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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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征询一下大家的意见,接下来我个人考虑放上颐妃与静妃的番外,交代一下当年的事情。[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但也许亲人们还是比较想看正文,所以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是继续放正文,还是放番外?我会尽量采纳多数亲人的意见。

    晓来谁染霜林醉—颐妃番外(一)

    德景十三年初秋,三年一度的秀女大选开始了,选秀令由侍卫公公一路送到了姑苏府台周竞遥府中,其时残阳如血,我静立门前,庭院中的海棠早已开到衰败。我,周萏,周竞遥的次女,不过初初及笄,便在爹爹半是荣耀,半是忐忑的目光中,带着贴身的家生丫头蔻儿辞别父母与长姊周菡,三弟周柏,正装启程,坐进了由一名大内公公、两名侍卫护送的马车里,直奔金陵而去。

    我穿着湖水绿的云锦苏绣缠枝海棠襦裙,系一条月白色雪锦腰带,同色绣鞋,正襟危坐。为着觐见帝后,蔻儿着意给我梳了端庄而不失高贵,又不会过于隆重喧宾夺主的双鬟飞天髻,面上只淡淡地匀了些儿玉簪粉,唇上一点石榴娇。

    马车自出了院子便沿着官道直奔金陵,透过白纱的窗牖,沿途的树木花草、流光暮景如烟飞逝,我微阖着双眼,离愁别绪与未知的前程在我脑中辗转反复,心中隐隐对着这突然的离家有着无法描摹的新奇与淡淡的忧伤。

    这世上总有一些阴差阳错的事,比如,我的入宫。选秀令是送到了周府,然而原先应当入选的本应是我的大姊,周菡,可惜大姊自幼身子骨便很是孱弱,月前夏秋换季时不慎感染了风寒,缠绵病榻月余迄今未愈,无奈之下,爹爹只得让我代替大姊入宫。所幸我与大姊是相差一岁,爹爹暗自许了那公公不少金银,他自然也乐得糊涂,睁一眼闭一眼便带了我去了。

    金陵距离姑苏并不远,不过一日多的时光,我与蔻儿便来到了金陵,住进京城中专为外地而来的秀女们安排的旅店,休息一晚,准备次日进宫参加大选。我长到十五岁还是第一次离家,金陵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陌生而充满新奇的。趁着那些公公回宫复命,我便悄悄带着蔻儿溜出了旅店,四处逛了起来。

    金陵城闹市里,车如流水马如龙,弯弯曲曲的青石板路两侧,衣着朴素的生意人们正扯开了嗓子吆喝着生意,很是热闹。

    生平头一次来到京都富庶之地,蔻儿兴致勃勃地瞧着一旁捏面人的手艺人正灵活地揉搓着一团白面,只一眨眼的功夫,一只小老虎的模样便出来了。她忍不住笑逐颜开道:“小姐您瞧,这面人儿捏地可真是精细!你瞧这小兔子,还有这老虎,足以乱真啊!”

    我顺着蔻儿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到身侧一个老人面前的木桌上摆了好多的小面人儿,仔细一瞧当真是捏地精细无比,栩栩如生。

    我本便是属兔,如今见到了那皎如山雪,灵动无比的面兔儿岂有不欢喜之理,登时忍不住赞道:“蔻儿,你瞧,这面兔儿捏的真是可爱。”

    蔻儿笑道:“小姐,这面兔儿再可爱也没有您可爱呀,你可是咱们老爷夫人捧在掌心里的玉兔儿!”

    我被她巧嘴逗得掩唇轻笑,不由笑骂了声:“贫嘴。”伸手正欲取那面兔儿,却不妨斜刺里一只手也同时伸了过来,我吃了一吓唬,忙缩回手去,低呼了声:“呀!”

    “哎呀!”

    一个男子嗓音几乎与我同声而出。我扭头望去,却见一名青衣少年呆呆望着我,忙也缩回了手去。我正要开口,蔻儿已跳了出来,以比刚才跟我说话要大上数倍的嗓门大声吼道:“你这登徒子想要干什么!”

    那少年眼看自己被人当成登徒子,急了,忙叫道:“你——你凭什么说我是登徒子!”

    蔻儿道:“光天化日之下,你胆敢动手动脚想占我家小姐便宜,你当金陵城没有王法的么?你可知道我家小姐——”

    “蔻儿,够了。”我忙沉声打断了小丫头的大义凛然,生怕她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叫旁人得知我是当朝应选的秀女,难免不会遭来祸事。

    蔻儿闻听我开了口,只得不情不愿地退到了一旁。我不欲多作纠缠,正要买了那面兔儿便走,却不妨一个清冽地令我心头蓦然一动的声音忽然自身畔响起。

    “流景,给这位小姐道歉。”

    我循声望去,但见一个身材颀长挺拔的年轻男子赫然伫立在我身前,剑眉星目,玉带金冠,宝蓝色的锦缎深衣,月白色嵌金丝的腰带,正中还以金线缝着一块温润柔则的美玉。他口中说着话,一双亮如星辰的眼眸正颇有深意地盯着我,毫无半点掩饰。

    那少年见了那男子过来,忙扭头向他求救道:“王——公子,您倒是替小的说句话呀,小的——我怎么就成了登徒子了!”

    王公子?我心中暗拊,瞧他的衣着打扮必然非富即贵,我初来金陵,明日便就要进宫参选,当此时际多一事争如少一事,我被他的目光看地渐渐不自在了起来,又不欲多作纠缠,因道:“刚才的事只是意外,家婢亦有不对之处,公子不必如此介怀。”

    那少年登时笑逐颜开,“还是这位小姐明理!”

    我浅浅一笑,转向蔻儿道:“时候不早了,这便回罢。”

    蔻儿犹疑道:“小姐不要那面兔儿了么?”

    我尚未开口,那少年蓦地叫道:“这面兔儿是我先瞧见的!”

    “你胡说!”蔻儿急道,“明明是我家小姐先瞧见的!你一个男子汉,怎地这样印眨祷鸦岸疾涣澈欤俊?br />

    那少年一怔,正要开口,我淡淡道:“蔻儿,算了。”我说着瞄了那男子一眼,却见他正一脸好整以暇立在一旁静静看着,也不说话。我心中有些憋屈,赌气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物事,何苦非要与人相争?”

    蔻儿讷讷道:“可是奴婢瞧着小姐喜欢地紧——”

    我莞尔一笑,“我更喜欢去秦淮游河,你跟是不跟?”

    蔻儿一呆,正要开口,我已悄然转身离去。蔻儿忙忙喊道:“小姐!小姐您等等奴婢啊!”

    不过走出四五步的距离,那男子蓦地开口:“小姐请留步!”

    我一怔,不由自主顿下了脚步,转身望着他忽然疾步走到我身边,伸出一掌。

    “这……?”他宽大的掌心中,赫然置放着那只栩栩如生的小面兔儿,我不知他此举何意,怔怔问道。

    我犹疑半晌,终是摇了摇头。“无功不受禄,好意心领,恕难接受。”

    他灼灼的眼神在我面上流转不定,最终与我眼神胶着,悠悠一笑,轻而启口,“君子不夺人所好,何况这小玩意本就是小姐先看上的,小姐又何必客气?”

    我沉吟不语。他径自道:“在下姓宁,宁佑承,不知小姐贵姓芳名,可否相告?”

    “贱名有辱清听,不提也罢。”我向蔻儿使了个眼色,蔻儿立时明了,掏出装着散碎银钱的荷包便将那面兔儿的钱付给了那老人,哼道:“我们小姐才不领你们的情。”

    我这才伸手拿过那小面兔儿,莞尔一笑,“告辞。”转身便径自去了。

    辗转走了半条街,突然地便没了兴致,于是便携着蔻儿折返了回去,用过晚膳后,说了会子话便各自休息了,一夜无话,很快东方便已大亮。

    沉寂了一晚的旅店进入了一个无比繁忙的清晨,几十名公公鱼贯出入,并着穿红配绿的几十名秀女,上了各自的马车一股脑地直奔皇宫而去。

    一长队的马车咕噜噜行着,穿过冗长的永巷,经过一处处亭台楼阁,终于停在了谧秀宫外。我原以为这便是要觐见帝后了,却原来还要在这谧秀宫中住上三日,让掌事姑姑观察检查各位秀女的身体状况及饮食睡眠习惯是否良好,过了这一关的秀女才有觐见帝后的资格,倒当真是千中挑万中选了。

    我携着蔻儿在谧秀宫中暂住下了。第一日便见来了十名威仪严谨的掌事姑姑,将几十名秀女通通带去一间大屋子里分批沐浴净身,然后检查身体是否有隐疾,是否完璧之身。轮到我时,我沐浴毕自木桶中跨出,在掌事姑姑的示意下缓缓在一张木床上躺下身子,我闭上眼睛,隐隐只感到那粗糙如枯枝般的手指自我身上反复地掠过,或轻按,或揉捏,我心头憋闷不堪,几次忍不住便要用力推开面前那张干枯而面无表情的脸。

    不知折腾了多久,才听到那姑姑自喉咙里咕噜了一句听不分明的话,跟着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起身穿衣服。我几乎是立刻便爬起身子,飞快穿好了兜衣与亵衣,眼见那姑姑伸手拿过一旁翡绿色的小册子,在我的名字上轻轻勾了一笔,而后转身朝着我面无表情道:“好了,你回去罢。”

    我系好衣裳的带子,弯身穿好绣鞋缓缓走了出去,入秋后的凉风蓦地吹拂在脸上,登时将心头的憋闷与烦躁也吹去了不少。蔻儿眼见我走了出来,忙忙地便迎了过来,将手中抱着的一件藕荷色滚银丝边的氅衣轻轻披在了我肩上,轻唤了声:“小姐。[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我心中一暖,扶着她的手臂便并着肩一起往外走去。回到谧秀宫要穿过御花园北苑,我来的时候已很是惊喜地发现整个北苑居然有好大的一片枫林,远远望去便如一片赤红的云海,随风荡漾,很是令人心旷神怡。

    我一时动情,不由得站住了脚步静静地欣赏起来,蔻儿不解我意,却也没有多问,乖乖地站在我身边陪着我静静望着那一片红色的林海。那枫林呈椭圆状,包裹着一片澄澈如镜的平湖,拱桥如虹,站在桥上俯望那平湖,状如莲叶伸展,金色的夕照下平静的湖面波光粼粼,便如撒了一层耀眼的碎金。我不由得微微看呆了去。

    正暗自心生神往,却蓦地听到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我抬眼望去,只见一队太监宫女围绕着一顶步辇远远地自前方走了过来。我不便阻道,于是便静静退在了一旁,迎着那步辇抬了过来的方向跪下身子。

    那步辇规制颇大,不比一般代步所用,是由八名小太监抬着缓缓行来。我悄悄抬头望了一眼,只见其上坐着一名年轻女子,妃红色锦缎上裳,下罩一条珍珠白的丝绸长裙。乌墨墨的长发直垂至后腰处,头上却盘作了灵蛇髻,一侧颤巍巍地簪着一支点翠采翟的八宝金步摇。采翟尾处缀着五绺莹然有光的南珠,圆润的贝耳上两枚通翠的嵌翡翠花篮络索,随在那步辇的走动轻轻地跃动着,在颊侧、耳后辗转轻轻撞着,漾出了一波波温润的光影,衬着她沉静而白得如冰雪般的面庞,细致温柔的五官愈发妍妩起来。

    我不知道她是谁,却也料想她必是某位正得势的娘娘无疑了,我于是不再多看,在她抬眸望向我时紧忙垂下了脸去。步辇渐至行到了我身前,走势未停,然而就当我以为那一行人必然要将慢慢走远,渐至走出我的视线时,抬着步辇走在前头的那名小太监却蓦地脚下一滑,“哎哟”了一声便斜斜地撞向了我后心所靠着的那侧汉白玉阑干。

    那小太监脚下一滑不打紧,步辇整个便跟着倾斜了过来。那女子本自沉静的面容蓦地里涌上了一层惊惧,随着步辇整个的倾倒,她身子一歪,在众人惊慌失措恐惧不已的惊呼声中,她只来得及惊叫了一声,身体便如断线的风筝一般直像那湖中栽去。只听扑通一声,快到众人来不及作出任何的弥补与挽救,她已然从步辇上跌落,摔入湖中。

    我眼睁睁看着那抹妃红色的身影自我身侧头顶一跃而过,堕入湖中,竟是本能地便跳起身来,伸出手臂便徒劳地想要拉住她,然而终究是快不过那一刹那的坠落。来不及多作思考,我仗着自己识些水性,在那一群太监宫女一叠声的“不得了了,快来人啊,静妃娘娘堕水了!”中,深吸了一口气,扶着那阑干一个翻身便跟着跃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居然没有亲人愿意说出意见……洛很郁闷啊,既然如此,那洛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安排了,上颐妃番外,正文稍候……

    晓来谁染霜林醉—颐妃番外(二)

    沁凉的湖水很快吞没了我的身体,我慌忙闭住了气息,目光切切地追着不远处正载沉载浮的一抹妃红。那女子显然是不识得半点水性的,只勉力扑腾了几下,便直直的往下沉去。我游到她身边抓住她的衣领,为了怕她求生心切本能地缠住我,我一抓之下随即向岸边游去。

    她倒是十分安静,全然不似一般溺水之人陡然见了救命稻草,必然是要死死抱住不放的。若不是口鼻间呛了水仍间或吐出些水泡,我几乎要以为她已经没有了气息。我匆忙瞄了她一眼,只见她双眼紧闭,身子下意识地蜷缩了起来,任凭我拉着她的后衣领向岸边游动,只一动也不动。

    已有不少宫女太监围在了岸边,见状忙忙跟着涉水而来,帮衬着将她抱到了岸边,跟着又将我拉了上岸。我伏在岸边,眼见那女子惨白的面上满是水渍,髻松鬟倾,乌墨如瀑的长发正慢慢地滴着水,眉头紧皱,手指蜷成一团。我担忧她吃水过多,若不及时吐出恐怕灌进肺中,顾不得自己气息尚且杂乱无章,喘息着急急问道:“快!快将她扶起身!”

    蔻儿跟着一个穿着莲青色衣裳的小宫女急匆匆地分开人群挤了进来,“小姐!”她一声惊喊,跟着便扑了过来,“小姐您没事罢?您……您吓死奴婢了!”

    我来不及宽慰她,只听那莲青色衣裳的小宫女泪流满面地抱着那女子,一叠声地哭喊着:“娘娘!娘娘您醒醒!传太医!快传太医!”

    我见她抱着那女子便是一阵摇晃,忍不住喊道:“你快放开她!”

    一群人这才注意到我。那小宫女泪眼朦胧地望着我,一脸不解,我见那女子身子蜷地愈发厉害,顾不得多作解释,一把推开那小宫女便将那女子扶坐了起来,身子靠在我的肩膀上,用力地拍着她的后心。

    不知拍了多少下,她一直僵着的身子突然轻轻一动,那死死闭着,已然泛着惨淡的青白色的嘴唇微张,浊气一散,一口湖水便蓦地吐了出来。

    我见她吐了出来,心下这才安心了,转而冲着那小宫女道:“现下没事了,快将你家娘娘带回去休息罢。”

    那小宫女一脸狐疑地望着我,待得亲眼见到那女子呼吸渐渐平稳,她这才破涕为笑,招手唤来小太监重抬了软轿将那女子抱了进去,转身向我福了一福,斟酌着问道:“这位可是新进的小主?你救了我家娘娘,改日必有重谢。”

    她说罢,转身便向着那一起子宫女太监道:“起驾!”

    发生了这桩意外,我身上衣裳也尽湿地透了,再无心思欣赏风景,我便即携着蔻儿回了谧秀宫。这件事我并未放在心上,于我而言,只不过是无意中救了一个人,她是正得势的妃子也好,只是普通宫女也罢,对我而言全无半分分别。

    可是,身体却似乎在努力地提醒我做了些什么,回去后的当天夜里我便突然地发起烧来。这伤寒来的很是突然而汹汹,我几乎是一夜之间便倒了下去,昏昏沉沉,竟连下床用膳的力气也似没有了。

    蔻儿吓得不轻,急忙去找了掌事姑姑便要求请太医,可掌事姑姑却道今晚太医院的太医们一个不剩却都被召去了昭阳殿为静妃娘娘侍疾去了。蔻儿急得不行,又不敢再与那掌事姑姑多说,只得先行回返了告知于我。

    我听得竟是那白日不慎落水的静妃,不由得也微微担忧起来,问道:“你可知那静妃娘娘究竟如何了?怎地竟连夜召了太医,照理说我当时已为她驱除了积水,她也缓过气来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才是啊。”

    蔻儿流泪道:“小姐如今都自身难保了,还管人家好不好作甚?小姐为了救她才得了风寒,如今小姐病倒在床上,她却将太医全部召去,这不是成心和人过不去么?”

    我正色道:“蔻儿,你怎可如此迁怒于人?那静妃娘娘若不是生了极大的变故,又怎会连夜将太医都召了去?何况我这风寒来得这样突然,难道是她能够预料得到的?左右不过是头昏了些,又不是什么急命的病症,便是拖些时候又能如何?”

    “小姐……”蔻儿仍是欲言又止,然而见我已缓缓转向了床内,她见我无心于此话,只得悻悻作罢,轻声道:“小姐,奴婢给你熬碗姜汤驱驱寒罢?”

    我缓缓点头,“去罢。”

    翌日我仍是在屋中躺着,然而太医却仍是没能来到谧秀宫为我医病,马上便是觐见帝后的吉日了,蔻儿愈发的着急起来,几次三番的去找那掌事姑姑,然而却无一例外地得到同一个答复,太医们是奉了圣上的旨意守在静妃娘娘那里,寸步不能离开。

    我只道是那静妃受了溺水之灾,昏迷不醒,却不料自那掌事姑姑口中却得知那静妃意外溺水,竟而导致腹中方才两月多的胎儿小月了。皇帝痛惜之余,又听静妃见了大红,吓得不轻,这才安排太医院全部的太医昼夜不眠地守在昭阳殿,轮流为静妃行针问药。

    我得知了如此情形,心头亦很是震动不已,想着一条好好的小生命就这样失去了,那静妃自身亦受损不少,至今尚在昏迷之中,一时间脑中蓦地浮现出在桥上无意中望见她的那一眼。白皙如雪的面庞,眉如弯月,浓如鸦羽的眉睫微微翘着,其下一对墨如晶石,黑白分明的翦水双瞳,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微微抿着的菱唇,左颊上一个若隐若现的梨涡,乌亮如瀑的长发披覆在肩头,在微风的轻拂下,发梢悠悠地飘动着,在绿水白桥,枫林如霞的衬托下,便是她坠下湖中的那一霎那的风姿亦是那样的凄绝而美丽。我进来这宫中虽才只两日,偶然听别人闲谈,对她早已是有颇多耳闻。静妃董氏,闺名月芍,出身扬州董家,其父乃江宁织造董其琛,兄长董翰伯,父兄皆在朝为官。静妃入宫时年方十六,风姿秀逸,且擅吟咏,工音律,进宫迄今二载,圣眷昌隆从无断时。初入掖庭为正五品婕妤,不久便生育了四皇子,随即受封为妃,赐号静,如今已是当今圣上最最宠爱的妃子,虽碍于宫规只封了妃,圣宠却更在皇后之上,风头一时无二。

    不日后的帝后觐见我于是只得错过了。我身在病中,自然是不被允许觐见帝后的,掌事姑姑亦很是惋惜,只答应说会将我意外得了伤寒的事情上报给内务府,日后寻个机会会让我见帝后一面的,便再无了消息。蔻儿很是不甘,嚷嚷着便要去找那静妃讨个公道,我生生将她拦下了。那静妃既是放在皇帝心尖尖上的人,此番出了这样的变故,自然是难免要举宫皆惊,而我初时救她不过是凭心而动,至于她究竟是谁全不在我的考虑范围,此番乍然得知她竟是皇帝心尖上的人,还出了这样的变故,一来亦不由得有些忐忑,二来,我并愿意为这样的事去找她,伤寒是个意外,我半点也不希望她误会我是为了讨好依靠她才出手救她。

    喝了蔻儿煮的姜汤,我又缓了一夜,但觉头似乎没有那么疼了,于是便下榻想要出去走走。蔻儿眼见我脸上仍是气色苍白,脚步也有些虚浮,便拗着不肯我出去,可我一贯固执,凡事一旦定下主意,那是任谁去劝都是没有回头的。我既决定要去散步,蔻儿最终亦只得跟着去了,少不过给我多加了一件外衣罢了。

    我照旧是去了那日令我心头大动的枫林旁,寻了处偏僻的所在静静坐了下来。我将身上的衣裳裹了紧,手也拢入了宽大的袖中,正依在亭中的美人靠上阖眼假寐,蓦地里一个声音却飘入耳中,我侧眼望去,却见是两名小宫女沿着湖岸边走边说着话。

    “那静妃娘娘有了身孕是整个后宫都晓得的,皇上更是吩咐了,出入行止一概要乘坐八人抬的步辇,以策安全。八人抬的步辇原是最稳当不过的,何况那红叶林中的桥上可是铺了最为防滑的六棱石子,给静妃娘娘抬轿的公公自然也都是这宫中的老人了,哪有这样随随便便就滑到的道理?哼,什么天灾,我看,不过是人祸罢了!”

    那小宫女说着这番话时,眉梢眼角多少有些惋惜的神色。“是呵,这一招可真是够狠心的,听说皇上一怒之下已经吩咐将那位失足的公公遣入暴室杖毙了,可那又如何?小皇子没有了,太医院的太医也快把昭阳殿踏破了几层砖,可静妃娘娘现下仍是昏迷不醒。”

    “你说,会不会是牡丹终于看不下去芍药争风夺艳了,所以……”

    “呀,呸呸呸!你作死呢,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

    “唉,我不过随便说说罢了,横竖这里也就咱们姐妹俩,没有外人,你怕什么?”

    ……

    声音渐渐远去了,我望着她二人莲青色的身影愈走愈远,渐至消失在我视线之内,望了望身边一脸惊悚的蔻儿,我叹道:“若果如此,这可真是令人齿冷了。”

    蔻儿道:“奴婢亦曾听说这后宫之中很多娘娘之间都是貌合神离的,不过也实在难怪,这么多的娘娘,皇上却只有一个,她们争来抢去,自然是要明争暗斗的。”

    “自古男子以城池争天下,女子以眉目争恩宠。那静妃娘娘才德兼备,品貌俱佳,又如此受皇上宠爱,后宫为之侧目亦是难免了。只是争夺恩宠竟而激烈到如此手段,亦实在是令人不齿,稚儿何辜?”我幽幽叹道,蓦地想起方才那小宫女所说的那桥上的六棱石子路,心中一动,我拉着蔻儿道:“咱们去桥上看看。”

    蔻儿一怔:“小姐,您是说……?”

    我点了点头,轻声道:“我也有些好奇,当时那个公公滑倒时我就在旁边跪着,我瞧着他并可一点也不像是故意滑到的,怕是那桥上果真有问题也说不定呢。”

    我说着便径自向桥上走去,很快便到了那日我跪着的阑干旁。我弯下身开始仔细地观察着那桥面,果然是最最防滑的六棱石子铺着的,我正仔细观察着,蓦地一双皂色滚暗金边的男靴赫然出现在眼前,站住了脚步。我吃了一惊,忙忙便抬起头来望去,这一望不要紧,我登时吓得惊呼一声:“是你?!”

    面前的男子一身暗红色深衣,玉带金冠,正同样一脸惊讶地望着我,“怎么会是你?”他英挺的五官有些扭曲了起来,声音也透着艰涩,“你是今年进宫的……秀女?!”

    宁佑承。我还记得他的名字,我心头暗暗震惊,面前的男子正是我那日在市集上碰到那个公子,可是我不明白,她怎么会在这皇宫内苑的?这宫中的男子除了皇帝,便是皇亲国戚等闲也是不能随意进出的,他却能如此随意地行走在此,难道他竟然是皇帝不成?

    仔细想来,宁姓也确是国姓的。

    我正在纳罕,他身后一名小年快步跟了上来,口中直道:“王爷,太后娘娘只是要您去陪她下棋罢了,您也不用走这么快罢?奴才可跟着您快要跑死了。”

    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市集上与蔻儿斗嘴的少年。那少年见了我二人亦很是吃惊,口吃道:“你你你……你们……你们不是——?!”

    蔻儿亦立时反应了过来,跳前一步便嚷道:“你是那个登徒子!”

    我顾不得阻止蔻儿再与那少年斗嘴,心中只一阵惊讶不安起来。王爷……原来如此,他果然是皇亲国戚……我立即后退了一步,屈身福了一福,“见过王爷——啊!”

    我这一后退,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竟然蓦地一滑,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便猛地向前扑倒过去,一下子便撞入了他怀中。我又惊又羞,忙挣扎着便要退开身来,未料他却蓦地伸手将我肩膀紧紧地桎梏住了。我心头一紧,待要开口,耳畔却蓦地想起他清冽的嗓音。

    “你是故意的。”

    我心头一震,紧忙用力推开他,振衣立好,正色道:“王爷请自重。”

    他眼中一凛,镇声道:“难道本王说错了?”

    我泠然道:“妾身只是一时失足没有站稳,王爷若定要认为妾身是故意为之,不但侮辱了妾身,也侮辱了当今圣上!”

    他眼神微动,“当今圣上……当今圣上……当今圣上可见过你的面儿没有呢,要你这样去为他千般思量?”他眼神一黯,“你果真是今年的秀女?可已定下了位分?”

    我沉默不语。他见状更是一脸黯然,哂道:“为什么所有好的,都是他的。”他说着话,目光一直在我面上游移,蓦地探手便覆上了我的额头,目光瞬间一凛。

    我心中一惊,待要再退开一步,他却蓦地说道:“你病了!”

    挣扎中我脚下竟又滑了一下,我蓦地醒悟过来,顾不得他在眼前便俯身望向脚下。只见那六棱石子倒是没有什么不对,但就着阳光却隐隐见到我脚下立着的那一处地方上有些腻腻的亮光,却似是被泼洒了些许油渍,我心头一震,只觉原先那一片馄饨模糊蓦地大亮了起来——原来如此!

    骤然俯下身子又骤然抬起,我脑中顿时一阵眩晕,一旁蔻儿忙抢先一步扶住了我,唤道:“小姐!小姐您没事罢?”

    那宁佑承蓦地开口:“她正发着烧,怎么你竟不知道么?竟还由着她这样出来吹风?”

    蔻儿面上一紧,再开口时声音已然带了几分哭音,“小姐……”

    我摆摆手,示意她不必紧张,我抬头望向那宁佑承,却见他正绷着脸,一脸高深莫测地望着我,饶是我自负冷静,可在他冷凝如深海,却又隐隐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的眼神之下,渐渐地扰乱了心思。脸颊渐渐有些热了起来,不知是为了正发着烧的体质,还是为了他方才那掌心的温热,我强作镇定道:“多谢王爷关心,若无他事,妾身告退了。”说着便转身欲走。

    他却蓦地拉住了我的手臂,在我回神瞋目而视下,他轻轻一笑,然而他清冷如霜的目中却看不出丝毫笑意。“你的名字?”

    掌心渐渐热烫了起来,隔着层层的衣裳亦仿佛要将我灼伤,待要开口,他却蓦地加重了气力,“你住在哪个宫,我给你找太医!”

    他凭什么这样强势地过问我的事情!我有些烦乱,有些气恼,然而更多的却是无法描摹的躁动与不安,我用力挣开他镇声道:“不必王爷费心!”

    这一挣扎,我眼前一黑,却觉得脑中晕得更加厉害了,一时站不稳,软软地便顺着蔻儿的肩膀滑了下去。然而在蔻儿惊呼之前,他已蓦地抢先将我身子扶住,附在我耳畔蹙眉道:“还在生气?”

    “……?”思绪已经开始自大脑中抽离,我一时并不清楚他说的话是何意,只勉力睁眼望了望他,徒劳无功地想要推开他强硬的臂膀。

    他却猝然放开手,任由蔻儿扶住了我摇摇欲坠的身子,“你家主子住在哪个宫?”

    蔻儿一怔,应道:“回王爷的话,我家小姐住在谧秀宫。”

    他表情一滞,原先那清浅到几乎便要瞧不出的笑意忽然便加深了,转头向着那少年道:“去找宋太医,让他在菡萏园中等着。”

    那少年怔道:“王爷,您不是要过去太后那里?何况那宋太医可是太后她老人家的御用太医,您当真要找了他来为这小主医病?”

    我闻听此言心中一动,忙要辩驳自己并非这宫中的小主,却听那宁佑承镇声道:“你是耳聋了还是眼瞎了,这里哪来的什么小主?还不快去!”

    “是……是!”那少年忙应着便去了。他这才转向我,淡淡一笑,目中的戾气渐渐消去,慢慢又变成了初见时那温文儒雅的模样,声音清冽而透着无法描摹的温暖。

    “行了,就当你方才不是故意的罢了,何苦要这么执拗?”他淡淡道,转而向着蔻儿,“太医终是要瞧的,扶着你家小姐跟我走。”

    作者有话要说:洛伤心死了……光见点击和收藏在涨,却没有见几条评论,洛觉得自己一腔热情都没有得到回应,委屈死(打滚……哭……抱大腿……)人家要评论要评论要评论了啦》_

    晓来谁染霜林醉—颐妃番外(三)

    我本自身体不适,又兼桥上一会受了惊吓,脑中竟愈发昏沉了起来,迷迷糊糊地便由着蔻儿扶着跟着他一路行去,很快便到了一间十分素净雅致的园子门口。青砖绿瓦,雕栏画栋,半月形的拱门上一行行云流水般的隶刻:菡萏园。蔻儿微一迟疑,他已率先迈了进去,吩咐蔻儿将我安顿在一间虽不算宽敞,却布置地十分清雅宜人的房间里。

    我昏昏沉沉地躺着,模糊中听到他压低了嗓子似乎在与一个男子说话,中间还夹杂着蔻儿断续的抽泣声。不多一会便察觉一个很是沁凉的软软的物事轻轻覆在我的额上,脑中鼓噪着的炎热与燥乱霎时消除了不少,仿佛幼时在家乡的老宅中,炎热的夏季抱着一篮刚从深院古井里取出来的瓜果,直觉整颗心脏熨帖无比,便连呼吸也似清凉了许多,不似初时那般灼热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喉咙中火烧般的灼热感催得清醒了过来,模模糊糊喊了一声:“水……蔻儿……”

    很快便有一只有力的臂膀轻轻将我托了起来,一股清甜的水流缓缓濡湿了嘴唇,我本能地启口吞咽着,直喝到再也咽不下更多,这才飨足地叹了口气,缓缓睁开了双眼。

    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我有些恍惚,不是我在家中时的房间,也不是那刚住了几日的谧秀宫房间,这却是在哪里?

    榻旁一架小银盅正架在火炉上汩汩地滚着,满屋子都是浓浓的汤药气息。我动了动身子,蓦地发现蔻儿正猫着身子坐在榻侧打着盹,手中还握着一把团扇,我不由怔住,蔻儿在床尾坐着,那扶着我的人是谁?!

    “你醒了。”

    暗红色的衣袍一角,缀着浅黄色的流苏,转身望去,一张数日来不过两次见面,却已被我牢牢记在了心头的脸庞缓缓映入眼帘。眉如剑锋,眼似星辰,肤白发墨,却不是宁佑承是谁?

    他目光中的灼热与欢喜来得太快,我心头突地一动,待要推开他紧紧桎梏着我的手臂,却蓦地感觉他身子一僵,圈住我的手臂愈发地紧了。“周萏。”他突然开口,“你当真还不明白我的心意么?”

    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心下一惊,目光蓦地掠过一侧沉睡着的蔻儿,登时明了。必是我晕迷着的这段时间蔻儿告诉了他罢。靠着他越近,心思便越加不受控制,他的身上仿佛有一股我无法去忽视的吸引力,吸引着我所有的注意,可我却很清楚,这是万万不该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心中隐隐明白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然而我亦清楚的很,不管他说了什么,我也只能强自镇定,只当未闻。我挣了挣身子,又怕惊醒了蔻儿,只得低声喊道:“王爷请自重!”

    他镇声道:“我已经打听过了,你因着伤寒错过了帝后觐见,然而为着你救了静妃的缘故内务府破格给了你一次待选的机会。你小小年纪倒有如此远见,知道择木而栖,我很欣赏你。只是,你确定你要留在这宫中与那样多的女人去争一个男人么?周萏,你很聪明,我想你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心头一震,直觉便要辩驳我并非为了背靠大树才救那静妃,那一刻我完全是凭心而动。可转念一想,这话原也不错,救也救了,不管初衷如何,造就的后果却都是一样的。我救了她,静妃,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女人。

    我一直是个冷静而自持的人,自幼便是。爹爹一共有三名子女,我与长姊周菡系同母所出,因着母亲连着生了我们姊妹后便再无所出,爹爹于是便纳了一名侍妾,并于入府后不久便得一子,是为三弟周柏。爹爹添了子嗣,自然是欢喜地紧,一发地偏宠那侍妾,而那侍妾有了子嗣支撑,一时气头更是如日中天,丝毫不将母亲与我姐妹二人放在眼里。

    大姊周菡生性柔弱没有个主心骨,凡事只知逆来顺受,娘更是柔弱无依,任凭着那侍妾翻江倒海,搅浑了一府的安宁也只是默默叹气流泪。记得幼时三弟骄纵,处处不将我与大姊放在眼里,有一次他故意扯坏了大姊用了三个月才绣好的一副青石翠竹绣品,那原是大姊想要在爹爹寿辰之日送给爹爹的贺礼。绣品被毁坏后大姊十分伤心,我气不过便打了三弟一个耳光,未料刚好被那侍妾撞见。她很快便将此事告到了爹爹那里,我本以为爹爹会秉公处理,毕竟是三弟欺人在前,可没有想到爹爹竟然不分青红皂白便重重地掴了我一个耳光,转而去抚慰三弟母子。我受了责打也便算了,熟料爹爹听了那侍妾的挑唆,竟因此迁怒于母亲,直责母亲善妒无德,不事教养,竟唆使我去打骂亲弟。母亲一贯逆来顺受,受了如此不白之冤亦只懂委曲求全,强颜欢笑。可我不甘,我当真不甘,自那日起,我便暗暗生誓,我周萏一定要叫爹爹知道,即便我是女儿之身,也断不会辱没了门楣,甚至我要比弟弟做的更好,令爹爹后悔昔日对我母女三人的错待!

    本应是大姊进宫参选,却阴差阳错让我替代了前来,我虽然一直以顺其自然自欺,但,深心里仍是期待着能够有所作为的罢?母亲容貌自是姣美,爹爹亦生得清俊,若我实在要感念他什么,除了生养之恩便应是他给了我与大姊一副清丽姣好的皮相了罢!可这偌大的皇宫内苑,美艳女子何其之多?光凭外貌想要在这群红粉之争中胜出,我几乎是没有胜算的。

    除非,我有所依靠,并非孤身一人。

    脑中蓦地清晰了起来,我想起母亲的委曲求全,大姊的逆来顺受,爹爹的错待和那侍妾的骄横、三弟的气焰,蓦地警醒了自身,我为着自己险些失据的内心暗自羞愧不已。周萏啊周萏,你怎么能忘了母亲的泪水,大姊的隐忍,忘了你入宫的初衷!

    宁佑承揣度着我的面色,幽幽道:“我很欣赏你的勇气与魄力,明珠是不该蒙尘的,跟着我,或是在这寂寂的后宫等着一个永远也不会属于自己的男人孤老,你可以选择,但,千万不要辜负了自己的心。”

    我强自镇定,淡淡一笑:“人人总想要最好的,我周萏也不例外。不错,皇帝自然不会是我一个人的,可同样他也不会是任何女人的,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男子,能带给我天下女人都想要的荣宠。既然决定登高,我自然准备好了跌重,王爷的心意周萏明了,只是你我既然相识在后,怪亦只能怪是造化弄人了。”

    “最好的?”他眉心一皱,似是很愤恼而不敢置信,“他不过比我早生了几年,这才有幸站在了这样的高处罢了!什么叫相识在后?你与他至今尚未蒙面,而我既在你未入选之前遇到你,总证明你我果真有缘。”

    我撇开脸不再看向他,心底一丝清晰的淡淡道:“若论因果,周萏若非以秀女之身进宫待选,王爷又怎会遇到周萏呢?王爷的心意周萏无福消受,在此谢过。”

    他身子一震,蓦地站起身来。一侧的蔻儿吃了一吓,跳起身便喊道:“小姐,小姐怎么了!”眼见我与宁佑承静静相对,可目中的较量与互不妥协却是明白无疑,她便是再鲁钝也瞧出了这气氛中的不对味,忙退到了一边,再不敢多再说什么。

    他面上终于再挂不住了,愤而摔袖而去,“但盼你莫要生悔!”

    望着他愤而离去的身影,我心底一痛,然而却亦莫名地轻松了起来。我是周萏,是背负着母亲和大姊所有希望,家族所有荣耀的周萏,我不能如此任性放任自己的感情去作出一丝半点可能会害了他们的事,从我踏进这沉沉宫门的那一刻起,我早已不是一人之身。

    连着喝了两日的药,到得第三日上,我的伤寒当真也好的差不多了。谧秀宫的秀女凡是被圈名留下的都已断续受了封赏,然而位份最高者也不过是正六品婉仪。其余落选的也已尽数被遣出了宫去,偌大的谧秀宫突然便空空荡荡了起来,仿佛不久前娇娥如云,莺声燕语不过是春梦一场,梦醒无痕。

    左右无事,掌事姑姑也未告知我何时得见帝面,我于是便让蔻儿抱了随行带来的瑶琴去了园子里弹弄,聊解寂寞。

    其实时当辰时,幼时读书曾读到“晓来谁染霜林醉”,初时只觉好听,如今身临其境才切切地体会了那样怡人的情景,初晨的朝阳,如火的枫林,金色与红色绝美的融合,可不正是醉了景色也醉了赏景的人么?

    心情突然大好,手上亦不由得行云流水了起来,正自得其乐,蓦地里却听到一声清冽却透着大病初愈的喑哑的嗓音淡淡传来:

    “起曲 (:

    ) ( 嫁东风(全文) http://www.xshubao22.com/1/158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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