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天下之囚宫 第 1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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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人天下之囚宫  序

    这是一部借用历史人物来讲述,却不符合真正历史的小说——几个同名同姓、异名异姓的人物上演了一段湮灭在历史尘埃中的隐秘情愫。或痴爱,或悲恸,或仇怨,或无奈,数人沉溺于此段宫闱秘史无力自拔。

    有看官大人问:小说里的李世民是唐太宗吗?我答:只是名似而已。这个名叫李世民的男人身上浓缩了诸多帝王的明黄身影——他喜将情之所衷埋于心底,负手看江山万里绵延,却终抵不过红颜佳人月光下的粲然回眸。

    也有看官大人问:升平是玳姬吗?我答:只是神似,也更像众多亡国公主中命运最跌宕起伏的那个。她历经国破家亡,朱檐更迭,再不见当初庭院歌舞阕,宁随他再踏九重皇苑囚宫。

    此文在连载时,以宇文战和杨徵两个架空姓名分代两位男主李世民和杨广。只因历史中的李世民和杨广相差近三十岁,难以活在同一个时空;又因文中亡国公主升平杨鸾的身份双重,既是唐太宗后宫新宠嫔妃,又是隋文帝最疼爱的幼女,这一点也有悖历史。所以只擅长用历史讲故事的我,也为出版时是否改回历史真实姓名犹豫许久。最终,还是一位业界前辈的话点醒了我——将一段隋唐数十年历史凝聚数十万字小说中,孰轻孰重自然难以取舍,既然如此,何不虚拟一人见证朝代更迭,融汇所有宫闱恩怨呢?

    所以,杨广是升平的情冢,李世民是升平的囚笼,隋宫是她的庇护所,唐宫是她的断肠路,她一生纠缠、徘徊于两人之间,宫闱之中,一生不曾踏出此地半步。

    升平是历史中生长在父皇母后身边的任性公主,她是所有亡国流离被纳入宫闱的殇国嫔妃代表,她虽只伶仃一人却折射出万千丽影——我已分不清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隋唐公主,哪个才是文中的升平。

    还用追究历史上她是否真的存在?其实不必。一千人心中有一千个升平,一千人心中有一千个李世民,她是隋朝末代公主也好,他是制造玄武门之变的唐太宗也罢,他们不过是在此文中演绎一段九天宫阙、痴爱情狂的寻常男女而已——无须苛责太多。

    其实,相隔千年后的我们,只能臆视升平绝世风华的容颜驻留在出宫刹那,幻听李世民面对文武百官阻拦时仰天长啸的悲绝痛恸。我愿相信,那段不曾流传下来的宫闱传说,至今仍回响在太极宫正殿,为他们见证深情永恒。

    挚情挚爱要怎样才算天长地久?

    我需怎样才能逃离开你的囚锢?

    隐隐可见,他对她笑说,生死不负,她对他放手,一生背离。

    修文完毕,已近午夜,我不觉已泪流满面,能亲手记录此段臆想的历史、此段旷世情缘,已完成我最大心愿,心情也为之放松。

    其实,我一直在努力读懂史书背后的女人们。

    如《未央·沉浮》里的窦漪房——她是历史中文字记录极少的盲眼太后,于我眼中却是横跨四代帝王手握虎符的隐忍宫婢。她的坚毅,她的牺牲,她望尽苍穹只为登上权力高峰。

    如《囚宫》里的元妃升平——她是历史中连姓氏都不愿提及的玳姬,于我笔下是裙汲鲜血、由宫倾死尸摸爬而过的傲然公主。她的桀骜,她的蔑然,她穷尽一生只为迈出囚禁宫阙。

    她们的故事各有纷呈,各有苦乐,愿翻开此页的看官大人们,能与我共同展阅一卷绝代风华之亡国公主的故事……

    楔子(1)

    宫灯温和的光晕透过茜萝凤纱,萦绕出媚色的红。高阳看着人影在屏风上寥落晃动,不禁心酸苦笑——

    他果然又来了。

    高阳知道每年每月他必定会有些时日是耗在这里的,自从母后薨逝后,这样肆无忌惮的光顾也越来越频繁。

    其实眼前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场梦而已,是他刻意给自己营造的梦境——正因为不曾有人走进,破坏梦境,所以他无力还给自己些许清醒。

    高阳比他清楚,却不知道自己到底需要在门外徘徊多久才能鼓起勇气走进去。只因她知道,此时此刻,他厌恶任何人闯入,厌恶任何人打破他刻意营造的假象。

    良久后,高阳在门外轻声叹息,伸手推开雕花殿门。她抬眼看见那个人仿若神像般伫立在大敞的窗前一动不动——风卷着他的衣襟,猎猎带风地卷扬着。

    在不知情的人眼中,他恍若在缅怀多年前逝去的贤良皇后,抑或在追忆自己过往的峥嵘岁月,再或思量千秋家国大业。

    更声重重,慢慢悠悠地送入高阳的耳中,在她眼前,男人高大萧索的背影,有着说不出的隐秘。

    孤寂的夜色里,只有高阳一人知道,眼前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天下人对帝王心事的误解。

    黑衣为尊,不是对先皇后的追忆,是他曾对某人许下的苍白允诺;素冠多年,也不是对先皇后的缅怀,也不过是因为失去了某人而疏于打理;上朝时面对朝臣淡定从容,下朝后周旋后堂笙歌燕舞,更不是因为缺了先皇后谏言后的自暴自弃,只不过是想忘记曾经有某人陪伴的欢快日子。

    所有,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证明那个流传在京城内外、开国帝后伉俪情深的传说只不过是大家臆想。

    传说中伉俪情深的帝后,于现实只不过是一对平淡若水的陌生夫妻。高阳咬紧嘴唇,脸色惨白地想:他大概从未真正地爱过母后吧……

    “父皇!”高阳俯身叩首,透过额头佩饰的潋潋珠玉望过去,看到的是他那双穿了许久的破旧鞋子。

    金线绣就的九五尊龙金首翘昂,隐忍地蛰伏在玄色锦缎上,桀骜地俯视着天子脚下的芸芸苍生——难怪他不舍得丢弃,这世间怕是再也没有如此能服帖当今皇上气度的绣品,想必也是某人亲手所做。

    李世民闻声蓦然回首,面色凝重,在看见高阳时,苍老的面容露出极少见的慈爱笑意。那是他十几个儿子,甚至连太子承乾殿下都不能轻易获取的笑容。平日里冷肃的父皇连最为平淡的问候都不肯多说一句给他们听,却独独对高阳例外。

    “这么晚了,你还过来做什么,身边怎么也不带个宫人跟着?”李世民步出窗户下的阴影,孤单单地站在高阳面前。他抬手轻轻摩挲她耳边发鬓,就像她小时候偶尔偷看过的那样——曾有个女人也承受过他同样的宠溺。

    “明天房家就来与父皇要人了,父皇现在看起来倒是没有丁点儿难过的样子,是不是觉得终于送走了爱惹祸的高阳,父皇心头轻松了许多?”高阳嘟着嘴站起身,避开他的掌心,扫扫裙摆上的尘土,拧着眉头绕着他伟岸的身躯走了一圈,然后用手指捂住鼻子厌恶地说,“父皇还不听御医的劝慰,居然偷偷喝酒,行状委实可恶。”

    大不韪的话高阳说得一向顺口,也没有其他公主皇子们惯有的惊恐和惧怕。父皇对她的肆意任性从不恼火——大唐朝堂上上下下尽人皆知,曾马踏天阙一统河山的帝王威严下,唯有高阳公主是例外的。书包 网 shubao2。com 想看书来第二书包网

    楔子(2)

    是的,高阳公主可以在父皇面前得到很多例外。

    楔子

    高阳公主可以伫立于父皇身后聆听朝政,不必畏缩回避;高阳公主可以于任何时辰求见禁宫,不必费事通禀;高阳公主可以以公主身份封地属国,不必拘泥祖制史训;高阳公主甚至还可以在点兵台亲选驸马,不必恭候利益交换。

    如此多的丰渥优待让高阳公主越发恃宠生骄——策马扬鞭纵横闹市,藐视朝臣,嗤笑权贵,却无人胆敢奏本参劾。

    此般荣宠皆因为长孙氏门楣显赫,为北方众士族之首,尤为尊崇。高阳的母后长孙皇后,更是举世称颂的贤良女子,她既是随父皇马踏天阙的伴侣,也是恭俭端直的六宫表率,更别说朝堂上权重之臣是与当今皇上歃血为盟的长孙皇后的亲兄长长孙无忌。

    所以,长孙皇后薨逝后,与其他公主相比,高阳公主得到了更多的封赏。而高阳也执意将眼前从父皇身上获取的一切厚爱归功于她那个溘然长逝的贤良母后。

    绝不是因为那个女人……

    李世民低头凝视着高阳,贪恋的视线许久许久不曾离开。今晚的他与往日不同,凝视过后,眼角笑起的皱纹伴随着花白的鬓发让人心头抽痛。

    “高阳,你真的很像你的母亲,连倔强时的眼神都一样。”他似是在梦中呓语般痴痴说道,月色闪过,眼底竟有些泪光,隐隐萧索而凄凉。

    谁能想到,曾经挥剑南下的伟岸男子如今已坐拥天下,风雨不曾侵蚀他的丰功伟绩,却被岁月磨成了沧桑落拓的老懦病夫。

    高阳强忍泪水,伸出手摸着父皇鬓角的银丝,禁不住伤感。

    高阳第一次窥见父皇如此难禁的悲伤,母后薨逝时,他也只是拍拍手背安抚她释然离去,不曾流露丝毫不舍与悲恸。

    也许他是真的宠爱她吧,如寻常慈父般竭力压制着对即将离别子女的忧思。毕竟,明日她即将出嫁,父皇身边也少了此生最后的欢愉。

    李世民颓然身子,拖着孤寂,挪步行至榻边,低头拍拍身边的空位召唤高阳,“来,高阳,坐下。”

    高阳呆呆地跟过去,却没有坐在那张废弃的龙榻上,只是伏下身去靠着李世民的双膝跪坐,万般不舍地把脸枕在父皇的膝盖上,想掩饰满脸泪水。

    李世民见高阳如此这般,苍老的面容似有些安慰,又有几分怆然,孤寂哀伤的他用手指抹去高阳面颊上的泪水,一下,一下……

    他说:“你和你母亲又有些不同。她一生都不会流泪,痛苦时、悲伤时、欢喜时、愤然时,哪怕连离去那一刻都不曾流过泪。而你敢哭敢笑,敢喜敢怒,给个棍子能打到天宫去,不似她半分。唉……也不知是不是父皇宠坏了你,你这等的性子,待朕百年之后没了仰仗又该怎么办?”

    高阳的心中忽然涌起莫名的凄楚——父皇的话语似是在交代自己的身后事,浸透了伤感怆然。一时间,她心中的巨痛无法自抑,眼前刹那模糊氤氲,竟泣不成声。

    李世民疼惜地摩挲着高阳痛恸的脸颊,贪婪地看个不停。他的目光认真专注,仿佛要把高阳的俏丽容颜深深印刻在脑海中,永世不忘。

    他忽而笑了,揉搓高阳的头顶宠溺道:“别哭鼻子了,你可知,公主要有公主的威仪。若你平日里行止有你母亲十之一二威仪,朕也不必担忧百年之后你的处境了。”

    “母亲……”这两个字本是高阳不甘愿的称谓,可是苦苦压抑多年的疑问终于遮掩不住,冲动地脱口而出,“那个女人是我母亲吗?”

    楔子(3)

    李世民低头看着高阳,眼前的女子昂起的绯色脸庞,竟像极了许久不见的她,他不禁错了神,喃喃地道:“你的母亲生来属于天阙,她生也好,死也罢,一步都没有从太极宫红墙金瓦中走出去过,一步都没有!世人皆说手握生杀予夺大权、助夫君挥师南下登上皇位的长孙氏是旷世的脂粉英雄,他们却不知,你的母亲才是真正的生于天家、逝于天家的女子——她一生尊贵,从不自贱,哪怕是国亡宫倾,也能毅然保留天家风范,不曾惧怕一分。”

    他的话语中透露着太极宫内不为人知的秘密,而其中情孽必定是九转曲折的。

    能让铁骑南下踏平旧日河山的父皇如此称赞的天家女子究竟会是何等模样?高阳虽好奇,却仍会因谈论的是那个女人而漠然无谓,仿佛父皇所说的不过是个与自己无关痛痒的人,如同她骨血里也从未有过那个女人尊贵的融灌,无干无念。

    也难怪高阳会冷意如此。过去十三年来,她从未于那个女人身边成长,隐约记得唯一一次相逢也是在宫门缝隙中狐疑一瞥。那女人惯于漠然,从不爱抚关切,也从不肯多看高阳一眼。

    高阳抱怨到长孙皇后处,长孙皇后便怅惘笑笑安抚她——那女人韶年芳华时本是前朝公主,国破家亡,尊荣覆灭,岂一个惨字能说得清,如此一来,行事作为难免骄纵乖张些;并多次嘱咐高阳莫要放在心底,此人须另眼看待。

    可不知道为何,高阳对那女人有些厌恶,甚至可以说是无比憎恨。

    那个女人绝色容貌,不笑便能摄人心魄,所以朝堂重臣无不称她为祸国妖颜。

    听说父皇待她已远远超出荣辱相伴的长孙皇后,想必也是为她的魅色迷惑,而忘记了糟糠妻女。

    高阳如今已不记得那女人样貌,唯记得她唇上摄人心魄的嫣红,是恭谨贤淑的母后从不敢用的妖艳胭脂色。她的鬓钗永远熠熠闪光,她的罗裙永远迤逦拖曳。母后赶追千里亦永远不会有她那般的风华气度。

    高阳当然知道,其实她才是自己的母亲。

    纵使宫人在父皇警诫下对隐秘过往无比小心避讳,但无意间的窃窃耳语,高阳总难以假装不闻。她也曾悄然去查过史官撰写的歌功颂德的史书,偏这些能堵住众生悠悠之口的传世绢帛上,丝毫没有那女人的坎坷过往,她只能偏信那流传于坊间的信誓旦旦。

    她是个肮脏的女人,高阳想。

    兄妹逆伦,叔嫂通奸,昔日亡国公主竟在新君膝下淫语承欢,本性淫乱的她难道还会是九天仙女不成?

    为她,昏聩炀帝面对三十万重兵压境面不改色,撕碎讨伐檄文。

    为她,父皇宁肯背负弑父杀兄的罪名,不顾众臣反对,接其入宫。

    如此纷呈经历,让高阳怎么能相信那个诡艳如花的女人就是自己的母亲,还是父皇口中尊贵无比的天家女子?

    是的,高阳不信。

    所以高阳宁可亲昵地尊称长孙皇后为母后,也不愿对那个女人流露出丝毫仁慈亲昵。

    高阳不屑称呼那个女人为母亲,永远都不屑。

    窗外的风雪转眼间又大了些,呼啸之下连殿内的烛光也开始扑朔摇动,菱花窗来回扇动,带得挂钩咣当作响,空旷大殿内的两个人仍寂静无声对视。

    李世民见高阳眼中恨意深种,仿若见到相似熟悉面孔——她临别时,亦是如此蹙眉怀恨。

    他的心神有些恍惚,对着空荡荡的大殿尽头自言自语道:“只怪朕当年年轻气盛,以为握在掌心才能留下你。早知是此结局,不若放了你,至少今时今日你仍能活在人世,哪怕不在朕的身边,知你活着已是幸事。”他长吁口气,不住地喘息,“我知你一生恨我、憎我。若是我现在去找你,怕你也是不能原谅我吧。来世……”说到此处他默然地看着高阳,目光渐渐迷离凄然,“来世,我一定不去找你。你大可无忧无虑地做一辈子公主,嫁人生子,夫妻和顺,直至安稳终老……”第二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楔子(4)

    李世民的声音低哑沉重,每一句都说得断断续续,恍恍惚惚。哀伤至极的他让高阳心中突然浮起些许好奇——那个让父皇神魂颠倒的女人,那个让父皇违背纲常伦理的女人,那个让父皇相信命运来世的女人,究竟凭借怎样的勾人心魄的手段笼获了父皇?

    或许,她和外面那个传闻中的妖冶女子并不相同。

    “高阳,退下吧。明日还要早起出宫。”李世民见高阳不言不语,以为她是疲倦了,他勉强地露出慈爱的笑容安慰道。

    此刻,霜染的发丝凌乱地垂落于鬓角,映衬着他早已疲累的双目,越发让高阳心中酸楚。她不会与之辩驳,她默默地俯身叩拜,然后轻轻起身,走到他的面前,端量着他赤红的双眼。

    高阳终于鼓足勇气,颤抖着伸出手指抚过父皇泛着酒味的冷硬嘴角,心中涌起莫名的哀恸——他的唇,那女人是否也曾如此贪恋辗转过?他是否也曾对她的亲吻流连难忘?

    高阳的话语已然脱离了思量,脱口而出,“若是来世,你不再找她,你怎知她无忧无虑,安然终老?你可舍得她孤单单一人等你终身?”

    李世民的眉头顿蹙,惊异女儿大胆举动的同时,更是愕然她的疯言疯语。他颤抖的双手紧紧钳制住高阳双肩,满心疑惑,只想把眼前这个女人的真实面容看个清楚——眼前的这个女人究竟是他的宝贝公主,还是日夜不肯入他梦的她,他似乎已经老到无力分辨。

    望着父皇痛恸的泪眼,高阳不觉再度泪流满面,甚至连自己刚刚说过的话也回忆不起——究竟是那女人看父皇太可怜,所以借她之口来帮他解脱;还是她被父皇的那番痴心话语说得怔怔疯魔,只想用言语来缓解他压抑在心底多年的愧疚?

    高阳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其实,有情人的余生悲伤已是对过往甜蜜回忆最好的祭奠,他和她都不需要高阳的真实存在。

    她的一笑一颦始终存于他的心中,他则永远沉浸在她遗留的回忆中无力自拔。

    高阳想:也许,自己该还给他们最后的清静。

    高阳挣脱父皇的双手禁锢,一步步走出阴暗、湿冷的废弃大殿。她不曾回头,却知晓父皇的目光还在望着自己的背影,片刻都不舍得离开——他一定误以为她是那个女人。

    风卷得裙裾有些湿冷,高阳细细抚摸着袖口,脸上还留着冰冷的水渍,薄唇淡淡含笑。这泪究竟是谁遗落的已不再重要,因为迈过殿门时,她似乎听见父皇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自语道:“原来,你一直在等朕……一直,在等朕……朕欠你那么多,还不起了,还不起……”

    声音萦绕在高阳的耳畔,犹如从天边遥远传来,幽幽叹叹,带着迟到大半生的顿悟,终说出口。

    高阳扶着殿门回头,第一次望见身为九五之尊的父皇,蜷缩在龙榻上像个后悔不已的孩童,低低地抽泣。

    真相到底如何?高阳静静地站在此处,出神般地思索着——

    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究竟会有怎样的凄婉决然?

    昭阳宫外,白玉阶前,高阳身穿赤红色金蝉薄翼嫁衣在袅袅白雪中曼妙独行,裙摆随风飞扬摆动,如鬼魅重生。

    于是,太极宫中四起口耳相传的诡秘传闻——

    在高阳公主出嫁的前一晚,有几个值夜宫人窥见她的母亲——那个被众人讳莫如深的女人——在昭阳宫前流连忘返,不肯离去。

    他们纷纷用那个女人来称呼她,因为无人不知晓她到底是谁……

    她——甚至连个名字,他们也不敢说出……

    其实,帝王之家的金枝玉叶,也不过如此——万般尊贵,离世后终抵不过他人的一句非议——这便是天家女子的悲哀。也是,高阳的悲哀……

    凤殿初长风华起(1)

    开皇廿年,八月初十。栖凤宫因帝女升平公主及笄及笄:古代女子满十五岁结发,用笄贯之,因称女子满十五岁为及笄。也暗指已到了结婚的年龄,如“年已及笄”。典仪大摆盛宴。

    及笄典仪由独孤皇后和嘉贞长公主共同主持,京内命妇悉数听命入宫前来观礼恭贺。一时间栖凤宫衣香鬓影、珠翠摇曳,堇色的衣裙缀翠镶羽,逶迤及地。

    “启禀皇后娘娘,太子妃娘娘即将临盆,不便前来,特此告假。”素色衣裙的宫人忐忑匍匐,不敢抬头迎视宝座上独孤皇后凌厉的目光。

    独孤皇后冷冷地哼了一声,阶下命妇无不噤声相觑,不敢抬头察看。

    嘉贞长公主偷偷窥视独孤皇后,见她脸色微怒,不得不出来打圆场。她笑道:“算起来太子妃也确实该休养了,既然身子不便,皇嫂唯有能者多劳吧。”

    独孤皇后抬眸,睨视玉阶下方屏息垂眸的众人,闻得嘉贞公主奉迎,面上的怒意稍纵即逝。她安然拉着嘉贞长公主,从容地开口道:“本宫早就吩咐她不用过来,她偏不放心,如今巴巴地派宫人来奏禀一番,好像有多么不放心长公主行事似的。”

    嘉贞长公主垂首,尴尬地笑笑,对独孤皇后的暗讽不以为意。两人各怀心思,依旧并肩端坐凤位,娱观歌舞。

    一时间笙歌乐舞,裙裾回旋似锦。众命妇围满大殿,见皇后展露笑颜,她们亦嬉笑俏谈,好不热闹。唯独即将及笄的升平,百无聊赖地落座凤位左手边,手执金缕雕花蝉翼纨扇,回头和贴身侍女永好悄悄笑闹。

    “永好,你瞧那个信伯侯夫人,身子滚圆得很,正面瞧去简直赛过酒缸。听说信伯侯惧妻,不敢纳妾收婢,只因每每他嚷嚷得狠了,那夫人便拧着耳朵揪过来,不管人前人后地压过去。如此这般,轻则筋骨断裂,重则一命呜呼。可怜可怜哦。”

    “公主,今儿是您大喜日子。及笄成年,好歹要注意些天家端仪,别随口说话。”永好做事一向严谨守礼,虽赞同升平的笑话,憋得眼角抖动不已,但在外人看来,她依然是淡然处之,恭谨待命。

    升平古怪地笑笑,又朝永好做个鬼脸,撇着嘴冷冷地道:“怕什么,你没瞧见这殿内的命妇们都忙着对母后谄媚奉承呢。怕是朝堂上又有了什么风吹草动,才会如此殷切。眼下哪里有人抽这空暇,观察我仪态是否端庄?”

    凤殿初长风华起

    永好以拳掩口,佯装咳嗽道:“若真是那样,岂不更好?命妇们若真围过来嘘寒问暖,怕是公主又要烦心怎么驱赶她们了。”

    升平冷哼一声,知永好说得在理,便不再随意抱怨。没过多久,她犹如发觉了新鲜事物般,悄声对永好嘀咕:“永好,你瞧见那位身着桃红倩影罗的永安公夫人么?据说是永安公新纳的续弦,白发苍苍七十老者配十七妙龄女子,你可知为什么?”

    “无非为了财权,难不成还有其他?”永好抬眼——那位身着桃色百褶罗裙的永安公夫人装扮好不俏丽:眼角一颗米粒大的胭脂痣,仔细端量竟是用胭脂点画而成,也不知从哪里学了如此艳丽勾人的妆容。

    “那我倒是不知道了。只听说是永安公在教坊认识的女子,他想要纳为续弦,唯恐母后不喜欢,只能随意编了个身份,说是良家女子。不过我实在不明白,教坊女子是贫妇么,为什么母后会不喜欢?”升平刻意压低声音,又回过头畏惧地瞄了瞄凤位上方正襟端坐的母后。

    凤殿初长风华起(2)

    “奴婢也不知。”永好若无其事地笑笑,眼睛却又瞟了瞟那名女子。永安公新妇正值青春不懂进退的年纪,前来朝贺公主及笄典仪居然浓妆艳抹,衣裙随意。明知当今皇后最不喜欢妾室、新妇,仍胆敢如此行事张扬,永安公行事万般谨慎,怎么没想到这些……永好心中不禁暗自叹息:她如此招摇,怕是即将为永安公惹祸了……

    升平见永好也不清楚内里缘由,顿觉无聊,只能侧脸郁结地看向门外。

    昨夜宫中刚刚下过雨,宫中梧桐树的叶子又显得碧绿了许多,微风徐徐,略带来阵阵风爽。可惜那些随侍的宫人碍事,在殿门口林林伫立,挡住了大好的风景,看不周全。宫人们一身严密装裹,像极了挡住外世的鸟笼金杆——不动不摇。

    升平微微长叹,转过身问永好:“到底还要多久才能礼毕?我的双腿几乎坐麻了。”

    永好耐心安慰道:“等皇后娘娘为公主殿下压发盘髻之后就好了,公主殿下需再忍忍就好。”

    升平无奈地再叹口气,撅嘴望着母后正威仪地端坐上方凤座,不停地与周边命妇寒暄,根本无暇理睬自己。无聊的她,只好昏昏沉沉地兀自依偎在榻边,打起瞌睡来。今日广而舒展的礼服袍袖恰是遮掩睡容的绝佳屏风。

    梦中巡游,她正于御林苑和哥哥们玩耍。

    秦王俊哥哥正靠在池边怪岩下出神;蜀王秀哥哥则与宫人拉了纸鸢,与天竞高;汉王谅哥哥面前堆满奇花异草,准备调香;而她则躺在广哥哥怀里,和太子哥哥嬉闹斗嘴。

    太子哥哥总是辩不过她,只恨恨地咬牙晃头,说什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

    她则反嘴说自己既是女子又是小人,他又能怎样。

    太子哥哥还想再训斥,广哥哥在一旁便有意嘘他,说太子哥哥心胸狭小,与女子争辩还动肝火,并非君子所为。一时间广哥哥竟将太子哥哥说得有些脸红,忍不住发起怒来。

    虽然哥哥们在为她争闹,升平却并不觉得忧虑。

    因为她知道五位哥哥情谊深厚,又都宠溺她这个唯一的同胞妹妹,即便她任性撒娇、无理取闹,也不忍心真正地加以责备,所以太子哥哥故作凶恶的模样,不足为惧。

    果然,广哥哥与太子哥哥没争执几句,太子哥哥便松了袍子,愤愤地独自坐在一旁。而广哥哥命人取来一管玉箫,吹奏一曲《凤箫吟》给怀中的升平听。

    广哥哥温润如玉,连吹箫的模样都是雅致高贵的——玉面金簪,尊贵俊朗的面容,白衣箭袖,修长从容的身姿。

    升平静静注视他的手指微微扬起,百转的箫音顺着圆润音孔淡薄飘出,此景此曲让人瞧着便忍不住想落泪——

    若能如此这般天长地久地生活下去,该有多好!

    升平蹭在杨广的怀中撒娇,“广哥哥,你喜欢阿鸾吗?你会离开阿鸾吗?”她抓住杨广修长的手指,任性地阻断他的吹奏。

    梦中的他,抿嘴扬眉,双眼蕴涵宠溺笑意,垂眸低望时,竟似要亲她般慢慢地贴近……

    不等慌乱的升平避开广哥哥身上迫人的温热气息,肩膀却被人用力地推搡着。

    升平忽地慌乱地惊醒,赶紧直立早已歪斜到一边的身子,再偷眼去瞧,明堂之上众命妇悉数在眼巴巴望着自己。她看着身边紧张万分的永好,她正以唇语悄声说:“公主殿下,皇后娘娘在叫你。”永好以手比指上方。

    哎呀,不得了,一定是瞌睡时被母后看见了。升平连忙整理周身衣裙,做出公主该有的端庄仪态来。

    凤殿初长风华起(3)

    “阿鸾,来,来母后这里,母后替你行及笄礼。”母后的声音听上去并没有太多变化,似乎没有察觉她偷睡,未曾生气。

    升平暗自窃喜起身,由着永好为自己披上繁复的外罩纱衣,拽起摇曳拖地的艳色长裙,步步含羞地沿着华美织锦前行。

    升平徐步直至凤榻前,站在早由宫人铺好的丝垫前——她双掌叠加于额前俯身叩拜,嘴里轻声谢恩,再起,再伏,三起,三伏。

    是了,升平是大隋朝第一位嫡公主,也是当今皇上皇后唯一一位女儿。她降生时,正值隋朝万顷国土之上民安人乐,歌舞升平,又是历经战乱动荡的帝后生下的第六个孩子,皇上杨坚当即起兴,紫毫泼墨,亲笔为女儿赐号升平,而后含笑凝视着仍卧榻休养的独孤皇后以及小升平。

    这荣耀究竟赋予谁,升平并不知晓。

    只是父皇对她的疼爱确实显而易见。也正因常见,自己也误以为父皇给予的盛极宠爱不过是类似平常人家的父慈罢了,世间寻常人家的父女皆是如此,着实不必为此惶恐感涕。

    升平想要偷偷给母后做个调皮的鬼脸,可猛一抬头,目视所及竟是母后脚上那双隐隐藏在鸾凤百褶裙后明黄色的绣鞋。

    明黄色明明是父皇才能选用的颜色(大隋后宫后妃仪注:皇后服仪必须为杏黄),母后如此穿着确实有些不合礼仪。若是她方才不曾眼花,似乎那绣鞋上的纹饰也与平日迥异。

    镶满东珠的明黄绣鞋上,赫然盘着桀骜俯视芸芸众生的金龙,一对龙眼正对视着疑惑的升平隋朝后妃仪注:皇后服饰杏黄,饰纹翟凤。独孤皇后鞋履上的龙纹已暗示独孤外戚欲推倒杨氏皇朝。。

    升平狐疑地抬起头,望望盛装的母后。独孤皇后微微垂首,十二支凤钗插于发鬓间,额前的金凤衔着东珠左右摇荡,荣华瑰丽。母后眉眼凌厉,犹似当年,唯独嘴角尚余些慈爱,让升平原本骤紧的心稍微放松。

    升平暗自吐了吐舌尖,想着必是自己眼花——母后怎么会对父皇大不韪呢。升平傻笑着想:父皇与母后相敬如宾携手三十载,由漠北起兵马踏天阙,相互扶持,相互依存,这世间再也没有能比他们两人更加恩爱的夫妻了。

    “阿鸾,过来。母后为你及笄。”独孤皇后含笑凝视升平,顺手从自己发间取下飞镶八宝的镏金双凤发钗,招手示意她靠近些。

    母后一丁点儿的笑容,就能使升平轻易忘却刚才她心中的疑惑。她笑呵呵地跪在独孤皇后面前,偏过头,由母后用凤钗将她耳后的长发挽成斜鬓,然后再抬起手腕,套上母后佩戴多年的嵌凤血宝石的赤金钏子。

    礼官讶异独孤皇后不正常的举动,也慢慢地放下原本念诵的礼章,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毕竟,本朝乃至前朝也不曾有过公主及笄典礼时,皇后钦赐凤钗的先例。那意味着——

    公主将永生皇家,来日必然步上凤榻,母仪天下……

    礼官的异常影响了阶下围坐的命妇们,她们面面相觑,竟不知礼乐为何突然停止。

    独孤皇后身边的嘉贞长公主并未察觉下方命妇的隐隐不安,她顺势站起,也笑盈盈地从袖笼里掏出百凤朝珠的簟金佩,别于升平的腰间。

    “升平已经长大了,此佩是姑母送与升平的及笄礼。”她慈爱地笑着,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突兀。

    “礼成!”独孤皇后睥睨下方呆愣的礼官,因他痴愣不动,声音已显万分不满。

    凤殿初长风华起(4)

    恍然回神的礼官顿时高声诵礼,“升平公主及笄礼成!”接到礼官示意,顿时鼓乐齐鸣,欢快的曲调缓解了凝重气氛,众命妇间也渐渐恢复先前热闹模样。

    礼官迟来的话语昭示着大隋朝第一位嫡公主业已成年,凡有仰慕天家公主的臣子均可告请供奉。刹那间,升平芙蓉颊上多添了些许不经意的羞涩,她偷偷瞟了瞟母后依旧严厉的面庞,手背在身后,动动手指调皮地朝着台阶下的永好示意。

    升平记得母后曾对她说过:从今日起,她便可以与心仪男子婚配。无论是大隋朝的王孙公子,还是儒雅文生,只要有足够匹配天家的尊贵身世,拥有卓绝文采,均可入朝求娶。

    羞煞的她彼时还有些懵懂,听罢母后所言,只是侧脸问回去:“母后,这世间哪里还有与哥哥他们文采相仿、身世同贵的男子?”

    是啊,大隋朝最好的男儿就是当今皇上膝下的五位皇子,怎么会有人比他们更加尊贵杰出,使她瞬间心仪的呢?

    母后当日并未回答升平的问话,所以她也不知道世间是否还有堪比五位皇子的男人存在。她心底抑不住好奇,却探究不到答案。

    礼毕,众人伏地恭贺升平公主及笄,升平则再次拜伏叩谢母后。

    升平虽不能看见下方命妇们的神情,但耳闻她们的恭贺声,心底还是有些许小小得意的。毕竟如此盛大的及笄还是大隋开朝来第一遭,到底也满足了她爱慕虚荣的浅薄心境。

    独孤皇后示意她回身,升平徐徐地转过身,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下方伏地、衣堇发美的命妇们。

    这是升平第一次在高高的凤位上扫量下方众人毕恭毕敬的朝贺姿态——原来,俯视众生的感觉如此美妙,仿若世间人都拜倒于她的华美裙裾下,口中称诵大隋万世千代。

    正因感受太过荣耀,升平甚至不想走下台去,她不想以台下真正的人心百态来仰视台上人。

    这一生若是能永远站在这里多好,即便高处不胜寒也无所畏惧,升平抿着嘴心想道。

    父皇曾说,她是当今大隋朝的天之骄女,是世间最为荣宠的女子,不仅要受到世间臣民的敬仰,更是隋朝永远无法抹去的尊仪。她相信,大隋朝的子民和士兵永远都会拱卫高高在上的皇室,他们会用自己的血肉躯墙,为她营造最安全密闭的防护,让她此生此世永无安枕之虞。

    升平心怀叹息,缓步走下凤台,窃窃品味着慢慢降入人世的悸动和雀跃。

    殿堂上命妇们万千艳羡的目光悉数集中在她欣喜的面容上,在流光溢彩的霓裳映衬下,她恍如乍入凡尘的仙子,脸上带着懵懂、好奇的表情。

    众人恭敬地伏身朝拜,口中不住颂扬,她方才深觉自己的身份尊荣。

    也许永好说的对,公主成年之际也是即将离开皇宫之时,所以皇家公主的压发礼必然盛大瞩目:内外命妇如众星捧月般围绕在她身边,口诵着恭维言语。其实,所有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让公主们最后一次回望庇护自己的皇位凤榻,回望红墙金瓦内隐藏的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并一生为自己生长于尊贵宫阙而深感荣耀。

    而升平如今已经知道了荣耀滋味,只怕食髓知味便不肯再轻易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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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勘破春事人犹惊(1)

    升平的及笄礼过后,皇后始终不曾在栖凤宫里露过面。

    “永好,母后来了么?”升平慵懒地翻个身,百无聊赖地问。

    永好无奈地站在她身边摇扇,“公主,皇后娘娘在朝堂指点朝事,辰时方能下朝。”

    升平叹口气,不悦地撅着嘴说:“每次都是如此,真是无趣得紧。”

    升平知晓,朝堂国事比宫闱琐事更能吸引母后,女儿成年后的懵懂心事终究拴不住母后的野心。

    母后说,大隋公主只需躲在父皇王兄背后享受天家的庇护即可,永远不必知晓南疆称臣、北疆叛乱的缘由究竟为何。

    帝王家的女子不需要愁那些烦心恼事,只要嬉戏有人,衣食有物,足矣。

    撞了一鼻子灰的升平又想去找几位哥哥玩耍。不料哥哥们居然随着父皇出入宫中朝堂,连各自书殿也没空暇去了,她乐颠颠地跑过去几次都不曾抓到个人影。

    如此一来,升平愈发地抑郁烦闷,连和永好她们蹴鞠也全然没了兴致,终日里倒在阴凉的凤凰廊下,慵懒地卧在半扇芙蓉簟上,不住地暗自生着闷气。

    盛夏时节,鸣叫的知了闹人,升平越想睡越是睡不着。她懊恼地翻个身,不耐烦地大喊:“永好,赶快把知了都粘出去!吵啊吵啊,烦心得厉害!”

    永好应声,便寻了丝网子吩咐宫人们去粘。一时间满院子里彩衣翩跹,让寂静的栖凤宫里因她们的喧哗笑闹,终于有了些许生机。

    独孤皇后不喜宫人身穿彩衣,尤其是服侍皇上和太子的宫人。

    父皇殿前、太子宫中的宫人如今多是素色装扮,唯独升平的栖凤宫迥异。

    说到底不过是仰仗着升平胆大,敢肆意违抗独孤皇后规令。她吩咐永好从织锦坊讨来彩锦,给宫人们做了外裳和芙蓉裙,逼她们纷纷穿上后,刹那间顿觉栖凤宫变了天地,锦色耀眼,绮丽夺目。为此,升平还得意地在几位哥哥面前炫耀了许久。

    不过片刻,恼人的知了已被除去,宫人们又悉数屏声退了下去。百无聊赖的升平又跌回榻上,气闷得厉害。

    升平思量着栖凤宫里向来没什么闲人进出,索性甩了丝履,赤着足,选个最惬意的睡姿在芙蓉榻上纳凉。整个人慵懒入眠,全不顾满院子的花瓣随风飘落,铺陈了全身。

    太子哥哥今日读书不理她;广哥哥去了朝堂陪父皇打理朝政,更是形影不见;俊哥哥的怪石也不知道从南苗运来没有,上次还说水路难走,怪石无法航运;秀哥哥上次挨罚还不思悔改,此次好像又做错了什么事,再度惹怒母后;谅哥哥……唉,好困……

    “醉卧不知醒,何必与长日作者自己杜撰诗词。。”

    升平的思绪渐渐模糊,朦胧中听见一声低沉的叹息,让人也想跟着微微叹气。她叹口气,翻个身子,人依旧懒洋洋的,吭了吭声又渐渐睡去。

    升平睡意蒙眬,双眼却似乎被什么遮去了阳光,陷入一片黑昏,脸颊上也有些微痒,似被彩蝶戏花般来回逗弄了几次。恍惚中,她伸手去拍那扰人清梦?(:

    ) ( 美人天下之囚宫 http://www.xshubao22.com/1/19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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