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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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有小月之兆。[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会——小月?!”我心下陡震,抓着他手臂的手不自禁使了十成的力道,小指上尖锐的护甲刺入他手臂肌肤,他身子一震,猛抬头瞧见我面色苍白,忙跪伏下去叩头道:“王妃千万镇定!”

    我横了心,这个孩子虽不在我意料之中,可他的到来仍是将我近日来的阴翳心情驱散殆尽,我不想知道任何关于他的不好消息,我只知道,即便是拼了我性命,我也要保他周全。我勉力按捺住情绪奇Qīsūu。сom书,坐起身亲自将他扶了起来,“胡太医。”我微笑,“你方才所说本宫一概没有听见。”

    “王妃……”他仍是犹疑,半晌似是咬牙讷讷道,“老臣定当尽力。”

    “你必须尽力。”我淡淡道,语气虽轻,却透着清楚的震慑。“妆晨。”

    “是,王妃。”我只轻轻一句,妆晨登时明了,转身便取了两锭金锞递了来。那太医忙推拒道:“此乃老臣分内之事,断不敢受王妃的恩赐。”

    “哪里是什么恩赐,不过是本宫一番心意罢了。”眼见他这才犹疑着受了,我笑道:“这个孩儿是本宫与王爷的嫡长子,便如本宫性命一般,胡太医,本宫可将身家性命托付给你了,你可千万警醒。”

    他身子一颤,半晌颤声道:“老臣明白……”

    “起来罢。”我温声道,“可有什么是本宫须得严加注意的?”

    他听了我询问这才回过心神,忙爬起身,尽管是隆冬腊月,我仍清楚地瞧见他额上的闪闪珠光。他取了纸笔在一旁案上写了一堆药名,边写边举袖拭着额上涔涔汗意,好半晌才将药方递给了妆晨,谆谆道:“王妃曾受过严重内伤,目下虽已痊愈,但总是伤了根本。须以熟地、白芍、川芎、党参各五钱,黄芪、当归各三钱,每日一剂,分二次服用。文火煎煮,水三碗煎一碗,以补气和血,固涩安胎。”

    妆晨忙恭谨将药方收了。我念及他方才问起畏寒一事,忍不住道:“太医方才询问本宫是否畏寒,究系何意?”

    他应道:“王妃身子虚寒,如今到了北地,更是不禁严冷,母体孱弱,恐造成腹中胎儿生长迟缓,甚至……”他似乎很是犹疑,“老臣不敢妄言!”

    “但说无妨。”我镇声道。

    他又举袖拭了拭额上汗珠,方低声道:“甚至……胎死腹中。”

    “胡太医!”妆晨厉声道,“你可是老糊涂了,此种大逆不道的话今后不许再提!”

    他身子剧震,忙俯下身子道:“老臣该死!”

    我的手掌下意识地抚在平坦的小腹上,那里面,现下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是我与他的子息,是他那样盼望着的,健康平安的子息。与我血脉相系的骨肉……我绝不能容许他出任何的差错,哪怕拼上我的性命!

    我沉静地望着跪伏在脚下瑟瑟发抖的老太医,“如你所言,本宫须如何调补?”

    他颤声道:“王妃现下安胎为重,然两药不可同时服用,恐有药性相悖,老臣以为,王妃可以食补替代药物,固本培元。”

    我颔首,“起来说话。”

    “是。”他这才哆嗦着起来了,“老臣详细写个清单,王妃照着上面所列安排膳食即可。”

    不多时,清单业已列好,绣夜接过看了看,转向我道:“王妃放心,奴婢定当仔细安排。”

    妆晨忽而道:“王妃目下呕心反胃的极是厉害,可有法子么?”

    胡太医为难道:“这……这便没有法子了,头几个月大抵都是这样的,过段时日便好些了。另外……”

    他又迟疑嗫嚅开来。我实在无奈地不行,“事到如今太医还有何话不能明言?”

    他瞅了瞅一旁立着的妆晨绣夜,我明白他的意思,因使了个眼色,她二人忙转身出了寝殿。那胡太医眼见她二人出去,方凑到我跟前道:“这段时日王妃切记千万不可与王爷同房。”

    我面上登时红潮密布,很是不自然地轻咳了声,那胡太医也极有眼力见地没敢抬头,依旧是闷着头道:“最早也要等到三个月后胎儿稳定方可。”他顿了顿,“尤其王妃身体孱弱,或许三月尚且过早,老臣会时常来为王妃请脉,请王妃安心养胎。”

    “……本宫知道了。”

    一时无话,那胡太医又交代了些保暖防寒的话,方起身去了。羞赧之意慢慢消退,我怔怔靠在床榻,恍惚仍觉身在梦中。手掌熨帖在腹上久了,才渐渐有了一丝暖意弥漫开来,妆晨将已凉透的汤婆子重换了热水,轻轻塞入我怀中,这才与绣夜围着我坐下。二人相视一眼,均是喜不自禁,绣夜笑道:“怪道王妃近些日子总是渴睡,却原来是有了小王爷了,这可真真是天大的喜事呢!”

    我含笑不语,妆晨亦掩了唇笑,“你怎知定是小王爷?没准是个小宗姬呢。”

    绣夜笑道:“不管是小王爷还是小宗姬,但凡是咱们王妃生的,王爷必都喜爱。”她说着忽又忧心起来,“方才那太医说了一堆不吉利的话,听着真叫人不快。”

    我幽幽道:“他也是尽忠职守,总不能尽挑好听的说。不过倒也警醒了我,先天不足那就后天做足,这孩子我无论如何也要保他周全。”

    “这个自然。”妆晨颔首,长长舒了口气,“好在现下那杳娘与虞妃都不在了,王妃总算可以安心了。”

    我轻笑,“虞妃与杳娘不过是沉不住气,白白遭人利用罢了,真正要对我不利的人,可时刻在我身边呢。”

    妆晨与绣夜闻言,同时面上一白,我见她二人如此惶恐,安慰道:“我的意思是让你二人时刻警醒些,我纵然疑心任何人,也不会疑心你们。”

    妆晨目中一暖,伸手将锦被为我拉到襟下,劝道:“方才那胡太医说王妃脉象衰弱,似有肝郁气滞之象,奴婢听在耳里,真是忧在心头。王妃,您定要放宽心才是。”

    我亦颔首,慨然道:“我懂你的意思,现如今即便是为了腹中孩儿,我也要放宽心,那些前尘往事,不提也罢。”

    妆晨含笑点头,“正该如此。”

    绣夜眼见我二人言笑晏晏,忙道:“王妃可有什么想吃的,奴婢去给您准备,您现下可是养着两个人了。”她顿了顿,掰着指头开始数叨,“樱桃糟肉,红烧鹌鹑,水晶肘子,清蒸鲥鱼……”

    我本自靠在榻上休息,听了她口中一串菜名,登时想起那油腻腻的菜样,只觉胃中一阵反复,猛地倾倒身子便干呕起来。妆晨忙抢上一步扶住我,一边轻拍我的后心一边忧道:“这可如何是好,便连听也听不得了么。”

    绣夜吃了一吓,讷讷道:“可是奴婢说错话了?”

    我好半晌才平静下来,妆晨执了绢子为我擦净了口唇,又将地上擦了干净。我摆了摆手,无力道:“我什么也不想吃,你们下去罢,且让我浅眠会子。”

    她二人无奈,只得应着去了,妆晨道:“王妃且安心休息,奴婢去给您做些清淡的吃食,再不济,为了孩子终究也得吃些。”

    我沉沉点头,转身朝向帐内,模糊中感觉她为我掖好锦被,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第二十八章 荣华耀朝日(下)

    不过两日的功夫,我怀有身孕这桩事已传遍朝中上下,一时间思贤王府门庭若市,上至重臣元老,下至簪缨世家,其内眷无不携了重礼奔赴而来,内外命妇穷尽心思要见我一面。不过半日时光,我已疲累不堪,实在穷于应付,只好吩咐闭门谢客,远远躲进寝殿好好补眠。

    大抵已两日未曾好好陪着惇儿读书习字了,他年纪虽幼,心气儿倒高,一径认为是否自己做错事情令我不快,因此才如此冷待了他。及至晚膳时分我仍未与他同席用餐,他终于不堪冷落,噙着泪水便冲到我寝殿非要见我。我正睡得昏沉,模糊中听得门外窸窸窣窣,仿佛有人压低了嗓子说话,因随口问了一句:“是谁?”

    唬得一声一个小小身影便扑了过来,直直撞入我怀中便埋头痛哭,我一怔,最后一丝儿睡意也被惊跑了,忙支起身子扶着他柔声问道:“惇儿这是怎么了?”

    妆晨紧跟在后面,苦着脸道:“小王爷非要见王妃……”

    他这才抬起脸来,一张小脸被泪水糊得很是惨淡,我无奈摇头,执了绢子给他擦净脸颊,不必瞧也能猜到现下自己的衣襟大抵也好不到哪里去。柔声哄了他半晌,这才见他抽抽噎噎地比划了几下,一抬眼却见惠娘也跟了进来,满脸惶恐小声道:“小王爷非要见王妃,奴婢拦阻不住,扰了王妃休息实在该死!”

    我摆手道:“无妨。”说着便要起身。妆晨忙取了件五彩绣采翟的丝棉夜披给我穿上,又换了新新的汤婆子给我拢好,满头披散的青丝在她巧手下几下便收拢挽起,斜斜簪了支镶玛瑙的仁风普扇簪,又将滑落下鬓边发丝仔细收拢好,别一枚点翠嵌珊瑚松石头花,这才依依道:“王妃可要进些吃食?”

    我趿了双石青色缎面绣垂丝海棠绣鞋,起身携了惇儿的手便往外走去,“睡了半晌倒也觉着饿了,不必特意做了,就随意吃些罢。”

    惇儿跟我久了,连饮食也日趋与我相似,我望着一桌子的菜色,绣夜倒极是有心。[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我闻不得油腻,见不得浓色,绣夜盛了碗粟米红枣羹来,“王妃尝尝这个,可还忌口不?”

    我凑近闻了闻,见味道清淡,并不觉反胃,这才执了银匙慢慢喝了。绣夜叹道:“好歹多吃点,这一整日什么也没吃,身子怎么受得了呢。”

    惇儿有了我的陪伴,这才好好将晚膳吃了,见我恹恹的,他居然小大人似地执着尚未使用熟练的筷子将一块烹制地极是鲜美的樱桃肉挟入我碗中,一双黝黑晶亮的眸子很是恳切地望着我,那神情分明是在盼着我品尝品尝。我不忍逆了他的心意,勉强挟起那肉块,谁料刚送到唇边便觉一阵反胃,登时抛下筷子便往出跑。

    “啊——”

    我只顾闷着头跑,未料一头便撞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唬得我忙抬头瞧去,一道浑厚低沉却不乏温软的声音却更快向我耳畔传来。

    “怎么,看到我回来如此欢喜么?”

    “王爷……”我怔怔望着面前长身而立的挺拔男子,铁甲铮铮,朔气如霜,犹然不敢相信他竟然回来了。“你、你怎么回来了?”

    他看我苍白着脸,一手还捂在唇上,不由伸手扶了我,蹙眉道:“可难受地厉害么?”

    我这才忆起自己跑出门的目的,忙推了他便伏倒在一边花坛旁干呕了起来,妆晨疾步跟了出来,见他竟然立在一旁,不由轻呼了声:“王爷?!”

    他微微颔首,俯身便在我后心轻抚起来,片刻扶了我起身,我不欲被他看见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忙推他道:“臣妾身子不适,请王爷回避片刻。”

    他剑眉一轩,忽而弯身将我打横抱起径直奔寝殿而去。我眼见惇儿一脸惊诧地瞧着我二人,直羞得恨不得寻个地缝钻入,倒是他不慌不忙,气定神闲地说了句:“惇儿,母妃要休息了,你也早些回去罢。”

    我只觉一股热气升腾上来,一直烫到耳根,忙将脸埋入他心口,再不敢瞧惇儿一眼。只觉一阵颠簸,珠帘沙沙而起,沙沙而落,转眼已被他安置在榻上。

    我与他静静对视着,不过半月未见,竟已恍如隔世。他眼中的温软一波一波,伸手包覆住我微凉的手掌,“真好。”他忽然怔怔道,一贯凌厉冷陈的眼中掩不住的狂喜下居然涌出阵阵恍惚,不知所措,“宓儿,你竟然有了我们的孩子,真好!”

    我伸手抚上他满是青芜的下颚,浅浅笑道:“臣妾现下才知道漠歌果真多嘴。”

    “如此大事,理当第一个教我知道。”他将脸颊凑近了些,有些使力地在我掌心磨蹭,“我只恨肋下未生双翅,不能早早回返。”

    掌心有些涩涩的痒,我挣扎着要缩回手来,他生生不让,我忍不住笑嗔道:“这才几日的功夫,王爷竟邋遢成这副模样,也不怕人笑话。”

    他剑眉轻挑,颇有飞扬之色,笑道:“宓儿不在身边,谁还管我邋遢不邋遢?”

    我忍不住起了戏谑之意,“不是尚有位巾帼公主么,王爷有佳人相伴,怎能如此不修边幅?”

    他故意垮下脸来,扬手作势欲打,口中笑骂道:“小妮子愈发促狭,看我不收拾你!”

    我本来只轻声笑着,这下被他逗得几乎笑岔了气息,眼见他一双黝黑的眸子渐渐黯了下去,有熟悉而令人耳热心跳的情潮渐渐涌现,我心头一动,忙止住笑意,伸手抵住他已然俯下的身子,红了脸嗫嚅道:“那个,太医交代了……”

    “什么?”他不以为然地扬眉,捉起我纤细的手掌将手指含入口中,咕哝道,“宓儿不必吃味,在我心中,谁也比不上宓儿。”

    我心头一暖。指尖酥痒之意渐浓,缓缓直透心房,他另只手掌也慢慢游移至我心口,我的气息渐渐急促起来,只觉身子也似酥软了,虽仍是推拒,却提不起半分气力,只能勉力道:“太医说、说……”他愈发不耐,扬手便扯开了我的衣襟,我只觉心口一凉,情急之下再顾不得羞赧,“太医交代臣妾不能与王爷同房!”

    “……?!”他停下了动作,眼中情潮渐渐黯了下去,“果真?”

    我羞红着脸颊,几乎不敢望向他的眼睛,讷讷道:“臣妾岂敢欺骗王爷。”想起太医的叮嘱,心头登时又是窘迫又是微微酸楚,“都怪臣妾身体孱弱,为了腹中的孩儿,王爷……”

    他叹了口气,伸手为我拉合了衣襟,将一只温热的大掌缓缓熨帖在我腹上,嘀咕道:“你这小东西,尚未出生便已霸着母妃不放,实在该打。”

    我见他并无气恼,方安下心,将手掌覆在他手背上,“打在儿身,痛在娘心,王爷可也舍得?”

    他斜睨着我,虽是因着不能尽兴多少有些压抑而不快,然而眉梢眼角却仍是掩不住的一派欢喜,“若是男孩,我定要从小培养,文韬武略,以免你这小妮子慈母败儿。”

    我登时撅了嘴,怏怏道:“那么王爷现下便将惇儿带走罢,免得臣妾慈母败儿,臣妾可担待不起。”

    他闻听我提起惇儿,眉间登时浮上一抹忧色,半晌低低道:“惇儿自幼与寻常的孩子不同,我亦难免对他多体惜了些,对他我只要平安即可,不求其他。”

    我心头微震,隐约明白他话中之意已在暗示期待我为他诞下麟儿,立为世子。虽在意料之中,然而想起惇儿,心头仍难免多了几分哀伤。庶出的孩子,又无法言语,拓跋朔怎会将他立为世子呢?我心下暗暗决意,即便生下自己的孩儿,对惇儿我亦会一如既往的疼爱,不分亲疏,视如己出。

    他不知我心中所想,见我突然分神,忙摇了摇我的肩膀,笑道:“宓儿,我已想好孩子的名字,就叫拓跋恪,你可欢喜?”

    我面上一红,“王爷可也真是周到,这才一个月大呢。”

    他笑道:“未雨绸缪,有备而无患。你且说可欢喜不呢?”

    我喃喃咀嚼:“拓跋恪……恪者,恭也,取其谨慎恭敬之意,王爷,”我笑意如春水微漾,“臣妾很欢喜这个名字。”

    “宓儿欢喜便好。”他见我欢喜,亦觉欢快,又道,“若是小宗姬,便叫拓跋婧。女贞为婧,女才为婧,女姝为婧,就叫她婧儿,你说可好?”

    我刚要抱怨他一心盼望生男,却蓦地听得他说出拓跋婧这三个字,无法抑制的柔情再忍不住流淌遍全身,我坐起身伏进他怀中,哽咽道:“王爷……”

    他身子一震,忙用力抱住我纤弱的身体,讶异道:“怎地哭了?可是我说错了什么?”

    我摇头,浑然不顾他冰凉的铁甲硌痛了脸颊,“臣妾是喜极而泣。”

    他无奈道:“欢喜就该大笑才是,欢喜了也要大哭一场,宓儿可真是水做的。”

    我嗫嚅道:“臣妾原还忧心倘若是宗姬,王爷会不开心呢。”

    他瞪大双眼,讶然道:“怎会?”搂着我的手臂渐渐放松,他将我重又置回榻上,俯身在我眉心轻轻一吻,“若是宗姬,便是我的嫡长女,我再开心不过了。”顿了顿,又道,“但凡是宓儿所出,都是我心头珍宝。”

    暖暖而澎湃的情潮几乎将我溺毙。我无力开口,鸦羽般的睫毛急促地抖了几下,泪滴顺颊而下,他忙手忙脚乱地拂了去,嗔道:“宓儿再哭,将来这孩子可也要成了泪包了。”

    我心下一惊,忙生生地止住了泪意,他满意笑道:“如此才对。”说着便自顾自除去了铁甲,棉衫,仅着了里衣和衣而卧。我一眼便瞧见正是我为他缝制的那件天青色的衣裳,心头更是欢喜。眼见他直直地躺在外侧,便伸手将锦被为他拉到颚下,正要缩回手,不妨他已一把攫住我手掌,将我拉入怀中。我被迫伏在他心口,听着他强自压抑的急促心跳,心下不忍,低低道:“要不王爷今晚去陪陪惇儿罢?”

    “我只抱着你就好。”他顿了片刻,没睁眼,腿动了动触到我微凉的双足,他登时蹙眉,没有更多言语,只执着而用力地将我双足拢入他温热的腿间,喃喃道:“就这样睡罢。”

    听着他悠长而稳健的呼吸,感受着他健硕而有力的怀抱,天下间再无第二个地方能让我有如此心安的感觉,是可将身家性命相付的归属感,仿佛只要在他身边,我什么都可以不怕。暖意阵阵袭来,我亦阖了双眼,沉沉睡去,一夜好眠,更无半点梦魇。

    第二十九章 惊破一瓯春(上)

    翌日一早我将将醒来时,枕畔已是微凉。

    珠帘沙沙轻响,有脚步声轻轻在帷帐外停下,“王妃醒了?”

    我嗯了声,妆晨伸手掀开赭红色的绮罗帐,但见帐上鹅黄色的流苏映着明晃晃的朝色悠悠自眼底掠过,转眼已被精致的包金钩子勾了,晨光中微微荡漾着,恍如吹皱了一池春水。

    我望着明晃晃的日头,脑中尚有些模糊。“现下什么时辰了?”

    妆晨望住我笑道:“已经辰时了。”

    我一惊,最后一丝儿睡意也彻底没了,起身便要下榻,口中不免抱怨道:“你怎地不早些唤我?竟然睡到辰时,可不是要叫人笑话!”

    妆晨陪笑道:“现如今阖府上下谁敢嚼王妃半句舌根子?王爷亲口吩咐了,但凡王妃睡着,天大的事也不准惊了王妃。”

    我听她提起拓跋朔,心头登时温软,趿了绣鞋便起身下榻。妆晨拿了件大毛领子的铁锈红绣鸾鸟丝棉长裙来为我穿上,道:“许是近年关了,这几日愈发冷寒,王妃如今可千万受不得冻。”

    我顺从地穿上了,这才坐到梳妆台旁,信手取过一把玉梳便缓缓梳理起发丝来。面前一展玛瑙缠枝海棠菱花镜中清晰地映着我甫起身,略略有些苍白的面容,右眼下那伤口渐渐收整了,清楚的殷红一点。许是瞧了些许时日已渐渐顺眼,如今瞧着,竟也觉着不若先时那般刺目。

    妆晨伸手接了我手中玉梳,仔细将我长及腿间的如瀑青丝梳理整齐,自妆盒中拈出几股银丝缠就的发带,却将发丝分作三绺,细细拢结系起,两股在后,一股在前,而后几番腾挪,不多时便盘作了螺髻,使首乌膏子将额上碎发细抹齐整了,却将一髻微侧固定在额上,取一枚红珊瑚嵌珍珠头钿仔细别住,又将鬓角碎发抹好,拢作蝉鬓,而后拈了根鹅黄色的束带将剩余的发丝挽扎起来,轻轻披在后心。

    我左右观摩了番,心下很是满意,不由赞道:“青螺如髻秀堪餐。”

    她抿着唇笑了笑,取了支瑞雪含芳金步摇扶着我的鬓角稳稳地簪入发中。珠帘蓦地打起,却是静竹端着热水与漱口盅走了进来,伺候着我洗漱了。妆晨取了蔷薇露为我匀面,忽而低声道:“这些时日起天气愈发干冷,王妃面上都有些燥了。”

    我微仰着面,任妆晨柔软的指腹轻巧地为我按揉着脸颊,闻言只是叹了声。一旁静竹忙宽慰道:“王妃是江南灵秀之地的水人儿,乍来北地,难免困于水土,熬过这个冬天便好了。”她顿了顿,又道,“奴婢倒是家传有一个方子,据说治这皮肤皲伤极是有效,王妃不如试试。”

    自那日她从那药膏中辨出朱砂,我对她的药理已很是相信,听她如是说不由笑道:“你既如此推举,那便试试罢,然则却得多说一句,倘若不灵,你可认罚?”

    她见我言笑晏晏,因而也大着胆子顽笑道:“灵自然是灵的,奴婢便再多个胆子也不敢拿王妃消遣,只是那药膏所需的几味药材极是金贵,等闲寻不到罢了。”

    妆晨笑道:“以如今王爷待咱们王妃之心,莫说是几味药材,便是千年人参万年雪,但凡王妃开口,怕是掘地三尺王爷也会觅了来。你烈火烹油,锦上添花也罢了,尽卖关子讲些不相干的闲话,可是等着讨赏?”

    妆晨一番调侃抢白让静竹登时红了脸颊,忙道:“妆晨姊说哪里话来,小妹不过白说一句,那紫貂油和天池雪莲若在寻常人自然是稀罕物事,可放着咱们王妃,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罢了。”

    我听得她提及紫貂油和天池雪莲,心下微微一动,这两样物事倒真真是极珍贵的,然而纵然如此却也正如静竹所说,对于我来说的确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罢了。我淡淡一笑,“回头你问了穆昌,便说本宫要用,让他无论如何觅了来便是,若果真神效,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静竹忙肃了神情,恭谨道:“王妃可是要折奴婢的福呢,奴婢受王妃大恩如斯,而今能留在王妃身边克尽绵薄之力已是心满意足,断不敢要什么好处。”

    我睨了妆晨一眼,妆晨忙笑道:“自家姐妹说几句顽笑话,偏你当真,你尽心为王妃做事,王妃自然要赏你,莫不然做好做赖一个样,王妃跟前可还怎地立规矩?”

    我微笑道:“正是这个意思。”

    静竹这才缓了神色,粲然一笑,“王妃饿了么,奴婢去瞧瞧早膳可忙好了没!”她说着扭头便出去了。

    我听她提起吃的,登时又觉胸口一股气息顶了上来,一时有些恹恹,“真是没什么胃口呢。”

    妆晨劝道:“再没胃口,为了咱们小王爷王妃也得强撑着吃些,您身子要是虚弱了……”

    “我省得。”我摆手打断了她,眼见得她口中说着话,手上也不曾闲,已仔细为我匀了玉簪粉,描了拂烟眉,眼下正挑了嫩红一点胭脂膏子为我点在唇上。我微微一抿,那嫣然柔腻的色泽便缓缓氤氲开来,我见她执了画笔便要为我描斜红,想遮了那一点殷赤,我伸手挡住,“不必。”

    她一怔,“王妃?”

    我挑了支翡翠鎏金的护甲仔细戴在小指上,起身坐到案前,“瞧得久了,也不觉得突兀了。何况……”我微微冷笑,“这样瞧着更能时刻警醒着我,现如今我更须得处处小心,步步留意了。”

    妆晨面色一变,忙垂手立在我身侧,恭谨道:“王妃放心,奴婢一定严加注意。”

    我轻笑,一时百无聊赖,支颐拨了拨榻侧的画筝,铮得一声清音如吟,拂人心扉。“王爷可是回了营中?”

    妆晨道:“这个奴婢不知,王爷早起时只说有要事缠身,又交代让王妃好睡便自行去了。”

    我微微颔首,一抬眼见绣夜端着一个红木托盘走了进来,见我已收拾齐整,笑道:“王妃今儿气色可真不错。”

    我鼻中蓦地钻入一阵淡淡的乳香,夹杂着一些说不出的甜香,忍不住道:“你做的什么?”

    她忙将托盘上的瓷碗端到我面前,道:“这叫杏仁牛乳羹。胡太医交代王妃要多饮牛乳,奴婢寻思王妃若总是单调饮食,恐生厌怠,因此便琢磨出这么个吃食。”

    “唔,不光是杏仁,还有樱桃、枸杞,”我凑近瞧了瞧,又执了小银匙搅了搅,笑道,“倒真是姹紫嫣红,丰富得紧。”

    她抿嘴一笑,道:“奴婢将杏仁和着枸杞子,樱桃干,葡萄干一并磨碎了,撒上晶糖,再兑入牛乳一并地煮了,便成了这个杏仁牛乳羹。王妃快趁热尝尝。”

    我喝了一口,只觉入口即融,那股暖暖的甜香顺着咽喉缓缓下落,直暖得整个胃中亦是无比舒畅,不由赞道:“嗯,齿颊生香,真是令人食指大动。”

    绣夜见我满意受用,亦是一派欢喜,“王妃欢喜便好。”

    我喝了小半碗,突然想起惇儿,因道:“盛一碗给惇儿送去,他必也欢喜。”

    绣夜笑道:“是。”顿了顿,又道,“王妃待小王爷可真是体己。”

    我但笑不语,不过半柱香时分我已喝完,妆晨便撤了残羹去了,正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我说些闲话散心,却见珠帘外一个小小身影一闪,我心知是惇儿来了,笑道:“可是惇儿来了?”

    珠帘刷的一声被打起,跟着一个穿着雪白色的狐绒袄的小人儿便直扑我身子而来。我忙伸手扶住他,见他戴着一顶貂绒小帽,许是刚刚跑闹了一阵,额上出了细细一层薄汗,我取了绢子给他擦了汗,柔声道:“惇儿用过早膳了么?”

    身后跟进来的惠娘忙道:“回王妃的话,王妃派绣夜姑娘送来的乳羹,小王爷很是欢喜,喝的一滴儿不剩呢。”

    我点头笑道:“如此甚好。”我见屋子和暖,怕他等下歇下了会招了风寒,便将他狐绒袄脱了,让惠娘拿着,又将他小帽摘了,用手指梳了梳他被帽子压得有些凌乱的头发。他里头穿着一件烟碧色的锦缎棉衫,我见那缎子眼熟,仔细一瞧却是我早几日翻出来,见颜色翠嫩便给了惠娘让她惦记着给惇儿缝件衣裳,没想到她这么快便缝好了,一时心下慨然,不由略略激赏地瞧了她一眼,“你倒有心。”

    惠娘忙低了脸去,低声道:“奴婢应该的。”

    惇儿在我身旁腻了会便闹着要抱,我无奈只得将他抱上膝头,妆晨担忧道:“王妃,仔细小王爷调皮,看碰了肚子。”

    “无妨。”我笑道,执了他温软的手掌,相较于我手心的微凉,他的手掌倒极是温暖而柔软,两相比较,倒仿佛我这个母妃借了他的热气儿。

    我正抱着惇儿享受天伦,绣夜突然脆声道:“王妃,叶先生求见。”

    我一怔,“请他进来。”

    利落的几声脚步声起落,转眼一个灰袍老者已立在眼前,微微一笑,躬身行了一礼。“见过王妃。”

    我笑道:“先生来得不巧,若早上个把时辰,便能遇见王爷了。妆晨,给先生看座。”

    他谢了赐坐,转身便在椅上坐下了。见我与惇儿言笑晏晏,笑道:“老朽尚未恭喜王妃。”顿了顿,又道,“如是想来,思贤王府现下真可谓是双喜临门。”

    第二十九章 惊破一瓯春(中)

    我心头一动,隐约觉得他话中似另有所指,不动声色笑道:“时近年关,王爷前线捷报频传,所喜者何止两桩。”

    他目中星火微动,含笑不语,我将惇儿放下地,示意惠娘牵了出去,方道:“先生今日来此,可有要事?”

    他颔首,自袖中取出一个约摸半指粗细的纸卷,却用火蜡封了,道:“有密信须得呈交王爷。”

    我听得他提到信笺,心头不由得突突一跳,登时想起不久前家书的事情,一时心中颇有些过不去,淡淡道:“既是密信,那便待王爷回返后先生亲自呈上罢。”

    他将信卷放回袖中,轻笑道:“其实老朽今日前来,亦是受人所托,要件物事要交给王妃。”

    我不妨他有此一说,不由微微一怔,“什么物事?”

    他重又取出一件物事,恭敬呈了上来,“请王妃过目。”

    他的手掌中赫然托着一枚通翠莹白的玉佩。我只觉眼中蓦地刺痛,身体登时僵住,待得妆晨呈了给我,亲眼瞧见了那玉佩上清楚刻着的描金字体——

    祯。

    心头一丝钝痛渐渐蔓延开来,仿佛置身于没顶的洪潮,无法呼吸的窒闷迅速流遍整个身体,便连手足也几乎无措了起来。心中脑中反复便只得那一句念想——

    允祯,是……是你么?!

    指腹微凉的触感缓缓直透心房,那暌违已久的温润柔则确确实实握在掌心,震惊的狂潮下我几乎便要流下泪来。猛地合上掌心,只觉身子一阵微微颤抖,无法自抑。

    妆晨亦吃了一吓,失声道:“这、这不是——”

    她话音未落,在我无声的注视下忙忙噤声。我转向叶知秋,“请问先生究系受何人所托?”

    叶知秋似乎丝毫不以为意,只一脸平静地望住我极力自持的模样,半晌道:“送玉的那位小哥儿只说此乃故人之物,王妃一瞧便知,果真不假。”

    我勉励自持,然而声音中无法压抑的颤意却仍是清楚传来,“这……玉佩的主人,现下却在何处?”

    叶知秋望住我,忽而轻轻一笑,起身道:“这个老朽便不得而知了,那小哥儿只说他家主人现下处境堪忧,王妃若念故人之情,明日日昳时分请王妃移驾城北朝昀酒楼,一见便知。”

    我听得他句句说来平静无波,我以思贤王宗亲内命妇的身份与外人私相授受,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他却视若等闲,初时躁动不安的心肠不由微微冷寂,我狐疑地望他,“先生为何不惜悖离纲常为本宫私传此物,难道不怕他日东窗事发,受本宫牵连而遭王爷厌弃?”

    他笑道:“那小哥儿为见王妃一面,寒风天里杵了不知多久,冻得脸色如石,可怜见儿的,不过见于不见在于王妃,老朽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先生倒真是好心肠。”我收回目光,阖眼凝视着足下方寸之地,心中暗暗计量。他既巴巴儿地跑来告诉我,必也不至事后再行谋我,否则我若不去,只一口咬定这物事是他送来,他亦脱不了干系。我心下略略放心,待要开口,却听见殿外脚步声响,坚实的棉靴踩在地砖上沉闷的啪啪声径直奔我寝殿而来,我心头一震,忙将玉佩收入袖中,起身迎了出去。“王爷。”

    确是拓跋朔回返了。他大步踱了进来,面色略略有些阴沉,一手扯下身后和暖的裘皮披风,绣夜忙上前去伸手接过,却被他一手挥开,吓得一个哆嗦退到一边,偷偷瞧了我一眼。

    叶知秋亦忙忙起身行了一礼。“老朽见过王爷。”

    我见他神色颇有不豫,心下亦有些微的忐忑,上前攀住他坚实的手臂,语气不由含了一丝娇嗔的意味:“王爷这是打哪儿回来?一大早儿的好大的火气。”

    他望着我,一对硬挺的剑眉重重蹙着,目中似有千言万语,只隐忍不发,闪烁无定,掌心包覆住我攀住他手臂的手,唇齿微动,竟大异寻常地颇有讷讷之意:“宓儿……”

    “王爷?”我满心不解,他待要再开口,却听叶知秋忽然道:“王爷,老朽有要事禀报。”

    他一怔,“何事?”

    那叶知秋随即将信卷取出递上前来,拓跋朔信手一捻,那火蜡便碎裂开来,簌簌而落。他将信笺抖展开来,极快的看了一遍,而后顺手便将信抛入一旁的火炉中,那炉中一团明红陡然大亮,然而不过片刻便重又黯了下去,只余星星点点的火星子扑簌迷离。他冷哂道:“我只当他能忍到几时,却终究是沉不住气了!”

    叶知秋道:“萧将军却说什么?”

    “拓跋恭近日与犬戎败部颇有往来。”他松开手臂走到案前坐下,我忙让妆晨去奉上热茶,只听他道:“时近年关,宫里内外不免加强警戒,若本王估测没错,他定会想尽办法将禁宫守卫全部换成心腹人马,以助逼宫。”

    叶知秋点头道:“确有可能。王爷预备如何行止?”

    “禁宫的人手,一向是由拓跋安所管制……”他沉吟了片刻,“你速速拟信,吩咐萧珃务必促成此事。”

    叶知秋道:“釜底抽薪,老朽明白。”他顿了顿,见拓跋朔一径沉吟,忽而低声道:“王爷预备何时回返大营?”

    妆晨已将热茶奉了上来,他端着茶盏的手一抖,一片茶汤登时撒了出来,淋淋漓漓的茶汤将他的手背烫红了一大片,我忙上前捧起他的手掌,惊道:“王爷可烫着没有?”

    妆晨忙道:“奴婢去取药膏!”

    “快去!”我摆了摆手,“怎地如此不小心呢,这大冷天的可怎么得了。”我低声埋怨着,却在抬起脸的下一刻深深撞入他黝亮的眸中。他叹了口气,反手覆住我的手掌,“一点烫伤而已,宓儿不必焦心。”

    叶知秋望着我二人,低低咳了一声,“王爷,王妃,老朽先行告退了。”

    拓跋朔挥了挥手,叶知秋便即转身去了。我见他似有不快之色,因偎在他身侧道:“王爷可是为了大王爷之事烦恼忧心?”

    他不置可否,却忽而道:“拓跋恭此事,宓儿怎么看?”

    我中肯道:“大王爷枉为皇长子,其实储君之争最是无望。庶出的皇子,没有母族庇佑,身份上便输了三王,曾经可以为他带来力量的妻族如今又因战争获罪,他失了依托,又见王爷如今立下大功,势头一时无俩,前狼后虎,他难免要作困兽之争,自然有所异动。”

    他轻轻一笑,“宓儿见事倒明白。那么在宓儿眼中,我是狼还是虎呢?”

    我笑道:“王爷自然是虎。”我含笑睨着他,“正昼当谷眠,眼有百步威。自矜无当对,气性纵以乖。”

    他蓦地仰首大笑起来,“好,说得好!”

    我亦含笑望住他,适才信口那几句纯粹是为了令他欢喜,并未想到太多,可眼见他果真快意大笑,眉目间隐约飞扬的盛气蓄得浓了,竟隐隐透出些许的戾气。我心头微动,不禁想起未曾说出口的下句。

    朝怒杀其子,暮还食其妃。匹侪四散走,猛虎还孤栖。

    他笑意愈发扩大,正是无比的肆意快活,可映入我眼中,心却止不住一点点沉了下去。“王爷……”

    他蓦地止住笑意,“那么宓儿可知我为何要助他更换侍卫,难道不怕遭他反噬?”

    我摇头道:“不会。王爷从不妄思妄为,若王爷对此事没有十足把握,对那位萧将军没有足够信任,王爷断不会有此决策。”

    他轻哼了声,“从不妄思妄为……你倒给我扣了好大一顶帽子。”

    “臣妾不过就事论事。”我微笑道,“先生说王爷釜底抽薪,臣妾愚昧,倒是可以再加一句。”

    他微微扬眉,“什么?”

    我抿唇笑道:“一石二鸟。”

    “我瞧着你可一点也不愚昧。”他忽而轻笑道,眉间似笼了一帘轻雾,“只可叹父皇自幼教导我兄弟三人要兄友弟恭,莫因纤毫事,饬伤骨肉情。哼,可笑时至今日,还谈什么骨肉之情!”

    “最是无情帝子家,何况古来皇储之争成王败寇,又哪里是区区纤毫之事呢?”我亦叹道,“世人眼中的无上荣宠真正落在自己身上,才知高处不胜寒。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他睨着我,一双沉静的黑瞳止水般澄明,“宓儿可曾后悔生在皇家?”

    仿佛心底最隐蔽的一处地方突然被打开,那些我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心事就这样曝露在朗朗日下。我心头不知为何微微慌乱起来,忙道:“宓儿不敢妄想。何况,能嫁于王爷为妻,已是宓儿此生最大的福气。”

    他沉吟不语,忽而淡淡一笑,“我今早见了一个人,想来宓儿也该认识。”

    我心头微震,忙强笑道:“王爷真会说笑,臣妾在此处哪有故人。”

    他目中有极快的光芒闪过,转瞬即逝。“我只说宓儿或许认识,怎地宓儿如此笃定却是故人呢?”

    我心头愈发慌乱,念及允祯的玉佩,袖中便如同拢了一团火焰,整个手臂如遭火炽。 “王爷明知臣妾不是那个意思。”

    他蓦地抬手托起我细致的下颚,声音平静低沉,然而我敏锐地感觉到,他的气息,有些微的紊乱。

    我的气息亦紊乱了起来。他狠狠地望住我,却不言语,妆晨忽然打帘而入,见如斯情境亦微微一愣,轻声道:“王妃,药膏取来了。”

    沉默像浓腻的一潭死水,就这么被一枚小石子打破平静,涟漪阵阵。他扭开脸去,缓缓松开了桎梏着我下颚的手指。我揉了揉颇有些酸痛的颈项,极力平定内心鼓噪的不安伸手接过药膏,“臣妾为王爷上药。”

    他也不多言语,任由我仔细的将清凉的烫伤膏柔柔抹在他的手背,而后轻轻按压均匀。他静静开口:“通通下去。”

    妆晨与绣夜齐齐望了我一眼,无奈应道:“是。”

    偌大的寝殿现下便只剩下我与他二人。他一声不吭,我亦沉默着,药膏早已擦完,我收回手便要起身,未料他猛地一扯,我足下尚未站稳,整个身子登时歪倒在他膝上。“王爷?”

    “有件事须得说给宓儿知晓。”他的眸子缓缓亮了起来,如燃着两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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