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天下之囚宫 第 12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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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口口声声求朝臣救他,大殿跪满百人却无一人敢言。

    杨广端起内侍新换的茶盏,见宋老生哀求的模样,不住蹙眉,随手挥道,“杖毙!”群臣不觉将头压得更低,齐齐不忍再看宋老生所在方向。一声声惨叫在升平听来分外刺耳。不过没挺多久,这位守护隋朝大兴城的大将便再无声息。

    杨广越来越不像从前那个广哥哥了。

    升平站在殿门外,陌生地看着端坐在皇位上的杨广。谁能想到,杨广与她谈情时含情脉脉,坐拥天下时又是如此阴狠暴戾——夺人性命已如家常便饭。而这恰恰是升平不曾觉察过的。

    升平抿紧嘴唇,目光紧紧盯在杨广的脸上。再从容不过的杨广根本不知道外面已有她,仍是冷笑,“还有屈突通。”

    话语间已有人霍然站起,“昏君,你昏庸无道,欺父霸妹,人人得而诛之。我屈突通即便再有错,也是先帝旧臣,却被昏君你无辜杖刑,你以何德服人?我屈突通并非里通李逆贼之辈,但求以死报效先帝,强过在昏君面前受辱!”说罢,愤然向龙柱碰去,刹那间鲜血喷溅,人已软绵绵地瘫倒一边。

    升平不忍再看屈突通的尸体,拂袖离去。永好缄默,跟随在后,不曾惊扰内里朝堂。升平脚步踉跄,只有自己知道到底在害怕什么,恐惧什么……

    升平回到昭阳宫不出一刻,大兴殿内侍来请,见升平喜盈盈道:“皇后娘娘,皇上邀你上朝……”永好不觉将目光投向升平,升平脸色惨白,冷冷点头,“好,本宫立即起身。”

    力竭人伤城将破(4)

    昭阳宫外,沐浴着冬日里难得一遇的暖阳,可升平内心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升平从殿门缓慢步入,所有的光芒都被留在身后。她目光所见只有杨广若无其事的笑容,闪烁在高高的宝座上,心中不觉一阵阵难过。升平驻足在宝座前,深深施礼,好似无意地询问:“皇上,今晨臣妹隐隐闻到浓烟味道,不知……”

    杨广含笑,视线缓缓在下方巡视。身后朝臣无不深深俯下身躯,不敢多看升平,更别说有人胆敢出上一声半句。

    杨广还在笑,升平却可以轻易地窥出他眼底的刻意隐瞒。大殿内无人再开口,越发显得战事已迫在眉睫,她不能再坐视不管。

    “哦,阿鸾说的是那个。不过是昨夜有守卫疏于职守,导致承天门走了水,不足为惧。”杨广眉目不动,语声平静,将手拍拍自己身边空留的宝座位置,“阿鸾,过来坐。”如今他已不用再顾忌台下朝臣,可以肆无忌惮地让升平坐在自己身边,坦然接受万民供养。

    他终究成了帝王,却不日城破。

    升平静静望着杨广,狠狠扯着自己的袖口,良久才轻轻叹息,声音喑哑,“皇上还要多久才肯告诉臣妹,逆贼大兵如今已经渡过渭水,距离京郊不足二百里了?”

    身后朝臣闻言皆变色,他们中有人知晓,有人懵懂,却是一样的惊讶。唯独宝座上的人静了片刻才淡淡笑道:“哦,阿鸾都知道了?”

    不知为何,杨广明明近在眼前,升平却触摸不到他的气息——语音依旧是安抚她时的温润低沉,却犹如来自遥远的天边般幽幽不可及。

    “如今叛贼大军从北疆长驱直入,直达京都大兴城。叛贼沿路并未遇激烈抵抗,皇上可知为何如此失去人心?”质问的升平脸色苍白异常,衬托出身上大红色的皇后朝服殷红诡艳,犹如浸透血泪般醒目骇人。

    “皇上未迎敌军,先伤内臣,这何尝是应变之策?当日李逆贼叛乱时,皇上尚且以代父出征之名,重击敌首,为何今日先乱了自家阵脚,莽撞无谋?”升平心中压抑太多不惑,她不解,杨广为何突然变成今日这种昏聩模样。

    被指责的杨广表情依旧,但放在身边宝座的手已经悄然收去,如同孩童炫耀的笑容也渐渐从嘴角退去,眼底隐隐现出从未有过的伤感和怆然。

    “阿鸾的意思是,朕是懦夫,临阵缩在宫门里不敢迎敌是吗?”杨广扬眉,淡淡地问。

    “难道皇上不是吗?”升平原本并不想催促杨广亲征迎敌,她不过想点明杨广临阵斩臣是兵家大忌,如今被杨广逼问得不得不回答。说出来的话,反而像威逼杨广必须亲自迎敌以求谋变。

    恰在此时,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数名宫人鱼贯而入,手端托盘的宫人分列两排跪倒在地。托盘之上明晃晃摆放着杨广出征时所需的装扮:金色铠甲,明黄色战靴,还有长毛出锋的白色风氅。

    升平讶异,怔怔片刻,刹那间心中已全然明白过来,不敢置信地回头看杨广。

    杨广低头笑笑,“阿鸾怎知朕要出征,如此匆匆赶来,是要为朕送别吗?”

    升平僵住,脸色大变的她不知该说什么。刚刚被心痛蒙混了神智,唯一想的只有杨广眷恋权势,在一点一点地舍弃江山。可此时升平才知道,自己又做了怎样的蠢事——在杨广准备出征前,她方才所说的话分明在打击他的士气,动摇朝堂所有臣子的信心。

    “皇上,臣妹……”升平情急之下跪倒在地,口齿也乱了起来,万分难过都抵不过方才的一句质问。如今便是再辩解什么,也无法弥补她给予他的伤痛。他已决定出征,却被她临阵鄙夷……怎能不心痛难当?

    力竭人伤城将破(5)

    杨广笑着由宫人为自己穿上盔甲,披好风氅,喝止为他系大氅披风的宫人,笑对升平,“不如阿鸾帮朕系?”

    此时升平心中万分悲戚,可她必须站起身为杨广挽回最后的颜面。

    杨广弯腰搀扶起升平,一双温暖的手包裹着她的双手,探往自己的下颌,唇边漾着淡淡笑意,“来,好好系,千万不要没等出宫,带子便开了。”

    朝臣眼中,金銮殿上,万民表率的皇帝为国家安危亲自出征,母仪天下的皇后为黎民百姓送君千里,杨广和升平两人彼此凝视,目光不肯错开半分。

    可杨广能清楚地看见,升平颤抖的手指正抓住金绦缠丝带不肯放开。他低头看她,静静地——升平眼中噙满泪水,望着自己手中的金色丝绦不敢眨眼,生怕自己一动,眼泪便落在众朝臣的眼中。

    杨广俯身,在升平耳畔悄声道:“不过才二百里路,朕答应阿鸾,一定尽早归来。”

    升平扯动嘴角,“嗯,皇上一定早去早回。”

    眼泪加重,终还是不争气地晶莹坠落。

    杨广伸手为升平抚平耳边碎发,在无人看见的一瞬将泪珠收在掌心。他笑了,“这眼泪朕收下了,改日还你。”

    杨广那次出征,升平深知北疆遥不可及,纵然心中惦念也无力可施。今日他再次征战,目标直指京郊二百里处,知他决意亲征,她的心怕也随着去了战场。

    “此刻再说其他已经没用了,不管如何,朕出征的念头已有,阿鸾是拦不住的,何不笑着送朕一别?”杨广的气息轻拂在升平耳畔,声音低沉温润,根本不似先前对臣子般的严厉。

    升平道:“臣妹知道不该阻拦,但请皇上恕罪,臣妹实在笑不出来。”

    杨广盖住升平的手,“那就等朕回来再笑吧。”

    升平定定心,含住眼泪点头,一下一下为他紧紧系好带子。

    杨广回身,扬手示意,朝臣顿时噤声叩首。他容色凝重坚毅,声音低亢,“今大隋边境被犯,有谣言谎报逆贼连破数道隘口关卡。可笑,李氏逆贼不过是螳臂当车,力微难成。京畿四面屯兵,坚若铁壁,岂容宵小作乱!今朕亲征,扬隋荣威,必将逆贼制服于脚下!”

    朝堂四方兵营守将,闻言立即奋而跃起,“末将愿随皇上前往平叛,以死效国!”

    杨广笑,“好,准奏!”

    杨广的目光坚定如铁,展望众人,“大隋万年,天下尽归,众爱卿等朕归来!”

    升平第一次看见杨广身上围绕着凌厉迫人的光芒,无论是谁都会心甘情愿地臣服在他的帝王气势下。他屹立在蟠龙宝座前,给她留下最后的影像犹如即将出征的英雄,凛然不屈。

    时隔三年,他又一次出征。三年前,他离京出征,京都大变,皇位上的人坐了又换,换了又坐,没有一刻安稳。三年后,他再次离京出征,皇位又会如何变更?这场疾风骤雨来得太过猛烈,甚至他还没有定下继任之人便匆匆迎战。何去何从,会如何改变?

    升平手心还拽着杨广的衣角,依依不肯舍去。

    他已经迈开脚步向外跨去。缄默中,满朝文武无不将忧心忡忡藏于眼底心中,效忠誓言喊出容易,坚信难。谁知此次宫外厮杀风起,还有没有机会晴空万里。

    红日遥坠,仿佛在滴出血般哭泣。

    大兴殿前长长台阶,杨广登上艰难,迈下容易。

    宫门外,数十万精兵强将已齐聚,铠甲耀眼,银光遮天蔽日。杨广重新领兵出征,光晕笼罩他的背影,带着不真实的虚幻,渐渐消失在升平眼前。

    升平缓缓坐在宝座上,用纤细的手指感受杨广留下的余温。不敢去送,因为她怕极了那种生死离别。

    升平还记得,上次离别时她也不曾送。那时父皇亲手赐予杨广银枪金甲帅旗,杨广的背后有独孤家军马做陪衬,走得好不意气风发。

    此次,他再出发,灰蒙蒙的城门再不见昔日辉煌,大红色的宫城门内也没了坐镇的独孤皇后。胜败已定了,不是吗?

    升平拽紧自己胸口的风氅,仰望萧索天际悬挂的那抹诡异光辉。

    杨广,你一定要回来,哪怕我们就此放弃天下,你也要安然归来,随阿鸾离开。没有你,便是天高水阔也是孤寂;没有你,便是自由无束也是窒息。

    我们已无路可退。

    至少还要有你陪我。

    咫尺硝烟妇孺哭(1)

    出征不足一天,杨广与李世民便对决于大兴城郊二百里处。

    李世民拥军士亮剑勃发,杨广带兵将严阵以待。

    坐在深宫朝堂上的升平,面对堆积如山的各类奏章,第一次沉稳下心逐个审阅,火烛摇曳,一直静坐到天明。

    杨广信她,才将江山托付。在没有辅国之臣的庇佑下,升平第一次独自面对朝堂的纷扰,也是第一次察觉江山如此沉重。

    此刻,她不满二十岁。母后于她这个年纪时,也只是刚刚随父亲北方起兵而已,再多的才华也被动荡世事掩盖,没处施展。

    升平知道,此刻她擅做的每项决策都涉及大隋江山社稷,握在指尖的朱砂笔勾勒的更是整个杨氏皇族的性命。她唯一可以坚定做下去的缘由,是她要竭尽全力为杨广撑起后方宫阙安定的防线。两百里,生死之距。哪怕他们最终不能逃过亡国结局,她也不愿让他终日惦念自己。

    战报频频飞马传来,每一次都会波及她濒临崩塌的信念。

    杨广以临关为据,与李世民周旋,两次重克李氏叛军于城外,斩获敌军将领两名,全军欢欣鼓舞。三日后,李世民丑时率军突袭成功,重创隋朝守军,火力猛烈,以致城墙俱损,大隋军队后退三十里,举军悲恸。

    又是一日,杨广整军待发,再与来敌迎面而战。三军将士誓死守护皇城,硝烟弥散下收复失地一十五里,士气大振。

    这样的战报着实让人情绪骤起骤落,上至皇帝宝座上的升平,下至城中濒死百姓,无不因此忽悲忽喜,难以安然淡定。而发生这一切不过是短短五日内的战报,若再熬上一年半载,怕是远行离人未归,眺望的人已精力疲惫。

    升平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烽火间隙,杨广曾命人送回一封密函。

    升平在夜深人静时,小心翼翼展开黄绢轻帛,绣满蟠龙的绢帛上面只有他对她的一句叮咛——水道一旦修成,阿鸾先走。

    升平手指发颤,泪已经抑制不住,滚落面颊。

    此时,杨广是最清楚最终胜败结局的人。他留信如此绝望,必是再没有改变的余地。升平心中顿感悲戚,不承想大隋朝建国三十余载,竟如此败了,败得完全没有生还的可能。

    黄绢上,杨广的字迹不似以往刚劲,想必他也在烽火中唏嘘,大隋来日不多了。洇晕在泪水中的墨迹,字字模糊,除暗示了杨广的悲哀,还隐藏着对她安全的忧虑。他在阵前注定背水一战,若输,必然马革裹尸不复还,而升平的性命悬于城破之间,他不得不提前为她准备好最后退路。

    被硝烟熏染过的黄绢密函,怎一句相思挚爱能轻易涵盖?怕是融进了杨广最后的牵挂,最后的痴念,甚至还有不舍……

    升平让永好为她研墨,在这绢帛末尾处留下八字:升平不离,等君归来。八个字,她写了许久,颤抖的手指一次次被迫停歇,等欲哭的气息平稳后再写。她含泪带笑将绢帛仔细叠好,认真密封,仰起头嘱咐永好,“明日与战报一起送出,务必亲手交与皇上。”

    第二十二章咫尺硝烟妇孺哭

    永好点头,顺从退去。升平颓然瘫倒在床,厚重的金色床帏如同重担压得她无法呼吸。升平翻出压在枕底的玉佩——那枚曾是父皇希望杨广送与王妃的绿翠,她紧紧握在手心。兄妹亡国,如今已一一应验。她一时荒诞,情愫难抑,竟惹来如此滔天大祸,怕要这块玉佩时也不曾想过。

    如今,她只想等杨广归来,不管一同离去还是一同殉国,都可以。升平深深呼吸,想要收回蕴涵多时的眼泪,却不料越发加速了那晶莹泪滴的坠落。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二书包网

    咫尺硝烟妇孺哭(2)

    还有五日,水道修好之时,杨广可会平安归来?拱手河山时,他和她能否安然逃脱皇城束缚?五日啊五日,度日如年的滋味如此苦涩,不经历的人怎会知晓?

    升平枕着泪水入睡,在梦间想要问问杨广是否后悔最初的决定,隐隐约约听见门外有人窃窃私语。永好慌乱地奔到殿内,接近床榻时放低声音,“娘娘,娘娘。”

    升平骤然起身,顾不得长发散乱,拉住焦急的永好,“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慌张?”

    “庶人萧氏……”永好似乎不知该怎样禀告,神情有些异样、犹豫。

    升平的心骤然提升,声音也分外尖锐,“萧氏怎么?”

    “永安寺宫人来报,萧氏申时突然跌倒,此时似有临盆之兆。”永好的犹疑有些奇怪,不过一闪一动间升平不曾注意到。升平霍然披上外裳,急急站起,“快,带本宫去看看。”

    还未及走上两步,门外又有内侍禀告:“皇后娘娘,控翔府将军独孤讯来报。”

    升平伫足,心中骤紧,不觉变了声调,“进来!”

    大隋守卫分为十二府,最贴近皇宫的守卫便由控翔府管辖,将军独孤讯之所以保全性命残留于此,是因为他幼年时与独孤家分崩,独孤陀更是他的杀父仇人。独孤讯幼年时与杨广相知,所以得到新君万分重用。入夜深宫,他的出现只代表一种可能……

    “皇后娘娘,方才臣观测到大兴宫内东南角有烟火骤现,似是内外通结讯号。”独孤讯此时戎装佩剑,见升平发鬓凌乱,不禁垂首不敢再看。

    升平只觉自己背后冷汗已出——原来,那日杨广不曾错杀百姓,火烧承天门一事并非孤立偶然,它似乎在向城外传递讯息,以便让外敌不入内城便已知道内里所有动静。

    “什么时候的事?”升平冷声问道。

    “就在……废后临盆之时。”独孤讯犹疑片刻才肯说出。

    升平心惊,但仍故作镇定,“可有下达命令灭火细查?”

    独孤讯抱手拱拳,“臣已经传令下去,命十二府严查纵火之人,务必在寅时将可疑之人活擒。即使奸细就地服毒,也要带回宫里查实。”

    升平颔首,郑重道:“还有,必须将大兴宫四角宫门紧闭,加重东南两面守卫。宫中立即封闭甬路宵禁,命所有内侍交出火镰、尖刀!”东南宫门,内外之人都有可能纵火,凶徒更是于内于外都有可能存在。

    独孤讯应声撤出,门外却又再来内侍通禀:“娘娘,永安寺再来内侍禀告。”

    升平心中不由慌乱,“让他们进来!”

    三名内侍跪倒在地,为首者垂首询问:“庶人萧氏无力分娩,于卯时初近乎气绝,御医请娘娘示下是否独留皇子。”

    升平喉咙一紧,冷冷望着内侍。她从不知世间还有这样一种残酷的抉择,用孩子性命剥夺母亲存活的权利。她沉默片刻,冷冷道:“本宫要两个都留。”

    跪倒的内侍抬头,神情颇有些为难,“御医说,怕是不能。”

    升平抬起右臂,厉声拂袖道:“那就转告御医,这是本宫的命令,她们母子两人本宫都要留,少一个,就要了太医院所有人的脑袋!”

    内侍不知为何,突然硬了身子,仰首道:“皇后娘娘,生死由命,怕是御医也不能擅自更改命理轮回,望皇后娘娘明鉴!”

    升平冰冷的目光扫视眼前这个胆大妄为的内侍,不禁嘲讽,“别当本宫不知道你们是谁,你回去跟你们主子报信,就说萧氏的命本宫今天是保定了,他若是还有疑问,就亲自入宫来找本宫!”

    咫尺硝烟妇孺哭(3)

    原本还想争辩的宫人,突然身子一震,唯唯诺诺不敢吱声。

    “永好,快,为本宫梳洗,本宫要去永安寺查看究竟。”升平命令道。

    永好迟疑一顿,随即垂首上前,准备为升平梳洗。焦急的升平又吩咐道:“预备车辇,要快!”

    此事必须要快,否则情况将不可挽回。

    从承天门事件开始,升平就在怀疑一个人。当杨广率领大军在郊外迎敌时,此人趁内乱混入宫,使用手段迫使萧氏提前生产。孩子得留,他则携天子以令诸侯,等杨广在京郊战死,他将坐拥天下。

    蓦然,面前不曾退去的永安寺三名内侍中的一人突然站起身,声音浑厚震耳,“皇后娘娘,好久不见了。”方才此人始终低头,隐藏面容,升平看不甚清,如今两人对视,相距不远,借灯火察看,才发现他竟是消失已久的舅父独孤陀。

    升平再抬首,殿门外已经黑压压地站满带刀侍卫,一身内侍装扮的独孤陀略略带笑,“皇后娘娘见到老臣未吃惊,莫非已知道老臣会入夜拜访?”

    升平淡漠一笑,“本宫早已知道这是独孤家惯用的手段,没什么好惊讶的。”

    独孤陀冷冷笑了,“没错,正是老臣一人所为。”

    “从萧氏入宫开始,独孤家就开始缩减前锋,一意后退。皇上施压打击独孤氏,也没有见舅父多加反抗,这与舅父的性子着实迥异。舅父让萧氏向本宫展示信报,不过是为了让本宫督促当今皇上出征迎敌,造成城内空虚,再由舅父来挟天子以令诸侯。只等皇上战死,舅父再用孤儿寡妇搏天下一战,是吧?”升平说到此处,不由轻叹一声,眉头紧蹙,“只是本宫不明白,舅父的盟友——逆贼李渊,不知道舅父的心思吗?他们甘愿自己不坐宝座,由舅父独霸天下?”

    独孤陀冷冷笑道:“娘娘好思量,不过万般算计还是差了一步。”

    “什么?”升平面无表情地质问。

    独孤陀道:“独孤家与李家数十年前便是国亲姻眷,李渊之母也是在下的亲姐,与文献皇后同父同母。我独孤氏既然当初能为女婿杨家起兵谋反,自然也能为同为女婿的李家效力;独孤氏既然可以让杨坚坐稳天下,成了傀儡,为何不能操纵李家?”

    升平克制住波动的情绪,淡然道:“你觉得,李渊会虚弱到听任舅父摆布?”

    独孤陀捋一把面前须髯,哈哈大笑,“你觉得你父皇又能比李渊强多少?有所求才有所失罢了。”与其说独孤陀是个趁乱世崛起的枭雄,不如说他是在乱世投机的佞臣。他随父亲独孤信看中杨家可能得到天下,遂率独孤家兵马为之誓死效力;如今他赌李家能平息战乱,遂釜底抽薪将大隋灭于瞬间。他从不落空,甚至从几年前就已经开始布局。

    升平笑了,从中有些了悟,为何独孤陀会笃定,李家会奉迎杨氏小皇帝。

    李家曾宣告天下,他们夺位是因杨广这个昏君无道,而非一己之私。如今众目睽睽之下,推举小皇帝登基也是必经之路,他们需要以“仁孝”作为障眼法,欺瞒住天下有心人的眼睛。

    升平苍白的脸终于露出一丝微红,似想到什么般,冷笑出声,“舅父就这么确定萧氏肚子里一定是小皇帝吗?”

    独孤陀忽然哈哈大笑,“升平,说到底你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娃娃。只要萧氏临盆,必是男孩,老夫不会容许女孩临世!”

    不妙。他的意思是……

    忽地,升平嘴角浮现笑容,冷冷一声低笑,连长久以来围绕身边的永好,都不能捉摸此刻她心中真正所想。升平直勾勾地望着独孤陀,“可惜,舅父,你千算万算还是少算一步。”

    咫尺硝烟妇孺哭(4)

    独孤陀眯眼,霍然拉过她纤细的身子,“哪一步?”

    升平还记得萧氏对她讲过的话——她求孩子诞生后能被送出宫门,永不回来。当时两人之间低语,只有升平才能听清。其他独孤陀派去监视的宫人,根本不知道她们低头交谈的内容。升平知道,那才是萧氏的真心话。

    升平紧紧握住自己的袖口,笑容未减,“舅父还是赶紧去永安寺吧,否则皇嗣命绝在前。舅父,终究逃不过鸡飞蛋打一场空。”没错,萧氏一定会在最后时刻,采用非常手段反击养父的专权,目的在于保住自己刚刚分娩出的孩子。

    至于萧氏会怎样做,升平不能预料,不过血腥气息已经弥漫到近前,由不得她不逆着萧氏步下的轨道前行。对不起,萧氏,阿鸾只有解开眼前困境,才能救你和孩子。否则,偷生也不过是你我一场苍白无力的期冀。如果必须有所抉择,那么阿鸾宁愿在绝境里再搏一次。升平狠下心将脸扭向一旁。

    独孤陀猛地放下升平,憎恨的目光几乎能穿透她孱弱的身子,查看她到底在使什么鬼花样。独孤陀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回过头,恶狠狠地命令所有侍卫,“带上她,去永安寺!”

    升平冷哼一声,不再理睬独孤陀的专横。这让他更加难以忍受,多疑的他立即加速脚步,先行离去。

    升平颓然地松了口气,不知不觉间额头已渗出一片冷汗。殿门涌入数名带刀侍卫,不由分说按住所有企图反抗的栖凤宫宫人,将升平押赴永安寺。

    唯独得到善待的永好,全身颤抖,拉住升平的胳膊,惊恐叫道:“娘娘!”

    升平徐徐回头,盯着永好惶惶不安的脸庞,忽然一笑,“永好,你是舅父派在本宫身边的人,是吧?”

    永好缓缓垂下拉扯她的双臂,低头缄默不语,亦如默认。

    升平苦笑,“其实本宫早就知道你是独孤家的人。从父皇死那刻,不,甚至更早以前,在母后最危急的时候,居然派你去传信给独孤家人时,本宫就该料到了。父皇宾天那时,你明着送汤给本宫,实则在给萧氏传信,对吧?”

    永好颤抖的身子伏地跪倒,“娘娘,奴婢罪该万死,独孤丞相是奴婢的恩人,奴婢一家人性命都是独孤丞相给的,他的命令不敢违抗。”

    升平被带刀侍卫束缚住双臂往外拉扯,唇边却依旧带着凄然笑容,“你们总喜欢说万死,殊不知,一死已经足矣。”这是杨广在朝堂上愤然而说的话,如今升平才明白他话中的辛酸。

    升平紧紧闭上双眼,任由侍卫将她狼狈地拉出昭阳宫,推搡着坐上凤辇。凤辇被人抬起,再没有往日平稳,摇摆不定的辇身犹如升平韶华年岁所经历的过往,动荡不安。

    永好随升平一同生活整整十余载,不承想,她也是独孤家埋伏在自己身边的眼线。从六岁开始,升平已经熟悉身边的永好,熟悉到仿佛永好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可终还是不能认清永好的真实面目。

    独孤陀在他们父子母女兄弟身边还埋伏下多少耳目眼线?

    不知不觉中被亲密伙伴监视十余年,与此时知晓所有真相后心痛难当,哪个更让人绝望?升平都不知。或许也不须再知晓,独孤陀终将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独孤家的血,流淌在他不甘沉溺的身躯里,发挥着最大的功用。他要的东西一定不会失手,从最开始母后就已知道,却忘记告诉他们兄妹二人。

    母后……阿鸾,真的好想你。如今局面,是母后在试探阿鸾吗?阿鸾不曾懂得的道理如今都懂了,可母后却还狠着心不曾回来。母后,母后…… txt小说上传分享

    咫尺硝烟妇孺哭(5)

    永安寺,皇家停放灵柩所在。

    生前俯瞰江山的天子,生前母仪天下的皇后,甚至有位分的薨逝嫔妃都要在此停放,以供悼念。在此处,光芒难见,阴阴森森,所见也只是若干油灯摇曳所带来的冰冷恐惧。

    萧氏初嫁进皇宫时,在此迈入朝堂;如今性命堪忧时,也需从此离开。这也是后宫中最常见的轮回,也是后宫所有女子无法躲避的注定。

    升平恍恍惚惚被推下凤辇,愣愣地看着眼前宫人御医来回出入。

    升平踉跄走过青石甬路,越接近永安寺的大雄宝殿,越能听见内里隐隐约约传来的呻吟声,空气里的血腥味道也越发浓起来。

    夜空寂寥,忙碌的宫人竟似点缀临战之夜的星辰,掺杂在森暗夜色里,不停地变换自己的位置。

    永安寺从不曾迎接过新生命的诞生,它惯于送别——它见证了北周旧朝几位君主的离去,也见证了本朝先皇与先皇后的撒手人寰。青檐碧瓦的大殿沉重冰冷,好像一时间不能接受自己角色上的转变,万古不变的阴森古刹里,突然因新生皇子涌现出一丝温暖。

    突然间,大殿里的萧氏开始厉声号叫,升平双腿颤了两颤,险些跪倒在地。

    “生了,生了。快,止血!”专侍生产的嬷嬷随之紧张地叫着。

    生了,不知是男是女。升平不顾一切扑上去,靠在殿门外听着内里繁乱的声音。婴儿的啼哭有些微弱,伴随着宫人们匆匆的脚步,向大隋江山昭示自己的诞生。

    曾经,升平是那样恨过这个孩子。他的存在让她和杨广之间产生了荆棘隔阂,总觉得他再不是从前温柔儒雅的广哥哥,她也不是昔日天真烂漫的小阿鸾。

    只因为一个无辜生命,他们再难回复到从前的亲昵。成长过程中不断出现的暧昧,都被肚子里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轻易打碎。升平知道自己永远不能为杨广生下皇子,所以才会记恨萧氏有幸为他生育子嗣。

    升平听着大殿里婴儿的啼哭,鼻子不禁也酸了起来。

    无论升平对孩子如何心藏芥蒂,但啼哭的他是杨广的骨肉不容置疑。甚至,这个孩子的身体里也流淌着和升平相似的血,她不能对孩子的降生无动于衷。

    升平晃晃悠悠慢慢蹲下,靠在大门边呜呜哽咽。从记事起升平就追着杨广玩耍,懵懂青涩的她只想做他的妻。短短不过四年,他们竟像走完了一生,所有的事好像就在身边,却又遥不可及。他们根本没有片刻宁静用来相思,仿佛命中注定一步步来应验那个诅咒。他和她总是擦肩而过,再没有重新对视的机会。

    如果再来一次,升平是否还会这样不顾一切?婴儿的啼哭唤醒她的神智,不能了,当然不能。错过了就是错过,没有再来一次的可能。

    蓦地,内里传来惊叫声,惊得所有内外忙碌的宫人身子一颤。升平听见声音骤然站起,双手扒住殿门从门缝里往内窥视。内里,独孤陀向长榻上虚弱的萧氏咆哮着,“你要干什么?”

    很快,婴儿的啼哭声越来越小,里面挣扎抢夺的声音再次加剧,夹杂着零零碎碎跌落地面的清脆声响,不知是药碗打破还是珠玉坠地。升平顿时心头一紧,抬起头。

    萧氏她……

    哗啦一声响,内里再没有婴儿啼哭,随即纷杂人声停止,有人轻轻惊讶,“娘娘,娘娘……”独孤陀怒气冲冲步出大殿,用力推开门。升平急忙向后倒退,定睛看去,他的手中还提着锦缎襁褓。周围宫人悉数跪倒在他脚畔,唯独惨白脸色的升平沙哑着声音道:“恭喜舅父杀女夺孙成功。”

    咫尺硝烟妇孺哭(6)

    独孤陀不禁冷笑,“少废话,如今胜负已定,外甥女,你还有其他对策吗?”

    升平懵在原地进退不得。她知道,刚刚所有声响一定是萧氏意图掐死孩子造成的。萧氏既然不能自己亲手送孩子出宫去,也不愿孩子落入虎狼之手当作傀儡。此时,孩子已经没了声息,不知她是否还好?

    升平猛冲上前,想要一把夺下孩子,可独孤陀扬手一记耳光,近乎将升平扇坐在地。升平从未被人如此打过,这是她十九年来所蒙受的最大屈辱。她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双眼瞬间陷入黑暗。停歇片刻,她慢慢爬起,缓和后的双眼迎着独孤陀俯视的目光,竭力用不稳的双腿支撑起身子,慢慢站在他的面前。

    独孤陀阴森的笑容含在嘴角,“老夫再说一次,不管是你还是杨广,都不可能阻挡这一切的发生。早知今日蒙难,何必当初一意孤行?想大行皇后对你们已经多加庇佑,可你们兄妹逆伦祸国殃民,如今宫倾国亡又怪得了谁?老夫不过是替天行道,将你们这对世人唾弃的乱伦逆子诛杀,也是顺民心而已。”

    升平耳朵被嗡嗡声响充斥着,那记耳光附带独孤陀被压抑多年的野心向她袭来,她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舅父昔日慈祥的面容变得异常狰狞,口口声声都是义正词严的斥责。他果真像自己说的那样堂而皇之?为何不敢让萧氏站起来亲口对外人说话,甚至需要用卑鄙计谋调开杨广的大队人马,再来对付内宫一干妇孺?怕是独孤陀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所作所为有多么不足人齿。

    此刻,他的掌心掐着大隋的最终命脉,也掐着杨氏皇朝最终的结局。襁褓里的孩子是独孤陀最后的仰仗。升平笑了,对独孤陀,也对所有匍匐在他脚边的叛变宫人。

    “舅父,本宫知道独孤家从未拿杨家当过自己人。本宫虽身上流着独孤家的血液,却被冠杨家的姓氏,所以理所应当死于此葬于此,无可畏惧。”

    独孤陀大笑,“好!升平,外甥女!如果有来世,你记得,一定要学会苟且偷生。别说你不过就是个公主而已,哪怕你是统辖天下的天子,也要懂得夹着尾巴做人的道理!”

    升平还在笑,笑得独孤陀心惊肉跳。他当即收敛笑容喝令道:“来人,把杨鸾关押在晋王宫!”一干带刀侍卫扑上来,按住升平想要反抗的手臂,力道之大,几乎将她纤细的手腕捏断。

    升平咬牙昂着头,狠狠的目光始终盯着那明黄襁褓。从独孤陀出来到现在,襁褓里的孩子不曾啼哭,随着独孤陀的晃动,襁褓里还是没有一点声音。

    升平被侍卫推搡着,脚绊在石阶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可目光依然不肯离开独孤陀的粗壮手指。

    孩子,哭一声吧。若是你的父皇就此阵亡前线,姑姑也好知仍有你留在尘世,继承大统。

    孩子,哭一声啊,是不是你外公的手指已经掐断你的颈项?

    突然,升平刹那间有些错觉,似在耳边听见犹如小猫一般的抽泣声。独孤陀也察觉襁褓中的声响,低头伸手摸向孩子的颈项脉搏,一声最微弱不过的啼哭终于从襁褓里发出来。

    这个甫降尘世的孩子在逃脱母亲勒杀后,又被佞臣挟持,兜兜转转几个回合才缓过口气,开始了苦难人生的挣扎。

    升平踉跄着被侍卫拉开,刹那间心中充满欣慰,随着宫灯摇曳,离永安寺越来越远。孩子的哭声送她一路,即便手腕被侍卫按出青紫的淤痕,升平也不觉得辛苦。

    此刻,所有的侍卫再没人尊重她是当今皇后。在他们眼中,升平只是个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所有人对她的目光都是怨愤的,恨不能一时将她捏死在路上。

    升平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只是不知杨广还能挺上几天。如果有可能,他们或许能在黄泉路上相见,就怕届时她先行一步,等不到他。

    生死不过就这几日。只要独孤陀率领守卫大军出城夹击杨广,杨广便再没有翻身的可能。当然,在此之前,独孤陀一定会先将她鸩杀作为誓师的祭品。

    升平被关进晋王宫的内室,黑洞洞的室内,所有的物件依然是杨广做皇子时的摆放。只是没有水,也没有寻常的果品,更没有温暖的火炉和熏香。

    升平孤零零地抱着双腿坐在床上,反复揉搓着自己手腕上的淤伤,等待着生命最后时刻的到来。已经如此,她还有什么办法逃脱?脑中已经混乱不堪,所有的事情不想再想。

    绝望的升平此时已经深知,自己一路走来错得离谱,是她一手导致大隋的灭亡——

    她对杨广的痴缠,致使杨广背弃父子亲情。

    她对杨广的恼怒,致使杨广对独孤家打压排挤。

    她对杨广的若离,致使杨广不惜拱手河山讨得她的片刻欢心。

    她对杨广的失望,致使杨广毅然身披战甲亲临不可能取得胜利的战争。

    对,或错?升平知道自己还是错了,从一开始错到现在。

    江山在皇族面前最重,重得过天;可江山也最轻,轻得过生死瞬间所见的那缕鸿毛。不管升平想不想要,江山都会因她的皇族血统而落在她的肩头,注定她和杨广的一生被江山所累,无休无止,无眠无醒。

    可笑的是,他们还以为自己天高云阔的远走,就可以解决眼前所有的纷扰。

    如今,再说这些已是无用了。

    墨色静夜,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这里,等待死亡的降临,心中一片冰凉。她从不知,江山崩塌,轰然宫倾,原来,这般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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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魂动魄路穷尽(1)

    夜深时分,升平昏昏沉沉入睡,睡梦中似有人影影绰绰在眼前晃动,她瞧不清那人面容,不觉想要惊叫出声。冰冷手掌将升平的声音按在喉咙里,她这才发现眼前的人是如此熟悉。

    “端木姑姑?”升平心中震惊,不禁睁大双眼。她记得自己曾亲眼目睹端木秀荣命丧母后之手,此刻突然又诡异地出现在夜深人静的晋王宫,莫非瞧见大隋宫倾国破,连厉鬼也不肯放过他们兄妹吗?

    端木秀荣神情却镇定如常,刻意将声音压低,“公主殿下,老奴奉皇后娘娘之命,在此等待已经很久了。”

    升平愣住,陡然明白——当年杖责端木秀荣是独孤皇后上演给兄长独孤陀看的一场好戏,真正目的是独孤皇后想让兄长误以为她与杨坚之间已产生隔膜,独孤陀便有耐心等待杨广平安归来,然后再谋算以后的渔翁之利。

    此招之险,非常人能想得出。也只有独孤皇后这样的奇女子才敢赌上江山,营救自己的子女。

    升平思及至此,突然想到母后服用鸩酒前后的诡异态度,骤然拉住端木秀荣枯槁的手臂,身子不住地颤抖,“端木姑姑,母后到底是怎么死的?”

    端木氏面色阴沉,“皇后娘娘那日是被独孤陀毒死的。”

    升平不敢置信,急急地问:“母后不是自愿服毒吗?母后明明一切打点如常后,才肯服药的,似乎是想证明,母后是自愿用此方法来换回杨广的性命的。”

    那些原本已经淡去的回忆突然又被掀开,显得说不出的神秘。升平望着端木秀荣冷厉的面容心中突然跳了一下。

    也许,长久以来,她和杨广都被独孤陀玩弄于手掌当中了。

    浑身颤抖的升平不住摇晃端木秀荣的双臂,哑着嗓子问道:“端木姑姑,你快说,到底母后是怎么过世的?”

    端木秀荣缓缓昂?(:

    ) ( 美人天下之囚宫 http://www.xshubao22.com/1/19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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