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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像火炉,可是市面上一台电风扇也看不到。
在这点上,林振华与褚红阳很有默契。经过几年的磨炼,褚红阳已经完全成长成为一名老练的营销人员了,林振华拉着他和舒曼逛街,他当然知道林振华不是为了欣赏曼谷的街景,而是要寻找自己的商业机会。在走过这些店铺之后,他开始发现,事情并不这样乐观,曼谷不是他们的乐园。
“泰国的经济结构,和我们太相似了。”林振华皱着眉头说道,“咱们刚刚开始发展劳动密集型产业,泰国走的也是这条道路,而且还比我们走得更早一些,吸收国外投资更多。现在泰国是轻工业品的出口国,咱们还想来打开它的市场,谈何容易啊。”
舒曼道:“老大,咱们可不是单纯卖轻工业品的,咱们的五叶风扇和喷瀑式洗衣机,都是有技术含量的,欧美市场都能打进去,还打不进一个小小的泰国市场?”
林振华道:“咱们的产品,坏就坏在有技术含量上了。欧美人有钱,只要你的产品有特色,他们不在乎多花点钱。可是泰国的经济刚起步,百姓并不富裕,所以不会去挑选价格偏高的产品。”
褚红阳也补充道:“没错,就像咱们国内市场一样,大家能够花400块钱买到普通的洗衣机,就不会愿意花800块钱来买咱们的喷瀑式洗衣机,所以咱们最大的市场反而是在国外。”
林振华指着旁边一家电器商店说道:“你们看,那家商店里卖的单缸洗衣机,价钱比咱们国内的还便宜,咱们的产品有什么竞争力?”
“他们为什么会便宜呢?”舒曼问道。
林振华想了想,说道:“我想,应当是他们的原材料价格更低吧。劳动力成本方面,估计他们不会比中国低。但他们的原材料是直接从国外进口的,搞的是大进大出的加工工业模式,成本比较低。而咱们的原材料来自于国内,在现在原材料短缺的情况下,成本自然就提高了。”
舒曼呵呵笑道:“老大,红阳,我倒有一个主意。咱们干脆不卖东西了,咱们改成从这里采购东西怎么样?咱们从这里买一批电器,拿回国内去卖,不就能挣大钱了吗?”
林振华摇摇头说道:“舒曼,你这个想法可不算什么新创意了。你看范松他们,不就是这样做的吗。他们在国内省下钱,换成外汇,到国外来买电器。可是,一家一户这样做,也无所谓,如果咱们以公司的规模来做,哪有这么多外汇?”
舒曼道:“你不是手上有外汇吗?你把喷瀑式洗衣机的专利授权给十几家国内企业了,他们明年春交会上绝对能够大卖一笔,到时候你拿到的专利费起码是上千万。外贸部不是已经批准你可以截留一半了吗?”
林振华道:“这笔钱是专款专用的,只能用于专利保护,是用来和外国人打技术战的。再说,即使我有外汇,也不能用来进口这些轻工业品。舒曼,咱们国家的外汇都是用石油、煤炭、铜矿石这些资源换来的,拿这些东西换来的外汇去买些不值钱的电器,将来子孙后代会骂我们的。”
舒曼叹了口气道:“唉,老大,我真是服你了。你怎么什么时候都有这么多大道理。我在广州做外事,见了多少这样的事情了,也就是你还傻乎乎地想和外国人搞什么竞争。别人不都是想办法搞外汇额度,然后拿着这些额度进口各种东西来赚国内的钱?这年头,大家都讲究一切向钱看。”
舒曼的年龄比林振华和褚红阳都要大上两岁,而且又是女孩,所以在林振华面前多少有些恃宠而骄的味道,遇到什么事情都是对林振华直言不讳的,林振华对此并不以为忤。他也知道,舒曼这样说,并不是真的在指责他迂腐,而是感慨于他的原则。大家在一起合作已经好几年时间了,各自的抱负都是很清楚的,舒曼对于林振华的强国梦想,一向是非常钦佩的。
“看来,这一趟我们真的是白来了。”林振华说道,“算了,还是踏踏实实给张智方打工吧。万一能给他卖一条护卫舰出去,也能挣点零花钱了。”
林振华的这个判断,在两天后他与泰国商业部的一位厅长会面时,得到了印证。
这位厅长名叫素差,是方继雷帮忙给联系的。听说对方只是中国一个省里的外贸代表团,素差第一个反应就是不愿意接待,最后实在是拗不过方继雷的面子,才给了林振华一行一个见面的机会。
安排见面的地点是在商业部的办公楼里,虽然是应付差事,素差还是给安排了一间会议室,而且看起来也还算是有点档次的样子。毕竟中泰两国还是有睦邻友好关系的,面子上的事情不能做得太逊色。
林振华带上了范松、褚红阳和舒曼前去洽谈。常清波对于这样的事情不感兴趣,他这趟来的唯一目的就是卖军舰,这和商业部没什么关系。
会谈在亲切友好然的气氛中展开了,不过,林振华预感到,这是一场注定没有什么结果的会谈,素差其实也是这样想的。
196与虎谋皮
196与虎谋皮(第二更,再求月票)
宾主一见面,先是寒暄了一通。范松向素差赠送了江南省颇具特色的工艺木雕礼品,也许是这礼品看起来的确令人感觉赏心悦目,素差的脸色明显要好看了许多,说话也显得更加客气了。
“林先生的代表团,这次光临泰国,有什么具体的考虑吗?”素差例行公事地问道。
林振华道:“我们是一家新成立的贸易公司,刚刚拿到进出口贸易权,所以想出来寻找一些外贸机会。这次到泰国来,主要是先考察一下市场,同时向素差厅长这样的前辈讨教一下外贸的经验。”
素差问道:“你们想开拓市场,那么你们的主要产品有哪些呢?大家互相交流一下,看看有没有可以合作的地方。”
林振华手里拥有的产品,不过是风扇、洗衣机和机床附件,这几样东西能够与泰国方面合作的余地不大。范松是代表江南省外贸厅来的,手里掌握的产品资源更丰富,于是介绍产品的事情,便主要交给了范松。
范松照着江南省参加广交会时的产品名录,向素差一一道来,素差表现得非常礼貌,但林振华分明能够感觉出来,他对于范松的讲述,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江南省的外贸产品,不外乎矿产品、农产品和一些轻工业产品。矿产方面,泰国本身的冶炼加工能力不足,一般都是直接进口成品材料的,因此与江南省没有合作的余地。农产品方面,泰国本身的出产也不少,所以同样无法合作。
轻工业产品这边,则与林振华事先观察到的情况一样,泰国自己的轻工业生产比江南省要强得多,产品价格也更低,几乎是恨不得向中国出口才好,哪里还有兴趣从中国进口。
范松说了老半天,最终素差只看中了几种江南省的传统工艺品,比如木雕之类的。他留下了一套资料,答应范松会找几家经销企业去了解一下情况,看看他们是否愿意在泰国销售这些江南省的工艺品。
范松对于素差的这个许诺很是满意,不过林振华在一旁察言观色,觉得素差也许只是为了给中国客人留一个面子才这样说的,毕竟大家见一次,总不能一点成果也没有吧?
对于林振华手里的五叶风扇和喷瀑式洗衣机,素差倒是表现出了一定的兴趣。他详细地向林振华打听了这两种产品在欧美市场销售的情况,然后眼睛里闪出了贪婪的光芒。林振华心里咯噔一下:坏了,这家伙肯定是想搞山寨了。
“呃,我们这两种产品,都是在欧美各国有专利保护的,如果不是我们授权的产品,欧美国家的经销商是不敢销售的。”林振华向素差提醒道。
素差连连点头道:“这一点我是很清楚的。林先生,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支持我们的企业干这种侵犯专利的事情的。”
“那就好。”林振华擦着头上的汗说道。
“不过,东南亚的一些国家,当然不包括我们泰国了,对于专利保护的问题,是不太重视的,在这些市场上销售的非授权产品,是很多的。我担心,像贵企业所拥有的这样好的产品,难免会被一些企业模仿。我们作为政府部门,在这方面的管辖能力也是有限的,这一点,请林先生理解。”
“我……”林振华差点想跳起来骂娘了,我知道你打算搞山寨,可是,你别说得这么无耻好不好。
这个话题没法再说下去了,于是大家便转向了其他的话题。
“目前我们泰国最需要的,是引进资金。如果你们那个什么省……”素差舌头有些绕不过来。
“江南省。”范松提示道。
“对,江南省,如果有多余的资金,愿意到泰国来投资的话,我们是非常欢迎的。我们对于外来投资者,有多重的优惠政策和保护政策。我们的口号是,谁和投资者过不去,就是和泰国政府过不去。”素差说道。
林振华无奈地苦笑道:“素差先生,我们中国也有类似的口号。”
“是的,是的。”素差笑道,“我们都是发展中国家嘛,都需要资金。”
再谈下去已经没有必要了,林振华想到一个词,叫作与虎谋皮。他需要的是市场,素差同样需要市场。素差需要的是资金,林振华比他还缺资金。在两个发展阶段相似、发展思路也相似的国家之间,还有什么合作机会可言呢?
“素差厅长,感谢你给了我们这样一个机会,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够合作。”林振华起身向素差告辞,褚红阳等人也随之起身了。素差安排了一名手下送林振华等人离开会议室。
“林经理,咱们这一趟,收获不小啊。”走在泰国商业部的走廊里,范松兴奋地对林振华说道,“你听到没有,他对咱们的工艺木雕感兴趣啊,胡厂长肯定会很高兴的。”
林振华漫不经心地答道:“老范,你觉得素差说的话可信吗?”
“怎么不可信了?”范松诧异道,“林经理,你要知道,我们的工艺木雕,在东南亚一带素来都是很有市场的,如果素差愿意帮忙,咱们一年增加几十万美元的出口是完全可能的。”
“唉,聊胜于无吧。”林振华叹着气说道,他大老远地跑一趟曼谷,就是为了帮那个莫名其妙的胡厂长卖几十万美元的木雕的?实在是太失败了。
林振华一行正向前走着,对面走廊的一间会议室的门也打开了,一群人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互相说着诸如感谢、再见之类的话。这应当是另外一拨客商,与泰国商业部的什么人刚刚进行过一场谈判吧。听他们那热情洋溢的交谈声,显然谈判还挺融洽,这不由得让林振华觉得好生吃醋。
“是日本人。”舒曼小声地向林振华说道。
“**,好白菜都让猪拱了。”林振华愤愤地说。这个世界上,只要有市场的地方,就有日本人,也不知道他们拱白菜的能力怎么会这么强。
几名日本人一边鞠着躬一边向外走,正好与林振华等人碰了个对头。林振华抬起眼睛看了看对方,不由得一愣,他在这群日本人中间居然发现了一个熟人:尼宏重工的技术人员小泉次郎。
“真是冤家路窄。”林振华小声说道。
“怎么啦?”舒曼问道。
林振华道:“看到前面那个小鬼子没有,他是我的同行,上次我们干过一仗的。”
“同行?”舒曼问道,“他也是卖电风扇的?”
“什么电风扇”林振华斥道,“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卖电风扇的吗?”
说到这里,林振华突然脑子里电光一闪,对啊,自己不是卖电风扇的,自己是国营江南汉华机械厂的技术科副科长,我是卖化工设备的啊谁说我是卖电风扇的
这两天在泰国考察市场的时候,林振华就一直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觉得自己似乎是走入了歧途。他对褚红阳和舒曼说,中国与泰国的经济结构相似,从而很难有合作的机会,这句话里其实是有非常大的问题的。中国是一个大国,泰国是一个小国,一个大国与一个小国,怎么可能会有完全相似的经济结构呢?
在这一刹那,林振华突然明白过来了,他找到了中泰之间的差距,那就是在工业体系完整性上的差异。从整个工业体系上来看,两个国家完全是天壤之别,哪有什么相似可言?
泰国是一个传统的农业国,其工业化进程,是完全依托于国际分工的,它只是国际产业链条中的一环而已。泰国的原材料需要进口,机器设备更是需要进口,它几乎没有生产工业装备的能力。而反观中国,虽然人均收入水平非常低,但工业体系是完整的。得益于建国之初苏联援建的156项重点工程,以及后来备战备荒思想的指导,中国建立起了一套完全独立自主的重工业体系,这套体系是泰国这样的小国所望尘莫及的。
甚至可以这样说:在这个世界上,工业体系能够比中国更完整的,除了美苏两个超级大国,还真找不出第三家了。
要和泰国做生意,林振华根本就没必要去考虑什么轻工业产品,他应当发挥中国工业体系的长处,直接向泰国出口重工业品。中国的重工业水平时下的确虽然无法与欧美日等发达国家齐肩,但在东南亚这些小国面前,还是有显摆的资格的。
“红阳,舒曼,快,回去找素差去”林振华扭头就向他们刚刚离开的会议室冲去。
“小华,出什么事了?你丢什么东西了吗?”褚红阳在后面一边追着林振华,一边问道。
林振华冲到会议室门口的时候,正遇到素差从里面走出来。见到林振华去而复返,素差有些意外。
“林先生,你还有什么事情吗?”素差问道。
“素差先生,我刚刚想到一件事,你能再给我五分钟时间吗?”林振华说道。
“你进来吧。”素差点点头道,虽然他对于与林振华谈贸易并不抱什么期望,不过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宾主重新坐下来,林振华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道:“素差先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正在和日本方面洽谈关于引进化肥设备的事情吧?”
素差愣了一下,也许是觉得林振华这个问题过于直接了,他皱了皱眉头,说道:“林先生,这件事情,是我们的内部事务,与你们有关吗?”
林振华道:“当然有关,因为我也是生产化肥设备的。我向你做个自我介绍吧,我的另一个身份是江南省汉华机械厂技术科的副科长,我们厂拥有二类压力容器的设计和制造许可证书,能够生产10万吨级大化肥成套设备。我想,我们在这个方面应当有合作的机会的。”
素差摇摇头,说道:“这件事情不是由我负责的,而且据我所知,引进化肥设备的机构,比较看好日本方面的产品。”
林振华道:“素差先生,事实上,大化肥设备并不属于什么尖端设备,这类设备的生产能力,我们中国企业已经完全掌握了。你也知道,日本产品的特点是价格非常高昂,尤其是未来维修、保养的时候,配件的价格高得惊人。但我们中国的产品就没有这样的问题,我们的价格是非常合理的。”
素差并不是菜鸟,林振华说的这个情况,素差也是非常清楚的。林振华一席话,直击素差的要害,他不由得重视起来。泰国也是严重缺乏外汇的,能够在进口重大设备的时候省下一些外汇,对于他来说很有吸引力。
“林先生,你是说,你们也能够生产10万吨级的大化肥成套设备,而且能够达到日本企业同样的技术标准?”素差问道。
“千真万确。”林振华恨不得赌咒发誓了,“在我们江南省,目前有两套同样的设备,一套是日本尼宏重工提供的,另一套是我们汉华机械厂自行生产的。目前这两套设备的运行情况完全相同。如果素差先生不相信,是可以派人前去实地考察的。”
素差点点头,对于中国的重工业水平,他多少也了解一些。一个能够搞出两弹一星的国家,重工业是不会弱的。他继续问道:“那么,你说你们的产品在价格方面能够比日本产品更有优势,具体能够有什么样的优势呢?”
林振华道:“我不知道你们目前正在和日本人谈引进什么样的设备,如果是尼宏重工主打的10万吨级化肥成套设备的话,我印象中他们的报价大约在350万美元以上。而我们的报价,只需要它的70,245万美元。”
“包括安装吗?”素差下意识地问道。
“是的,包括安装的费用。同时,我们还可以承诺实行质量三包,在保质期内,即使是人为因素造成的故障,我们也给予免费维修,只收取配件的成本费用。”林振华说道,“比如说吧,尼宏重工更换一根主轴的材料费是3万美元,我们只要3000美元就够了。”
素差沉吟了片刻,对自己身边的一名随从说道:“你去把吉拉蓬处长叫来。”
林振华心中窃喜,这一回,他真的要与虎谋皮了。只不过,他要谋的,是尼宏重工身上的虎皮。
197拆尼宏的墙角
197拆尼宏的墙角(第三更,月票!!!)
听到素差的传唤,吉拉蓬处长马上就赶过来了。他不知道素差为什么会叫他来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中国贸易代表团。吉拉蓬现在正在忙着准备与日本尼宏重工签约所需要的文件,时间实在是非常宝贵的。
这几年,泰国经济有了一些起色,农民手里的钱也多了,对化肥的需求量大幅度上升。内阁给商业部下了一道指令,让他们尽快进口几套大化肥设备,实现化肥的国产化,吉拉蓬就是负责此事的官员。
在当今世界上,能够生产大化肥成套设备的国家不多。美国倒是有这样的技术,但它现在已经不屑于生产这类设备了,一套设备才几百万美元,美国那些大企业实在懒得去挣。法国、德国、荷兰等几个欧洲工业强国也能生产此类设备,但他们的人工费用高得惊人,设备的价格不断攀升,也已经超出泰国所能够承受的范围了。
在这种情况下,日本就成为唯一能够向泰国出口此类设备的国家,它的技术比欧美国家略逊一筹,但大化肥设备生产现在只能算是资本密集型的产业,技术方面的要求并不高。日本的人工成本比欧美要低得多,所以产品价格勉强能够满足泰国的心理边界。
吉拉蓬与日本尼宏重工的销售代表左治义雄进行了几轮会谈,初步已经敲定了进口四套大化肥设备的意向。他现在正在写的材料,就是向内阁申请进口这些设备所需要的资金。唯一让他头疼的事情是,内阁希望把预算控制在1400万美元的范围内,而尼宏重工方面开出来的价码,却是1800万。追加预算并非不可能,但毕竟是一件麻烦事吧。
林振华向素差说出的尼宏重工的报价,并没有太离谱,但他漏算了很重要的一项,那就是设备的安装费用。江南省进口尼宏重工那套设备的时候,大量的建安工作是由中国自己的工人完成的,因此所支付给尼宏重工的安装费用并不多。泰国方面缺乏进行这类大型设备施工的工程队伍,四套大化肥设备的施工全部需要由日本人来完成。左治义雄开出的价码是,每套设备的安装劳务费100万美元,加到设备款里面之后,每套设备的价格就达到了450万。
尼玛呀吉拉蓬在心里暗暗地骂着,30个日本工人干一个月,居然要收100万美元,合着一个工人一天的劳务费是1000美元,这简直是赤luo裸的讹诈呀。
可是,不让日本工人来安装,又能找谁呢?此前吉拉蓬向欧洲的几家企业已经询过价了,人家开出的价码更黑,工人在泰国工作四个月,中间要安排两次返欧度假,据说是为了解决工人的生理问题。而为了这生理问题而付出的往返机票,全都是要由泰国方面买单的。
日本人在这方面倒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吉拉蓬知道,他们的习惯是在当地解决类似的问题……
“素差厅长,您叫我吗?”吉拉蓬走进会议室,对素差说道。
素差指指自己身边的椅子,说道:“吉拉蓬,你坐下吧,这位是从中国来的林先生,我想你对他可能会有一些兴趣的。”
吉拉蓬向林振华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对素差说道:“厅长,我现在正在赶日本那边的报告,部长急着要呈送给内阁审议的。”
素差说道:“你先听听林先生说的情况吧,我想,这对于你完善你的报告会有一些帮助的。”
“好吧。”吉拉蓬一头雾水地坐下了。
“林先生,你可以把你刚才说的情况,再向我的同事说一遍吗?”素差对林振华说道。
林振华道:“完全可以。你是吉拉蓬先生吧,我听说,你正在和日本尼宏重工商讨有关引进大化肥成套设备的事情,我恰好就是中国一家非常有实力的化肥设备生产企业的技术人员,你有兴趣了解一下我们的产品吗?”
吉拉蓬一愕,下意识地问道:“怎么,你们也生产大化肥成套设备吗?”
“是的,10万吨级的化肥成套设备,适用于中等规模的化肥厂使用。我们生产的设备规格,与日本尼宏重工是完全一致的。”林振华说道。
吉拉蓬眼前一亮,他觉得自己似乎是抓住了什么。他急切地说道:“林先生,你能详细地介绍一下你们的情况吗?”
这可难不住林振华,他是汉华厂的技术科副科长,全程参与了前年贵西化肥厂大化肥成套设备的设计、制造和安装工作。他虽然那些天一直都在忙着五叶风扇的事情,但在朱铁军的yin威之下,他还是做了不少事情,所以对技术和生产方面的细节了解得都非常透彻。
吉拉蓬并不是一个化肥设备的专家,但这些天与尼宏重工谈判,还是让他学到了不少东西。林振华一张嘴,吉拉蓬就知道他所说的绝非虚辞。林振华讲到复杂之处,索性向旁边的泰国办事人员要来一叠白纸,拿出笔连写带画地给吉拉蓬上起了技术理论课。
吉拉蓬与左治义雄谈判的时候,作为技术专家出面的小泉次郎也曾经向吉拉蓬解释过有关的技术问题。但在小泉次郎的眼里,泰国人的技术水平是不值得一提的,因为他也懒得把各种问题解释得太清楚。在日本人的心里,认为留一些技术上的神秘感是最为有利的,因为这样就可以让对方失去讨价还价的余地。
林振华的想法与日本人不同,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去蒙骗吉拉蓬。他知道,尼宏重工已经与吉拉蓬谈了很久,许多技术问题都已经涉及过了。他要做的,就是打破技术上的神秘感,让吉拉蓬相信,中国人同样能够制造出与尼宏重工相同性能和质量的设备。
从吉拉蓬这边来看,林振华所表现出来的诚意,比日本人要强出几个数量级了。所有的技术问题,林振华都直言不讳,小泉次郎说得玄而又玄的那些问题,在林振华的嘴里,不过就是一层窗户纸而已。当然了,泰国自己的机械企业是没有能力捅破这层窗户纸的,但听林振华的意思,中国人完全有这个能力。
“林先生,我现在基本上相信贵企业能够提供这套设备了,那么,请问,贵企业的设备报价,是多少呢?”吉拉蓬问道。
“245万。”林振华说道。
报出这个价格,林振华是考察再三的。在化工设备这个市场上,中国企业是后来者,日本企业拥有绝对的品牌和信誉优势。在这种情况下,要从日本企业手里抢走订单,唯有报出一个让对方抨然心动的价格。林振华知道尼宏重工一套设备的报价是350万,所以他直接就给打了七折,报出了245万的低价。
245万美元,按中国外贸部门规定的2。8的结汇价,相当于686万人民币。林振华清楚地知道,当年汉华厂给贵西化肥厂生产的那套设备,满打满算也只花了150万人民币而已。如果能够以245万美元的价格成交,朱铁军还不得乐得成天哼唱他的《方卿戏姑》了?
“安装费用呢?”吉拉蓬问道,“我们希望这个工程是交钥匙工程,全部建筑和安装工作,都由生产方完成。”
“安装费用是包含在这个报价之内的。”素差不等林振华回答,便抢先把话头拦住了。
“呃……那就包含在内吧。”林振华讷讷地说道。刚才他忘记了安装费用的事情,一张嘴就答应了素差说245万里含着安装费用,现在再想改口也是来不及了。
算了,安装就权当是奉送了吧。林振华安慰自己道,再加个十万八万的安装费,也没意思不是?他如果知道尼宏重工的安装报价是100万美元,恐怕早就把肠子给悔青了。他不需要报出100万来,哪怕报个50万,估计泰国方面也会满心欢喜地接受了。
这就是教训啊,林振华暗暗想到。这个国际市场,真是一个抢钱的地方。中国制造的成本比别人低,只是其中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则是中国人远远没有欧美日那些发达国家黑心,这些国家仗着自己的技术优势,是敢把一截萝卜卖成西洋参的价格的。
吉拉蓬扭头地看着素差,眼睛里的欣喜之色已经无法掩饰了。简直是拣着宝贝了,245万就能够拿下一套大化肥设备,四套下来还不到1000万美元,比内阁限定的1400万还差出整整400万的富余。如果能谈下来,那么自己简直就是泰国人的民族英雄啊,他分明看到,副厅长的宝座正在向自己露出微笑。
“林先生,我们今天就先谈到这里吧,下一步,我们需要看到你们提供的更详细的一些资料,麻烦你们准备一下。”素差故作平静地对林振华说道,他毕竟官职比吉拉蓬更高一些,心理素质更好。他知道,现在还不是表现出愉快心情的时候。
“没问题,我们马上就着手准备。”林振华说道。
“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希望能够参观一下贵企业目前已经投产的那套设备。”素差说道。
“非常欢迎。”林振华道,“我们随时可以安排。”
第二次会谈结束了,这一次,素差没有再打发一个闲人去送林振华一行,而是亲自把他们送到了商业部的楼门外,然后与他们亲切地握手告别。
198压价
198压价
“什么,降价”
左治义雄看着吉拉蓬,眼珠子瞪得比法兰盘还大。他此时是在泰国商业部的会议室里,按照原来说好的程序,今天应当是双方在合同上签字的时候了,他甚至于连签字之后的致辞都已经写好了。
哪曾想,双方刚坐下来,吉拉蓬便向左治义雄提出了一个要求,希望尼宏重工把设备的报价下降40,也就是降到270万美元的水平上。在左治义雄看来,这完全是一个荒唐得可笑的要求。
吉拉蓬板着脸说道:“是的,我们向内阁报告之后,内阁认为这四套设备的价格太高了,他们希望能够降低一些。否则,他们不会批准这笔预算的。”
“不,这不可能。”左治义雄说道,“我们提供的设备,已经是全球最低价了,怎么可能再降低呢?吉拉蓬先生,你在事先也是了解过相关价格的,你应当知道我说的都是实情。关于这个问题,你们还是尽量向内阁做出解释为好。”
吉拉蓬摇摇头道:“左治先生,我们刚刚了解到,贵公司所报的价格,在国际市场上还是偏高的,有其他的企业愿意以更低的价格向我们提供满足同样技术指标要求的设备。”
左治义雄看着吉拉蓬的眼睛,想分辨出他是否在诈自己。但吉拉蓬满眼都是坦然的神色,怎么看也不像是在蒙人,倒反而有些被人蒙骗随后觉醒的义愤之色。左治义雄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是谁在拆自己的墙角。
“你们和鹿岛重工株式会社联系过了?要不,就是小松机械会社?”左治义雄猜测着。这几家都是日本其他的化工设备供应商,与尼宏重工算是竞争对手。不过,左治义雄知道,这几家的价格也不可能比尼宏重工报得更低,他们几家在报价方面是有默契的,不至于自相残杀。
日本人在国内的相互竞争十分激烈,但走到国际市场上时,却是非常团结的。这也许与他们的岛国文化相关,在汪洋大海上漂泊时,大家必须做到同舟共济,才能生存下来。
对于左治义雄的询问,吉拉蓬没有给出正面的回答,只是说道:“对不起,左治先生,我不能透露其他供应商的情况。不过,他们开出的价钱比你们的要低一半左右,内阁当然是更倾向于选择他们的产品了。”
“比我们的价格低一半?”左治义雄哈哈地大笑起来。他现在完全轻松了,他相信吉拉蓬是想用这样的话来压他的价钱,所谓竞争性的供应商,完全就是吉拉蓬编造出来的一个故事而已。在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一家供货商报出比自己要低一半的价格呢?
“吉拉蓬先生,我认为双方在合作的时候还是有更多的诚意为好。你所说的价格低一半的供应商,在这个世界上是不可能存在的。”左治义雄傲漫地说道。
吉拉蓬淡淡地说道:“是吗?如果左治先生执意这样想的话,那我也没什么办法了。我向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诚的。我们内阁的意见是,如果你们的价格比其他供应商只是略高10左右的话,我们可以考虑选择你们的产品。否则,我们只能选择价格更便宜的产品了。”
“你说的是真的?”
“我的时间非常宝贵,我没有兴趣和你开玩笑。”吉拉蓬说道,“我们能够接受的价格是270万美元一套,这个价钱是包含了设备安装费用的。”
“吉拉蓬先生,我可以把这理解成你们的最后报价吗?”左治义雄黑着脸问道。
“是的,这就是我们的最后报价。”
“那么,很遗憾,这个价格是我们不可能接受的。”左治义雄愤然地站了起来。他觉得泰国人真是太不可理喻了,想压价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拜托你压得理性一点好不好?如果砍个三万五万美元,自己也是可以答应的。一上来就要砍掉40,还编出一个什么其他供应商的笑话,这简直就是侮辱他左治义雄的智商嘛。
好吧,既然你们这样说话,我就做出一个马上抬腿就走的姿态,我就不相信你们会不留我下来。左治义雄用眼睛看着吉拉蓬,等着吉拉蓬痛哭流涕地恳求他坐下来继续商量。
可惜,左治义雄的如意算盘落空了。看到他站起来,吉拉蓬也站了起来,用比左治义雄还要坚决的态度说道:“左治先生,我可以给你们三天时间去考虑,如果三天之后你们仍然坚持现在这个价格的话,那么非常抱歉,我们只能考虑与其他供应商合作了。”
撂下这句话之后,吉拉蓬转身就走了,甚至于没有给左治义雄留下一个挽留的机会。吉拉蓬的两名手下走到左治义雄面前,向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可以圆润地离开了。
“怎么回事,泰国人是来真的了?”
回到下榻的宾馆之后,左治义雄把自己的助手们找来商量此事。他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吉拉蓬这种有恃无恐的表现,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按道理说,该摆平关系的地方,他们也已经做得很到位了,无论是于公于私,吉拉蓬都不应当做出这副嘴脸的。
销售助理尾崎龙夫猜测道:“左治君,你说,泰国人是不是真的找到了其他的供货商了?”
左治义雄道:“我也在想这个问题,难道是鹿岛和小松的销售代表也到泰国来了?”
“不会的,我们有默契,他们不可能这样来抢我们的市场。”尾崎龙夫说道。
“不是他们,还能是谁?”
“会不会是欧洲人插手了?”尾崎龙夫说道。
“更不可能,欧洲人的价格起码比我们高30,而听吉拉蓬的意思,对方给出的价格,是比我们低的。虽然他说的低50肯定是严重夸张的,但至少也会比我们低20以上。这样的价格,欧洲人是做不出来的。”左治义雄说道。作为一名销售代表,他对于同行的价格了解得非常清楚。
尾崎龙夫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说道:“既然不是咱们日本的企业,也不可能是欧洲企业,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苏联人了,他们也有实力生产这类设备。”
“苏联人?”左治义雄摇了摇头,“这更不可能了。他们没有这个级别的设备,苏联人的设备都是巨型的,而且能耗大、污染大,在国际市场上是没有什么竞争力的。”
“小泉君,你有什么想法吗?”尾崎龙夫对一直沉默不语的小泉次郎说道。
“我吗?不,我没什么想法。”小泉次郎慌乱地回答道。
“小泉君,我觉得这两天你一直都有心事,能说说是怎么回事吗?”左治义雄问道。
小泉次郎犹豫了一下,说道:“左治君,尾崎君,你们刚才在这里讨论谁是我们的竞争对手,我觉得,你们忽略了一个国家。”
“哪个国家?”左治义雄问道。
小泉次郎道:“中国。”
“中国?”左治义雄皱着眉头说道,“小泉君,我知道你是去过中国的。在那个时候,中国本身还在向我们进口这类设备。你认为,仅仅过去三年的时间,中国人现在能有实力向国外出口这类设备吗?”
小泉次郎点点头,说道:“是的,我认为他们完全可能有这样的实力。左治君,你还记得吗,当年中国的江南省是打算从我们这里引进两套大化肥设备的,但是,在他们建设完第二化肥厂之后,他们并没有进口第二套设备,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左治义雄道:“我不清楚这个原因,小泉君知道什么就直说无妨吧。”
小泉次郎说道:“这是因为,中国人通过引进第一套设备之后,已经掌握了10万吨级大化肥成套设备的设计原理和制造工艺。我们都知道,中国人的模仿能力是非常强的。我想,他们一定是自己建造了第二套设备,而且可能已经投产了。”
左治义雄摇头道:“小泉君,你认为中国人的工艺水平能够达到这个程度吗?”
小泉次郎道:“是的,我认为他们的工艺水平能够达到这个程度。事实上,我们对于中国人的工业水平,是存在着严重的低估的。他们在铁幕后面隐藏的时间太久了,我们根本不知道在过去的30年中,他们都做过什么。就我接触过的少数中国工人来看,他们的个人技术水平并不亚于我们的工人,还有,他们非常擅长于利用简陋设备完成复杂的加工工作。”
接下来,他便把当年在第二化肥厂发生的主轴事件向左治义雄和尾崎龙夫说了一遍,这件事情他过去是曾经向公司报告过的,但左治义雄和尾崎龙夫都是销售人员,对技术问题不太关注,所以对此并不知情。现在听小泉次郎这样一说,他们也都有些惊讶。
“有一件事,我没有跟你们两位说。两天前,我们在泰国商业部洽谈的那次,离开会议室时,我在走廊里看到了一队中国人。”小泉次郎说道。
“我也看到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尾崎龙夫说道。尽管都是亚洲人,但当年中国人的服饰打扮还是有一些特点的,所以尾崎龙夫能够判断出那天在走廊里看到的是中国人。
小泉次郎道:“我在他们之中,发现了一个熟人。他就是当年制造那根主轴的中国企业的技术人员,我印象中,他应当是姓林的。”
原来,那天林振华看到小泉次郎的时候,小泉次郎也同样发现了林振华。也许是当年那场赌命的争斗太过于刺激了,小泉次郎对林振华的印象特别深刻,而且一看到林振华,就有一种两股战战的感觉。这两天,他一直都在纠结于这件事情,他有一种预感,觉得林振华的出现,必定会给他带来什么厄运。现在看来,他的预感得到了印证。
“你是说,中国的化工设备制造商也到泰国来了?”左治义雄只觉得一激灵,吉拉蓬的异常表现,没准就是源于此吧。
尾崎龙夫也反应过来了:“坏了,如果是他们来搅局,那就好解释了。中国的人工成本比日本要低得多,所以他们的供货价格的确可以压得很低。如此说来,吉拉蓬说的有别的供应商能够把价格压得比我们低一半,并不是一句假话。”
“这可糟糕了。”左治义雄叫苦不迭,“要让咱们和中国人打价格战,那可是太困难了。我想,他们把价格压到只有我们的一半,也就是225万美元,应当还是有利润的。而我们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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