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会小旅馆 第 2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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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在乎,高兴就好。

    他把存好资料的磁碟片收妥,走出卧房,看到茶几上的备份钥匙,钥匙下压着三张百元钞票。

    他看着钥匙半晌,决定不去拿它。钱,当然也不要。

    他拿出纸和笔,给这房子的可爱主人留了张字条:我会再回来,按响门铃,期待你说一声欢迎。

    易文不晓得,这张字条让钱娇娇愣了好久。因为这间套房的门铃早就坏了,哪怕他按到天荒地老,它也不会响的。

    易文很倒楣,本来只想回家把剧本寄出去,就回到那间小套房,等着那个让他心窝暖暖,细心照顾他的小女人,谁知道前脚才踏进家门就被爷爷逮住,狠狠砸了一堆生意经过来,叮嘱他年纪不小,该收心准备接掌家业了。

    见鬼!他要是有做生意的细胞,干么还去写剧本?

    好不容易摆脱爷爷,回房开电脑,像做贼一样地寄剧本。真烦,明明是一份正当工作,为什么要搞得这样鬼鬼祟祟?

    易心偷偷摸进他房里,两只手指拧住他的耳朵。

    “你这个混蛋,跟你说爷爷在家时别工作,万一让他发现我们跟——”话还不敢说完,只能以嘴形代替。“‘那个’有关系,我们不死也得脱层皮!”

    “好痛。”易文挥开姐姐的手。“你是我的经纪人,我的工作都是经过你的筛选我再挑,最后由你签约确认。现在它收视涨了,要加集数,我有什么办法?”话越说越小声,他也很怕让爷爷知道自己在写剧本。

    易心嘴巴张了张,气得跺脚。“以后都别写长寿剧了,改写偶像剧,事前定好集数,不准延也不许砍!”

    “我不写偶像剧。”虽然是吵架,声音还是压得像蚊子一样小。

    “为什么?”

    “不写就是不写。”

    “你看不起偶像剧?”

    “你有毛病。”剧本终于寄出,易文关了电脑就要往外走,去找那个小女人,她——

    糟糕,他居然到现在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真是白痴,哪有人认识这么久了,一直忘记问对方的名字?

    有时候他也怀疑自己的脑袋是不是有问题,再复杂的阴谋诡计、人际关系他都能搞定,写亲情、友情,一下笔便能撼动人心,独独对于所谓的“爱情”,他不明白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会让两个陌生男女彼此牵肠挂肚?

    相思是什么滋味?像他此刻想着一个不知名的女人,心里的那份安适、愉悦吗?

    爱情似乎没那么薄弱,应该更热烈一点才对。

    至少他看过的那些偶像剧里,男男女女,为爱痴、为爱狂、为爱粉身碎骨都不怕。

    他自认是个自私的男人,就算交了女朋友,哪天两人一起落水,身边只有一个救生圈,他是会自我牺牲救女朋友,还是弃女友不顾,自己逃生?

    怕是后者的机率会大一点吧?

    他体会不到“爱”的真髓,叫他写偶像剧,写那种缠绵俳恻的爱……写笑话还差不多。

    “哇,你翅膀硬啦?敢跟姐姐顶嘴?”易心又去拧他耳朵。

    “别闹了。我还有事,没时间跟你玩。”他怕自己去得晚了,又要和那带着温暖气息的女人错身而过。

    “你不答应写偶像剧,就别想我放手。”

    “我不会写偶像剧,姐——”

    “你们在说什么剧?!”易老太爷的声音像把刀,带着森寒语调,犀利砍过来。“多大年纪了,还看那些无聊的电视剧、影集?立刻叫人把家里的电视搬走!”

    该死的易心,进他房间的时候居然没有把房门锁起来。易文狠狠瞪她一眼。

    易心缩了缩,放开易文的耳朵,苦苦哀求。“千万不行,爷爷,至少你总要让我看看新闻,知道下个月的油价涨还是跌嘛!”

    但易老太爷走进来,开始他长篇大论的教训。

    易文欲哭无泪,为什么每次他要去找那个温暖的小女人,就会有重重障碍阻挡他?他们就这么无缘?

    他是无神论者,但这一次上帝也好、佛祖也罢,拜托,哪位过路神仙好心伸个援手,给他一个追求缘分的机会吧!

    他不知道,钱娇娇在家里对着他留下的纸条抽泣。

    他说要按她家门铃,让她亲自为他开门,说一声“欢迎”。

    该死的,自闭症患者不是不擅长与人沟通吗?怎么能写出那样让人心头蠢动的字条?

    她理不清头绪,只知家里门铃坏了好久,她一直不记得要修,一时间也没钱修。但为了他,手头再紧也得挤出钱来,请工人换一个新门铃。然后,她扁扁的皮包里只剩三十元,这一餐吃完,不知道下一餐在哪里?正在烦恼,上天就给她送钱来了。

    这次她要演一个被正妻打死的小妾,怨气不散,成为厉鬼,要寻仇家索命,可惜运气不好,一出世便被一个英明神武的道士收了。

    戏很简单,就是挨打、装死。再化个鬼妆吓人。台词两句,“大奶奶饶命”和“还我命来”。

    因为要死一回,听以有红包可领,算是个颇有赚头的角色。

    问题是,这次要到高雄出外景,高雄离台北那么远,万一她出外景的时候,他正好来找她,怎么办?

    可是不工作,她又没饭吃,挣扎了好久,她跑去拜托管理员,如果有人来找她,请他转告对方三天后再来,不然留下联络方式,她很乐意主动联络。

    然后,她怀着无限的失落去演她的女鬼。

    拍戏的空档,她一直想着,他会不会就这么巧地去找她?

    于是她一天打十几通电话给管理员,烦得管理员伯伯叫她别再打了。

    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太夸张,简直像患了强迫症。她醒着的时候想他、吃饭时想他、工作时想他……连上厕所的时候,都会坐在马桶上,想他想到发呆。

    她的身体一定有某一部分坏掉了,否则为何会如此思念一个人?

    苦苦熬了三天,她回到台北,才走进大楼,管理员抢先丢下一句话。“没人找你。”

    她呆在原地,感觉眼眶匆然酸起来。

    他明明说会来的,为什么不来?

    “钱小姐、钱小姐……”管理员看她好像受到什么剧烈打击,脸色苍白得吓人,连声喊她。

    她吸吸鼻子,深呼吸。“才过了三天,也许他很忙呢,也许他明天就会来了,回家等他吧……”

    从不知道自己是如此怕寂寞的人,以为早已习惯与孤单为伴。

    但家里有他,哪怕他从来没有开口跟她说过一句话,只要他存在,和她呼吸同一个地方的空气,她就觉得开心。

    她喜欢倚着他,看他打电脑时认真的表情,她知道他在写剧本,可是她没有仔细看过内容,因为那是他的隐私,她尊重他。

    她拖着行李回家,期待着明天,或者后天、大后天……他会很快地按下她的门铃。

    第三章

    他骗人,他根本没来按她家的门铃。

    相反地,一个月后的午夜,她又在蒙蒙细雨中、在同一座天桥上,捡到一身湿淋淋,魂飞天外天的他。

    可恶的家伙,害她提心吊胆,思念了整整三十天。

    她抬起脚,真想踹他两下,但脚举了起来又放下,舍不得。

    照例,她把他拖回家里,让他洗澡、换衣服,又帮他买便当,照顾他吃饱喝足,送他进卧房,让他躺在床上。

    她趴在床边,看着他迷人的俊颜,眼神逐渐迷蒙。

    “你会写剧本,应该有表达能力吧?那你为什么从来不和我说话?”

    “你不想说话,用写的也可以。你能不能听见我说话?”

    “你留的纸条我看见了,我换了门铃,一直等着你来,可是你没来,为什么?”

    “不要再一个人离开了,我知道我们还不算熟悉,但……我们王少曾经陪伴过彼此,为对方赶走孤独,也算朋友,是不是?”

    “下次,不要再让我一个人傻傻地等,好不好?”

    “你知道吗?每天等着门铃响的感觉真的好难受……”

    不知不觉,她的声音哽咽了,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有好多话想对他说,于是,她对着他呢喃到喉咙沙哑。

    她看见他闭上双眼,是睡着了吧?

    但她还是舍不得离开卧房,只想就这么看着他,一直一直看下去——

    这是第一次,她和他在同一间房里过夜。

    以前他在的时候,她总是让他睡床,她到客厅当厅长。

    她知道自己对他有点异样的情愫,靠他太近,她怕自己会伤害他。

    虽然他封闭自己,如果受伤了,也不会让人知道,但天知、地知,还有他们俩都知道,她不想让自己心里不安。

    可是今天不同,隔了一个月再相见,相思已经磨碎了她的心,她不想离开他,就怕只是转个身,他又会消失无踪,如同过去的两次那样。

    所以她要守着他,守着、守着……

    当早晨的第一抹金芒透过窗帘吻上易文的眼皮,他沉浸在剧本中的神思被一抹很奇怪的力量强拉回来。

    他没有过这种经验,什么东西能比他的工作更重要呢?

    他尚未睁开眼,就感觉周身被罩上了一层温暖,那么地熟悉和舒服。

    他迫不及待地张开眼,搜寻那份让他牵挂了许久的感觉。

    终于,历经四、五个月的相遇又错过,他看见了她,惊讶得双手都开始发抖。

    她呼吸轻浅,正在睡觉,瓜子脸上染着一抹粉红,好可爱。

    他的手忍不住穿过她削薄的发丝,柔柔软软,一根根搔动了他的心。“我总算看到你了。”这时,他眼中,心底只剩她,剧本扔进大西洋里了。

    “真不知我们是有缘还是无缘,每一次都是你捡到我,可是当我清醒过来要去找你的时候,又总是受到阻碍,我……”她让他生平头一次尝到了愤怒至极又无可奈何的滋味。

    可是,一切都过去了,他决定,今天一定要正式地与她相识。

    他轻手轻脚地下床,将趴在床边入睡的她抱上床。

    “好好睡,我会等你,等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他的心脏撞击着胸膛,又快、又沉。“我想跟你做朋友。”

    他的头脑有些昏,情不自禁地靠近她,嗅到那幽兰般的发香,他的心热了,视线里只看得见她粉粉嫩嫩、如草莓果冻般的颊。

    能不能浅尝一口呢?是不是如想像中的香甜?

    他低下头,靠近她,那香味越来越浓郁,他的心神也越来越恍惚……

    然后,他的唇好像刷过什么柔软的东西,他吓得后仰,摔得四脚朝天。

    那到底是什么?如此强烈,让他全身颤抖,喘息不已。不行,他需要一点冷水来冷静一下头脑。

    他已经很熟悉这间套房了,迅速找到浴室,冲进去,打开莲蓬头,冷水倾泄而下,从头顶到脚底,彻底冷静他迷惑的神思。

    理智终于回来,他眨着清明的眼,想起刚才的事……

    “浑帐!”他居然趁一个女孩子睡觉时,占了人家的便宜。

    有没有搞错?又不是十七、八岁,控制不住欲念的少年,怎么会做出那种下流事?他该被捉去关才对,跟淫魔没两样,彻底鄙视自己。

    “你在哪里?”突然,一个带着泣音的呼声在房里响起。

    “发生什么事了?一他连忙往外冲,连衣服都忘了穿。

    钱娇娇一睡醒,不见他的身影,以为彼此又错过了,两行泪便止不住地滑下。

    为什么?既然没有缘分,又何必一次一次地偶然相遇?

    可是这次她猜错了。他没走,还在屋里,今天,他们不再错过。

    当他从浴室冲进卧房时,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那张湿淋淋、却依然俊俏夺目的面庞,熟悉中带着陌生。

    过去的他总是一张没有表情的容颜,现在,那张脸上写着惊慌和忧虑。

    “你……”她看着他的眼,澄澈清明,是自闭症患者会有的眼神吗?她不知道,却觉得它们迷人到让她心跳失速。

    一滴水珠从他发问滑下,落入他眼里,他难受地眨了眨眼。

    她听见他低沉的闷哼,真的不是作梦?他还在,他没走?

    她一路瞧着另一滴水珠滑下脸颊、脖颈、锁骨,然后是结实的胸膛……

    “啊!”她脸红耳热,赶紧闭上眼。

    其实他的身体她早看过了,很清楚胸部底下那六块腹肌有多性感,但偷看归偷看,让她当着他的面这么光明正大地看,她还是会不好意思啊!

    “我……”易文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对不起。”带着一颗火热的、心,从他冲回浴室。

    白痴!他怎么会连衣服都忘了穿就跑出去呢?她会不会误会他是变态?

    “喔!”他的额头抵着浴室的墙壁,轻撞两下。“你平时也不蠢啊!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鬼上身?被外星人附体了?无论如何,面对那个一身温暖,散发着幽兰香气的小女人,他就变得不像自己。

    易文和钱娇娇都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有勇气重新面对对方。

    他看着她,喉咙有点干涩。“呃……你好,我……姓易,易文。”

    她脸红红,只敢用眼角余光偷瞄他。“我叫钱娇娇。”

    “钱小姐。”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自己好蠢,干么喊得那么生疏,直接叫她“娇娇”多好?

    “易先生。”她差点咬到舌头。这称呼让她想到那部电影——《色?戒》

    “是,钱小姐。”

    “你好,易先生。”

    “钱小姐也好。”他手心都出汗了。

    “易先生更好。”她低头,声音像小猫在叫。

    他们要这样打招呼几遍?易文,是男人就鼓起勇气,打破窘境。

    他深呼吸。“谢谢你两次——不,三次救了我。”

    “没有啦,”她不知道多高兴能捡到他呢。“一切只是巧合……你在天桥上,我回家刚好经过,所以……你不必太客气。”

    “你可以把我送到警察局,却愿意亲自照顾我,我……”该怎么形容,在这间屋子里,他感受到一种无法言喻的温暖,这份快乐,即使人家用乐透头彩跟他交换,他也不换。“你贴在梳妆台上的纸条,我都收起来了。”

    她脸更红,头低得快要掉下去。

    “那是我随手写的。刚开始你都不说话,我想你可能还不信任我吧,或者,自闭的人不喜欢跟不认识的人沟通。但你会用电脑,又识字,我就想……我们不能聊天,是不是能改用笔谈?想不到……”他们能聊这么多,她好开心。

    “啊?”他不信任她?他自闭?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他怎么不知道?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些误会。“钱小姐……”

    突然,易文的手机响起。

    过去,他一投入工作就关起手机,不想让一些无谓的外务干扰他。

    但最近爷爷盯他越来越紧,易心说,爷爷好像发现他们与演艺圈接触的事了,叮咛他万事小心,他才让手机二十四小时开着。

    谁知道,它没打扰到他的工作,却妨碍了他一生最急迫、最想要完成的事!认识钱娇娇。

    不理它,当作没听到。

    “钱小姐,我想——”

    “易先生,你的手机响了。”她提醒他。

    “我知道,可是——”他想先跟她把话讲清楚,但该死的手机响个不停。

    她美丽的凤眼凝视着他。“易先生,你要不要先接一下手机?”

    他无法对那个眼神说“不”。“好。”他点头,一边诅咒那个妨碍他和钱娇娇说话的烂人。

    但当他找出手机时,发现来电显示烂人是他姐姐易心。

    “你最好有重要的事。”他咬牙切齿地接起电话。

    “爷爷昏倒住院了,这件事重不重要?”易心的声音更冷。

    “怎么回事?”

    “我又不是医生,我怎么知道?!”易心吼。“我现在在马偕医院急诊室,你快点过来。”

    “知道了。”易文挂断电话,俊美的容颜染上忧愁。

    “对不起,我爷爷突然昏倒进医院,我得过去一趟……我能再来找你吗?”

    “当然可以。”她连作梦都盼着他的到访呢!“你快去医院吧!”

    “好,我……”他心狂跳、手在抖。“你……谢谢你,我我我……”终于还是忍不住,他说出心匠的渴望。“我能不能叫你娇娇?”

    她一愣,脸红似火。“嗯。”

    “娇娇,娇娇……”他握了握拳,想拉她的手,又不好意思,最后只说一句“我过几天再来找你,等我。”

    “好。”不论多久,她都等的。

    “娇娇……”他真不想离开她,但又挂念着爷爷的病情,不能不去。“再见。”

    “再见。”

    他一离开小套房,她立刻追出去,躲在门边,看着他进电梯。

    “再见,易先生,再见……”要快点再来喔,她会很认真地想念他。

    易文匆匆出了大楼,招了辆计程车直奔马偕医院。

    到了急诊室门口,冰凉的冷气当头吹来,他被钱娇娇迷得晕陶陶的脑袋终于清醒过来。

    “啊!”他惨叫。“我忘了跟她要电话号码,也忘了跟她约时间了!”他怎么这么笨啊?猪都比他聪明!

    “钱娇娇——”导演的怒吼再次响彻片场。

    钱娇娇不停鞠躬哈腰。“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那台被她失神撞倒的摄影机,导演额冒青筋。“你给我滚远一点——”

    “是,导演……”她躲去角落画圈圈。

    呜,她也不想失魂落魄啊,可是她想易文嘛,他说会再去找她,都过了三十六个小时了,还不见他的踪影,她心头像有只小蚂蚁,吃睡都不安宁。

    要不是不工作会没钱,她真想二十四小时都窝在家里等他再度光临。

    她现在人在片场,心却留在家里等着他,好怕他会在她出门时去找她,然后……他们又错过了。

    “喂,导演叫你呢!”林珊撞了下钱娇娇。

    “什么?易先生来了?”她满脑子只有易文。

    “你发什么瘟?当自己在拍《色?戒》啊?”

    “我……”恍然回神,她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清醒一点,钱娇娇,你不想在演艺圈里混了吗?为了当演员,你吃了多少苦?家人不谅解你,逼你放弃,你都忍下来了,这世上没有什么事可以阻止你成为一名演员,加油!

    她深吸口气,才想问林珊找她做什么,林珊却突然拉着她,和灯光师、造型师一大群人跑向休息的巴士。

    “哇靠,快闪。”

    “闪什么?”

    “易大恶魔。”林珊指着一个全身上下包得密密实实、像个暗夜怪客的男人。

    “那是什么东西?”

    “他不是个东西。”终于跑到巴士前,林珊却哀怨地发现车里已经客满了。“他妈的,也太背了吧!!制作人,你跟着我们这些小人物躲什么?”

    “躲秽气。”制作人翻了个白眼。

    唯一搞不清楚状况的只有钱娇娇。入行的第一天开始,她就以全副精神去琢磨她的龙套角色,哪怕只是演一个丫鬟,都让自己的骨子里刻入为奴的谦卑。

    因为太专注于角色的揣摩,她不太关心业界的八卦,没听过“易大恶魔”的称呼了。

    “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恐怖,让大家避之唯恐不及。”瞧,拉着她跑的林珊浑身冒冷汗呢!

    “你没听过易大恶魔的传闻?”

    钱娇娇摇头。“易编剧总知道吧?”

    “他那么有名,谁不晓得?”钱娇娇也是易编剧的粉丝,可惜她太渺小,而他太了不起,又异常低调,让她始终无缘得见偶像一面。

    “易大恶魔就是易编剧这个怪咖的绰号。他很少露面,不过每次出现都包得像颗粽子。据说他长得很帅,可惜没几个人看过他的真面目。”林珊解释。

    台湾长寿剧的历史很长,什么“XX龙卷风”、“XX不计较”、 “XX的媳妇”,一拍就是几年,总有几出戏不幸遇到编剧生病、出意外,或者压力太大写不下去的,这时,续编的人就很重要了。

    一般有点名气兼脾气的编剧不爱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毕竟接下来的戏收视率若好,功劳不一定会算到续编者身上,但收视率跌了,保证矛头都指向续编者。

    易编剧是编剧界中的怪眙,他从不在乎帮人家续编,只要故事对了他的胃口,不给他钱,他都照写。

    偏偏他经手的戏,至今只有涨、没有跌,加上他出身豪门,不看重金钱,因此想要他的剧本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但这是破坏市场行情,如果每个编剧都像他这样写“兴趣”的,每年要饿死多少个编剧?

    再说,易编剧只有一个,每年产量有限,往往十个人跟他要剧本,九个要失望。

    所以欣赏他的人很多,但嫉妒他、痛恨他的人更多,那些家伙整不到他,就拿他亲近的人开刀。

    曾经有几个刚入行的演员不知情,跑去巴结他,希望他为他们量身打造一出能让人一炮而红的戏剧,结果被他的仇人整得连演艺圈都待不下去。

    从此,“易大恶魔”的称号就传开来了。没有几点斤两的人别妄想靠近他,赌一个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机会,因为那不会让他们成名,只会让他们死得很难看。

    “所以……”林珊慎重又严肃地警告钱娇娇。“除非你想退出演艺圈,否则千万别跟易大恶魔扯上关系,明白吗?”

    “如果已经扯上关系了呢?”钱娇娇张着嘴,粉嫩的脸蛋惨白,眼睛直盯着从远处走过来的导演和易大恶魔。

    她视力好,别说易大恶魔只是戴着墨镜、围上领巾,就算他再罩一顶帽子、穿风衣,把全身都包起来,她还是看清了那张如同清风揽满春意、卷起漫天落花般的俊美容颜。

    那是易文,她心心念念,始终难忘的男人。

    同时,他也是易编剧?怎么可能?他是个自闭症患者啊!

    她不敢相信,她费了那么多功夫才能跟他说话,但现在,她亲眼见到他跟导演有说有笑。

    他的自闭症治好了?或者他不是自闭,前几次只是在耍她?

    可是他们素不相识,他是吃饱了撑着,耍着她好玩?

    他不像那种无聊男子,况且,他也没必要为了戏弄她,三番两次让自己淋成落汤鸡,除非他有被虐狂。

    搞不清楚,她脑子糊涂了,饶是她一向想像力丰富,遇上这个情况,也是彻底当机。

    第四章

    易文是特地来找钱娇娇的。

    易老太爷昏倒只是因为重感冒,老人家抵抗力差,一被流感病毒感染就发烧到四十度,送到医院打点滴,睡了一整天才清醒过来。易文和易心一直等到医生诊断爷爷没事了,才送爷爷回家休息。但回到家,他根本睡不着,又跑到小套房找钱娇娇。钱娇娇的隔壁邻居告诉他,她出去工作了。

    他又打听了半天,才知道她是个小演员,今天在这个片场拍戏,便马不停蹄地杀过来。

    但是……他好像来迟了,整个片场空荡荡的,除了导演,没有别人。

    易文哪里知道,他“大恶魔”的称号是人见人怕,别说演员们躲他,导演如果不是手上这部拍了上百集的《金色玫瑰》收视率日渐下滑,正在烦恼,也不想接近他,就怕被哪支暗箭射中,搞不好还落得死无全尸。

    “易先生,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我们这部《金色玫瑰》,它……”导演酝酿了很久,才想好说辞,请易文帮忙续编。

    “对不起,工作上的事请跟我的经纪人谈。”易文的经纪人就是姐姐易心。他是除了写剧本,其他的事都不管的人。

    “是是是,不过……”

    导演还想继续说,但易文眼角瞥见一抹白影,一种熟悉感在心底漾起。

    他顺着直觉往前走,来到巴士车门边,看见里头挤满了人,连上车的阶梯都站了人。

    这个剧组这么穷吗?七、八十个人只租了一辆大巴士乘载,严重违反交通规则

    想到钱娇娇要在如此恶劣的环境里工作,他有些心疼,急忙摘下墨镜,双眼如雷达般扫过视线里的每一张脸。

    她在哪里?她在哪里?他好紧张。

    忽然,易文双眼一亮,视线定在阶梯边那个纤细的身影上,正是让他心神不宁的钱娇娇。

    他举起手,想跟她打招呼,但她不停地往下缩,好像不想看到他,要挖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一样。

    笑容凝固在他脸上,被冻住的还有一颗炽热的心。怎么回事?之前她对他是如此热情,现在却拚命躲避,他做错了什么吗?他想出声唤她,却看到她把身子缩得更小,连一抹视线也吝于施舍。他的喉间好苦,声音卡在里头,出不来。

    她讨厌他?他闭上眼,感觉心湖剧烈地震荡,从未有过的痛楚让他身体发颤。

    静待片刻,等不到她的招呼,他咬牙,毅然转过身,不顾导演在一边啰啰嗦嗦一堆废话,快步离开了片场。

    这时,钱娇娇才从林珊的背后钻出来。

    刚才她就缩在阶梯边,多怕被易文认出来,但是易文离开以后,她心里又一阵失落,好像有某种感觉被偷走了。

    林珊望着易文离开的方向,呢喃自语。“原来他是……易编剧,为什么不告诉我?”

    “林珊,你叽叽咕咕说什么?”钱娇娇凑到她身边,问:“咦,你眼睛好红,有沙子吗?”

    “没有……啊对,是沙子跑进去了。”林珊低头揉眼,没有人发现,她把嘴唇咬出了血痕。

    “要不要我帮你吹一吹?”

    “不用啦!”林珊甩两下头,又恢复了平常开朗爱闹的模样。

    “那……林珊,你觉得……我们这样对易编剧是不是很不好?他也没做什么坏事,还会免费续编,帮了那些出意外的剧组大忙,却得到这种结果,好可怜。”

    “你同情他,刚才为什么躲在我身后?”林珊用力在她脑袋上巴了一下。

    “我有不得已的苦衷。”钱娇娇一直把易文当自闭症患者,捡他回家是因为同情,然后,不知不觉恋上了有他在身边的感觉。

    不知道他的真实身分以前,她对他没有防备,帮他洗澡她都敢。

    但一晓得他是鼎鼎大名的易大编剧,她突然无法面对他了。

    她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有羞、有窘、一点点酸和涩,再加一点甜……天啊,她希望自己变成雾,太阳一晒就消失,不必再想起这种种尴尬的糗事。

    林珊睨她一眼。“什么苦衷?你怕受他连累,在演艺圈混不下去?”

    “我不是怕那个。”

    “那你怕什么?易大恶魔看上你?拜托,圈内传闻他是同性恋,对女人没兴趣。”

    “真的假的?”

    想像力启动,钱娇娇想起初见易文时,他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众所皆知,社会对于同性恋者还是带着一点歧视,是不是他被欺负,然后身体心灵受创严重,才走上天桥,意图寻死……

    喔,天啊!易文好可怜。

    “啪!”

    林珊又巴了钱娇娇一下。“导演在喊人了,你再不回神,等着回家吃自己吧!”

    认识钱娇娇的人都知道,她是个很认真的演员,吃苦耐劳,超级好用,唯一的缺点就是常恍神,跟她合作的人若少了些耐性,绝对被她气死。

    “来了、来了。”钱娇娇回应导演。

    林珊跟在她身边。“喂,这个月有没有……那个……接济一下。”

    钱娇娇有点吃惊。还没红的小演员一般生活状况都不太好,因为跑龙套的收入少,有的人甚至要同时兼差才能维持生活。

    但林珊却是例外中的例外。她的收入也不高,却胜在超级节俭和擅长理财,不管买股票、基金,反正是买什么赚什么,大家都说她是百万小富婆,怎么会要跟她周转呢?

    “到底有没有啦?”林珊拉着她的手,低声说:“我已经没钱吃饭了。”若非穷到连信用卡都刷爆了,她怎会拉下脸跟钱娇娇开口。

    好惨。钱娇娇翻出钱包。“还有两千,给你一半。”

    “一千啊……”距离月底还有十天,平均一天只能花一百块,看来要吃吐司配开水过活了。林珊叹口气。“娇娇,你觉得我们真的有机会红起来吗?”每次看到电视上那些超级巨星,住豪宅、穿名牌,出入各个时尚宴会,她都好羡慕。什么时候,那样美丽的光环才能落到她身上?

    林珊自认容貌身材也不比那些明星、模特儿差,甚至比她们更努力,然而,幸运之神始终不肯眷顾她。

    在演艺圈里苦熬了两年,她越来越茫然,现在她甚至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庞大的压力快把她压垮了。

    “可以的,只要我们努力,一定有机会演到好角色。”钱娇娇信心十足,两眼闪闪发亮,像是烟火,灿烂眩目。

    林珊的嘴角浮现一抹苦笑。钱娇娇这个单纯的家伙,根本不懂她的心愿,当演员有什么好?她真正想当的是超级巨星。

    “钱娇娇、林珊!”因为她们动作太慢,导演又开骂了。

    钱娇娇很认真地听着导演的教训。她有点傻气,总认为人家是看重她,才会训她,否则谁理她们这种小演员。她从没想过世上有迁怒这种事。

    导演骂得很难听,连三字经都出来了。

    林珊心里很苦。她心灵剔透,知道导演刚才在易文身上受挫,所以把火气发到她们身上。她很气,却得忍耐,为了美好的未来,怎样都得撑下去。只是不知这种动辄得咎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

    傍晚,剧组收工,钱娇娇回家,才走出电梯,又立刻吓得钻回去,急忙按电梯钮回到一楼,跑到大街上,靠着一棵行道树喘息不已。

    搞什么鬼?易文怎么会出现在她家门口?她还没想清楚要怎么面对他啊!

    她绕着行道树打转,想着易文的目的。

    他是来谢谢她的救命之恩?这个不太可能,根据她看过无数电影、电视得来的经验,那些想自杀,却被救回来的人都会很生气,歇斯底里,然后再度寻死。

    想到易文这样一个有才又有貌的人,只因为性取向舆众不同便被排斥,受尽欺负到活不下去……不行,钱娇娇万万不会给他再度自杀的机会。

    那她现在怎么办?劝他放开胸怀,人世间不如意十常八九,过了这一关,便是海阔天空。

    “对,我要让他重新燃超生命的希望。”她用力点头,才往大楼跨出一步,忽然又顿住。如果易文是来质问她,之前几次偶遇,他们有没有发生一些&@#¥的事……

    她要怎么回答?老实承认,她不小心把他看光了?

    他若追究起来,她要拿什么赔他?让他看回去?

    她低头瞧了胸部一眼。不是她看不起自己,但那里确实……没什么看头。

    论气质,易先生胜她一筹,论睑蛋,易先生胜她两筹,论身材,易先生胜她N筹。

    她就算想让他看回来,他也不会愿意看吧!

    所以说人不能做坏事,把他捡回家的那天,如果她有想到男女之别,今天哪会这么尴尬?

    垂头丧气地,她继续转圈圈,有家归不得的感觉真难受。

    也不知道吹了多久的夜风,她看见易先生神色沮丧地走出来。他的样子看起来好可怜。

    她快一步躲到行道树后,目送他离开。他为什么难过?她不晓得,脑子里的想法太多,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但易先生走了,她终于可以回家。

    只是踏进自己的小套房,她一点也不开心。她是不是不该躲着他?他来找她,一定有他的理由,如果他真的是来兴师问罪的,做人要敢做敢当,她就……任由他处罚啦!

    她深吸口气。决定去追他,但双脚却一动也不动。她太懦弱,没睑见他。

    “钱娇娇,你真是个胆小鬼。”林珊很喜欢巴她的脑袋,但这会儿,连她都忍不住要给自己一巴掌了。

    她又开始转圈圈,不过这次的场景从马路边变成自己的套房里。她转得头晕脑胀,突然想到,她不敢见他,可以写信给他啊!

    她奔向卧室,打开电脑拨接上网,开始搜寻易文的资料。万岁!易文有部落格。

    她可以在部落格上留言,或是写mail给他,只是不知道他多久收一次信。希望他每天收信,快快接收到她的诚意。

    她坐在电脑前,以最诚挚的心写了一封文情并茂的信给他。

    钱娇娇不知道,易文的部落格根本不是他架设的,是易心替他做的,所以她的信还没送到易文那里,就让易心笑个半死。

    而这时,易文才无精打采地回到家中。易心指着他,笑到肠子打结。

    “小弟,你你你……哈哈哈……”

    “神经病。”易文见不到钱娇娇,心情正差,自然不会给姐姐好脸色。

    “哈哈……”易心笑到岔气。易文翻了个白眼,想回自己房间。

    “如果你笑死了,别想我去给你上香。”

    易心已经笑到说不出话来,只是指指他,又指指放在茶几上的笔记型电脑。

    易文原本不想理她,但眼角余光瞄到电脑萤幕,怔了怔。“这是什么?”

    易心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忍住笑意,说:“你的部落格啊!帮忙拉近你跟粉丝间的距离,累积人气和名声。”

    “神经病,我又不是明星,搞这个玩意干么?”这个姐姐真是年纪越大,脑子越差。想当年,他兴起写剧本的念头,她还说这个行业投资与报酬不成正比,叫他别浪费时间,不如在自家公司帮忙,也好过去蹬演艺圈这趟浑水。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易家姑姑年轻时爱上一名演员,老太爷不答应,两人竟然相约殉情,后来虽然被救起来了,却把老太爷气个半死,又拿他们没辙,只好出钱让他们把婚礼办了。

    结果,他们居然结婚三天就离婚,又过了两年,两个人因为当初服药自杀,伤了身体,留下后遗症,陆续病故。

    老太爷因此认定演艺圈中无真情,靠近它就会倒楣,不准子孙接近任何与演艺圈有关的人事物。

    可是易文脾气倔,他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于是自己找亲戚、托朋友、弄关系,搞了大半年,恰巧遇到一个编剧出意外,手上一部拍了一百八十集的戏卡在半空中,结不了又不能开天窗,到处找人续编。

    易文自告奋勇免费续写,但他不知道,人家当初根本不想用他的剧本,是易心看弟弟可怜,塞了钱,请导演和制作人花点时间看看易文的剧本,就当作给年轻人一个机会。

    结果造就了日后的易大编剧。易心也很讶异,易文还真有一点编剧天分。从此,她不必再塞钱,换成别人求易文写剧本。

    后来,易文的名气越来越大,易心从中间嗅到商机。

    易家是靠代理名牌服饰起家的,要完全切断与演艺圈的关系很难,等于切断自家经济命脉,但有易老太爷盯着,易家年轻人也不敢乱来,只能放着代理公司在风雨中飘摇,直到易文出名了,易心想起这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叫“置入性行销”。

    易家的人不能主动与演艺圈的人建立关系,就让他们自己靠过来。想找易文编剧,没问题,只要他们戏里造型服装换成易家代理的品牌,她就把那些剧本送到易文面前,让易文挑一个有兴趣的写。

    这本是鱼帮水、水帮鱼的好事,有代理商肯免费提供剧组服装,谁会拒绝?问题是,易家代理的东西越来越多,从衣服、珠宝、手表、皮包,到现在还经营休闲农场,都要剧组配合,这就让演艺圈的人对易文的作品又爱又恨了。

    曾经有人发起封杀易文的行动,但易心手腕高超,她悄悄帮易文成立部落格,凭着易文的容貌,吸引大票粉丝,只要那些电视台稍有不轨之举,她就放出风声,让易文的粉丝烧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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