其间玄铁盔甲附体,赭红色披风加身,□一皮毛色胜雪的神驹的伟岸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夫君拓跋朔。只见他纵马掠到列队之前,一排盾牌手形如半月在他座下神驹前站定,他仰首望着大营外山道上突然掀起的一阵疾风,铮铮马蹄声如嘈,扬起阵阵雪舞。
我心下大惊,“漠歌,可是犬戎来袭?!”
漠歌亦仔细观望了番,略略踯躅道:“似乎、似乎不是犬戎。”
说话间,拓跋朔已挽起沉弓,拉如满月,箭头凝如冷电,稳稳瞄向了那漫天雪舞。心脏狂跳起来,只觉步履虚浮不稳,漠歌忙上前扶住了我,再抬头时那一枝铁箭已挟着凛冽的风势闪电般破空而出,只眨眼间便没入雪雾,跟着嗤得一声钝响伴随着尖利的一声呼喊,那领头的马蓦地扬起前蹄嘶喊起来,跟着便见马上之人翻落了下去。
来势汹汹的大片人马忽然停住了,混乱起来,嘈嘈声不绝于耳。
“擒贼先擒王。”我眼见他一击得胜,心下亦欢喜不已。只见那乌墨墨一片军马嘎然而止,为首的几个人更是纷纷下马,团团围绕在那中间之人身边。
我不顾漠歌的阻拦向操练场跑去。那壁厢来人的行头已经瞧得清楚了,却不是犬戎铁骑一贯的黑衣战袍。我正纳闷,却听得耳边漠歌惊道:“高、高句丽!”
第二十六章 琼窗春断双蛾皴(下)
我大惊,只见那壁厢一名士兵竟连声叫喊了几句,而后独自一人向军营跑来。拓跋朔自列队中纵马而出,那士兵近前行了一礼,大声讲了几句我听不懂的言语,却见拓跋朔一挥手,他身侧一队骑兵便纵马向场外跑去。
约摸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那队骑兵回来了,连带着还带回一个红袍人,由于相隔甚远我瞧不分明,只依稀见那红袍人身量颇为娇小,肩胛上一支乌沉沉的箭矢,人已软瘫着,似乎晕厥了。拓跋朔挥手示意将那红袍人带走,而那红袍人的人马则在场外自行扎营。
一场战祸,似乎就这样消弭于无形了。
我心下诧异,眼见得原已列队布阵的士兵已有条不紊的各自散开,自行操练开了,拓跋朔也下了马转身欲走,忙跻身进去,清唤了声:“王爷!”
他猛回头,眼见我居然跑进操练场,面色大变,疾步走到我身前拉住我道:“宓儿,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漠歌忙退到一侧。我伸手攀上他的手臂,生铁的护腕登时沁地我手心一阵冷凉。我念及刚才的事,我忍不住好奇道:“那些人,是高句丽的军队?”
他点头,一脸云淡风轻,我想起方才那中箭之人,心下更觉狐疑,“王爷射伤了他们的主帅,为何他们竟还如此乖觉,难道是前来投诚?”
他蹙眉道:“真是叫人匪夷所思。宓儿,你先回去,我稍后再去看你。”他说着扭头冲着漠歌,“先送王妃回去。”
“是。”漠歌应道。我不便逆了他的意思,只得先行回了大帐。不过半柱香时间他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一脸阴霾之色。我见他不快,忙小心道:“王爷何事烦恼?”
他蹙眉道:“如今我大漠与犬戎交战已是众所周之,当此草木皆兵之际,这公主居然带兵进入我骁骑营辖地,实在是自找死路!”
我一怔,怪道当时觉得那红袍人身量娇小,总觉不似男子,却原来竟是那高句丽的公主。“王爷所伤之人,是那个高句丽的公主!”
他点头,我心下惶急,“那公主的伤,可还能救?”
他一脸不耐道:“军医正在救治,却不知情形如何。”说着便在软凳上坐下,伸手于我,“宓儿,过来。”
我顺从地将手放入他掌心,他只微微用力,我便顺势倚在了他怀中,轻阖眼帘低低道:“王爷,臣妾以为无论如何也要想法医好这熙华公主,否则那高句丽若倒戈相帮犬戎,可不是要令王爷腹背受敌?”
他一手拈着我鬓边垂下的发丝,冷哼道:“区区高句丽,不过是倚仗着图们江天险,聊以自卫。征战天下靠的是果敢善战,如此龟缩之辈有何可惧?”
我见他不快,因伏在他心口软软道:“王爷的话自然是有道理,只是当此际多一事争如少一事,高句丽对王爷讨伐犬戎本就作首鼠之观,王爷若公然伤了那熙华公主又置之不理,岂不正合了犬戎之意?临兵作战,削己便是强敌。”
他沉吟不语,半晌道:“方才我那一箭,可是用了全力。”
我轻叹道:“王爷那一箭开山裂石,便是七尺男儿怕也消受不住,何况一个公主?只希望上苍保佑她平安无事。”我说着抬头望着他刚毅的侧脸,“不如让臣妾去军医帐中照顾她罢?”
他讶然望我,见我一脸坚决不似说笑,摇头道:“那怎地可以?你以我思贤王王妃之尊怎能行此奴仆之事?不行,我不答应。”
我莞尔一笑,“正是要以思贤王王妃之尊亲去照拂被王爷误伤的公主,才能杜绝高句丽的说辞呀。何况,”我眉尖微蹙,“那公主尚未出阁,男女授受不亲,若有清洗换药之需只怕多有不便。臣妾与她同为女子,不免存了一分怜惜之意,还请王爷成全。”
他微微沉吟,半晌方道:“好罢。”因捉起我纤细的手掌包在大而粗糙的掌心,“宓儿这算不算是物伤其类?”
他不过无心之语,然后我却心头微震,物伤其类?我与她怎能是同样的命运呢?我笑道:“臣妾自有王爷保护,哪里用得着忧虑这个?”
他亦颔首,唇畔含了一丝快意镇声道:“有本王在,谁也不能动宓儿一根头发。
我去到军医帐时,那熙华公主已经醒了。见我走了进来,她扭过脸,一双狭长而略微上扬的眸子冷冷地瞧着我。军医将一把弯刀就着炉火熏烤着,见我进来,忙起身行了一礼,“参见王妃。”
我点头,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那熙华却蓦地瞪大双眼,斜眼觑我,“你——便是那楚朝的公主?”
我不由微怔,倒不是因为她居然会说南话,这一带数族杂居,她会说几句简单的南话原也并不稀奇,我怔忡的,是她眼角清楚的睥睨和语气中若隐若现的敌意。我走到她身边坐下,浅浅笑道:“公主受惊了。今日我们王爷鲁莽误伤公主,实属无心,还请公主海涵,勿要怪罪才是。”
她不开口,只死死地盯着我瞧,犀利的眼神半点也不像个重伤之人,反倒如刀子般剜在我脸上。那老军医踯躅着凑到我身边,低声道:“王妃,公主不肯拔箭,非要见王爷不可,这……”
我尚未开口,便听她哼了声,挣扎着要撑起身子,“叫拓跋朔来见我!”
她语气很是疾厉,显然丝毫未将我放在眼里。我亦不由微微动气,然而顾念她是重伤之人,心绪必然不佳,我强自按捺不快,上前扶住她身子温言道:“王爷刻下忙于军中之事,稍后自当会来探视公主。”
“你走开!”她一把便甩开我手。我被她扯到伤处,登时疼得蹙眉轻哼,然而一垂首却见她因用力过大一下子磕在了榻侧,许是撞到了伤处,她闷哼一声便伏下身子不动了。
我一惊,顾不得自己肘上的伤势,忙招呼那老军医前来帮忙扶起她平躺下去。那生铁锻造的箭头深深地没在她肩胛里,鲜血早已氤红一片,很是刺目。军医执了烤得通红的弯刀近前来,见我一径蹙眉,因劝道:“王妃不如回避片刻。”
我强忍着内心的不适,“无妨。”说着便帮忙启开她的口唇,将军医取来的参片给她含了一片。只见他稍稍拉开衣襟,很是老练地用弯刀划开箭头旁的皮肉,她眉头一皱,沉闷地哼了声,但并未醒转。殷红的血液登时涌泉般汩汩流出。我只觉头晕不止,忙扭了脸去不敢再看。
约摸过了半展茶的功夫,那军医转身走到一边,取了块棉布将染上血渍的弯刀擦拭干净后挂在一边。我见他意态闲适,忍不住问道:“她的伤不要紧罢?”
他摇头道:“伤口虽深,但好在不曾伤及五脏,虽然失血过多需要调养,但并无生命之忧。王妃当可安心。”
我这才放了心,眼见他取来外用的金疮药,我伸手接过,笑道:“我来罢。”
替那熙华公主上完药,我这才回去了大帐,拓跋朔却不在帐中,想来应是练兵去了。我脑中反复思索今日发生之事,愈想愈觉奇怪,高句丽即便有意投诚,又怎会派遣一名公主带兵前来骁骑营?而且,拓跋朔明显并不知情,否则不会箭伤公主。那么,这位公主究竟所来为何?
我念及她清醒时对我明显的敌意,愈发觉得事有蹊跷。脑中纷乱,我怔怔坐定,拂袖间一不留神竟碰翻了桌子上的灯盏,我一惊,忙伸手去扶,掌下一封信笺蓦地映入眼帘。
高句丽的来信。
我执了起来,薄薄的一封信笺掂在我手中,仿佛千斤重。脑中忽然跃过昨夜拓跋朔不愿深谈的模样,心中愈发犹疑不定起来。正暗自踯躅,却听得帘外脚步声响,我一惊,忙将那信笺放好,一抬眼已见拓跋朔并一名陌生男子走了进来。
他见我立在案前,微微一怔,笑道:“宓儿,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忙近前福了一福,“臣妾见公主已然无恙,怕王爷担忧,故而……”我抬眼望向那身材矮小的陌生男子,目中满是犹疑。
他伸手扶起我来,笑道:“这位是高句丽来使。”
那使节眼见拓跋朔对我如此另眼相看,已然猜到我的身份,极有眼力见地冲我笑道:“见过王妃。”
我含笑点头,眼见他二人似乎有话要说,于是转身退到屏风后去。依稀听见那使节殷殷说了几句,他咳了一声,二人断续说了些话,却是漠国的言语,我并不能完全听懂,然而断续听来的几句却已让我的心彻底掉进了谷底。
熙华公主,仰慕思贤王已久,高句丽与漠国——愿结秦晋之好。
第二十七章 总为浮云能蔽日(上)
我怔怔地坐着,连那使节什么时候走的也不清楚,自然不知他何时已立在了我身前。“宓儿?”我听到他轻声唤我,微抬头,却见他挨着我坐了下来,伸手揽住我肩。“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我阖着眼帘,只不开口,他不由微微讶异,语气也略重了起来。“宓儿?”
我一震,这才抬头望向他。斜飞入鬓的剑眉微微轩着,刚硬的脸颊如刀斧削成,飞扬而英气勃勃,朗目如星,冷浸浸地沁着威仪与凌厉,然而在望向我时却会不自禁浮上一抹温软的柔情。仿佛幼年时不经意采撷下的花朵在眼前凋零,碾尘,清楚的伤痕。心头渐渐酸楚起来,苏宓,你终究……还是看不通透罢?即便是有着猜疑,有着算计,在你心里,这个男人仍是重重地烙下了刻印,想到他眼中的温软终要分割给别的女子,你的心中,终究还是不甘而痛楚的罢?
他见我一味沉默,眉间渐渐蹙了起来,额上皱成清晰的一个川字。“宓儿,你究竟是怎么了?”
我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到得口中却也只得轻轻一句,低语,如呢喃。“王爷,臣妾离府已近两日,臣妾挂念惇儿,今日便要回府了。”
他一怔,像是终于释怀了一般笑道:“原是为着要与我分离,所以不快么?”
虽明知他的意思,然而分离二字听入我耳中,仍是生硬地硌人心窝。我扭了脸去淡淡道:“王爷多多保重。”
他觑眼瞧我,“你再无别的话要与我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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