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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品,一个晶体管都用不上。”
林芳华听林振华说得那么认真,不由得也有几分信了:“哥,你真的懂这些吗?不是吹牛?”
“切,我哪有这闲心去吹牛。如果给我一头牛,我肯定是拿来宰着吃了。对了,小芳,改天我给你做水煮牛肉,比水煮鱼还好吃……”
洗过碗,又收拾了一下屋子,兄妹俩便分头睡了。依着林振华过去的习惯,基本上十一点之前是不会上床的,但穿越到这个年代,也只能与时俱退了。这年代里没有互联网、没有电视,厂里的青工唯一的夜生活就是打牌。林振华的前身倒是很热衷于打牌的,但现在这个林振华对于打牌没有什么兴趣,于是就只能睡觉了。
睡觉前,林振华才发现,他和林芳华住的两个房间之间只有一道布帘,而没有门,这让林振华觉得有些尴尬。林振华在前世的时候是独子,没有姐妹,他与女友也完全没有发展到同居的地步,所以对于和一个女孩子同住在一套房子里颇有一些不适。
“这样会不会不太方便,要不,我改天做一扇门吧。”林振华对林芳华说道。
“做门干什么?”林芳华诧异道,她完全没有想过这样有什么不方便,在父母去世之前,她一直是和林振华住在同一个房间里的。如今厂子里仍有不少十六七岁的兄妹或者姐弟是住在一个房间里的,在那个人均居住面积只有八平米的年代里,这种现象根本算不上什么奇怪。
“你一个女孩子家……”
“梆!”林振华的话还没说完,脑袋上就被林芳华敲了一下,林芳华杏眼圆翻,瞪着林振华道:“你当两年兵当成傻瓜了?我是你妹妹耶,有什么不方便的?”
“呃……主要是我这些年都和男的住在一起,要慢慢习惯一下。”林振华在心里暗暗骂着自己,关了灯,钻到床上睡去了。
半夜时分,林振华醒了,听着隔壁林芳华熟睡中发出的均匀的呼吸声,他情不自禁地爬起身来,走到林芳华的房间里,坐在她的床头,借着窗外投进来的路灯光,细细地端详着这个前世修来的妹妹。
这是一张十六岁少女如春花般娇艳的小脸,脸上还挂着一丝微笑,不知正在梦见什么开心的事情。她的秀发披散在枕头上,整个屋里都弥散着一丝隐隐的发香。此时正是暑天,林芳华上身只穿了一件家常的短袖衬衫,两条洁白的胳膊露在外面。下身穿的是一条七分长裤,露出一小截小腿和圆润的脚丫,她的每一个脚趾都那么丰腴精巧,如晶莹的玛瑙一般。
看着这个酣睡的女孩子,林振华只觉得心里像被清水洗过一样干净,一点邪念也没有。他轻轻地对自己说道:这是我的妹妹,是我的亲妹妹。既然上天让我来到了这个年代,又给了我这样一个美丽的妹妹,我一定要照顾好她,让她每一天都过得快乐、幸福……
011车铣刨磨
“懒虫,起床了!”
一声娇叱惊醒了睡梦中的林振华,睁眼一看,眼前正是风风火火的林芳华。与昨天晚上那个恬然熟睡的妹妹相比,现在这个林芳华让林振华觉得更为熟悉。
“几点了?”林振华迷迷糊糊地问道。
“七点半了。”
“才七点半,叫什么叫?”林振华嘀咕着,把眼睛又闭上了。华青大学的研究生都是“九三学社”的成员,晚上三点睡觉,早上九点起床,哪有七点半钟扰人清梦的。
林芳华伸手揪着林振华的耳朵往上拉,林振华吃疼不过,不得不坐了起来:“我说,小芳小姐,你这么早叫我起来干什么?”
林芳华恼道:“我说小华少爷,现在是七点半,不是早。八点钟上班,你现在还不起来,想什么时候起来?”
上班?林振华摸了摸脑袋,问道:“我还没报到呢,上什么班?”
“那你还不赶紧报到去?”林芳华道。
“急什么?报到证上写着9月15日前报到,今天是……8月29日吧,还早呢。”
“你傻呀。”林芳华道,“杨叔说了,你要赶快去报到,现在报到能够拿半个月的工资,而且以后调工资什么的,都算你是8月份报到的。晚两天就只能算9月份报到的了。”
这都什么规矩啊,林振华在心里诋毁着,不过他也知道轻重,多半个月工资也是好事,至少够给小芳做几顿水煮鱼吃了。现在还没想到什么挣钱的办法,能拿到手的钱还是要尽量去拿的。
林芳华颇有些当家庭主妇的样子,已经早早地起来熬好了粥。林振华喝了两碗粥,在林芳华的指导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便准备上班去了。
“小华走了吗?”杨春山出现在林振华家门口,探头问了一声。
“杨叔,进来吧,我哥还没走呢。”林芳华连忙把杨春山让了进来。
杨春山手里拎着一个布袋,他走进屋来,把布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桌上。林振华定睛一看,原来是他昨天送给杨春山的烟和酒,两瓶酒昨天已经喝掉了一瓶,另外一瓶杨春山给他拿回来了。
“杨叔,这是什么意思?”林振华问道。
杨春山小声地说:“小华,你一会去厂办,找梁广平,梁厂长,他是管人事的副厂长。你找他报到,然后把这瓶酒给他,再给他……五包烟。其余的烟留着给车间主任,还有组长什么的,一人得给一包。师傅得给两包,其他的工友只要散一两支就可以了。”
“这个梁……”林振华一时没听明白。
“梁广平。”林芳华提醒道,“他是管人事的,过去你在厂子里的时候,得罪过他呢。”
“是吗?”林振华拍拍脑袋,似乎想起来了,梁广平是个牛哄哄的副厂长,曾有一次在厂子里骂林振华等人淘气,结果林振华便与赵勇群一道,爬上他家的屋顶,把他家的烟囱给堵了,弄得他家做饭的时候满屋子的烟。
杨春山道:“过去的事情,都是小孩子不懂事,梁厂长也不会跟你计较。可是你分工种的事情,就是他一句话说了算,你说几句客气话,把烟和酒给他。这么好的烟和酒,他不会不考虑一下的。”
林振华摇摇头道:“杨叔,这烟和酒是我孝敬你的,哪有一份礼送两家人的道理。”
杨春山道:“酒我昨天已经喝过一瓶了,你的心意我也领了。这一瓶酒你拿去送给厂长,这对你很重要。分工不好,以后会吃一辈子亏的,连找对象都受影响。”
林振华道:“杨叔,我说到做到,我绝对不会去给厂长送礼的。至于说找对象,你放心,我肯定能找到一个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杨春山有些恼了,“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我还不知道,你现在不是在部队里了,在地方上,就兴这一套,你不这样做是会吃亏的。如果你觉得抹不开面子,我去替你送,反正大家也知道你相当于我半个儿子,我替你出面也合适。”
我怎么就相当于你半个儿子了?林振华心里暗暗好笑,半个儿子可就是女婿了,莫非这老爷子想把姑娘许给我?那个杨欣,和小芳同年,也是十六岁,昨天看了几眼,倒也的确是有些花容月貌的潜质,好好培养几年,应当是很不错的哟……
“小华,你说说看,是你送还是我替你送?”杨春山打断了林振华的暇想,把他一下子拉回到现实中来。
“都不送。”林振华道,他到林芳华屋里拿过来一支笔,不容分说地在酒瓶的标签上写道“敬献给敬爱的杨春山叔叔,其余人谁喝谁是王八蛋”,写完,他把笔一放,笑着对杨春山说道:“杨叔,你看,谁还敢喝?”
“你……”杨春山气不打一处来,可又无法发作。人家孩子坚持要把酒送给自己,也是一片好心,自己还能说什么呢。他气恼地跺了一下脚,转过身走了。
“小芳,一会你把烟和酒给杨叔再送回去。”林振华说道,“我报到去了。”
“哥,你不送东西也行,千万跟梁厂长说几句好话,让他给你分个好工种。”林芳华追在后面叮嘱道。
林振华晃晃悠悠地来到厂部,机关里有不少人是认识他的,纷纷喊着他的小名,他也就只好挨个地叫着叔叔阿姨,陪出去无数的笑脸。
梁广平的办公室是在二楼,林振华来到办公室门口,只见屋里一位头上有点秃顶的中年人正在浇着窗台上的几盆花,看起来十分怡然的样子。林振华认得,他就是梁广平,与两年前相比,他的模样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头发又少了一些。
“梁厂长,您好。”林振华站在门口恭恭敬敬地说道,他倒不是对梁广平有多少敬意,只是出于一种礼貌的习惯而已。
梁广平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林振华,然后点点头:“哦,你不是老林家的孩子吗?叫……”
“我叫林振华。”
“哦,对,林振华。”梁广平放下浇花的喷壶,走上前来,伸出手和林振华握了一下,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又指了指边上的椅子,示意林振华坐下,然后继续说道:“劳资科已经跟我说过了,你退伍了,按照规定,可以回厂工作。”
“是的,梁厂长,我今天来报到来了。”林振华小心翼翼地说道。
“报到的事情,找劳资科就可以了。”梁广平道,“我这里主要是给你安排一下工种。怎么样,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我服从安排。”林振华道,他倒不是说漂亮话,而是他的确对于分工并不怎么看重,身为穿越人士,买买彩票啥的也能中几百万大奖,还在乎什么工种吗?对了,1979年的时候,还没彩票呢,就算有彩票,林振华也从来没有背过中奖号码。
梁广平上下打亮了林振华一通,发现他是空着两只手来的,身上什么也没带,不禁有些不悦。身为一个管人事的副厂长,他可以决定许多人的位置和工资,所以厂子里无论是工人还是干部,对于他都是很尊重的。且不说为了要办什么事而对他行贿,就是平日里没什么事情,也要给他递支好烟啥的,像这种面临着分工而却大喇喇什么东西都不带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你当兵之前是初中毕业,不过好像当时拿毕业证还有一点困难,是武装部长老苏帮你去搞到的吧?”梁广平像拉家常一般地说道。
“呃,好像是这样吧。”林振华答道,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无法回答得理直气壮。不过,他这话在梁广平的耳朵里就成了十足的耍嘴皮,你自己的毕业证是如何拿到的,还要“好像”吗?
“你这些年在部队当兵,文化学习应当是不太足吧?”梁广平继续说道。
“还可以吧,我自学了一些东西。”林振华回答道,开玩笑,自己前身可是华青大学的研究生,文化水平钢钢的。
“自学成才是好事,现在党中央也提倡自学成才嘛。”梁广平打着官腔道,“不过,部队里的知识,和工厂里的知识不太一样,你在部队学的东西,在工厂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没关系,我还可以继续自学。厂长,你也不用为难,车铣刨磨,我学哪一样都可以。”林振华说道,读书的时候,每学期都有金工实习,工厂里的活他还真没几样不会的。
“车铣刨磨?”梁广平几乎要笑出来了,这个傻大兵不要觉得自己是轻化厅的子弟吧,空着两只手来找厂长,就想干车铣刨磨?
“电焊、探伤、化验,这些我也能干。”林振华浑然不觉,依然在替厂长出着主意。工种真的不重要,就算他没学过的,以他的智商,加上机械专业的背景,还有什么干不好的?
“这些技工的岗位都已经满了。”梁广平打断了林振华的话,不能再让这个傻子继续做梦了,“小林啊,你刚刚从部队回来,还需要多一些锻炼,所以还是从普工做起。这样吧,你到金工车间去当搬运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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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搬运工
林振华终于为他的傲气买了单,成为一名光荣的搬运工。梁广平承诺说,以后有了技工的岗位,还可以再给他调整,不过前提是他通过自学成才,能够证明自己具备了当技工的水平。林振华知道,这种承诺不过是一个姿态而已,如果没有什么变故,自己估计是要当一辈子搬运工了,这个厂子里,并不缺乏这样的先例。
“什么?让你当搬运工?”在金工车间门口,林振华遇到了一身蓝布工作服的杨欣。林振华听妹妹说过,杨欣初中毕业就进厂当了临时工,现在就在金工车间学铣工。杨欣本来不太好意思和他说话的,但听说他当了搬运工,还是吃了一惊,也顾不上考虑男女大防了。
“都是革命工作嘛。”林振华苦笑着说起了大话。
“你现在知道了吧?”杨欣怒道,“我爸跟你说的话,你就当成耳旁风。你把我爸气坏了,知道吗?”
“这个这个,我知道错了,我辜负了咱爸的一片好意。”林振华看着小萝莉一面严肃的样子,不由得开起玩笑来了。
“什么咱爸?”杨欣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爸说了,我算他半个儿子,你看,可不就是咱爸吗?”
“你就贫嘴吧!”杨欣骂道。
“真的,自从咱爸说了这话之后,我就觉得自己有责任了。所以,厂长问我到哪个车间,我就说,到金工车间,当搬运工也行。于是就来了。”
“那为什么要到金工车间呀。”杨欣没反应过来。
“因为我妹在金工车间啊。我这个当哥的,不得来照顾着点,万一有人欺负我妹怎么办?”林振华满嘴胡柴。
“小芳怎么……”杨欣说到这,突然明白过来,林振华说的妹妹并不是指林芳华,而是指她杨欣,她的脸蓦然一下红了:“死小华,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呢。”
“妹妹,我该去找谁报到啊?”林振华欣赏着姑娘涨红的俏脸,呵呵笑着问道。
“你还是先别报到了,我去跟我爸说说,让他给你想想办法,换个工种。”杨欣真心实意地说道,“要不,你到容器车间去跟我爸学电焊吧。”
“不必了,我就从搬运工做起吧。”林振华答道。
杨欣还想说点什么,这时车间里有人喊道:“杨欣,怎么你还不去拿材料来?”
杨欣吐了吐舌头,应了一声:“师傅,我马上就去。”然后转过脸对林振华道:“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拿材料去。”
“去哪拿?我帮你吧。”林振华道,这是在学校里养成的习惯,华青大学的女生少,但凡女生有点什么事情,男生都是很踊跃地帮忙的。
杨欣道:“那就一起走吧,我去仓库,你如果当了搬运工,以后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你做的,你连帮忙都不算。”
两个人一起来到仓库,在那里遇到了金工车间的搬运班长钟如林,这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看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样子。杨欣有心不让林振华报到,但林振华还是走上前去向钟如林介绍了自己的身份,说自己由梁厂长分配来当搬运工了。
“这个姓梁的,是不是你没给他送礼?”钟如林愤愤地问道,钟如林和林振华不熟,但他认识林振华的父母,所以也是把林振华当成子侄一辈的。工人的感情是非常朴素的,他本能地觉得,这是梁广平在欺负林振华这个没爹没娘的孩子。
林振华道:“钟师傅,也别这样说吧,什么工作不也得有人做吗?”
“你傻呀。”钟如林道,“搬运工和技工能一样吗?”
“那你不也当搬运工了吗?”林振华道。
“我是个大老粗,过去也学过技工的,学不会,没办法才干了搬运工。你这么年轻,还读过初中,活动一下,学个技术多好。”钟如林由衷地建议道,那年代里,初中毕业勉强也算是高学历了,属于有资格学技工的。
“钟师傅,当搬运工到底哪样不好?”林振华虚心请教道。
“首先,工资低,技工能够长级,普工一辈子就这样了,八级技工能拿100多块钱,你听说过八级搬运工吗?”钟如林问道。
“这个……真没有。”
“还有,搬运工辛苦,出大力,流大汗。回到家,老婆都嫌你身上臭。像你这样的小年轻,如果干上搬运工,找老婆就只能找乡下的了,有户口的姑娘谁愿意嫁你?”
“这个倒不一定吧?”林振华嘀咕道。
钟如林见林振华不相信自己的话,觉得有些没面子,她扭头看见杨欣在一旁旁听,便指着杨欣现身说法道:“小欣,你愿意嫁一个搬运工吗?”
“钟师傅,你乱说什么呢!”杨欣羞红了脸,呸了一声就跑了。
林振华笑眯眯地看着杨欣苗条的背影,对钟如林说道:“钟师傅,这么说来,我想和杨欣处对象也没戏了?”
“肯定没戏了。”钟如林道,“这丫头长得多水灵,随便嫁一个也不会嫁给搬运工的。我们原来还跟老杨开过玩笑,说他拿你们兄妹两个当亲生的养,是不是打算招你当上门女婿,现在肯定没戏了。”
“看来我真是不懂事了。”林振华装出一副诚恳的表情说道,“我原来还以为什么工种无所谓呢,谁知道有这么多门道。”
“门道多了。”钟如林见林振华终于接受了他的观点,觉得十分满意,作为一个搬运工,他平日里很少有什么发言权的,现在林振华一来就如此尊重他,他觉得很是受用:“小华,我跟你说,你先干几天,等发了工资,省点钱,买点东西到梁厂长家里走一趟,求求他,说不定他能给你换个工种。”
“好,我听你的。”林振华口是心非的答应道。
钟如林见林振华什么事都答应得如此爽快,不由得生了几分喜爱之心。他亲自带着林振华去领了工作服、纱手套、翻毛牛皮鞋,还讹着保管员给林振华发了全套的劳保用品,包括肥皂、香皂、洗衣粉之类。这些劳保用品是每季度初的时候发一次,林振华已经错过了领三季度劳保用品的时间,按照规定是不能领的。可是,任何规定都有变通之处,搬运工在别的地方没地位,但跟仓库保管员的关系是非常好的,钟如林一说,保管员就给林振华把东西拿来了。
“你肥皂不用领这么多,换几块香皂吧。”保管员郑明霞好心好意地建议道。
“为什么?我不用那么多香皂。”林振华道。
“你就管你自己啊?”郑明霞瞪着眼睛道,“你家小芳是大姑娘了,还不要多用几块香皂?这些年小芳都是用魏姐的劳保用品,你现在回来了,还不要照顾好你妹妹?我跟你说,小华,我们都是你父母的老同事,你如果敢不照顾好你妹妹,我们都会跟你没完的。”
“郑师傅,多谢你。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好小芳的。”林振华是真真切切地被感动了。郑明霞自称是他父母的同事,但其实在他父母在世时,大家也只是普通工友而已,并没有太深的交往。但现在他父母已经不在了,厂子里所有的工人师傅都自然而然地觉得自己有义务照料他们这一对兄妹,而且都是以这种长辈的姿态出现的。
“好了,小华,跟我去车间送材料去。”钟如林对林振华说道,“我带你去认识一下各位师傅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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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朱副厂长
林振华低调的表现,给了钟如林很好的印象,作为一个搬运工,钟如林心眼不多,他评价一个人好坏的标准,就是对他是否尊重。搬运工在整个工厂都属于地位比较低的工种,因此钟如林对于别人的态度是十分敏感的。林振华自己当了搬运工,一点也不懊恼,对于钟如林也恭恭敬敬,这就足够让钟如林觉得这个年轻人人品出众了。
钟如林带着林振华回到金工车间,一边把领来的材料分发到各台机床上去,一边给林振华介绍车间里的工人师傅。汉华机械厂是一个500多人的中型企业,林振华作为厂里的子弟,认识的人也是很有限的,有些师傅的名字他曾经听说过,但只是今天经钟如林介绍,他才能把人和名字对上。
师傅们对于林振华倒反而更熟悉一些,当年林振华的父母双双在事故中遇难,也是一件轰动全厂的大事,大家平时常会议论一下林振华兄妹俩的处境,所以对他并不陌生。当然,大家熟悉林振华,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比较让人汗颜了,那就是林振华当年在厂子里调皮捣蛋出了名,三天两头被保卫科长苏永盛抓去教训,一来二去也成就了一些恶名。
“小华,这是周厚成,周师傅,八级车工。”钟如林指着一位年近60的老工人对林振华介绍道。
“周师傅好。”林振华规规矩矩地向周厚成鞠了个躬。
周厚成点点头:“哎,你是老林家的孩子吧?刚当兵回来?”
“是的,我刚退伍。”
“嗯,当了两年兵,有长进。”周厚成道。
林振华只好苦笑了,这两天时间里,他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有长进”,没办法,原来的自己实在是太不堪了。
林振华跟着钟如林一路鞠躬过去,不觉有些头昏脑胀了,恍惚间,他觉得有一个哀怨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掠过,猛一抬头,只见杨欣站在一台万能铣床边,正偷眼看着他。在杨欣身边,有一位中年女工正在埋头操作着铣床,杨欣显然是在给她打下手。
“这是姜铁梅,姜师傅。”钟如林指着那名中年女工向林振华介绍道。
“姜师傅。”林振华依然客气地打着招呼。
姜铁梅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看了林振华一眼,然后扭回头对杨欣说道:“杨欣,不是让你拿卡尺给我的吗?”
杨欣本来正在偷看林振华,听到姜铁梅发问,而且语气中还颇有些不悦,连忙把目光收回来,慌慌张张地到工具箱里去找卡尺。姜铁梅伸手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起一把卡尺,不满地说道:“你上哪找呢,卡尺放在架子上都没看见?”
杨欣脸上顿时有了一些难堪,讷讷地说道:“师傅,我没看见。”
姜铁梅没再理她,拿着卡尺开始测量铣床上的工件。整个过程中,她都没给林振华一个好脸。
林振华挠了挠头皮,回头看了看钟如林。钟如林也尴尬地笑笑,小声道:“姜师傅就这样,脾气不好。”
“那个……我是不是得罪过她啊?”林振华同样小声地问道。
钟如林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你过去……嗯,就算有,起码也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林振华用抱歉的目光看了杨欣一眼,觉得是自己连累了杨欣,惹得姜铁梅向她发难。不过,杨欣已经不敢再看林振华了,站在姜铁梅身边,仔细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生怕又犯了什么小错。
林振华在车间里走了一圈,不但认了一遍车间里的人,同时也观察了一遍车间里的设备。金工车间由两间相通的单层厂房构成,每间厂房里分成两列摆放着各种机床,有什么万能车床、万能铣床、龙门刨床、砂轮机、摇臂钻床、深孔镗床之类,其中大多数的设备林振华都曾在华青大学的实习工厂里见过。当然,林振华更为熟悉的那些数控机床,在这个车间里根本看不见的,当时在全国也很难找出几台来。
唉,真是落后啊,林振华在心里哀叹着,就靠这样的设备,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亏这些人还挤破头地要当什么技工,当技术操作这样的设备,能有什么成熟感吗?
“小华,这些机床,你都不认识吧?”钟如林见林振华看着设备发愣,以为他是被震住了,“我在这里当了这么多年搬运工,这些床子我也只是叫得出名字,具体是干什么的,我就不清楚了。你看,那个叫车床,这个叫铣床,我觉得都差不多少嘛。”
“哦,这个我倒知道一些。”林振华道,“车床的主运动是工件的旋转,刀具移动是进给运动。铣床正相反,刀具旋转是主运动,工件运动是进给运动……”
他这番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丝毫也没有什么藏拙的念头。钟如林听了个似懂非懂,不过隐约觉得林振华能够这样说出来,应当是有几分把握的。他正待问一问林振华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这些,忽听得背后有人用宏亮的声音说道:“说得不错,小伙子,你是谁的徒弟?”
钟如林和林振华回过头来,只见在他们身后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人,大约40来岁的年龄,腰板挺直,颇有些军人气质,脸上不怒自威,正饶有兴趣地看着林振华。
林振华不认识这位中年人,但钟如林却赶紧向中年人打着招呼:“朱厂长,哎呀,我刚才没看到你。”
“朱厂长?”林振华用征询的眼光看着钟如林,他是厂里的子弟,厂领导多少还是知道的,却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位朱厂长。
“我叫朱铁军,去年转业到咱们厂子来当副厂长的。你是新进厂的吧?现在跟谁学技术呢?”朱厂长自我介绍道。
“报告,我叫林振华,是退伍军人,分配到本厂工作,今天刚报道。我是……钟师傅的徒弟。”林振华本能地向朱铁军打了一个立正,用部队里的语言习惯回答道。不过,在说到自己是谁的徒弟时,他还是打了一个沉,因为搬运工是普工,没什么技术,所以也就没有师傅徒弟一说。
“退伍军人?”朱铁军明显地对林振华有了一些亲近感,“你是哪个部队退伍的?”
“我退伍前是某军某师侦察连的。”林振华答道。
“哦,我正好有战友在某师。你们师应当是参加了自卫还击战的吧?”
“是!我们师一直打到了谅山。”
“不错不错。”朱铁军道,“可惜我转业太早,要不也能赶上这一仗了。你说你今天刚报道,那你刚才说的那些机床知识,是谁教你的?”
其实林振华刚才说的那些,都是入门级的机械加工常识,随便一个机床工也都知道的。但能够说得这样流利,就很不容易了,朱铁军因此而对林振华产生了兴趣。
“这个嘛……”林振华有些语塞了,“报告朱厂长,我本来就是咱们厂的子弟,所以多少知道一些。还有,在部队的时候,也学了一点。”
“嗯,喜欢学习是一件好事。”朱铁军道,“你现在跟钟师傅学徒,那就是当搬运工了?”
“是的。”
“愿不愿意?”
“愿意,都是革命工作,我服从分配。”林振华冠冕堂皇地说道,他对于朱铁军的性格不了解,觉得说点革命语言总是没错的。
朱铁军却没有被林振华的大话所感动,他皱了皱眉,说道:“年轻人,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是学点技术好。你先做好本职工作,空余时间多看看书,找个师傅学学技术。如果你学得好的话,未来也是可以转为技工的。”
林振华在心里对于朱铁军的鼓励很是不以为然,以他的能力,这个车间里所有的机床他都能玩转,虽然不敢跟周厚成这样的八级工比,但比一般的四五级工,应当是毫不逊色的。其实机床的基本操作并不难,要成为一个高级技工,一是需要有丰富的实践经验,二就是需要对机械有领悟能力,林振华在后一项上是不会输给任何人的。
钟如林见林振华不吭声,连忙替他答道:“朱厂长,小华肯定会努力的,他脑子很聪明的,当一个普工实在是太可惜了。”
林振华这才反应过来,也接着钟如林的话头说道:“朱厂长,谢谢你的鼓励,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朱铁军点点头:“嗯,希望你别给我们当兵的丢脸吧。”
说罢这些,朱铁军转身走向其他工人,开始问起有关生产的一些事情了。
“朱厂长,好人。”钟如林小声地对林振华说道。
“不会吧?”林振华道,“他不是说去年才来吗?怎么你就认准他是好人了?”
“平时没架子,到车间里,跟我们工人完全平等的。跟我们工人开会的时候,随便找个铁疙瘩都能坐下,不管脏不脏。换了别的厂长,这么脏的地方肯定不肯坐的。”钟如林道。
“这倒也算是一个好厂长吧,不过,也不能光凭这一点就说他好吧?”
“还有啊,他做事公道,不管谁找他办什么事情,能办他马上就给办,不能办说什么他也不办。谁给他送礼他都不收。你想想看,不收礼的厂长,还有哪个?”
林振华想起了昨天回来之后就有无数人让他拿点东西去送给主管厂长,以便分一个好工种,不由得点点头:“嗯,凭这一点,倒是比那个梁厂长强多了。”
“就是啊!”钟如林见林振华认可了他的话,很是高兴,“我再跟你说一件事,咱们厂有一个老右派,叫毕万奎的,你知道吗?”
林振华点点头:“我听过这个名字,好像是住在猪圈边上的小黑屋里的吧?”
“就是他。”钟如林继续说道,“今年春节的时候,厂领导到各家工人家里去拜年,路过猪圈边上,其他的厂长都说,那是一个老右派,没必要跟他拜年,朱厂长说了,右派怎么啦,右派也要过年,然后就拉着大家一起去给老毕拜年了。老毕感动得都哭了,说这么多年都没有厂领导来看过他,这是第一次。”
“能做到这一点,倒真是不容易。”林振华开始对朱铁军有了一些好感,在那个年代里,大家在政治上的弦绷得还是很紧的,朱铁军能够这样做,说明在他心里,人的尊严远比政治角色要重要得多,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干部,的确是很难得的。
“所以啊。”钟如林总结道,“他刚才跟你说,好好学点技术,未来也能转成技工,你不要不当一回事。如果你真的学了点技术,朱厂长看中你了,他到厂务会上说一说,给你转成技工完全是有可能的。”
“那我要不要给朱厂长送点啥?”林振华笑着说道,“二十响、手榴弹啥的。”
“千万别送。”钟如林郑重地说,“你如果有这些东西,送给梁厂长吧,朱厂长可不吃这一套。”
“那,钟师傅,我这把二十响,就先送给你吧。”林振华说着,从兜里掏出一盒红双喜香烟,硬塞到了钟如林的口袋里。
014汤司令的传说
虽然有朱铁军的承诺,但林振华并不着急要把自己的本事表现出来。搬运工的工作,对于林振华来说,也不算什么苦活,他的前身虽然是一个文弱书生,但继承的这个身体却是精锐部队里的侦察兵,有一把子力气,干这点活根本就累不着。他有意先当一段时间的搬运工,以便适应一下现在的这个社会。
搬运班里除了钟如林和林振华之外,还有其他的三个搬运工,分别叫作许占华,吕保安和熊立军。许占华和吕保安与钟如林一样,属于脑子比较笨,学不懂技术的中年工人,只能干点不需要动脑的搬运工作。熊立军却是恰恰相反,属于脑子好得过了头,所以干什么都不能专心致志,最后被发配到了搬运班,让他彻底没什么发挥智商的希望。
“小林,还有红双喜吗?再给一根,再给一根。”熊立军挨着林振华,赖皮涎脸地向他讨要着红双喜香烟。林振华从潭州带回来几条烟,送了两条给杨春山,又拆开送了几包给褚红阳等几个死党,剩下的便带到车间来分发给新同事了。钟如林等中年工人各抽了两支,就不好意思再要了,但熊立军的脸皮是足够厚的,看着林振华好说话,便时不时向他讨烟抽。
“老熊,我也没剩几根了。来,再给你一根吧。”林振华苦着脸,从兜里掏出瘪了一半的烟盒,抽出一支,作出心疼的样子,递给了熊立军。
林振华现在对于这个时代的物资短缺已经有些感觉了,如果放在30年后,像熊立军这样苦哈哈地向他讨烟,他铁定会掏出整包烟直接塞到熊立军的手上,但现在,他只能是一根一根地给熊立军。如果他把整包烟都塞给这样一位认识没几天的普通同事,反而会让人觉得奇怪。
熊立军如获至宝地拉过烟,划支火柴点着,叼在嘴里,手里举着还在燃烧的火柴,向林振华示意着,意思是要帮林振华点烟。
“我这几天嗓子不舒服,先不抽了。”林振华摆摆手道。
“不抽你还带着烟干啥?”熊立军诧异地问道。
林振华笑道:“我要不带,你抽啥?”
“那是,那是。”熊立军连忙应道,他美美地深吸了一口烟,陶醉了一会,然后才对林振华说道:“小林,你这个人,真不错。”
“得得,你是不是抽完这支还想要?”林振华道。
“烟酒不分家嘛。”熊立军用颇为仗义的口吻说道,“我告诉你,等我发了财,我请你抽五块钱一包的烟,抽美国进口的那种,万宝路。”
“万宝路也算不上什么好烟,真正的好烟还是咱们国产的,小熊猫,你听说过吗?”林振华道。
“小熊猫?没听说过。”
“那就是了,这是中央领导的特供烟。”
“中央领导的烟我是没希望抽上了。不过,如果发了财,我真想去买一包美国烟来尝尝。”熊立军说到发财二字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光芒。
“小熊,你什么时候能发财?”许占华鄙夷地说道。他对这个熊立军可是再了解不过了,20郎当岁的单身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那种,每个月工资花个精光,一到月底就到处找人借钱,属于中国第一代月光族。由于平时没什么好吃的,所以谁有点吃的东西他都会蹭过去,脸皮又厚又硬,像那种50毫米的钢板,可以这样说,只要给他点吃喝,让他磕头作揖都没问题。
熊立军听到许占华的质问,当即就泄了气:“唉,我是没希望了。一个月30多块钱,连包好烟都买不起,这日子过得有什么意思。”
钟如林劝道:“小熊,这就是你的不对的。你看人家郭海鹏,跟你同时进厂的吧,人家学技术学得好,现在都拿48块钱工资了,而且生活还那么节俭。”
熊立军一脸鄙视的样子:“老钟,你别我提郭海鹏,我混得再不济,也不会跟他一样,当个汤司令吧。”
“汤司令?”林振华有些犯晕,“郭海鹏和汤司令有什么关系?”
“汤司令你不知道?”另一个搬运工吕保安道,“就是《战上海》那个电影里,那个大胖子,一出场就有人喊‘汤司令到’,你没看过?”
“我看过呀,就是汤恩伯嘛。”林振华道,“他和郭海鹏有什么相似之处?”
吕保安道:“你不知道,小郭要结婚,要存钱买家具什么的,所以吃饭特别节省。每顿到饭堂里,只买一份汤下饭,一份汤才五分钱嘛,这不就省下钱了?小熊他们几个单身汉就笑话小郭,说他只喝汤,是汤司令。”
“还有这样的事情?”林振华愕然了,在他的年代里,听说过房奴啥的,网上常有人抱怨,说为了存钱买房,好几个月没舍得下馆子,这已经算是那个年代里很凄惨的事情了。想不到这个年代,居然还有这种为了省钱买家具而每顿只喝五分钱汤的年轻人。要知道,这可不是某一顿饭不吃菜,而是年复一年地靠一份菜汤来下饭。饭堂里那种五分钱的汤,林振华是见过的,基本上就是几片白菜叶,再飘着几粒针尖大的油花。
“现在年轻人结婚太讲究。”吕保安总结道,“什么一套家具带沙发,要48条腿,还有什么三转一按,就是自行车、手表、缝纫机,加上照相机。小郭一个月才40多块钱,要买下这些东西,不从嘴里省,还能从哪省?”
“什么叫48条腿啊?”林振华赶紧请教,这可是关系到一辈子幸福的大事,提前打听一下没坏处的。
“就是家具的件数,按每件家具四条腿计算,其实还不止48条呢。”吕保安道,“没听人说吗?大衣柜,小衣柜,中衣柜,高低柜,樟木箱子来四对,梳妆台,写字台,电镀圆桌支起来,折叠椅子来六把,支好了就打扑克牌……”
“靠工资来省出这些东西?”林振华直咂舌,一套48条腿的家具,最起码也得上千块钱,自行车、手表、缝纫机、照相机,每一样都是100多块,全部算起来,要结婚的全套东西得奔着2000块钱了,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三四年的工资。关键在于,这三四年时间里,这个工人还得吃饭、穿衣、洗漱,不可能一点支出都没有,所以,要想存下这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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