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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儿。[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爹爹突然开口唤住我,目光阴沉不定只是静静地望着我,“你此番回朝,爹爹与皇上都是真心欢喜,你不知从哪里听来些邪话便要疑我,难道你我父女二人至亲骨肉的情分还抵不过外人几句拨弄?”
我背对着爹爹,冷冷道:“是非自有公论,是否拨弄,宓儿也自有判断。”
“宓儿,你当真就这样不愿入主中宫?”爹爹语带不甘,“我真是弄不懂你,你当初被迫和亲,远嫁漠北,何等凄凉惨淡!如今皇上甘冒天下之大不讳救了你回来,以你二嫁之身能入主中宫,皇上待你是何等的深情厚意,你为何还要与皇上使那无谓的意气?”
我登时只觉脑中轰的一声,胸中气血翻滚,蓦然转身,我镇声道:“爹爹,您这是在侮辱您的女儿么!”
爹爹讶然蹙眉,“此话怎讲?”
我忍气道:“宓儿虽是女子,却也是活生生、有血有肉,会爱会恨,会难过,也会痛心!宓儿是人,不是一件用时千般好,弃时如草芥的物品。楚朝既然送了宓儿去漠国和亲,这亲已经和了,宓儿的命数也便是定了!宓儿的夫君是成王也好,败寇也好,只要宓儿嫁了他,他便是宓儿相伴一生的良人。自古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事二夫,宓儿夫君尚在人世,像爹爹这样要将女儿强行二嫁的事,倒还真是闻所未闻!”
“宓儿残败之身,自问断无资格入主中宫,皇上的心意宓儿心领,强扭的瓜不会甜,皇上聪明人,总不会连这样浅显的道理也不晓得?”
“还是说,爹爹您……也一直在误导皇上呢?”
我泠然诘问,然后,清楚地看到爹爹脸上划过的一丝极度不自在的神色。我冷冷一笑,再不想多说,唤过绣夜便走。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狂听老歌,本多RURU那首《美丽心情》这么多年后再听,仍是内牛满面啊。。。
第四十二章 暝色入高楼(下)
马车便在门外候着,我提着裙袂便攀了上去,绣夜见我一脸阴沉,不由得跟在身后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只小心扶着我钻进马车厢,拉好了车帘。
允祺和爹爹很快也走了出来,允祺换了件宝蓝色的深衣,很是简洁朴素,只在腰间系一条明黄色的玉带,聊表身份。见我径自上了马车,他也不恼,与爹爹上了另一辆马车,一行众人便很快向苏家祖坟赶去。
苏家的祖坟便建在镇江与姑苏交界的邓蔚山中。约摸行了多半个时辰,一行便到了邓蔚山下。绣夜一手提着一篮子瓜果纸烛先行跳下了车,跟着便迅速撑起一把描着断桥风雪的翠骨油纸伞。侍从跪下身子让我踩着步下地,爹爹与允祺也过来了,我向允祺福了一福,跟着爹爹一起循着辈分顺序依次拜祭过诸位先祖,最后缓缓停在了娘亲坟前。
“荆门已出杳杳幌魂终不返,蕙帐恐存摇摇淑德正堪思。”
我探手微微地抚了上去,如烟的细雨中,硕大的赑屃上,高大的汉白玉石碑上数行小隶篆刻,倒似极了爹爹的手书。
这坟冢其实只是娘亲的衣冠冢,娘亲的遗体遗失在逃亡路上,是爹爹和姨母心中最大的憾事。
允祺初时只在一边看着,见我与爹爹预备拜祭母亲,他亦跟着走了过来,静静立在我身侧。我提了裙袂跪下身去,从篮中取出瓜果纸烛仔细地摆放整齐,爹爹递过了火折子,因着绵绵细雨便有些不易点着,“我来。”允祺忽而弯下身子接过我手中的火折子吹了吹,将石台上的纸钱点燃。
我没有做声,任由他动作着,心中却暗暗忧伤起来。允祺呵允祺,你可知你面前这坟冢中原本应长眠着的是你的亲生母亲?你为她点这一沓纸钱原也是应当。
爹爹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此时竟远远地走了开去,并叫走了绣夜。待我起身站起无意一瞄时才发现,此刻周围数十米之内,竟已然只剩我与允祺二人。
允祺不知何时接过了绣夜手中的油纸伞,静静在我身侧伫立,为我撑住了一方晴空。“宓儿,”他突然开口,目中是温软到已然令我隐隐厌烦的柔情。“你昨夜说有体己话儿要与我说,却是什么?我可是洗耳恭听呢。”
我轻笑了声,只觉胸中一点幽怨在心,却抵不到喉舌。怎么说得出口? 要怎么去怨怪他?这过往的一切原是上一辈作下了孽缘,我与他都是无辜,可是允祺,你千不该不择手段逼得我回来,万不该捉了拓跋朔企图令我屈服。虽然抛去你偏执的情感,你的初衷也曾是为了我好。
沉吟片刻,我低低开口:“表哥,今日当着母亲的面,可否听宓儿一言,听听宓儿真正的心意?”
“自然可以。”允祺微微点头,一脸笑意。
我幽幽叹了口气。“表哥,你与宓儿自幼一同长大,在宓儿心目中,你与允祯便如是宓儿的两位至亲兄长。只因允祯年长,比起同岁的表哥有时更懂得体己,所以宓儿难免对允祯更为倚赖了些。”
“可是,若论血脉亲缘,这世上还有谁人能胜得过宓儿与表哥?同年同月同一日出生,宓儿与表哥合该是天生的兄妹,这样的情分,莫说允祯,便是拓跋朔他……也是不可比拟的。”
“那时,宓儿被迫和亲,姨母无能为力,爹爹束手无策,允祯……他连来见我一面的勇气都没有。”我轻笑,却是透着淡淡的凄凉与无奈。“一霎时,所有从前被宓儿赖以依靠的人同时放弃了我,只有表哥你不畏形势,虽然行为鲁莽,最终也没有能够留下宓儿,但,宓儿仍是发自内心地感激表哥。在这情淡如水的皇家,是表哥给了宓儿最后一丝温情,宓儿没齿难忘。”
“然而,宓儿的命盘既然已被打乱,宓儿也便认了这样的命数,表哥又何苦强逆人心,定要扭转?表哥,你总说你牵挂着宓儿,可其实你可知这世上原有另一个女子,她视你如天,将你的心意看得比这世上任何一样东西都要重要?比起她,宓儿实在是惭愧,因为在宓儿心中表哥虽是至亲,却从未如此强烈地左右过宓儿的内心。”
“表哥总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宓儿着想,可是表哥,你可知这样自以为是的所谓好意,其实比直接的伤害更令人伤心愤怒?自诩为他人着想,行自我之事,令他人为你琐碎,可得失于自身,自古如此,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无须多言,亦不必再苦苦相逼,既不相知,你便是再多用十分的心意,于我,终究也不过是南辕北辙。”
“我初时簪上那牡丹钗,不过是为了让表哥答应不会为难允祯。我之所以顺从地跟了临风回来,一来是为了姨母的身体,二来,却也是为了与拓跋朔的情感纠葛。这样子的我,表哥还要继续留恋纠缠么?如果是因为这些原因而让表哥对我产生了不适当的心意,我很抱歉,但,我与表哥,此生终究只是兄妹。”
“表哥,若你能够谅解宓儿的心意,那么请你放了拓跋朔!你今番刑囚他之事,宓儿可以保证他不会寻衅报复。”
“若表哥终是一意孤行……那么宓儿亦不会再坐以待毙。宓儿的夫君现落在表哥手中,生死未卜,宓儿身为人妻,或助他生,或随他死,表哥,宓儿绝不会再坐以待毙。”
我一气说出心中所想,定定地看着允祺面容沉静,冷默不语。半晌,他方冷冷道:“好个先礼后兵。说完了?”见我不语,他沉声笑了笑,“那该我说了罢?”
“表哥……”我心头蓦然紧张了起来,怔怔唤了声,却是欲言又止。
允祺道:“你可知我最是憎恶你说允祯体己?明明与你年纪相仿的人是我,幼时常常同榻而眠,耳鬓厮磨的也是我,可他却偏偏不识趣,总要夹在你我之间。而你自长大后,竟然就被他懦弱无能,只懂迁就退缩的性子给引了去,时时与他总是比我更亲近三分,你要我情何以堪?”
“你说允祯体己,我当真是觉得好笑,只是温言细语哄你一笑便是体己?只懂大言不惭妄许终身便是体己?事到临头只会哀哀戚戚任人宰割不懂争取,便是体己?分不清形势,任性妄为,连累你失去腹中骨肉……便是体己?我当真是搞不懂了,宓儿,你告诉我,你想要的就是这样一个‘体己’的良人?”
“我与他不同,做不到的事,我一定不会随便应承你,可我一旦应承了你,除非我死,否则我一定不会食言而肥。在我心中,没有任何事情比对你的承诺更加重要。你记不记得,幼时母后让我们一起去上书房读书,你冬季怕冷,便耍小性子赖床,允祯思来想去只是哄着你,应承背你去上书房,可我呢?我为了让你可以好好睡,不用摸黑起床念书,故意在顾先生来书房的六棱石子路上丢了好多颗鹅卵石,害得他摔了一大跤,扭伤了腰。他上不成早课,你自然可以睡个好觉。”
“小时候太后祖母也疼你,但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有我与允祯的,必也少不了你的一份。有一次太后祖母赏了你一串红麝玛瑙串珠,朝阳她嫉妒你,故意抢走了你的串珠,还骗你说已经丢到了湖里。你担心太后生气,自己又伤心,就站在湖边呆呆地看着,看了一会便开始哭。[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允祯为了哄你,将自己母亲遗留下的一串黄麝玛瑙串珠送了给你,可那有什么用?我去找了朝阳,拎着她的衣领把她扯到湖边,问她是给串珠还是想被丢进湖里。我不是跟她说笑,我真的已经将她半个身子都投到了湖里,她终于怕了,将串珠交了出来,便哭哭啼啼跑去父皇那里告状去了。我才不管她,我只是想着要将串珠快快拿了给你,好叫你不要再哭。可是待我找见了你,却见你正带着允祯送的珠子笑得满脸欢喜。”
“我没有再还你,我想你大概也已经忘记那串珠的事了罢?那串珠后来果真被抛入了湖中。何必这样惊讶?”他冷哂,斜乜着我一脸惊诧,“反正你一早不就当它被抛入湖中了?”
“宓儿,你让我的一切努力都显得那样的多余,可笑,你知道么?我力排众议护你,要将你留在身边不教你再吃半点苦头,可你是怎么做的呢?你一次次辜负践踏我的真心,你许了我,却又与旧人牵扯不清……”
“我没有!”我蓦地打断了他的话,脑中一热几乎便要冲口而出,那晚与你春风一度的人,不是我!
他剑眉轻轩,似乎很不以为然,“此处便只得你我二人,你又何必否认?”
“宓儿,唯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
我情知再与她多说也是无济于事了,他根本听不进去我任何解释,只一厢情愿认定了自己的认定。
“听说允祯近日也回京了,我打算清明过后便下旨赐婚慎安王与董家小姐,允祯与她是中表之亲,自幼也是情意甚笃,不知宓儿意下如何?”允祺忽然转开了话题,倒是将我吓了一跳。
允祯与董挽晴?我心中一动,隐隐觉得允祺此举似乎别有他意,忍不住道:“那也须得问过允祯的意思才好做主,否则若是佳偶天成还则罢了,倘若皇上自拊看透,却促成了一对怨偶,可当真是说不过去了。”
允祺笑了笑,“只是为了这个缘故么?”
我心下微惊,方才那淡淡的犹疑现下也渐渐明了, 我知道我担心的是什么——
董致远。
上次在茶楼中与董挽晴一番谈话,却不知她究竟听进去了几分,亦或者,即便她完全听了进去,凭她一己之力又能做到几分。
“表哥既与那叶知秋早就相与,董家的心思,想必表哥已是胜券在握?”我淡淡道,“在这当口你让允祯与董家结亲,难道就不怕……”
允祺目中微微一闪,笑道:“宓儿,你是关心我呢,还是关心允祯呢?不错,董家的狼子野心我岂能不知,我也的确是想以允祯来牵制董家。”
我冷哼道:“表哥打的好如意算盘,宓儿可不认为董翰伯与董致远会将允祯的生死放在心上。你让允祯娶了董挽晴,难道就不怕董家借机策反,推举允祯登基,而后挟天子以令诸侯?”
“董翰伯那老匹夫自然不会将允祯放在心上,可是,董挽晴会。”允祺从容道,“宓儿能想到的,未必我便不能想到。只不过,凭董致远那点微末道行要想反我,实在是贻笑大方,此其一。其二,允祯无心于此,我很清楚,否则我不会纵容他当这个闲散王孙,一方面固然是对你的承诺,另一方面,也确有我的私心。”
“留着允祯,对世人也有个交代。”我冷冷接口,“只是允祺,你千算万算,惟有人心漏算。宓儿也曾寄希望于董挽晴能够说服其父兄息心,免起祸乱,令百姓遭殃,但事后宓儿深想此举实在是希望微薄,而且一个不慎,只怕还会累了那董小姐的前程。我只忍着不说,军国大事原也不是宓儿能够插得上口的,只是事关你与允祯,宓儿却不得不多留几分心了。表哥,董致远不止一次找过拓跋朔,想借兵策反,以楚漠交界处十二州郡为酬礼,但拓跋朔却予以拒绝了,你可知是为何?”
允祺睨着我,目光闪烁不定。“……为你?”
我虽心知是因为她生母的缘故,此时亦只得泠然点头,盼着能够警醒允祺。“不错,是为了宓儿。”
允祺哂道:“他既如此长情,又为何弃你另娶?”
我不欲多说,只淡淡道:“虽是另娶,规制礼仪却并无相抵,宓儿仍是漠国思贤王的王妃,何况他并没有弃我,不过是为了军事利益,有增益助罢了。”
允祺一脸不可思议,恨恨道:“他如此对你,你竟然还替他描摹?你当真还是从前的宓儿么!”
“表哥又何尝仍是从前的表哥?”我淡淡诘问,“拓跋朔既能为我止战,你说,他会不会为我怒起战火?允祯失意于我,又遭表哥贬斥,眼下见我竟然入主中宫,而他却要被表哥赐婚一个也许他并不喜爱的女人,表哥难道以为,允祯的心肠当真是菩萨渡的,就没有一丝儿的怨怼与不甘?”
允祺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握着伞柄的手被阴冷的空气激成雪一般的惨白,青筋狰狞。“宓儿是在要挟我么?可是拓跋朔现下在我手中,你就不怕我一怒之下要了他的性命?”
我幽幽叹了口气,涩然不已。“怕,自然怕,只是宓儿怕的事已经太多了,不差多这一样。更何况,”我幽幽凝望着允祺,“若表哥果真伤了他的性命,宓儿在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人事了,宓儿会以思贤王妃的身份归国服丧,届时,会将一件尘封了十几年的秘密抖出宫闱。”
“到那时,允祯也好,漠国也好,这天下究竟鹿死谁手,也便不再与宓儿相干了。”
“宓儿……?”允祺的面色渐渐凝重了起来,“你……知道了什么?”
我静静回望着他,“一入深宫里,无由得见春……表哥知道什么,宓儿便知道什么。”我说着自顾自地弯下身去,从袖中取出丝巾一下一下地在那被雨点污了的碑刻上轻轻擦拭着,“表哥不知道的,宓儿目下也不知道,不过日后……可就说不准了。”
我忽而抬头望他,“表哥,既然人都来了,你不打算跪拜一下娘亲么?”
允祺一怔,“我以九五至尊,上跪天,下拜地,中可屈膝父母先祖,岂可随意跪拜?”
我淡淡一笑,“你此时不拜,但盼你日后不要生悔。”
作者有话要说:顶着锅盖逃跑中……
第四十三章 减尽荀衣昨日香(上)
从允祺的话头来听,拓跋朔似乎并未脱险,那么那朵红芍又是何意呢?我怎么也想不明白,然而祭祖完后,爹爹便很快安排要回京了。
允祺并未同行,想来是为了隐秘起见,早一步由着侍卫护送着回京了。至于妆晨,固然是不便再留在我身边了,饶是如此我也实在不忍果真撇下她,便寻了个由头将她留在了镇江老宅中,虽然冷清了些,但总算是个稳妥的安身之所。
途中一路无话,一行很快便返回了金陵。到得家中时天色已然大暗,我本已打算就在家中歇息了,未料宫中却来人传话,说是姨母不知怎地犯了伤寒,已经连着咳嗽了一晚了。我心下担忧,连衣裳也顾不得换便忙忙地携了绣夜连夜进宫探望姨母。
步辇在延佑殿外停下,我匆匆下了步辇,提着裙袂便是一阵疾走。眼见已是深夜,偌大的延佑殿仍是灯火通明,太监宫女鱼贯出入,夹杂着背着药箱的老太医,我一阵心慌,拉住一个宫女便问道:“太后怎样了?不是只说是染了风寒么?怎地竟闹得这样严重了!”
那小宫女眼见是我,忙屈膝跪下来禀道:“回公主的话,太后娘娘的确是感染了风寒,本来是没什么的,可太医说因着旧疾未清,兼之风寒是因淋雨而起,太后娘娘便有些肺热的症状,辗转反复,这才咳嗽不止。”
我顾不得与她多说,忙挥开众人便冲进了内殿。一排排的宫女太监眼见是我来,纷纷让开了道路。我一气跑到了姨母寝殿前,待要开口相唤,一个熟悉到令我心酸不已的身影却蓦然撞入眼帘。
允祯静静地在姨母榻前侍立着,侧影如削,容颜静默,在听到门口的动静扭头望来时与我目光骤然相对,淡淡的哀色顿时涌现。他怔怔走近了一步,正要开口,我已抢先一步走到他身前,屈膝福了一福,微笑道:“宓儿见过王爷。”
他身子微震,目中哀色犹存,脸上却慢慢浮上了一抹轻飘的笑意,偏过了脸去,他微微点头,“公主可也是来探望母后?”
我双手交合着拢在腰腹,只微微颔首便绕过他走到了姨母榻旁。点缀着明红色繁绣牡丹的紫色云锦衾下,隐约露出姨母半只手掌。我在榻侧跪下身子,伸手握住她的手,轻轻喊了声:“姨娘。”
姨母正阖了眼静静躺在榻上,紧紧阖着的双眼,微微蹙起的眉头,还有那张因过分用力地抿着已然泛白的嘴唇。轻轻浅浅地呼吸,靠的近了,只觉她呼出来的气息也是灼热地很,令人不适。
闻听我唤她,她眉头轻轻蹙了蹙,慢慢睁开了双眼。“宓儿?”她眼见果真是我,脸上神色微漾,眼中逐渐有欢喜的情绪流转开来。“何时回来的?”
“刚刚回京。”我轻声道,略略紧了紧姨母的手掌,“宓儿……去拜祭了娘亲。”
姨母微微点头,挣扎着便要坐起身子,我忙起身跟蔻儿一起将她扶了起来,在背后垫上锦垫。姨母沉声咳嗽了几声,抓着我的手,很是自嘲地笑了笑。“真是老了,不过淋了点雨,这身子便要作反了。”
姨母好端端地在宫中,怎么会淋到雨的呢?我很是不解,抬头望了蔻儿一眼,蔻儿一脸无奈,望着我只摇了摇头,我只得转向姨母道:“这一屋子的奴才也太疏忽了,怎么竟能让姨母淋着雨呢!”
姨母轻轻笑了笑,转开脸去,跟着目光便渐渐飘远,透过销金窗纱投向了那广淼的夜空,不知落向了何处。
隔得这样近地仔细看着姨母,一贯乌亮照人的长发已然夹杂了银丝缕缕,眼角眉梢也已可见淡淡的刻痕,随着眼角旖旎的弧度或上扬,或下滑。卸下了所有华丽繁复的妆扮,静静靠坐着的她不再是母仪天下,高高在上的楚朝皇太后,现下在我眼中,她便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是我喊了十几年姨母的——我的生母。
绝怜高处多风雨,莫争琼楼最上层。
心中的伤感如潮水般涌来,我趴下身子轻轻地伏在姨母的膝头,任她温软的掌心自我头发上缓缓抚过,一下,一下,我喃喃低语:“姨娘,您一定要保重身体……”
姨母抚摸着我顶心发丝的手掌微微一滞,叹道:“宓儿,姨母欠你的,真的太多了。”
我仰头望她,瘦削的下颚连着颈项,那样纤细而优美的弧度。我轻声道:“可否请姨娘屏退左右,宓儿有些体己话儿想和姨娘说。”
姨母一怔,但很快摆了摆手,“都下去罢。”
屋中侍立着的人忙忙都行了一礼鱼贯着出去了,允祯一直微垂着头,闻言略略走近了一步,“母后,儿臣告退。”
姨母叹了口气,“允祯,你……”
“母后?”允祯一脸不解。
姨母似乎颇为犹疑,半晌方侧身自枕下摸了摸,摸出一方月白色的雪锦帕子。她将那帕子托在手中缓缓展开,一丛妃红色的芍药花便赫然映入眼帘。枝繁叶茂,红艳欲滴,栩栩如生。然而仔细看去,那明艳的红色却也似乎有些微的落色,帕子的边角也有略略的泛黄,这帕子明显是多年前的故物了。
“允祯,你在你母妃的遗物中,可有见过和这帕子相同的一条手帕?不过不是绣着殿春,是绣着一丛……一丛莲花。”姨母望着允祯,轻声问道。
允祯走近榻前仔细看了看那方帕子,略略想了想,摇头道:“回母后的话,儿臣并不曾见过。当年母妃过世后,父皇曾下旨将母妃的遗物都一并烧去了,所以……”
“嗯。”姨母淡淡地应了声,然而尽管声音平淡无波,然而我仍是清楚地听出了那声音中隐隐含着的失意。
“母后……?”允祯一脸不解,又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只得怔怔地躬身立在榻前。
“没事了,”姨母忽而向着允祯轻笑道,“你也回去罢,你那落霞殿仍是为你留着呢,内中物品摆设都不曾折损变动,你长途跋涉,今晚就早点休息罢。”
允祯望了望姨母,眼见她果真一脸笑意,然而那双深邃透亮的双眸中却怎样也辨不出一丝儿笑意。他有些踯躅,但一时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目光辗转落在了我身上,我忙扭过了脸去,不敢与他目光相对。隐隐听他叹了口气,低声道:“那儿臣便告退了,儿臣明晨再来探望母后,母后圣安。”
我耳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了,终至消失于廊下,这才转过脸来望向姨母。这一望,却蓦地发现姨母望着允祯离去的方向,眼角处竟然隐隐的一点润湿,在这烛光大亮的寝殿里,那点润湿便如深夜庭院中的那一点晶莹,凝聚了天地间所有的哀愁与忧伤。
“姨娘……”我不由怔忡了起来,轻声唤她。在她转过脸来看着我时,鼓足了勇气开口问道:“您和静妃娘娘之间究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您要如此自苦呢?”
姨母黛眉微挑,“自苦?”
既然话已至此,我便尽管说出心中所想了,我叹道:“虽然品秋姑姑说当年静妃娘娘对姨母很是照顾,可是姨母却似乎并不领情,可宓儿总觉得,姨母断非这样冷情之人,想来其中必有什么误会是品秋姑姑也不知道的罢。”
姨母望着我,闻言淡淡笑道:“那是因为你是我的女儿,自然是向着我说话,我周萏是个怎样的人,又哪里用得着你来描摹。宓儿,你是我的亲生孩儿,我都能舍得下将甫出生的你换给苏承风,都能舍得将你远嫁漠国,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我周萏舍不下的?殿春姊姊对我来说,也只不过是……只不过是……”姨母本是静静说着,然而言及此处却蓦地一顿,哽咽了起来。她很快察觉自己的失态,紧忙扭过了脸去,抬手捂住了口唇深深吸了一口气。
“殿春姊姊?”我讶然接口,望着姨母猝然失态的模样,“殿春……是静妃娘娘的闺名么?”
姨母轻轻点头,“是她的小字。”
我亦沉默了,对于姨母的话,她的态度,心中有太多糊涂不明,满想着要问个清楚明白,可却又潜意识不敢再问下去。隐隐觉得,这其间或有什么是我无法理解,甚至无法接受的隐情在里面,也许要比原来我与允祺竟是甫一出生便被偷龙转凤这件事更令我震惊。
姨母从前是喜欢海棠的,可自静妃娘娘过世之后突然地便喜欢芍药了,而她从来都管芍药叫做殿春,今日才知,殿春,原来竟是静妃娘娘的小字。而姨母对于允祯的关怀照料,根本早已超出对一个过继来的儿子的关爱,想来必也是承了静妃娘娘不少的情意在里头罢?
当年她与静妃娘娘,究竟是出了怎样的变故呢?
我蓦地想起姨母方才问起那块帕子的事,忍不住道:“姨娘方才问起允祯那块帕子,又是为了什么缘由?”
姨母微微犹疑,叹道:“只是突然想起一件往事罢了。”她说着蹙了蹙眉,将那帕子重又珍而重之地塞回了枕下,这才转向我幽幽道:“宓儿要跟我说什么,现下不妨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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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减尽荀衣昨日香(下)
我猛然想起自己让姨母屏退左右的初衷,忙忙收拾心情沉声道:“宓儿有一事很是犹疑不定,兹事体大,必须得要请示姨母。”
姨母一怔,“何事如此严重?”
我犹疑着,不知怎样开口,怎样措辞才最为妥当,半晌低低道:“宓儿疑心爹爹他早已知道我与表哥被调换了身份的事。”
我本以为姨母会很震惊于此事,未料姨母闻言却只是淡淡一笑,“这件事,我早已知道。”
“什么?”我不由得很是吃惊,“那姨母为何还纵容着爹爹他——”余下的话我没有说出口,因为尽管心中多番猜忌,可他终究是养育我十余载的父亲。
姨母眼中淡淡的哀色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让我心头隐隐震动的疾厉。“我姊姊后心有一处绯红色的胎记,约摸一指长短大小,允祺后背上也有这样一处胎记,与我姊姊一般无二。”她淡淡道,“苏承风可不是平庸之人,两个同时出生的孩子,他怎会不起疑心?允祺长成后容貌肖似我姊姊,然而正因如此,与我倒也有了三分相像,可是宓儿你……”她说着伸手在我颊上轻轻抚了抚,叹道:“你的相貌与我年轻时可是至少像足了七分呵!”
“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何我会纵容苏承风帮衬着允祺大肆清宫?”见我迟疑着点了点头,姨母幽幽道:“苏承风有野心,我早已看了出来,所以其实允祺说得不错,当初我做主将你许给了允祯,当真是有我的私心,只是并不是你当初猜测的那样,为了允祺,所谋者大。我之所以没有否认,也是为了怕允祺多想,何况那时我情知与你终身不得再见,不如便让你恨着我也罢了,终究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对你不住。”
“允祯纯孝,脾性温润,心无暇秽,这样一个孩子却偏偏生在了帝王之家。我能做到的都尽力为他做了,我只是不想殿春姊姊在九泉之下为他不得安心,可我断断没想到的是,让允祯如此痛苦的竟然是我自己的女儿。”
“而允祺虽本性纯良,可个性却过于偏执,凡事他一旦认定,便是九天神佛也不能扭转了他去。允祺也属意于你,我并非不知内情,只是我私心以为允祯于你更为合适、般配,何况你与允祯是两情相悦,更无道理舍他而就别人。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漠国使者求娶公主,竟指明要了你,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是他……宁佑承,他若知道是他亲手将你的命运逼得如此破碎动荡,他只怕余生都要不得安宁了!”
“整件事情,我没有算错一步,可却唯独错漏了这一桩。不,不是错漏,这样阴差阳错的事,若非你亲口告诉我宁佑承尚在人世,我便是再机关算尽,也是断断想不到的。允祯受了拖累失幸于先皇,二皇子盛年无宠,老七年纪尚幼,允祺自然是储君第一人选。允祺登基后不过两月时间,便忙着肃清宫闱,先是诛杀了二皇子允祥,跟着又将老七流放去了那边远苦寒之地,老七身子一贯不好,只怕也是凶多吉少。允祺从前虽然偏执暴躁,却也不至于暴戾绝情,他这番大动作若非苏承风从中鼓动挑唆,他便是有此心也断不会有此手段。”
“我一直冷眼旁观,没有插手,一来后宫不便干政,二来……”姨母微微冷哼,“苏承风倒也有点良心,他清理了老二和老七,却惟独没有动允祯。这其中也许是顾忌董家的势力一时半会铲除不尽,但想来也有你的缘故的在里头罢。”
我直至此刻方应了一句:“宓儿离开金陵之时,曾当面求恳表哥无论如何要保允祯平安。表哥当时应承了,宓儿这才安心离开的。”
姨母闻言讶然挑眉,“哦?竟然还有此种情由?如是想来,允祺对你倒当真是情深意笃。”
我无奈摇头。“表哥对宓儿确是真心真意,只是宓儿从前既不曾动心,如今已嫁作人妇,更是没有动心的可能了。”我想起妆晨的事,心中几番犹疑后,决定还是告知姨母比较妥帖,毕竟妆晨腹中怀着的是允祺的亲身骨肉。我犹疑着道:“其实表哥如今对宓儿愈加紧逼不放,皆是因为一件莫大的误会。”
姨母一怔,“什么误会?我倒也听说他竟擅自让礼部拟定了迎后的金册金宝,连同封后吉服送去了宜棠苑,只不过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我自然知道宓儿你是断不会应允的。”
我叹道:“姨娘可记得有一晚宓儿因陪着姨娘对弈,天色将晚,宓儿便留宿在延佑殿中?那晚表哥不知怎地饮醉了酒,跑去了宓儿住处,因将宓儿贴身的丫鬟妆晨当作了宓儿,酒后失德……”我缓缓陈述着,只暂时隐去了妆晨已怀有身孕的事。
“什么?竟有此事?!”姨母一惊之下霍地直起身子,“那妆晨现在何处?”
我苦笑道:“妆晨不愿表哥知道真相,因此央求宓儿将她安置在一处隐蔽的所在,她为了讨表哥欢喜出卖了拓跋朔的下落,宓儿虽气恼她如此不懂自爱,可她终究是宓儿自幼带在身边的人,宓儿也不忍心她如此痛苦为难,所以便照她的意思做了。”
姨母冷哼道:“宓儿啊宓儿,你怎可如此天真?我并非是为着允祺开脱,可是你身边这个妆晨绝非天真等闲之辈!允祺是谁?那是当今的天子!多少名门闺秀等着盼着想要嫁进宫来,以她一个侍婢的身份要想入宫,谈何容易?何况纵然允祺酒后失德,她若不存心引诱误导,以允祺对你的心意断不会行此荒唐之事,更遑论她还是你身边的人,允祺既一心要立你为后,于情于理,他都不会动你身边的人。”
我心中一凛,姨母的话怔怔在耳边回想,我不由得暗暗想道:是呵,我只道是妆晨对允祺情根深种,却忽略了情根深种的结果完全有可能是她故意引诱允祺误会。难道妆晨的目的果真是想进宫?若果如此,那么她从前对我的百般照料难道便是为了今日做垫?若果如此,那么她对拓跋朔的出卖也早已是计划之中?不,不该是这样的,我不能接受,真的不能接受!
心头仿佛慢慢被撕裂了一个口子,又仿佛一把极钝极钝的刀子在我稚嫩的心口上一下一下地剌着,疼痛是清楚的,却又是那样的缓慢而延续,如最折磨人的凌迟,让我渐渐地听到悲伤与愤怒的声音。
妆晨呵妆晨,你怎可如此待我!
姨母叹道:“宓儿,你的心肠太过柔软,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我怔怔流下泪来,“宓儿在意的事太多,在意的人也太多,宓儿总当将心比心,凡事留人以余地,自己亦会有大道可行,可却不想处处落人一步,遭人算计,宓儿一片真心却尽成了笑柄。姨娘,难道当真要将前尘往事一并抛弃,才能稳妥自身,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么?”
姨母长长地叹了口气,忽然问道:“宓儿,那拓跋朔不见了你,到目下都未曾有所行止么?”
我心中一痛,“他来了……”
“果真?”姨母吃了一惊,“那他现下却在何处?”
我烦乱不堪地摇着头,喃喃低语:“表哥抓了他,想以此胁迫我允婚。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什么?允祺他竟然——”姨母一脸震怒,一掌便击在了榻侧坚硬的扶手上,“我看他这江山果然是坐的腻了!”
我心中咯噔一声,隐隐只觉姨母这句话说得戾气十足,我心中不安,忍不住问道:“姨娘,您该不会是想要……”
姨母幽幽道:“关于允祺,你其实不必忌讳太多,他如此不知收敛,早晚大失人心。他若安分守己当他的皇帝也便罢了,若他再执意为难与你,我会不惜与董家联手,推允祯上位。届时莫说一个苏承风,便是再多一个,我看他能奈我何!”
“可笑他真当我是病重之人,无力牵制允祺的所作所为,哼,我纵容他清理了宫闱,焉知我不是在为允祯铺路?以允祯的性子,这些事情只怕他是断断做不出手,既如此,便叫苏承风代劳了,不是皆大欢喜?”姨母望着我,眼中慈爱之色渐浓,“你是我的女儿,我已害了你一次,今番断不会再任由你遭人逼迫威胁,不得自我。”
我不提防姨母竟早已有了这样的心思,不由大吃一惊,“姨娘竟决意如此,那表哥可怎么办呢?不管怎样,表哥总是您的亲外甥……”
姨母不满地瞪了我一眼,似是对我的优柔寡断很是不满,我心中暗暗伤神,忙低下了脸去,只听姨母冷哼道:“苏承风老谋深算,若允祺再一味对他言听计从,只怕这楚朝的江山到头来,指不定会落在谁的手上!”
“可是——”我话音未落,便被姨母突然打断。
“宓儿,我打算让允祯娶那董家小姐,你意下如何?”
我微微一怔,但随即应道:“表哥亦有此念,宓儿以为,若允祯愿意,这倒也是桩美事。宓儿曾见过那董家小姐,脾性单纯温良,最重要的是她对允祯倒是情意甚笃。”
姨母亦点头道:“不错,董挽晴倒是半点也不肖似其父兄,没有什么城府,对允祯也是一心一意。”姨母说着话,目中神色却蓦地黯淡了下来,叹了口气,便又不再说话了。
我情知她许是又想起了静妃娘娘了,毕竟董挽晴是静妃娘娘的亲侄女,都说侄女容貌易肖似姑母,想来那董挽晴也许与静妃娘娘果真有几分相似也说不定罢。姨母想到她,难免亦想到了故人,一时有感而发,有些伤感罢。
果然,姨母幽幽道:“她是她的侄女,我原也应当好好照应她的,只是她却又是董翰伯的女儿,董翰伯狼子野心,董致远也非善类,只白白累了这个孩子。”
听了姨母的说话,我亦伤感了起来,正要开口劝慰,蓦地里全传来一阵脚步声,蔻儿在门口问道:“娘娘,药已经煎好了,您趁热喝了罢?”
不待姨母开口,我忙起身应道:“端进来罢!”
蔻儿很快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只红木托盘,上面盛放着一只热气腾腾的药盅。
蔻儿小心地给姨母倒了一碗,正要递过,姨母忽然开口问道:“品秋那里吃过药了没?她的风寒只怕比我还要厉害。”
蔻儿忙点头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已经吩咐送过去了,娘娘无需挂心。”
姨母点了点头,这才伸手接过药碗小口小口地饮了起来。我有些讶异,忍不住问道:“怎么品秋姑姑也染上风寒了么?”
蔻儿望了望姨母,又望了望我,叹道:“可不是么,虽然不似太后咳嗽了多半晚,可却是一直发着烧,这半天尚未完全清醒呢……”
我心中不由微微一动,然而却也没有再多问下去。等姨母饮完汤药,又简单说了几句,便告辞退下休息,陪着蔻儿一并走了出去。
“姑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蔻儿抱着托盘,道:“娘娘去了故妃陵寝拜祭已故的静妃娘娘,品秋也一并去了。那天天气便有些阴沉,到了后来竟下起了雨来。奴婢只当娘娘去去便回,却不想娘娘竟在故妃陵寝待了整整一天。所以……”
我竟不想姨母竟是为了拜祭静妃娘娘,不惜自伤身体,一时也怔怔愣在了当下,再忍不住叹道:“竟然如此……”
蔻儿幽幽道:“慎安王回来了,太后娘娘触景伤情,只怕这场心病终究是更加难愈了。”
我陡然想起姨母珍而重之收藏在枕头下的那方丝帕,那雪锦上精心绣着的璨若云海的一丛红芍,只觉心头的疑虑愈发鼓胀,再忍不住一把拉住蔻儿的手臂,镇声道:“姨母与静妃娘娘,究竟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RP爆发完了……好累的说,洛要去呼呼了,各位亲人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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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询一下大家的意见,接下来我个人考虑放上颐妃与静妃的番外,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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