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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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头一颤,目光自允祺脸上掠过,见他一脸的平静,然而眸底却是浓烈的戾气翻滚。[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我强压下心头的慌乱与不安,为了他的安危,只得扯谎道:“表哥当真以为他是独自一人前来的么?”

    “怎么?”允祺泠然挑眉,“难不成还有大军压境?”

    “你实在是小觑了他。”我凛然道,“堂堂漠国的思贤王,久经沙场,文韬武略,他既能想到诱放叶知秋来探知我的下落,便应当早已知道其中必然有诈,又怎会蠢笨到孤身一人犯险?你此番擒了他,胜在攻其不备,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只怕也不需宓儿多讲。”

    允祺闻言,凝目瞧我,忽而轻哼:“你此番说话,不过是想扰我心思,好为他脱困,我岂会信你?”

    我亦轻哼:“表哥不愿信我,却愿相信妆晨,原来表哥的判断力不过如此。”

    允祺一怔,忽而弯下身子自脚畔捡起一颗石子,辗转拈了拈,信手便向湖中用力抛去,只听咕咚一声,转眼便没入了湖底,涟漪都不曾激起些许。

    “至少,她比你识得时务,知得进退!”

    我眉头顿蹙,冷冷道:“她识得时务,不过是因为她身在局外。她知得进退,不过是因为她无所牵挂!”

    “那么你呢?”允祺蓦地起身,一双星眸便似含了两团火焰,恨恨地瞪视着我。“你身在局中,是身在何人的局中?你有所牵挂,牵挂的又是何人?你既已与我亲密如斯,因何又要与那拓跋朔牵扯不清?”他口中说着话,蓦地探出一手捏住了我的下颚,强行将我的脸颊抬了起来,他微微眯了双眼,声音便似裹了一层的寒冰,直刺得我满心冰凉。“宓儿,你究竟想要什么?名分、地位,天下女子无不希翼企求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比起他我甚至可以给你更多!你还有什么不满足?你究竟想要什么?”

    下颚一阵刺痛,将我涣散的思维瞬间集中起来,我猛然注意到他说的那句话。

    你既已与我亲密如斯……

    等等?什么叫我已与他亲密如斯?!我有些愤恼,使力推开了他逼近的身子,掰开了他的手掌,我镇声道:“允祺,你怎能如此混淆视听!”

    允祺被我推得一个趔趄,背靠着石柱站定,闻言只是微微扬眉,“怎么?”

    然而那番话,我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得嗔恼道:“便是泥巴捏成的人儿也有个土性子,别的事也便罢了,今番的事宓儿绝不能容你胡言乱语!”

    “你待如何?”他仍是一脸不以为然,一手轻佻地又探来欲牵住我的手掌,被我恨恨摔开。

    “表哥聪明人,必然不会傻到去做两败俱伤的事情。”我勉力压下心头的狂躁,淡淡笑道,“既然是表哥请了我夫君去作客,宓儿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明日祖坟祭母,还望表哥能够准时前来,并且,屏退所有随从。届时,宓儿有要事相告。”

    “哦?”允祺眯眼瞧我,“连随从也不能带着?难道宓儿想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表哥说笑。”我颔首,面上虽是淡淡笑着,但眼中却并无丝毫笑意,冷冽而清寒。“宓儿虽是一届女流,却也懂得家国道义,岂会冒此大不讳行叛逆之事?不过是有些体己话儿想对表哥说说罢了。既然是你我兄妹二人的体己话儿,自然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什么体己话儿,不能现在说。”允祺语声略略轻松了些,不似先前那般偏执了。“还非得要等到明日祭祖之时?”

    “自然是须得当着母亲的面说了才能作数。”我幽幽道,望着他骤然一亮的双眸,心底却是阵阵的黯然,愈发的低落了下去。

    “好。”他粲然一笑,“那我便等着明日宓儿的体己话儿,希望能大慰我心,莫再令我失望才是。”他说着便转身步下瑶亭,“时辰不早了,宓儿也回去休息罢。还有,妆晨也是受命于我,你就不必与她置气了。除了说出拓跋朔的行踪之外,但凡与你不利的事,她也是断不肯做的。”

    “这便不劳表哥费心了。”我心头沉郁,不由冷冷道。“宓儿尚有一事希望表哥能够应允。”

    他负手背后,闻言微微顿足,转身睨我,轻笑。“这也不劳宓儿费心。在你尚未应承我之前,我保证他还活着。”

    “你——”望着他一脸无谓的表情,听着他戏谑的声音,我只觉愤恼无比。掩在袖中的双手握掌成拳,任凭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疼痛,我需要疼痛来让我清醒,让我理智地想好下一步究竟要如何行止。两利相较取其重,两害相较取其轻,我必须冷静,绝不能自乱阵脚。

    我随着他慢慢走出别院,在廊下各奔东西,尔后匆匆回了自己所住的院子,一眼便瞧见绣夜正眼巴巴地在门口蹲着。

    听到我的脚步声,她紧张得登时跳起身。待得瞧见是我,忙疾步冲到我身前。“小姐、小姐您回来了!”

    我淡淡点头。“妆晨呢?”

    绣夜眼中一黯,叹道:“奴婢找不到妆晨姊,不知道她跑去哪里了。”

    我不由一怔,忍不住道:“怎么,难不成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我心下愠怒,怎么,知道做了对不住我的事,情知无法与我交待得过去,便想着一走了之么!

    绣夜叹道:“小姐不必忧心,奴婢已经传下话去了,但凡谁见到妆晨姊,都会去告诉她让她速速来见小姐的。”

    我淡淡嗯了声,转身走入房中。红烛仍是颤颤地燃着,偶尔毕剥地爆着烛花。绣夜取了小银簪将灯芯挑地暗了下去,又从小厨房端来热水,劝道:“奴婢服侍小姐休息。”

    我摆摆手,“今晚我哪里还睡得下!”

    绣夜拧着热腾腾的棉巾,闻言亦是一脸的莫可奈何。正两相沉默的当口,门上却被笃笃地敲了两下,跟着一个极是熟悉的声音低低道:“小姐,奴婢求见。”

    我微微一震。

    妆晨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坑,一定不坑的,洛以残存的RP保证……保证填满,活埋一群。%》_

    第四十一章 丝萝非独生(下)

    绣夜将棉巾搭在一边架子上,走过去打开了门。黑黝黝的夜色中,只见妆晨一张脸蛋惨白如雪,在廊下迟疑了片刻,终于迈了进来。

    “小姐。”她走到我身前,低埋着头轻唤了声。

    事到如今已没有必要再旁敲侧击,我直接问道:“你听允祺的安排,有多久了?”

    妆晨犹疑着不肯开口,我侧目而视,她沉默着立在我身前的模样很是悲怆,我几乎便要心软,以为是我冤枉了她,一直全心全意为我着想的人怎么会突然便倒戈算计我呢?可是,今晚发生的一切让我清楚地明白我不能心软,事实已经是这样赤 裸 裸地摆在眼前了。

    “是回来金陵之后么?”我静静望她。在漠国时我有心避宠,她一心劝我复起,若那时她便受允祺之命,又怎会前后矛盾。

    她点头,抬眼望了望我,复又摇头,一番犹疑不决后,她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颤声道:“奴婢绝非存意欺瞒小姐,奴婢实在是——”

    我摆手,不顾她埋首恸哭,我沉声道:“纵然允祺迫你,你直言告我,我又怎会不为你作主?纵然我拧不过皇帝,上头总还有太后——妆晨,你此番若全盘托出,竭力弥补,我尚可顾念旧情,不作追究,否则……”我顿了顿,望着她蓦然抬起的脸,泪水模糊的双眼,我狠狠心,镇声道:“你即刻踏出这间屋子,你我主仆之情就此了断!”

    “小姐,不要!”妆晨忙膝行至我膝下,抬手抱住了我的双腿,哑声道:“奴婢、奴婢并不知道王爷被囚在何处……”

    我猛然起身,挣开了她的桎梏,疾走了几步转身愠怒道:“允祺如此信你,那曼陀罗也是你下的罢?你会不知他囚在何处?!”

    妆晨一怔,颓然俯下了身去,叹道:“皇上信我?小姐,您太抬举奴婢了,皇上不过是借着奴婢窥视小姐的一举一动罢了,在皇上眼中,奴婢只怕连草芥都还不如。”

    我凝目望她,她一脸萧索落寞,一双乌黑的眼瞳也似蒙了一层水雾,不似从前清澈透亮,语气寥然,竟仿佛很是失意,我不由心头一动——

    难道?难道妆晨竟对允祺情根悄种?

    这不是不可能的。我暗暗思量,妆晨与绣夜同为我的贴身侍婢,自幼一同长大,不敢说誓同生死,个中情谊却也非一般能比。当初历尽波折她对我都始终忠心耿耿,从不曾有过二心,纵然允祺势大,也未见得轻易便能将她扭了心性,除非,她甘心情愿。

    此时观她面色,失意之余竟似隐隐含着三分情伤,更令我心头添了三分笃定。我不禁暗暗懊恼,如是想来,早些时候她就常常有不对劲的时候,却是被我一直忽视了!只是,妆晨一心如此,允祺却又是作何想法呢?是明知却故作不知,甚至以妆晨对他的心意为饵,诱使妆晨为他所用,还是,妆晨宁愿自苦,一直隐瞒不言?

    “小姐,皇上千般算计,也不过是为了将您留在身边。”妆晨忽而幽幽道,“奴婢做梦也没想到,王爷竟会来到金陵。[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蓄谋已久也好,临时起意也好,你助允祺谋算了他总是事实。”我冷冷道:“早在天水之时,你便已为允祺在我身边多番算计了。”

    妆晨怔怔流下泪来,“不是的,奴婢起先当真不知皇上竟动了要强抢小姐回来的心思,奴婢只是受了皇上所托,小姐过得好还则罢了,若不如意,事无巨细都要回禀皇上知道。皇上他对小姐当真是一心一意,奴婢瞧着,也难免动容,何况那段时候王爷又那样对待小姐……奴婢真的是替小姐不值。”

    “好与不好,我非草木自有判断,又何须你为我不值?”我沉声道,“何况妆晨,你还是没有对我说实话,你口口声声说是为我,却又因何前后不一?初时你只当你我主仆三人没了退路,纵然披荆斩棘也只得一路向前,所以你一力劝我邀宠。可是你得知允祺做了皇帝,你的心思乱了,不再劝我复宠,只劝我爱惜自身,妆晨,你与叶知秋也早就相与了罢?你一早便知叶知秋与允祺有私却不吐露于我,你安了什么心?你那时与对月说了那番话,今日如是想来,也是为了允祺罢!”

    “小姐……”妆晨嗫嚅着,一脸惊恐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深深叹气,前尘旧事齐齐涌上心头,那些旧时以为理所当然的事却在今日生生被发现涂抹了人为的痕迹,而且,还是我那样信任的那个人,在我的身边,我看到的看不到的地方,长袖善舞,欺瞒我,糊弄我,将我算计于股掌之间。我头痛欲裂,一时心乱如麻,一时又心酸不已,只觉天下之大竟再无我能信任之人,不由很是疲惫、萧索。

    “小姐……”见我形容倦怠,绣夜不由担心不已,忙近前来扶住了我,幽幽望了妆晨一眼,哀道:“妆晨姊,小姐说的,可都是真的么?你究竟为了什么缘故要这样算计小姐?你难道忘了咱们一早发过的誓言了么!”

    “我怎么会忘呢!”妆晨哀哀伏下身子,闷声道,“小姐,您怪罪奴婢,奴婢无话可说,事到如今也没脸再求小姐原谅,奴婢愿受小姐处罚,任何处罚奴婢都毫无怨言!”

    我让绣夜扶着在榻上坐下,脑中仍是一阵恍惚,听着妆晨的话,心头只觉烦躁不已。“你与那叶知秋是何时相与,可是在我第一次见他之前?”

    妆晨讷讷道:“不是的,那时奴婢也与小姐一样纳罕,并不知那叶知秋有什么玄虚。是后来有一日,驿馆给奴婢送来皇上的密信,奴婢与那送信之人见面之时无意被那叶知秋撞破,后来……”

    我一怔,心头登时更觉冷凉不已,不由镇声道:“原来如此。如是想来,允祺先前并不识得那叶知秋,这也是你从中斡旋的罢!”我再禁不住颤抖了起来,“妆晨,你好,你很好!”

    “小姐——”妆晨咬着下唇,怔怔喊了一声,却又生生止住,只沉痛地望着我,满脸欲言又止。

    我扭过脸去再不愿看她,轻轻摆手,“你且去罢,无事不必来见了。”

    耳听得她又唤了声:“小姐!”跟着却是咚得一声,额头触在地砖上的沉闷之声幽幽传来。

    “小姐!”绣夜耳听得我说了这番话,也跟着慌神了,“您就、您就饶过妆晨姊这一遭罢,您要是谴了她去,您叫她去哪里呢……”

    “不必多说。”我镇声开口,扭头望着妆晨牢牢伏定在地砖上的身子,乌墨墨的长发一泄而落,笼着她纤瘦的肩膀,在这样的夜晚瞧去尤其楚楚可怜。她始终没有抬头,也不开口,我完全猜度不出她心中所想,一丝令人恐慌的寂寥蓦地袭上心头。

    妆晨,我枉自与你相识多年,你将我看得便如个水晶玻璃人也似,可我却始终没有看懂过你。

    我淡淡开口:“尚书府这么大,除了我的房间,哪个地方不能是她的去处?”

    “可是——”绣夜讷讷难言,忙又急虎虎地冲妆晨嚷道:“妆晨姊,你说话呀!你给小姐好好解释解释,是皇上逼你这样做的对不对?你作什么要听皇上的话跟小姐过不去呢!”

    妆晨肩膀一震,终于缓缓抬起了头,眸光相对的那一瞬,她脸上静静流淌的两行清泪,目中隐隐流转的深切悲怆令我不由心头陡颤。她喃喃开口:“小姐,奴婢、奴婢——”

    深吸了一口气,她再次膝行了几步至我身前,抬手颤抖着环住了我的双腿,仰首泣道:“我、我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o(∩_∩)o。。。啊哟,不知道说什么好,貌似最近更新速度令大家失望了,洛在此诚恳道歉的说。

    一来是个人心境的问题,二来是世俗看法的问题,洛近些日子实在有些状态欠佳,感谢锲而不舍地追文的亲人们,你们是洛更文的动力!总之,总之呢,洛一定会尽快恢复心情,将东风嫁到底,不会留下大坑,坑亲人无数……

    对门的小夫妻又在吵架了,好热闹的说,听壁角可是个技术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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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还是不听?这是个问题。

    随便听听,还是仔细听听?这还是个问题。

    啊哟,洛好矛盾的说!

    第四十二章 暝色入高楼(上)

    妆晨那短短一句话,于我,并不亚于晴天霹雳。我只当是我听错了,抑或是她脑子糊涂了,可定定地瞧着她,只见她一脸的恍惚不安,眼泪滚滚而下,怎样看着也不似在说胡话。何况她尚待字闺中,兹事体大,任谁也不会拿这样的事来说笑罢?

    “谁是孩子的父亲?”我勉强按捺心中惊诧,低声问道。

    她略略退缩,牙齿在唇上啮着,似乎很是犹疑难言。我见她不语,心中愈发烦躁不安,镇声道:“这孩子生父若肯照应你,想必你也不会巴巴儿地告诉了我,事已至此你若还想替他藏着掖着,我也不再多说,只是你自己可要掂量清楚了。”

    “小、小姐,您帮帮妆晨姊罢!”绣夜听了我的说话,急急地凑近前来央道。

    妆晨仍是沉默不语,一直抱着我双腿的手却缓缓松了,怔怔滑下地去。半晌,她蓦地俯身,重重磕了一磕,哑声道:“那个人……他、他并不知情。”

    我不由很是讶异,“你不打算告诉他?如此大事,你要独自扛下?”见她缓缓点头,我忍不住斥道:“我只当你一贯是个伶俐人,却不想竟也糊涂至此!你作下了如此冤孽,可曾想过日后要怎生交代?”

    妆晨低低叹道:“奴婢给小姐丢脸了……”

    我忍气道:“你没丢我什么脸面,纵然没有今番的事,我也不会将你留在身边一生一世,横竖不过是个早晚罢了!”

    “既如此,那么这孩子也便留不得了,你若还想着安分度日,我会着人替你安排。”

    她一怔,忙又叩头道:“不!求小姐救救奴婢罢,奴婢、奴婢想要这个孩子!”

    “你要留下这个孩子?!”

    绣夜已抢上前去扶起了她。我静静坐着,瞪着她,脑中已是百折千回。

    妆晨自回来后一直跟我在宫中,并不可能接触什么男子,而她显然对允祺有私,想来除了允祺,还能有谁能令她这样维护?难道她竟是与允祺珠胎暗结?!可是,若是允祺的话,她纵然碍于身份低微不能封妃,可看在爹爹与我的面上,又有子嗣作保,封个贵嫔总是八九不离十的。允祺目下尚未立后,更无子嗣,她若诞下麟儿,纵然庶出那也是货真价实的皇长子,她亦有望母凭子贵,既如此,她又何苦不愿告诉允祺知道呢?

    若说是顾忌我,那自然是大可不必,我对允祺并无儿女私情,他若纳了妆晨,对妆晨来说倒是个不错的归宿,于我也算是安心不少。何况她若是顾忌我,就更不会将此事告知与我,这其间必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内情。

    我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我必须确认我的想法。“妆晨,你要留下这孩子并非完全不可,只要我跟爹爹开口,自然会给你安排妥当。”

    妆晨眼睛一亮,忙忙便道:“多谢小姐!”

    “你且别忙谢我。”我淡淡一笑,望着她倏然变黯的面色,我静静道,“尚书府虽大,可也不是贩夫走卒人人得已厮混之地,这孩子的生父是谁我必须知道。”我觑眼瞧她,只见她面色阴晴不定,目中已隐隐有惶恐惊惧之意流转,我愈发笃定了心中的想法。

    “你不肯说,那么我来说罢。妆晨,是不是允祺?”

    妆晨身子陡震,强笑道:“小姐想到哪里去了,怎么可能会是皇上呢?这可、这可折杀奴婢了……”她仰首瞧我,见我一脸沉静,看不出什么端倪,不由有些心慌,“皇上属意的人是小姐,小姐如此误会,对皇上未免不公。”

    这就是了!我微微冷笑,心下再无丝毫疑虑。事到如今仍在为允祺辩解,看来她对允祺倒真是情深意重!而从她嗫嚅难言的态度也能看出些许端倪,允祺对她只怕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意,可既是如此,却仍是放任自己招惹了她,难道是想以此举令妆晨死心塌地为他所用么?明知女子名节之重甚于性命,却仍旧始乱终弃,毫无愧色,允祺呵允祺,你太令我失望了。

    我愈想愈觉连日发生的事实在荒谬绝伦,隐怒在心头流转,只盼着寻着出口可发泄出去。望着妆晨痛心不堪的模样便愈发怒其不争,竟被允祺如此利用玩弄,辜负了我对她的信任不说,还毁了自己的一生。

    “小姐……”妆晨喃喃轻唤,“求小姐——”

    “我会给你安排好去处。”我转过身去,只觉多看她一眼就再积愤难平。

    “谢……谢小姐恩典。小姐,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为了一己之私,辜负了小姐的信任,还害了王爷……小姐不愿再见奴婢,奴婢也没脸再求小姐原谅。日后奴婢不能长陪在您身边,小姐您要多多保重!”

    “妆晨姊——”绣夜亦哽咽了起来,“你当真是为了喜欢皇上,就帮着皇上算计小姐,陷害王爷么?”

    妆晨没有回答,顿了顿,却道:“绣夜,咱们姐妹二人一同服侍小姐多年,小姐待我恩重如山,如今是我不懂自爱,令小姐失望,从今而后小姐身边便只有你了,你要好好照顾小姐,多多体察小姐的所思所想,为小姐分忧解难。”

    “小姐,请受奴婢一拜。”

    我静默不语。听着身后传来额头与地转相碰的闷响声,窸窸窣窣的振衣声,脚步声,开门声。我狠狠闭了闭眼,终究还是难掩心头的痛惜与懊恼。

    妆晨呵妆晨,早知今日,你又何必当初!我但想饶你,可你数月来与他人私相授受,玩弄我于股掌之间,还累了拓跋朔身陷囹圄,我若饶你,莫说于他不公,连我自己都交代不过去!事到如今我只能保你平安无事,却是断不能再将你留在身边了。现下我已如是那惊弓之鸟,杯弓蛇影,只觉身边再无能够亲信之人,一次不忠,终生不用。你好自为之!

    我唤过绣夜。“今晚的事不可说与第四人知晓,爹爹也不行,你记好了。”

    “是,小姐。”绣夜掩好房门,耷拉着脑袋,脸上犹然是泪痕斑斑,明显心不在焉。探手试了试铜盆中的水,轻呼道:“呀,水都凉了,奴婢去给小姐换过热水!”

    我走到榻前躺下,摆手道:“不必麻烦了,我头疼得紧,权当以凉水激一激罢。”

    绣夜闻言,忙将棉巾沾了水拧干为我捂着额头,叹道:“小姐虽然谴走了妆晨姊,可奴婢知道,小姐心下也是难过的紧。奴婢当真是想不明白,妆晨姊何苦这样,害了小姐和王爷,自己也没落上半点好。”

    “情之为物……”我阖眼喟叹,“若都能依照常理来推断,这世上就没有那样多难解的事了。”

    绣夜仔细为我揉着额头两侧的太阳穴,低声道:“小姐您别太担心了,皇上抓了王爷想来只是想逼着小姐就范,应该不会将王爷怎样的。”

    我没有开口,只缓缓点了点头。我知道绣夜说的没错,只要我一日没有应承他,拓跋朔就不会有生命之危。可是屈身囹圄对他而言已是莫大的耻辱了,我必须尽快想办法救了他出来。我断续想着,隐隐又愁恼了起来,允祺不知怎么魔怔了,竟然这样死心眼非要立我为后,软硬不吃,爹爹如今只怕也是完全向着他了,找姨母?只怕那也是鞭长莫及。

    想起妆晨,心中又是一阵痛惜。我喃喃道:“我一直以为你二人对我忠心耿耿,我对你二人也是知冷知热,如今才知我也不过是虚言哄人哄己。妆晨出了这样的事,总不会是一天两天,我竟然丝毫没有察觉,不,其实早些时日我已隐隐觉得她有心事,可我却只顾着烦恼自己的事,从来不曾想过要去关心她的所思所想。将心比心,我又有何资格去谴责于她?”

    绣夜叹道:“妆晨姊的心事藏得那样深,奴婢与她朝夕相对都不曾察觉,小姐又不是一时二刻都在眼前,又怎能知晓呢?”她说着话,蓦地手上动作一滞,“哎呀!”

    我吃了一惊,忍不住挑眉道:“作什么一惊一乍的?”

    绣夜绕到我身前切切道:“奴婢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当时虽觉得奇怪,但也不曾多想,如今回想起来,倒是解释的过去了。”

    “何事?”我亦被挑起兴趣,半撑起身子靠在床头,示意她坐在一侧。

    绣夜道:“有天晚上,小姐在延祐殿陪着太后娘娘说话解闷,用过晚膳后太后娘娘道是精神很足,便让小姐陪着下棋说话儿,奴婢在旁边瞧着有些犯困,小姐便叫奴婢先回去宜棠苑休息。”

    我点点头,“不错,我也记得,差不多已是一月前的事情了。”

    绣夜道:“奴婢回了宜棠苑,正要回房休息,却突然瞧见妆晨姊匆匆忙忙地从小姐房中出来,怀中还抱着一团物事。奴婢有些诧异便喊住了她,走近一看,却是小姐床上铺着的那条月牙白的缎子护单。奴婢心下奇怪,忍不住便问她为何大晚上的要将小姐床上的护单拿出去洗。她那时神色就有些不自在,半晌说是皇上来看小姐,小姐不在,皇上又喝多了酒有些犯困,便在小姐房中歇下了。护单被皇上吐得污了,她怕小姐回来瞧见生气,便赶紧要拿出去洗了。奴婢走近了倒是真闻着一股子酒气,想着皇上还在屋中歇着,虽然心中觉得皇上歇在小姐房中很是不妥,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就没再多问。”

    “那天晚上小姐就留宿在太后宫里了,并没有回宜棠苑,后来小姐早上回来不是还碰见皇上了么?妆晨姊也在,奴婢见小姐与皇上说话神态无异,就没有多想。”

    我怔怔听着她的话,脑中所有的迷雾仿佛一下子都被驱散殆尽了,一个激灵便坐起身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小姐?”绣夜有些讶异,“什么原来如此?”

    我没有回答,只静静想着。那天我是记得的,姨母留我下棋说话,我见绣夜躲在一边悄悄打着哈欠,知道她必是困了,便让她先行回去休息,难得姨母精神好,我自然是要好好陪她。后来夜深了,我便在姨母寝殿的外间睡下了,直至早起后才回了宜棠苑。

    甫一踏进苑里,便见着允祺的步辇正停在院中等着,一行人等在院中焦急等待,生怕误了早朝的时辰。临风见了我似乎很是讶异,竟不顾规矩脱口而出:“郡主怎地从外头回来?”

    我当时并未在意,只淡淡问道:“上朝便上朝,为何这般阵仗竟摆到我这院中来了?”

    临风尚未答话,允祺便走了出来,见了我似乎很是欢喜,走到我身边制止了我的行礼,悄声道:“宓儿放心,不出两日,朕必给你个交代。”

    我一头雾水,浑然不知他此话何意,只觉很是莫名其妙。眼见他匆忙上了步辇,那明黄色一片浩浩荡荡出了院子而去,当下也并未多想。如今回想起来,事隔两日,便发生了临风奉旨带来封后吉服以及皇后金宝请我去太庙听封一事,而允祺对我的态度自那日起亦愈加暧昧不明,直至今日说下那句:“你既已与我亲密如斯。”我只当是允祺不甘遭拒,变本加厉,却不想竟有如斯情由。想起前段时间妆晨一直心事重重,而今宁愿独自扛下也不敢告诉允祺知道,那些让我无从理解的事情,如今也尽数浮出水面。

    可以理解,但仍是无法接受!我再未想到妆晨对允祺竟用情如此,宁愿作别人的替身,并一直守口如瓶,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为了别人千般算计。

    “小姐,难道妆晨姊那时就跟皇上——”绣夜蓦地也想明白了,咬指惊道。“可是,皇上为何会不管妆晨姊呢?妆晨姊跟着小姐这么多年,不看僧面看佛面,皇上总也不该这样绝情才是呵!”

    我叹道:“允祺是酒后失德,妆晨却是清醒着的。纵然允祺贵为天子,妆晨若不甘愿,在我那宜棠苑中,也断不会发生这样的事。除非……”

    绣夜无奈道:“不管妆晨姊是否甘愿,既然皇上作下了事,就要担起责任,何况现在妆晨姊怀有身孕,太后娘娘若知道了,也必然不会置之不理的。”

    我幽幽道:“允祺的脾性,你也知道一二,就说他强留我在宫中一事,姨母难道不知?何况允祺对妆晨无意,那晚的事他将妆晨误认成我,而妆晨也没有点破,这才顺水推舟成了孽缘。如今妆晨若贸然说出此事,你认为允祺会作何反应?”

    “啊……这——!”绣夜惊得圆睁双眼,一脸不敢置信。

    我叹道:“允祺生性自负又多疑,他必然会认为妆晨蓄意谋宠,到时别说是母凭子贵,只怕这孩子能不能安然生下,都还难说得很!”

    绣夜讷讷道:“妆晨姊明知皇上是认错了人,居然也甘愿如此?奴婢当真是不懂她了。”

    “不懂也罢。”我缓缓摇头,无奈叹道:“情之累人,争如叶消枝瘦。身在彀中,个中滋味,当真是无由、无奈,旁人便再多慧根,也当真是品不出其中三分的。”

    作者有话要说:蚊子,蚊子!万恶的蚊子!!!

    话说,明天就是洛洛的生日了,洛洛的生日愿望是:

    码字码到自然醒,回评回到手抽筋。

    众位亲人们啊,乃们就成全一下洛洛吧~~挥动乃们美丽的爪子,给洛洛留下只言片语,让洛洛感受一下乃们那颗亮堂堂的红心吧!!!!

    第四十二章 暝色入高楼(中)

    翌日,我早早地便起身预备前往祖坟祭祖。

    这日晨起天色便不甚明朗,至用过早膳后便堪堪下起了绵绵细雨。我本穿了身月白色湘绣杨柳清风的襦裙,同色绸带,莲青色绣鞋,眼见天色转阴,便又罩了件藕荷色的短衫。绣夜手忙脚乱地为我绾着发,嗫嚅道:“小姐,奴婢手笨,比不得妆晨姊巧手,只怕给小姐绾的不好,教小姐不满意。”

    我轻笑道:“熟能生巧。从前是依着有妆晨在,你便懒怠去学了,只专心摆弄灶间物,如今你可是要以一当俩,我可不许你寻由头偷懒。”

    “是,奴婢遵命。”绣夜吐了吐舌头,笑道。跟着放下玉梳,绾起发丝几个拧落,取过绞金丝的银丝带便松松地在脑后扎了起来,以浅妃红的玉华钿簪入发中固定。余下的发丝堆在脑后两侧,同样为之,很快便成简易大方的随云髻。

    我揽镜左右瞧了瞧,绣夜有些惶恐道:“小姐,会不会太过简单了?”

    我拍拍她的手。“繁复有繁复的好,简单有简单的妙,今日是前去祭拜先祖,又不是浓妆赴宴,简单些反而更为妥帖。”

    她听了我的说话,这才安心一笑。又拍了些许玉簪粉匀面,执起螺子黛细细地为我描起眉来。

    “绣夜,”我犹疑片刻,轻声问道:“王爷被抓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绣夜一怔,待得苦思冥想了片刻后,闷闷道:“皇上的人来得太突然,奴婢赶回去时已经——王爷什么都还来不及交代就被带走了……”

    我幽幽叹了口气,信手执起一枚鎏金的真珠钗便把玩了起来。“我猜也是这样,他对你与妆晨都是不设防的,自然想不到妆晨会在他的饮食中动了手脚。我只是……不甘心罢了。”

    “小姐……”绣夜眼见我如此感伤,亦跟着难过了起来。“小姐走后不久,妆晨姊便来了小姐房中,只说是小姐要找奴婢,让奴婢去前厅伺候着。妆晨姊的话奴婢自然没有多想,可奴婢明明记得小姐说过让奴婢留在屋中守着王爷的,奴婢心下不安,走不出去多远便又折了回来,刚进院子便见到十几个侍卫一拥而上,将王爷架了出来。”

    “奴婢初时只当王爷受了重伤,可吓得不轻,等走近了一看才知道原来王爷是中了迷药,这才晕迷不醒了。”

    我静静点头,转头透过打开的窗牖望向窗外,雾蒙蒙的天气,零星飘着几滴细雨,阴阴冷冷,倒当真是应了今日的情景。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我阖上双眼。拓跋朔……拓跋朔!你可是当真如此胆大妄为,未带一兵一卒便贸贸然跑来金陵寻我?

    你可当真如此自信自负,认定我定不会将你拒之门外甚至出卖给朝廷?

    你可当真如此与我有缘无分,你我夫妻二人刚刚得以聚首,便要再次忍受这无尽的分离?

    你可当真……

    你当真是自私,从前如此,现在仍是如此。你只当你情深意重处处都是为我,可你知不知道我宁愿你在漠国安然无恙的做你的思贤王,娶你的高句丽公主,我也不愿你因我犯险,因我送命!

    允祺早已不是从前心地纯良的莽撞少年,现在的他我看不懂,真的不懂,我无法预测他下一步的举动,我无法猜出他真正的内心,我无法去想象他平淡无波的笑容下掩藏着怎样的祸心,一如我不能相信他当初为了巩固帝位竟是毫不犹豫便除去了几位手足兄弟,那样决绝,那样心狠,那样令人齿冷。

    帝王天下,成王败寇,古来如此。兄弟倪墙,手足相残,自然如旧。

    他成功了,他做了皇帝,可是你呢?拓跋朔,我究竟要拿你怎样才好?若不是为了来金陵寻我,你现下在漠国应当也是四面臣服,八面威风的罢?何至于沦为了如今这般生死未卜的阶下之囚!

    你聪明一世,当真……糊涂一时么?

    绣夜望着我一脸恍惚,强忍悲痛的模样,登时自责不已,一叠声道:“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该信了妆晨姊的话便将王爷一个人留在屋中!”

    我叹道:“傻丫头,允祺既已决意抓人,便是你留在屋中又能如何?便是我留在屋中,又能如何?”

    绣夜道:“皇上口口声声如何爱护小姐,其实根本不将小姐放在心上,他明知伤了王爷定会令小姐为难伤心,他也丝毫不会顾忌小姐的心思。”

    我微微垂首,沉吟不语。未料这一垂首的当儿,竟瞧见妆台旁的镜子旁赫然丢着一朵尚未颜色尚新,尚未枯萎的折枝鲜花。我讶然捡起,仔细一看,花瓣妃红,色泽明艳,竟然是朵嫩生生的芍药花。

    “绣夜,这花是哪里来的?”我心中一动。

    “啊,这是王爷在小姐走后让奴婢帮着采的。”绣夜凑近看了看,道,“奴婢当时采了好几朵呢,可不止这一朵红芍。”

    我见她并未领会我的意思,急道:“我是问你为何这花会在我的妆台上?”

    “这、这、奴婢不知!”绣夜一脸惶恐,连连摆手,“难道是王爷丢在这里的?”

    “绝无可能!”我镇声道,“我昨夜亦曾揽镜,并未见到铜镜旁有这么一样物事,终不成是我眼花了?”

    绣夜一怔,仔细思索了一会,亦点头道:“如是想来,奴婢昨夜也并不曾见到这朵红芍呢……那可真是奇了怪了……”

    “芍药……芍药……”我已顾不得去猜想这朵红芍从何而来,注意力却被这花朵本身吸引了去了,喃喃自语。“为何偏是芍药?……将离?”我脑中蓦地一个激灵,“对了,芍药别名将离!”

    “将离?”绣夜一脸讶异,茫然重复。

    我顾不得向她解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蓦地想了个明白,这红芍难道竟是拓跋朔送来的?仔细想想,除了他似乎也不可能再有旁人,难道他已经自己脱险?甚至,他其实根本便没有中曼陀罗的迷毒?一切全是他顺水推舟,将计就计?

    若果如此自然是最好不过。我一直沉寂的心脏终于有了些儿活气,断续想着,将离,将离……他在以花暗示我他已然脱险,并且会很快带我离开!

    “小姐?”绣夜见我一味发怔,心下慌了,忙伸手推了推我的手臂,“小姐您怎么了?您别吓唬奴婢啊!”

    我霍然起身,紧了紧身上的短衫便往外头走去,绣夜跟在我身后一叠声地唤了起来:“小姐、小姐您等等奴婢啊!”

    很快便走出了别院,一抬眼,却见爹爹正和允祺站在廊下说话。见我过来二人倒很是一致地停了口,转头笑望着我。“宓儿起来了?”爹爹笑道,“真是不像话,皇上都等了你好一会了。”

    我依礼福了一福,眼尾轻睨,但见允祺穿着一领一品红的襦衣,玉带金冠,正望着我笑得一脸快意。我念及妆晨,心头难免忿忿,又想起今番是要前去祭祖,更忍不住挖讽道:“皇上今日这身行头倒很是应景。”

    允祺一怔,上下望了望自己,一脸讶异不解,还是爹爹出口为他解了围。“宓儿!你母亲是当今太后的亲姊姊,皇上的姨母,难得皇上纯孝,以九五之尊前来拜祭,宓儿又何必在衣裳上多作计较?皇上有此心意已是我苏家莫大的荣耀!”

    我哼道:“宓儿哪里敢与皇上计较服色的问题?宓儿可是为了皇上着想,即便是天子至尊不宜着哀色,换件颜色暗沉些的衣裳总可以罢?明黄正红皆为天家服色,难道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当今圣上,要如此招摇?”

    爹爹面色一沉,便要开口,允祺却突然出声:“宓儿说的极是,原是朕的疏忽。”他摆手示意爹爹不必多说,继而正色道,“宓儿稍候,容朕去换件衣裳。”说着便转身去了。

    允祺走后,爹爹走到我身前嗔道:“宓儿便是仗着皇上疼惜,也不该如此有意寻衅!”

    我望着爹爹一脸严肃沉谨,目中浑不似往日般温和慈蔼,望去竟是凛然一惊,只觉陌生不已。我心头隐隐有怒气流转,只强忍着不欲发作,镇声道:“爹爹便是维护皇上也要仔细有个度,免得过犹不及招人话柄。”

    爹爹目中一凛,“宓儿可是听说了什么?”

    我冷冷道:“宓儿听说了什么,有什么紧要?横竖这偌大的楚朝已再无一人肯替宓儿着想,宓儿回了这个家,却争如没回这个家。爹爹,不要告诉宓儿您不知道昨天夜里发生的事!”

    爹爹微微一笑,似乎很是不以为然。“昨天夜里?什么事?爹爹可是一夜好觉,并不曾察觉有何不对之处。”

    我心头的凉意愈发扩大了起来,静静凝望着爹爹,那张已然苍老却难掩目中精明与算计的脸庞,只觉心头阵阵苦涩不堪,我沉声道:“爹爹如今果真是一心一意向着表哥了,不过也难怪,于公于私,表哥如今都是爹爹最亲近、最紧要不过的人了,宓儿还有什么话好说?横竖今日是为了祭拜母亲,与此无关的话不说也罢。这便走罢!”

    “宓儿。”爹爹突然开口唤住我,目光阴沉不定只是静静地望着我,“你此番回朝,爹爹与皇上都是真心欢喜,你不知从哪里听来些邪话便要疑我,难道你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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