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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长久以来,她和杨广都被独孤陀玩弄于手掌当中了。
浑身颤抖的升平不住摇晃端木秀荣的双臂,哑着嗓子问道:“端木姑姑,你快说,到底母后是怎么过世的?”
端木秀荣缓缓昂起头,望着寂寂黑夜,一字一句咬牙道:“是独孤老贼逼皇后娘娘服的毒,他说,若是皇后娘娘不病故,便无理由调回杨广的大军,国也将亡。”
不可能,母后不会这么傻。亲手毒死自己需要怎样的勇气,她不可能在那个艰难时刻抛弃所有纷乱,成为别人利用的棋子。
“皇后娘娘三年前就已经预料到今日的宫变,她要老奴潜身地道就是为了等待此刻,皇后娘娘想让老奴在最危难时刻,护送二殿下和公主殿下离去。城郊八十里外南大营仍有先帝的亲信守军,二殿下可凭此一搏。只是老奴没想到此次二殿下会去京郊二百里外亲征,实在无力相救了。”端木秀荣懊恼地向身边的扶手拍击一掌,顷刻间碎了半个赤龙榻。
升平惊诧地望着双鬓斑白的端木秀荣,没想到貌似行将朽木的端木秀荣居然能使出这般磅礴的力道。如此看来,她出现在守卫森严的晋王宫也是母后有心安排的结果。
“母后曾经留给阿鸾什么话吗?”升平低头,眼泪含在眼底,心中已无忐忑。
原来,母后一直都在,她从未离开升平半步。
“皇后娘娘说,她舍身即是为国,无须后人悲伤。”端木秀荣郑重道。
升平茫然抬头,“母后即使被迫服毒也不曾怨恨?”
第二十三章惊魂动魄路穷尽
端木氏摇头,“不曾。皇后娘娘一生率性,即便最终被迫服毒也不屑为一己之私怨恨某人。她才是真正的天家女子,虽败犹荣。”
升平被端木秀荣郑重的神色震撼,不觉中也停了眼泪,她心中虽然难过至极,到了此时反而哭不出来。升平喘息片刻,强迫自己淡定从容,她接下来要面对母后为自己铺设的最后道路。第二书包网 www。shubao2。com
惊魂动魄路穷尽(2)
是否真的要离开?
应验的国破家亡终就在眼前,升平是否还有颜面苟且偷生?是否要留下?杨广的性命已经危在旦夕,若她也不走,杨家血脉将灰飞烟灭。
“本宫不走。”升平突然决然地站起身,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坚定表情,“本宫相信皇上还会回来,若本宫走了,他寻不见阿鸾,也不肯独生。”
端木秀荣愣了愣,不敢置信地道明后果,“可是公主殿下如果不走,有可能你们皆死在宫倾时刻。”
“那又如何?身为天家子女,国即是家,本宫与皇上死于自己家中,虽死无憾!”升平凛然一笑,露出从未有过的坦然神色。
端木秀荣还想阻拦,升平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略带颤抖,“阿鸾知道端木姑姑历经两朝动乱,胆色自是无人能敌。如今,阿鸾只想求你一件事,恳请姑姑看在母后颜面上务必答应。”
端木秀荣慌乱地拉扯升平的双臂,却拉不动,也扑通一声跪倒在升平面前,“公主殿下请讲,老奴的性命都是皇后娘娘施舍的,公主殿下吩咐的事定当全力以赴,不必为此行大礼给老奴。”
升平逼近端木秀荣,低声说:“如今萧氏已被控制,皇子还在独孤陀手中,若端木姑姑能救回杨家最后一滴血脉,阿鸾便是一死也无憾了。”
皇子就留在独孤陀身边,周边守卫自然不少,若想救回皇子,如同在万重保护中行刺独孤陀般艰难。
端木秀荣有些迟疑,门口突然传来隐隐的呻吟声,她脸色一变,立即吹灭手中火镰,跪在原地,在阴冷月色下举手明誓,“门口守卫似有活口,老奴必须尽快决定。好,老奴听从公主殿下吩咐,我端木秀荣定将皇子殿下即刻救回。为大隋皇族血脉而死,端木秀荣在所不惜。”
升平听罢跌倒在地,双手抱住端木秀荣身子,不住地低低抽泣。
如果端木秀荣真能救出杨广的孩子,至少在宫倾时刻还有一个希望留存在世。
“端木姑姑务必将他带出大兴宫,哪怕只做个平民百姓,只要此生能安稳度过即可。阿鸾谢谢端木姑姑的大恩了!”升平俯下身子再拜。
端木秀荣拉住升平,定定望着她,“公主殿下果真不走?”阴森夜色中端木秀荣双眼睁大,神色异常凝重,“公主殿下可知,在宫倾时刻,大兴宫里没有一人可活!”
升平知端木秀荣深意,含笑摇头,目光无悔,“阿鸾决意与大隋生死与共!”
端木秀荣松开拉着升平手臂的双手,面色沉重地点头,“果然是皇后娘娘的后嗣,公主殿下如此识得大体,也不枉皇后娘娘临终挂念了!”端木秀荣再不看升平,转身离去。
升平望着端木秀荣离去的背影,脸上再没有泪痕。
升平就这样亲手堵住了自己最后的退路。两人瞬间的对话犹如万千长叙,短短片刻已经决定自己和他人的生死。
这是独孤皇后留给升平最后的保障,拒绝了,便没有机会重新再来。
未来只能靠升平一人摸索前行,即使再痛再难,也不能后悔。
一夕之间,升平仿若真正长大。之前,身披凤袍、登上宝座都不足以使她迅速成长,只有在最后时分,升平才意识到自己是天家女子,即便死,也要死得有价值,死得有天家尊严。
升平疲惫地闭了闭眼,但很快睁开。她支撑起疲惫的身子,蹒跚步行到宫殿门口处。只见门口数名守卫、宫人悉数毙命在地,横七竖八地躺在殿前。
远处钟楼上的晨钟已经敲响四声。升平知道,如果要走必须趁凌晨时分,她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
惊魂动魄路穷尽(3)
如今独孤陀是想先占领大兴宫皇城,然后向李家邀功,但他一定还没有搜到君临天下的御玺在何处。幸好升平在独处国事期间,每日都会更换御玺藏匿之处,她必须趁天未大亮时,去大兴殿密阁拿出藏匿的御玺。
即便不能等来杨广,就是砸碎也不能给叛军留下。
升平按住自己胸口,吃力地将宫人尸体拖到殿内,卸掉自身钗环霞衣,套上宫人风衣罩住自己面容,将晋王宫大门微微合拢,便悄然离去。
御玺是皇权的徽征,升平不会让它丢在逆贼手中。如今还有一个时辰,百官才会上朝,趁独孤陀以为胜券在握之时,还有一段时间足够拿回大隋的御玺。
此次行动生死未卜,升平也怕杨广平安归来时看不见自己,但御玺被独孤陀拿到,后果更加难以想象。如今还有众多未归降的江南兵将们,他们还在奋勇与北蛮厮杀,一旦御玺落入叛军手中,所有大隋兵将都必须听从号令,缴械投降。升平唯有保住御玺,甚至砸碎它,才能为大隋江山换回片刻喘息。
升平拉紧面前罩衣,顺着漆黑甬路前行。没有宫灯照亮,她一路颠簸踉跄,一日未曾进食的她根本不知自己从哪里来的力气,还在苦苦支撑。
皇族血脉,天家尊严,这些往昔都是再空洞不过的话语,升平如今却有了全新的感受。
此时此刻不管如何,她都必须完成对玉玺的保护,哪怕前方生死难定,也必须咬牙前行。升平暗下决心后,心中一片寂静。
从此刻起,她已不再是后宫中任由父母、兄长摆布的公主帝姬,而是真正将大隋融入骨血的皇族,宁可引刀自戕也决不屈辱求饶。
大兴殿前,灯火犹在。
随独孤陀叛变的精兵强卫将皇权所在的大兴殿围守得密密匝匝,升平根本无从而入。
升平藏在大兴殿长阶阴影处远远眺望,看着来回巡视的侍卫,深知想要进入正殿夺取御玺比登天还难。这些侍卫曾是文帝杨坚亲手培植的誓死忠士,如今齐齐将剑尖掉转,丝毫看不到往日的忠诚。
想在他们的眼前混进去,如同绝境求生,很难,很难。
除非……
突然,大兴殿内发出凄厉叫声,宫殿外所有守卫立即冲往内殿。
殿门由内大开,内里扑出几名惊慌失措的孱弱宫人,疯一般往外逃命。
升平欣喜,立即放开头上的罩衣,由角落里悄然走出,在靠近几名宫人的地方,假装跌倒在地,随她们一起做出挣扎模样,不住地尖叫哭喊。
大兴殿内很快发出打斗声,升平停住疯狂的举动,发现没有侍卫注意自己,便拽过一名宫人悄声问:“里面怎么了?”
那名宫人身子抖若筛糠,声音也不住颤抖,“有人行刺,要刺死国公爷。”
升平心中顿悟,想来是端木姑姑先动手了。
升平拉着宫人,假意自己也恐惧不已,声音颤抖着问:“如今国公爷如何?”
那名宫人借着淡淡月色,发觉升平眼目熟悉,不觉蹙眉疑惑,“你是……?”
升平立即低头,遮挡住面颊,“我是晋王宫的宫人,是过来通禀皇后娘娘起居情况的。”
那名宫人恢复惊惶的眼神,慌忙答道:“差一点就成了,还好国公爷躲过了刺客,不过那个刺客似乎想要小皇子性命,招招都奔向小皇子。”
“她要干什么?”升平脱口厉声质问,过于激动的表情再次引起宫人怀疑,“你到底是谁……”
升平已经来不及解释,奋力从地上爬起,连滚带爬地往玉阶上跑。
即将接近大殿时,面前突然横过一柄长剑,有人冷声问道:“你是谁?”
惊魂动魄路穷尽(4)
此侍卫藏身处极其隐蔽,升平以为侍卫已经悉数入殿,根本不曾注意过他,如今被抓个正着,几乎不知该如何辩解。
升平低首,心中百念已转,身子一软瘫倒在地,重重地在汉白玉石阶上磕头,口中道:“国公爷何在,奴婢有紧急消息禀告。”
侍卫不察,喝问:“你是哪个宫的?”
“晋……晋王宫的,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她……请通禀国公爷。”升平有意说得紧迫。
殿内还有兵刃砍杀之声,可见端木姑姑还没有离开。升平又向前爬了几下,“此事耽误不得。”她的眼角扫见侍卫左手空出一块,突然抢前半个身子,扑进正殿门内。
侍卫见状立即箭步上前追杀,升平只能慌忙闪躲迎面而来的剑锋。
“有人擅闯大兴殿,来人,快来人!”侍卫高呼。
升平转身直奔宝座后的藏宝阁,身后的侍卫追上来直接挥剑相砍,升平为躲闪刀剑撞在玉案上险些跌倒,就势避开刀锋再转。又一刀带着火星砍在玉石屏风上,翠绿屏风登时粉碎,碎片四散飞溅。
墙上的机关终于被打开,升平拽出宝盒,死命抱在怀中。她突然冷声喝令:“你再过来,本宫就摔了它!”
御玺宝盒紫金铸成,外表镶满奇珍异宝,纵然不知其中是何宝物,那名侍卫还是被升平震慑人的气势惊住,赫然停住手上动作。
不知何时,殿内打斗平静下来,在那名呆愣的侍卫背后,独孤陀慢慢踱步而出,身后几名侍卫还押着身负重伤的端木秀荣。
独孤陀淡淡冷笑,“怎么,你们主仆俩一个声东击西的雕虫小技就想骗过老夫?要是没有老夫的计谋,怕是你们还不会出现吧?”
升平愣愣,惊讶的视线扫过端木秀荣的面颊,端木秀荣与升平对视,哑然说道:“老奴辜负公主殿下所托,不曾救得小皇子,就此先行一步了……”
呃的一声,独孤陀再回身已迟,端木秀荣使出全身力气,挣开周围侍卫的禁锢,一把向独孤陀喉咙抓去。
升平还来不及出声,想要偷袭独孤陀的端木秀荣已被数十把刀剑插在胸口,软绵绵地躺倒在地上,再无力站起。
端木秀荣的嘴角渐渐流淌出鲜血,侍卫上前查看,面无表情地向独孤陀禀告:“启禀国公爷,她咬舌自尽了。”
独孤陀厌弃地看看端木秀荣的尸体,“不愧是伽罗的心腹,知道怎样断绝自己才不拖泥带水。”
升平紧抱着紫金御玺盒子,愣愣地目睹了一切。她不住向后退,猛地发疯似的大笑,“独孤陀!你为人不仁不义,人人得而诛之,想要窃国为侯,还早了一点!”说罢大笑。
独孤陀从未见过升平如此癫狂,甚至连他身后的侍卫也不禁色变。
只见升平面色一凛,决然将手伸向怀中的紫金盒。
曾经见过御玺的独孤陀猛然惊觉,立即高声吩咐侍卫,“快,将御玺夺下来!”
众侍卫一拥而上,升平一动不动,任由他们抢走,靠在藏宝阁墙壁上的后背,已经悄然出了一层冷汗。
这个秘密只有掌握过御玺的人才会知道,独孤陀虽然有幸见过御玺,却不晓得其中奥妙,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抢走的是一根索命的绳索。
果然,为首侍卫将紫金盒子双手推到头顶,独孤陀欣然将御玺接在手中。
紫金盒由北周文帝宇文泰的父亲搜罗能工巧匠锻造而成,外表华美却不失端重,乍见的人很难把视线再移开。升平如今赌的就是窃国贼独孤陀的贪念究竟有多大。
独孤陀抱紧装着大隋御玺的紫金盒,心中狂喜,眼底满是对权势无法掩盖的贪欲。他将宝物小心翼翼地端平,嘴角扬起得意洋洋的笑容,“当年若不是独孤家始终在背后支撑,这御玺怎轮得到杨坚那窝囊废?”书包 网 shubao2。com 想看书来第二书包网
惊魂动魄路穷尽(5)
升平低头,心中难过地闭上了眼。
独孤家和杨家的关系曾是至亲,骨肉相连,犹如钢铁般紧密,他们携手马踏天阙、共揽河山,都不曾决裂过。当日独孤家在杨家座下无比荣耀的光景仿若还在眼前,如今竟落得如此惨痛结局,怎能不让人质疑,这世间还有不存在尔虞我诈的地方么?
独孤陀多疑地朝身边众人看去,众侍卫自觉地向后退开几步。
独孤陀苍老的面容因为手中的宝物也变得光亮起来,为朝事劳心,导致两鬓悄然爬出的白发也变得微不足道。他潜伏大隋多年,无非就是为了此刻,怎么能压抑住心中激动?
他伸出拇指启动机括,升平紧紧闭眼。
紫金御玺盒还有一处秘密——
为防止有人擅动国之命根,北周文帝宇文泰的父亲在内布下了砒粉毒药,不懂规矩,拧动机括右转者必死无疑。
果然,一股无烟粉末从盒内喷出,独孤陀不察,吸个正着。老奸巨猾的他立即明白中了其中机关,愤然向前几步,抓起升平,“刚刚是什么?赶快交出解药,否则老夫一拳打死你!”
升平面对独孤陀的威胁,凄然冷笑,缓缓摇头,神色自若,“本宫没有解药。”
独孤陀将紫金盒靠近升平鼻翼下威胁,“没有解药?好,那我们甥舅两人一起死吧!”
升平妩媚一笑,抬头望着独孤陀,“本宫本就没想过要独活!”
此刻,升平的笑容像极了独孤伽罗,面容轮廓似独孤皇后重生。独孤陀原本卡住升平的手,突然畏惧地缩了一缩。
趁机,升平霍然将他手中的紫金盒打翻在地,不屑地将御玺踢出脚边,“不过是件东西,值得你为它倾了天下吗?”
独孤陀见御玺滚走,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拼命按住御玺,根本不理会升平。见侍卫还在呆愣,他不禁抬头大骂:“还站着做什么,将她拖出去就地毙命!“
话音未落,独孤陀还没收回的手指猛地按住自己胸口,一大口艳红鲜血喷出,喷溅在御玺上,点点滴滴凝成蜿蜒血污。
“国公爷!”众侍卫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齐齐围住独孤陀。
升平霍然抬头,但见狰狞的独孤陀抓住御玺,推开众人向自己走来。升平来不及躲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再次落入凶神恶煞般的舅父手中。
独孤陀已经被断肠粉伤及肺腑,如今还在苦苦支撑屹立不倒,所仰仗的不过就是身体健硕。
升平仰面,坦然凝望着独孤陀,笑容镇定,身上宫人衣袖向一旁翩翩舒展。
死有何惧?哪怕独孤陀一拳打死她,她也替杨广解决了宫内的最大隐患。
独孤陀抑制不住痛苦,撕心裂肺地号叫。此刻药性已深入腹部,火烧火燎的灼痛激怒了独孤陀,他劈手夺过身边侍卫的佩刀,向升平用力砍来。
恍惚中,升平听到了大兴宫宫门被轰隆隆攻开的声音。那种沉闷的声响仿佛能穿破天际,在耳边震响。
包括独孤陀在内的所有人,都齐齐将视线投向殿门外,只见冲天火光大起,城门角楼已经袅袅升起烟雾。
是杨广胜利归来了吗?升平陡然睁开双眼,顺着独孤陀他们的视线望去,嘴角漾起欣然微笑。
又一声轰然巨响传遍天阙,大兴殿内里摆放的珍贵书籍因震动而纷纷落下,哗啦啦倒在地面,仿佛昭告宫破时刻的到来。
独孤陀手中所握的刀锋距离升平只有一指,他用力砍下,“就算当真是他回来了,老夫也不会让你们相见!”
一别终生无前缘(1)
宫门外已经杀声震天,漫天红色的火光直逼云霄,仿若要把天烧出洞来。
慢慢地,东南角的天空开始放亮,视线变得渐渐清晰起来,大殿内的烛光徐徐昏暗。不知为何,攻城的人选择这个时间攻下宫门。
升平被独孤陀按住了身体,左右动弹不得,她只能躺在震颤的地面上坐以待毙。
天际响起震耳欲聋的独特号角声音。闻声,独孤陀不免惊异抬头,原本紧握着的钢刀险些掉落,而后用手捂住胸口,一口黑色污血再次喷出,升平一时躲避不及,前胸已是血污一片。
火光映天,那号角声在凌晨时分响起,极其阴森,声音之大,重重撞击着升平的双耳,不觉耳鸣眼花。
升平瞪大双眼,想要看清独孤陀表现出的惊恐表情,他似乎听见了索命口令般,开始慌张起来。
独孤陀奋力从地上站起,以刀拄地,蹒跚着走向大殿门口,他似想张望什么,但还不等看见心中所想人,已经跪倒在地。
独孤陀扶住殿门,面朝叛军涌入方向,厉声号叫:“李世民,你背信弃义,你居然出尔反尔!”
失去刀剑威胁的升平全身冷汗已经湿透衣襟,再爬起来时,竟发现独孤陀已经瘫倒在地,一动不动了,手指相探,人早已断了气息。
激战声瞬时传来,带刀侍卫们见独孤陀毒发身亡,无所依靠,顷刻间逃的逃,还击的还击,整个大兴殿乱作一团。
升平趁人不备赶到内殿,见襁褓里的孩子竟还在睡,孱弱如小猫般蜷缩在黄色锦被里,隐忍多时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升平轻轻地抱起孩子,心中滋味复杂,时间已由不得她多想,只能先将孩子揽入怀中,从内殿出来。大兴殿内的侍卫已经不见踪影,她在桌脚下寻不到刚刚踢出的御玺,不禁有些焦急。
又是轰然一声巨响,惊天动地,刹那间如水泄般的声浪向大兴殿袭来,还在寻找御玺的升平不禁愣住。
殿门外突然有人高喊:“宫门破了!”
“快逃吧!”没等见到叛军,弃械丢甲的侍卫大有人在。
偶尔有不死心的侍卫还妄想阻止颓败,“胡说,李家与独孤家有盟约的!他们不会背信弃义的!”
“盟约还管用吗?他们说由独孤家开城门迎接,此时又换成自己攻城,可见独孤家的人也是难逃一死。”慌乱的声音还在耳边,人已不知去向。
升平抱着小皇子走向殿门,只见大殿门口两排金色蟠龙柱上被钉了大片箭矢,在密不透风的封锁下,不想逃的人也难立足此地。
箭雨后是黑色耀眼的盔甲阵,整齐不乱地杀进来,来不及逃走的宫人一个个虚弱倒下。
升平见状,一路往殿内狂逃。
身后不远处已可以听见熟悉的呼喊声,“殿内还有人,快上,千万不能留活口!”
第二十四章一别终生无前缘
宇文化及——杨广最信任的大将军,没想到国之将败,连他也变得不再忠诚。
升平惶惶扳开藏宝阁下方的机括,这里还有一方能藏身的精巧夹壁。原本是一条直通昭阳宫的密道暗路,可于三年前母后、父皇怄气时,被严严密密封死,如今其间空隙只能容一人藏身,一旦入内,将无处再逃。
慌张爬进去后,升平将机括合拢。机括内有手指粗的缝隙,缝隙恰巧被镏金台桌掩挡,外界不能看出。升平从缝隙中向外窥视,只见大殿内很快就涌入数十名身着北蛮服饰的精锐士兵,四处搜寻,为首的宇文化及喝令道:“昏君后宫无论侍卫宫人,一旦查出,就地斩杀,杀无赦!”第二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一别终生无前缘(2)
那些仓皇而逃的大隋侍卫们毫不留情地被砍死,激战声传入殿内,空荡荡地带着回响。
升平藏在夹壁中,怀抱小皇子,眼睁睁看着夹壁墙外血腥的一幕。
宫人衣裙被掀开以辨其男女,侍卫手指被切断以夺其刃。他们竟将大隋遥指江山的大兴殿当作停尸场,所有尸体皆一排排垒好。
血流遍地,整个大兴殿的金砖都蜿蜒流淌着鲜血。
国殇何谈尊严。
源源不断有惨叫声传来,间杂着唾骂声、呼救声、哀求声、乞怜声,升平咬紧下唇,几乎濒临崩溃。怀中的婴儿倒是难得的安静,升平唯恐孩子被自己压住,只能竭力压抑住颤抖,不住地在暗格中晃动胳膊,安抚怀中的婴儿。
宫人被一层层地堆叠在一起,侍卫则单独摆放一边,便于清点人数。辉煌煊赫的大兴殿变作前所未有的修罗场,随处可见北蛮人以万金一块的缠丝盘龙金缕窗帷,擦拭着染血的钢刀。
疯狂的杀戮终于结束时,升平竟忍不住吭了一声,仿若肚腔里的气息直至此时才缓过来。
前殿后殿再没有新的尸体被抬出,证明大兴殿除了她和怀中的孩子,再没有存活下来的生命。
忙碌的李家兵将似乎想要在天大亮前完成此次血洗,他们努力将尸体摞好,甚至连脚尖都摆得甚是规整。直到门外响起呼喊声,他们才停住动作,悉数匍匐在地,不敢抬头。刚刚还凶神恶煞般的宇文化及,仿如瞬间被点化成驯服绵羊,再没有戾气浮现。
“二皇子到!”高亢的宣告声应该用的是蛮语,升平曾与独孤皇后学过北蛮鲜卑语言,听上去竟有些相似。
靴声嚯嚯响起,坦荡荡入得大殿一人——他重盔黑甲,一柄长刀别于身后,挺拔身躯牵动身上盔甲,刚硬而又沉稳,他在朝阳光线里步入大隋朝堂,无动于衷的面容里沉浸太多的喜悦,难以言表。
金色的晨曦带给他眼底太多的复杂情绪,他仰望上方宝座许久,许久。而后,他回身冷笑,“再回旧地,可有他想?”
“草寇逞勇,不过如此。”八个字带着熟悉的慵懒,差点让升平尖叫出声。她猛地从内站起,头碰在内壁上,吃痛不住,不得不颤抖着坐下。缝隙中透射出的局限目光根本看不到杨广的身影,只能靠方才听见的声音判断,他似乎受了重伤。
李世民站在宝座前回头,刺目晨光挂在他的眼角眉梢,平添些许帝王尊贵。他挑眉,嘴角噙着冷笑,“怎么,时到今日你还不懂得卑颜屈膝的道理?”
玉阶下重重的兵将一声怒喝:“跪!”接下来扑通一声,杨广的呻吟声传来,似被踹倒在地。
“当日,你派四人踹我,我仍能不跪;而今,我李家只一人踹你,你不得不跪。可见君身之强国才能称王,你彻头彻尾就不能担当起这万里江山!”李世民的声音充满轻蔑,嘲讽此时此刻杨广的软弱。
也许李世民是有权利轻蔑的,毕竟前朝帝王此刻就跪在自己的脚下,他已经征服了眼前的宝座和皇朝,甚至还有帝王。
大殿里寂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等待杨广的回答。
升平拼命挤着身子,想要换个角度去看杨广的模样,怀中的孩子因她的动作也开始躁动起来。
可惜,还是看不见。
一声低低的冷笑,杨广满不在乎地镇定回答:“那又如何,我大隋纵然国破家亡,也远看不起你们这些北蛮荒族!”
杨广继续笑着,“你们将永远臣服在大隋脚下,大隋子民永远记得你李世民曾跪伏在大隋帝王面前,自称臣子,想要妄尚大隋镇国公主被拒的一切。别忘了,你们所仰仗的骠壮马匹,是朕当日赏赐给你们的;你们所仰仗的兵将,是朕当日放回家乡的。你们永远不能逃脱大隋施舍过的皇恩,即便今日你们反了,天下人也只是嗤笑你们恩将仇报罢了,你们何来骄傲?”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一别终生无前缘(3)
这一刻,升平前所未有地想要看见杨广,她从他的话语里已经感觉到他的气息非常微弱。杨广的义愤言语伴随着轻喘,气息断断续续,几乎一时不察便会断掉。
升平将孩子放在脚下,想要再寻个方向去看,她趴伏的动作震动了门板。
陡然,杨广大笑,声调又转,“逆贼,你还不下手等待何时!还有你,宇文化及,吃我杨家米俸的叛臣。李世民,今天他能背叛杨家,明日也一定能手刃你们李氏!”
刹那间,升平扑向门缝,将耳朵附在那里,冰冷的墙壁远远比不上即将到来的惨景更冰冷人心。
升平顺着夹壁最顶端的细微缝隙隐约看见,杨广正跪倒在蟠龙宝座前,散乱的长发披在肩头,周身上下染满诡艳血色,晨曦光芒透过大殿窗棂,笼住他虚弱的身影——绝望中的唯美。
李世民天神一般站在杨广的面前,低头鄙夷地看着眼前这位昔日帝王。
升平的指甲嵌入墙内,剧痛传入心底,却不敢贸然出声。
杨广微微侧头,似在用余光瞧升平所在的方向。四目相触,升平惊住,猛地捂住自己的嘴。
杨广突然站起身,趁侍卫不防备,挥手向李世民劈去,力道之弱,根本不能撼动李世民半分。
李世民甚至无须避让,身边的宇文化及脸色阴沉地抓住杨广的双臂,用力向后掰去,顷刻间骨骼断裂的声音清晰传来。升平觉得眼前发黑,双眼却不敢闭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杨广重伤的身体猝然向后倒去,从宇文化及手中脱离,犹如断线的风筝般向后仰去。
升平心头一紧,喉咙被哽住,气息也仿佛被人割断了一般,随杨广的下落,再也无声。
“把弓箭拿来!”李世民喝令道。
杨广瘫倒在地,嘴角还浮着笑意,血沫顺着嘴角往下流淌。
挣扎中的手掌还向升平所在的方向悄悄勾动小指,一下,又一下。
升平捂住嘴,泪水不住地无声涌出,整个人仿佛被掏空般,呆呆的,没有了思想。
杨广,他已经发现了她。
杨广之所以贸然激怒李世民,就是为了转移李世民的视线,不让刽子手发现升平的藏身所在。
升平身子不住地晃,心中剧痛百转却无法出声,憋在胸口的痛恸也难以发泄,她只能死命地抓住墙壁,任由指甲生生掰断,血从指甲缝流出却没有一丝痛觉。
李世民握住巨大的弓箭,套在杨广的脖颈上,他冷冷地询问:“再问一次,若你能跪下求饶,我父亲愿封你个安乐侯去苗蛊之地,尚且能保存一命也说不定。若你不求……”
杨广艰难地爬起身,挺立在大隋宝座前,他双臂残缺,浑身血肉模糊,身体周围一片嫣红血色。
晨曦轻拂过杨广慵懒的面容,他淡淡地笑了笑,视线始终背对升平。
“朕,天子;汝,小人。”杨广轻轻叹息,吐出六个字。
李世民的弓弦忽而勒紧,杨广的身体被骤然提升,升平张开嘴唇却嘶喊不出。
嘎吱吱的响声是弓弦绷紧的警兆,杨广的身体没有挣扎,仿若早已准备好镇定地赴死,缓缓地离去。
此刻,杨广的小指还在弯着。
“阿鸾,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他日回来时,我会为你造一座昭阳宫。”
“本宫再说一次,大隋朝的昭阳宫只有阿鸾一人住得。”
“看,这是出宫的水道,杨广和阿鸾一起出宫,看天高云淡、日月永好,如何?”
“大隋是天下的,你是我的。”
“还有五天而已,你就可以走出这座囚宫。”
……
临死,他也不敢朝她望上一眼。生怕被眼前的罗刹发现她的踪迹。
一别终生无前缘(4)
哪怕想再看看升平的容颜,哪怕想再听听升平的声音,因为爱她,所以不能看,不能听。
阳光终于将金色的光晕洒在杨广的身体上,犹如为从容就义的帝王保留最终的尊严。
升平用尽全身力气才强抑住自己的声音,从始至终目睹杨广的离去。
最后一刻的杨广,宛若从前的广哥哥,淡然无尘,再简单不过的一个人。
唯独鲜血飞溅在李世民的盔甲上,不辨颜色——成为记忆中黑色的烙印。
一代王朝的覆灭原本就比升平想的迅速。甚至来不及等到杨广给皇子赐名,再由天下苍生祈福;也来不及让升平问杨广一句有关来世的承诺,让他们两人相约,携手不散。
大隋已灭。
嘭的一声,杨广的尸体被摔在熠熠闪光的镏金蟠龙宝座前,手脚也瘫软了下去。
升平还在哀恸,但目光始终不肯离开杨广的最后容颜,可一声长刀出鞘的声音,观望的缝隙顷刻间黑成一片。
升平慌忙退后,还来不及抱起地上的小皇子,已有人骤然将面前阻挡危险的夹壁板大力扳开。升平大惊,一个躲闪不及,被刺眼的光芒明晃晃地笼罩了全身。
升平本能地伸出双臂,遮挡自己的面容,冷不丁下颌被人轻轻掐住,抬头一看,不共戴天的仇人李世民正在眼前,他饶有意味地打量着她慌张的神色。
李世民眯起双眼,双眉紧蹙,似乎觉得升平的身影有些熟悉。
是的。升平曾高高在上看见过李世民的不驯模样,李世民却不曾看见翼纱背后升平的绝世容貌。
“大帅!”身后兵将齐齐上前,悉数拔出刀剑准备迎敌。北蛮人果然因长年行军打仗培养出敏锐的触感,李世民一个猝然的动作,他们片刻便准备停当。
唯独宇文化及看见升平大吃一惊,但很快掩盖住眉目间的惊慌,悄悄向后殿走去史书记载,宇文化及勒死隋炀帝杨广,后将萧氏纳为自己身边宠妃。此处暗写他救出萧氏离去。。
升平和李世民之间目视纠缠,相互对峙,一狐疑,一坚毅。半晌后,李世民紧紧皱起的眉头缓缓松开,“你是这里的宫女?”
升平身上的衣着打扮和大殿里停放的宫人尸体无不相同,倘若就此假冒宫人,也可以蒙混过关。
可升平不能。升平的身体里流淌杨氏血脉,皇族的尊荣让她不能在此刻忍受自贬苟且的羞辱。
杨广的尸体就停在不远处,好像还在张望这里,她怎么能就此否定生养自己的皇室家族。
“不是,本宫是镇国公主升平。”升平镇定回答。
声音低沉却淡定不改,李世民当然记得曾经魅惑自己的动人嗓音。
她曾对昏君巧言告退,一句臣妹告辞,为他轻易解围——李世民始终铭刻于心。
阴暗的夹壁室内,光线半明半暗,但升平纤细的身子宛若烈焰烛火般,能将周围照亮,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升平从容走出夹壁墙,容貌毫无保留地被所有兵将目睹,宫装不仅没有将她的尊贵气势压抑,甚至使她呈现出一种素丽之美。
升平微微探出视线,百般不舍地朝李世民背后的某处望去。她的关注和无视触怒了李世民,他拎着她的肩膀拉扯到自己面前,升平担忧自己身后小皇子的安危,不肯随李世民的动作前行。
李世民毫无征兆地拉开她,弯身从夹壁里拎出襁褓,“你的孩子?”
不可能,三个月前她身形窈窕。李世民随手将孩子丢向一旁,升平想要冲过去抢夺,却被李世民一把抓住,推搡到杨广的身边。
一别终生无前缘(5)
杨广在最后一战中受了很重的伤,身上的盔甲已经损毁大半,空留出的长袍也染满了鲜血。为了保护她,他的双臂被宇文化及折断,颈项深深的血痕向外翻着,突突冒着温热的鲜血。
杨广一生极爱白衣,死时全身上下却污秽不堪。
升平死死抑制住自己要冲出双眼的泪水,把头抬得更高,不把撕心裂肺的痛苦流露出半分。
杨广已死,她还在活着,她必须要在北蛮人面前保留皇族尊严。
李世民的双眼对准升平高傲的双眼,嘴角甚至含着轻蔑的笑容,“你的国家已经没有了,你知道吗?”
升平目不转睛地凝望着李世民得意的面容,没有回答。
静默中,她的嘴角还在颤抖,但手指已经悄然抬起。陡然间,升平伸出手向李世民的脸颊挥去。
若是平常,升平根本不会触碰到李世民身子的一丝一毫,可错就错在,李世民误以为升平已经被杨广濒死时的惨状击垮,根本无力发出狠狠一击。
啪的一声,声音响亮地回荡在大殿里。
事发突然,所有北蛮兵将不禁愣在原地,从他们惊骇目光来看,还没有人胆敢对所向无敌的李世民如此不敬。
李世民挨了这一巴掌,动也没动,升平半臂却被震得发麻,几乎不能收回。
带刀的将领们呼啦啦扑上来,围在两人方圆十尺处,不敢再向前探出一步。
“退下!”李世民冰冷地命令道。
面面相觑的兵将再次低头退去,李世民望着掌掴自己的女人阴郁一笑。
升平还来不及反应,已经被李世民一把抓住,整个人从地面上被拖拽起来。他用力一甩,她便如坠落的物件般撞在耀眼的盘龙龙案上。
升平额角正撞在龙案一角,眼前发黑,只觉天旋地转,剧痛难当。她挣扎着仰起头,看着逆贼一步步踏上大隋宝座,想要强撑起身子,但发现胸口起伏的气息已为数不多。
“大帅……”众兵将不知李世民的意思。
李世民冷峻的面容俯视升平,以拇指轻抚她的唇瓣,“镇国公主?昔日你还算得上我们与大隋交好的姻亲筹码,如今你已经是任由我随意凌辱的亡国之奴。你居然敢打我?”
此刻,殿门外厮杀声不知何时已经淡去,弥散在空气里的血腥气息昭示着大隋朝的覆灭。
这是一个再没有亡国诅咒纠缠的朝代,也再没有即将完成的水道天境。
罔替轮回,如今大兴殿宝座前又有了他人存在,她确实没有资格逞强。
“抢来的宝座你坐得稳吗?”升平讥笑,低低的声音逼得李世民蓦然贴近,他加重了手指力道,“无须劳你挂念,一定会比兄妹逆伦、罔顾纲常的大隋坐得长。”
升平身子顿时僵住,无言以对。
他说的对,兄妹逆伦原本就是天下少有的荒诞,以妹为后更是千古不曾出现的笑柄,升平无话反驳,只能昂起头,保留皇家最后的尊严。
李世民减小钳制升平的力道,按住她不肯俯下的头颅,指着眼前闪着权势光彩的蟠龙宝座,“我告诉你,这宝座永远是李家的,原本就不属于你们杨家。”
“宝座是李家的,但不是你的!”升平在李世民的手下冷冷道出一句,立即结束了他的美梦。
世人皆知,李建成已迎娶拓跋丽华为妻,北国李氏、拓跋氏两强联姻,宝座无他人可想。李世民凭借开国有功,最多能封个王侯,却无法得到象征江山的权势宝座。郁卒自然在怀,升平的话恰是李世民的一根心头刺。
李世民扬手掐着升平的下颌,望向杨广的尸体,他冷笑着贴住她的脸颊,陌生男子的气息顿时笼罩逼近,“如今我拱手相让,他也不能活过来坐上此处。”
一别终生无前缘(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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