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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病房的房门虚掩着,里面时不时的传来几声中气十足的笑声。林宛瑜跟罗邺对视了一眼,看来就是这里没错了。
林宛瑜抬起手腕,想要敲门——
罗邺伸手拦住了她。“你想清楚你要干什么吗?”
林宛瑜暗暗的吸了口气,点了点头,“想清楚了。你要阻止我吗?”如果罗邺不让她这样做,她愿意听话。
“不,”罗邺轻轻的说道:“既然想清楚了,那就不需要敲门。”说着,他一把推开了房门。
病房门推开的那一刻,林宛瑜仿佛觉得从阴冷的地窖忽然进入到了阳光明媚的花园。
两扇对开的大落地窗正对着宽大的病床,方天鸣就靠坐在床榻上,身后的靠垫是由黄丝织成,绣工精致,花纹繁琐,他身上那件病号服更是雍容华贵,做工考究。
这位年过半百的商海老手,此刻正满面红光,被身边围拢的一群人逗得哈哈大笑,完全没有注意到房门已经敞开。
林宛瑜并没有着急,她的目光扫过病房,努力的分辨每一张脸。她告诫自己,今天可不是来“抓人”的,而是来“请”方天鸣复任的。
林宛瑜才刚刚接任总裁的位置,当务之急就是稳定住局面,可一旦方天鸣称病辞去内务部部长一职,必然会在公司内部引发一连串的连锁反应。整个鼎新只有方天鸣能控制的住内务部,那里全是他精心挑选的死忠份子。就算是林宛瑜委派新的内务部长,也不过只能去做个光杆司令。想要让内务部乖乖服从命令,除非以铁血手段进行大清洗——可是那样的话,牵扯的面积就太广了,很有可能引发死忠们联合起来抵抗她的命令,到那时候,方天鸣再假惺惺的出来替“员工”说话,林宛瑜就只能交出总裁的职位了。
她明知道方天鸣在使诈,却不能当面戳穿。商战就是这样,杀人不见血,拼的就是阴谋。拼的过就侵占,拼不过就妥协。在这个圈子里,谁都侵占过,同时也都妥协过。就连林宛瑜的父亲都不例外。她的父亲能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李家女婿,最终成为鼎新国际的龙头老大,权谋之术绝对要在方天鸣等人之上。
如果父亲还活着,恐怕十个方天鸣都不敢这样造次——林宛瑜微微叹了口气。
这次方天鸣装病,肯定是想要更多的权力,安插更多的死忠到关键部门任职,甚至可能想完全将林宛瑜架空起来。但林宛瑜不想妥协太多,她既要让鼎新回归正轨,又不想让方天鸣的势力过于膨胀。
能达成什么样的结果,就看今天这次暗斗了——
她吸了一口气,迈步走进病房。
高级病房跟就诊部里看到的景象完全不一样。
就诊部就像是个阴暗原始的地方,医生们高高在上,病人们满面愁容。即使是在清晨,昏暗压抑的光线也照不到病人的脸上,此外,消毒水的味道重的让人窒息,但仍无法掩饰医院里潮湿和腐败的气味。前来看病的病人们相互拥挤,而那些肚满肠肥的医生则安然泰立。
可高级病房完全相反,这里简直看不到任何医院的痕迹,甚至比五星级宾馆还要奢华。进入到高级病房中就像来到了一座明亮清朗的花园,空气中弥漫着百花的馨香,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意——
靠近病床最左边的三个人,来自内务部,是方天鸣的死忠份子。右边四个人离方天鸣的距离稍远,脸上全是阿谀之色,应该是得不到方天鸣信任、但是削尖了脑袋想钻营的的普通高管。
床头上侧身坐在一个瘦弱的年轻男人,落地窗旁的座椅上也坐了两个人,他们似乎已经来了很久,可林宛瑜觉得他们并不面熟。
林宛瑜感觉到了罗邺就在自己身后站着,这才款款的朝病床走去。
厚厚的地毯吸走了她的脚步声,一直到她含笑出现在方天明的面前,病房里的笑声才戛然而止。
“方叔,”她努力的保持着微笑,“听说你病了,我过来看看你。”
“林、林……”方天明脸上的笑容完全的僵住了,一时间没能从惊愕中反应过来,他的余光扫到了林宛瑜身后的罗邺,罗邺也正紧盯着他,眼光犹如缓缓流淌的冰河。“林总裁……”他竟然鬼使神差的使用了“总裁”这个称呼。
“林总裁……”病床周围传来一阵窃窃低语,有几个高管明显向后退了半步,生怕林宛瑜会发现。直到林宛瑜平静的目光扫过他们,他们才硬着头皮点头致意。
坐在窗户旁那两名西装革履的男士调整了一下坐姿,而坐在床头的干瘦男子则惊诧的望着林宛瑜。
病房里弥漫着潜藏的不安,一种近似于畏惧的紧张情绪。
这很好,最起码这个开局很不错——林宛瑜庆幸自己是直接走进来,而不是敲门。虽然还没有办法对付方天鸣,但对峙时能够出其不意的占据主动,总还是一件好事。唯一让她忧虑的是,罗邺的身份只是保镖,在这种场合下没办法开口说话。
那些来探望方天明的公司高管们,刚才还笑的春光灿烂,如今个个都面如土色。虽说探望上级并不算出格的事情,但现在正是鼎新权利更迭的敏感时期,他们心中有鬼,就怕被林宛瑜撞见跟方天明在一起。
“方叔,”林宛瑜轻轻的一笑,“他们可以叫我林总裁,你可不许这样叫我,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宛瑜就好了。”
方天鸣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对罗邺的恐惧如同毒蛇般在他心里蜷曲,虽然罗邺一言未发,但他却始终紧盯着他,让他心惊胆颤,明明经历过那么多大风大浪,却还是在林宛瑜这条小溪流里翻了船。
正当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时,那个坐在床头的年轻人抢先开口了。“宛瑜?你是宛瑜?林宛瑜?”他的声调抬高了八度,声音有些尖锐刺耳。
林宛瑜微微蹙起了眉头,她之前注意过坐在角落里的这个年轻人,看面相似乎有些熟悉,但她想不起来。
那年轻人却亲热的说:“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方默然!”他身上有股甜腻的腐败味,就好像身体的某处烂掉了一样,泛白的眼睛里闪着过于兴奋的狂热。
“方默然?”林宛瑜皱了皱眉头,然后惊讶的眨了眨眼。她怎么会不记得方天鸣有个儿子呢!
方默然有张细瘦的脸,一双跟他父亲很像的锐利眼睛,还有一张薄的几乎看不到唇的嘴,此时此刻,这张沉不住气的脸上写满了垂涎之色。“哈哈,宛瑜,真的是你啊!看看,真是女大十八变啊,我印象里你还是小时候那个跟在你表哥李逸风身后,只会哭鼻子的小丫头呢。”
“默然,不得无礼!”方天鸣终于缓过神儿来,语调恢复了庄重而遥远的感觉。
林宛瑜微微一笑。方默然说的没错,小时候,他们经常在一起玩耍。那时候方默总是欺负她,而李逸风每次都打的方默然哭爹喊娘。长大后,林宛瑜去了美国,听说方默酒后驾车撞死了人,方天鸣为此花了不少钱,才终于摆平了苦主,找人顶罪,将儿子送到了澳大利亚留学——说是留学,其实不过是图个眼不见为净。同为四大金刚的后代,同样是喜欢玩乐的纨绔子弟,李逸风却不知要比方默然强多少倍。
“原来你回国了。”林宛瑜冷冷的说。
“是啊,”方默然咧开嘴笑着说道:“我听说爸爸胃病犯了,于是连夜做飞机赶了回来。真没想到能遇上你——你现在可真漂亮啊。”他忍不住抽了一下鼻子。
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从罗邺的嘴角闪过,他已经知道该如何对付方天鸣了——这场暗斗,林宛瑜必赢。
第六十五章软肋
林宛瑜没有再理会方默然,而是将目光转移到方天鸣的脸上,语调关切的问:“方叔,胃病严重吗?”
“唉。”方天鸣面露苦色,连连摆手,“老了,不行了。年轻时打拼落下的病根,医生说只能慢慢调养——宛瑜啊,公司方面,看来我是帮不上你什么忙了噢,我准备辞去内部部长一职,至于副总裁一职嘛,反正也没有什么实权,就留给我这把老骨头过过干瘾吧,哈哈哈。”
他很狡猾,只把敏感位置让出来,却刻意保留着“回马一枪”的条件。
“方叔,鼎新可不能没有你。”林宛瑜微笑着说:“我父亲生前曾雇佣过一名世界级的家庭医生,那医生现在仍为林家服务,方叔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介绍给你。”
“不用不用,”方天鸣淡泊的说道:“到了我这个年纪,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后,生死已经看的不那么重要了。再说,病已经瞧清楚了,只是普通的胃病,医生说,只要多休息,注意调养,我还能活个几十年呢。”
“可公司离不开你呀,”林宛瑜说:“曾经的四大金刚只剩下你一人了,你就是鼎新的支柱啊。”这句话倒不完全是违心的,方天鸣掌握着鼎新这台机器的内核,他如果不来工作,贸然给内务部换上一个新的领导,那方天鸣的那批死忠部下肯定不会听新部长的任何命令的。
林宛瑜回头看了一眼那些来探视病情的高层主管们,“你们说是不是?”
那些高管连忙回应说:“是是,方副总裁是鼎新的支柱,公司不能没有方副总裁。”
方天鸣的脸上隐约有些得意。别看林宛瑜得到了总裁一职,但到头来还不是要对他唯命是从?尽管幕后之人要他暂停一切行动,但他相信,凭借自己多年领悟的手段,还不至于输给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
他瞥了一眼罗邺,见罗邺的目光已经不在他身上了,忍不住暗暗松了一口气。
“宛瑜啊,”方天鸣继续推辞道:“我真的老了,干不动了。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是时候该给年轻人让让位置了——我看,不如把内务部交给应用科技部的张部长来掌管,张部长老实敦厚,可堪大任啊。”
林宛瑜当然知道张部长可堪大任。在整个董事局中,就张部长对她父亲的感情最深厚,也是最实心实意为公司前景着想的人。可她更明白,方天鸣只是抛出一枚烟雾弹来试探她,如果她答应下来,真的让张部长去掌管内务部,那么,用不了多久,方天鸣手下的那群死忠份子就会逼得张部长退出鼎新的势力圈,到时候,她就更加孤掌难鸣了。
“张部长不行。”林宛瑜果断的摇了摇头,“他是典型的老书呆子,就让他留在科技部当一辈子书呆子吧。”
第一招居然被挡住了。方天鸣沉吟了一下,“那外事部的李部长呢?”
“李部长也不行,”林宛瑜还是摇了摇头,“他不够身份。”
“设计部的王部长呢?”
“也不行,他年纪太大,我都已经考虑让他退休了。”
方天鸣一口气说了三个部长的名字,那些全都是在董事会上最先表示支持林宛瑜的人,按理说林宛瑜应该对他们心存感激,也更愿意将内务部长一职交给他们,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林宛瑜并没有上他的当。
“那——”方天鸣沉声说道:“刘醒龙刘部长怎么样?”刘醒龙昨天晚上就开医院跟他密会过,方天鸣知道这个人并不可靠,典型的三姓家奴,不过至少现在来说,刘醒龙对他来说还是枚有用的棋子。
在昨天晚上的秘密会谈中,方天鸣承诺会帮刘醒龙当上内务部长,条件是刘醒龙把监察部长的位置让给他的死忠手下。这样的利益交换刘醒龙当然高兴的不得了。但方天鸣心里计算的很明白,他才是这场战争最后的胜利者——
刘醒龙是个物欲旺盛的人,对财富、女人、权力,几乎是不加掩饰的追逐,但他却忽略了培植自己信赖的势力,这让他暴露了很多弱点而不自知。等他当上内务部部长后,他就会发现,他必须面对内务部内部高管,以及林宛瑜的双重压力。只要“战争”爆发,林宛瑜肯定会想办法除掉刘醒龙,而刘醒龙也会让林宛瑜元气大伤,到时候,方天鸣就可以坐收渔利,既得到了监察部,又能回到内务部,还能重挫林宛瑜。
这将是步一石三鸟的棋。
林宛瑜抿了抿嘴唇。刘醒龙是她最厌恶的人之一,她可不希望这样一个人来担任内务部部长,更何况,她首先要对付的人就是刘醒龙,一旦他接任内务部长,两人必然会斗的两败俱伤。她思考了一小会儿,放软了语气和姿态,“我还是希望方叔不要卸任,实在不行公司多放你几个月的假,好好调养一下身体,等身体好点之后,再重新回来替鼎新掌舵。”
“我看刘部长就很合适。”方天鸣神情悠闲的说:“不管是年龄、资历,以及业绩,没有人比他更合适的了。”刘醒龙这个弃卒足够将死林宛瑜了,就算将不死,方天鸣也不会为一枚弃卒心疼。
眼看着这场暗斗就要以失败告终,林宛瑜咬了咬嘴唇,准备做最后的妥协,罗邺突然隐蔽的拉住了她的手,并且在她的手掌上简单的画了两笔。
林宛瑜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罗邺的意思。她自信的朝闭目养神中的方天鸣说:“还有一个人选,比刘醒龙更合适。”
“哦?”方天鸣微微睁开了眼睛。他倒想听听林宛瑜推荐的合适人选是哪一位。“谁?”
林宛瑜的笑意在唇边舒展开来,“你的儿子——方默然。”
没错,罗邺在她手心中写的那个字,就是“儿”。
“什么?”方天鸣上半身几乎要从病床上弹起来,“方默然?!”这步棋他完全没有预料到。
方默然兴奋的吸了下鼻子,浑身上下都跟着哆嗦了起来,“宛瑜,你——”
方天鸣瞪了儿子一眼,方默然立刻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这一招确实高明,儿子顶替父亲的位置顺理成章。可问题是,方天鸣心里比谁都清楚,方默然是个不成器的家伙,在澳大利亚生活的这几年,非但没学好,还沾染上了毒品。这样的儿子,完全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最让方天鸣担心的是,他手下那群死忠可以架空任何人,却唯独不好架空方默然。
这是方天鸣的软肋。
方天鸣看了看林宛瑜,又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罗邺,心里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宛瑜啊,我感谢你的好意,只不过默然他还年轻,缺乏历练,不足以担当内务部长这么重要的职位。”方天鸣客客气气的说道:“我看,还是让刘醒龙来当吧。”他的语调也不知不觉的软化了下来。
方默然焦急的对父亲眨了眨眼,似乎想要张口反驳,但又没有足够的勇气。
林宛瑜笑了笑,“方叔,我跟默然年龄相仿,你看我都能硬着头皮接任总裁,默然肯定也没问题的。”
“是啊爸,”方默然踌躇满志的说:“你看连宛瑜都能当总裁,我只是当个小小的部长,能有什么问题?”
“小小的部长?在你眼里,还有大的东西吗?”方天鸣厉声呵斥道。林宛瑜接任总裁是因为她爸爸死了,难道你爸爸也死了吗!这句话到了嘴边,方天鸣强忍着咽了回去。
方默然丝毫没有在意父亲锐利的眼神,从小到大,他见识过太多这样充满责难与失望的眼神了,他早已经麻木了。他撇了撇嘴,打了个哈欠,“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做点正事吗?现在我倒是想做了,你却推三阻四起来。”
“你!”方天鸣捂着胃部,重重的喘了口气,“你非要气死我不行吗?内务部是你这样游手好闲的人能管理的好的吗?你还是滚回澳大利亚去吧,这次回来不就是想要钱吗?好,要多少随便你!”
方默然却不依不饶的说:“我在澳大利亚待够了,那边哪有这里舒服,在国内我几乎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外国还得奉公守法——再说了,管理有什么难的,我在澳大利亚也养活着几个小弟,他们对我都是服服帖帖的。”
“人家那是骗你钱的!”方天鸣吼道:“你以为真是被你的气概折服了?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样子!”
方默然有些愠怒,平常被父亲骂骂也就算了,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当着林宛瑜的面骂他,让他脆弱的自尊心很受不了。“你老了,观念也陈旧了,我跟宛瑜都是年轻人,我们俩可以联手,不出几年,鼎新公司就能迈向世界!”
他受了林宛瑜的鼓动,非要拿下内务部部长一职不可。
“默然,你说的真好。”林宛瑜嘴角掠过一丝轻慢的微笑。她很少瞧不起人,但方默然绝对算是其中一个。
“宛瑜,你也这么认为吗?”方默然激动的抽了抽鼻子,“将来小说家替我写回忆录的时候,会说我的成功始于今天!”
林宛瑜笑而不答。在她心中,方默然连给罗邺提鞋都不配。
第六十六章指北针
听了方默然无知而愚蠢的话,一贯精明老练的方天鸣忍不住捂住胃部,身体在被单下微微发抖——他这次是真的胃疼了。
他本以为用刘醒龙这步棋就能将林宛瑜的军,可万没想到林宛瑜却反用方默然来将他的军,最可气的是,方默然竟乐在其中,被当枪使了还浑然不知!这盘棋下到现在,方天鸣已经完了没有了刚才咄咄逼人的态势了。
其实,子承父业并不是不好,他很早的之前也曾考虑过让方默然进入鼎新。但他想让方默然从基层做起,唯有从基层做起,才能明白商战的残酷与艰辛,才能珍惜眼前已经拥有的一切。
想当年,他和林宛瑜的父亲就是这样走过来的,那时候,李逸风的父亲和另一位“金刚”拥有鼎新绝大部分股份,而林宛瑜的父亲只是一名设计师,他方天鸣也只是一名工程师,手里拥有的股份也不多,可几十年走过来,笑道最后的还是他们这些从基层慢慢爬上来的人。
这一点,方默然肯定是做不到的。毒品已经毁掉了他,让他变得肤浅、迟钝、易于控制,让这样的人掌管内务部,根本没办法遏制住总裁权力的扩张。方天鸣清晰的意识到,林宛瑜有罗邺在身后帮忙,迟早会不动声色的将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内务部清洗干净。
罗邺将目光从方默然的身上重新移回方天鸣身上,他的眼神依然冷酷,面孔更是如同刚硬线条组成的大理石雕像。
他在心里上不停的对方天鸣施压,就是要让这只老狐狸方寸大乱。
果然,方天鸣的眼角痛苦的绷紧了起来,恐惧在他心头蔓延,他不敢去触碰罗邺的目光。
方默然仍旧不知所谓,兴奋的抽着鼻子,除了毒品,很难有什么事情能激起他的兴奋感了。“我想,做、做部长应该很好玩吧?”
方天鸣重重的摇了摇头,“当部长好玩?真好玩的话,我就不会住进医院。当部长很难,你肯定不会喜欢的。”
林宛瑜抿了抿嘴唇,没有回答。她虽然不喜欢方默然,但也不屑于刻意欺骗他。她转过头去,柔声的问道:“罗邺,你说呢?”
在场的人全都感到无比惊奇,堂堂公司总裁,居然会转身去问保镖的意见?坐在窗户旁边的两个陌生男子开始留意罗邺,而方默然则像是刚刚看到罗邺这个人似的,一脸的惊讶。
只有方天鸣不感到吃惊,他只是不安的动了动身体。
罗邺嘿嘿一笑,“难,很难。”
方默然的瘦脸上写满了失望,嘴里却不屑的嚷道:“你懂个屁啊!”
罗邺毫不在意,不慌不忙的说道:“部长就相当于女人的内裤——”
方天鸣沉着脸,明知道是在戏谑他,却不敢发作。
方默然眨了眨眼,好奇的追问道:“内裤?什么意思?”他刚才还对罗邺一脸的鄙夷,现在却像只抓耳挠腮的猴子。
罗邺坏坏一笑,“女人的内裤嘛,脱的时候很难,可一旦脱下,就只剩下爽了。”
方默然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钦佩,“高见,高见啊!”
林宛瑜又好气又好笑的瞪了罗邺一眼,轻声斥责道:“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虽是斥责,但语调里却听不出半分埋怨。
在场的高管们纷纷窃窃私语,他们早就听说过林总裁和“贴身保镖”的花边传闻,如今看来,“花边”几乎是可以得到证实了。
方默然一脸兴奋的对方天鸣说:“爸,不就是扒女人内裤嘛,这个内务部长我当定了!”
“闭嘴!”方天鸣脸上的肌肉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声音比冷掉的清汤更冰凉,“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拿着钱滚回澳大利亚,我没死之前别回来见我——”
方默然薄薄的嘴唇张了张,不服气的问道:“那第二呢?”
方天鸣满脸的阴霾,“第二,你可以去鼎新,但只能从基层干起,我会让人调配你去津门市的空客总装基地,那里是我和宛瑜父亲曾奋斗过的地方——”
“不去!”方默然恨恨的摇了摇头,“你就是想把我一脚踢开!有时候我真怀疑,我究竟是不是你的亲儿子!”
方天鸣忍住胃痛,无奈的朝林宛瑜苦笑一声,“宛瑜,让你见笑了,你看,默然他根本就不想去鼎新。”
“我想!”方默然粗暴的打断方天鸣的话,“我想当部长,我想帮助宛瑜,可你却想把我发配到飞机组装厂区拧螺丝!宛瑜,你倒是帮我说句话啊,你是总裁,我爸得听你的!”
林宛瑜避开方默然渴求的眼神,对方天鸣说:“方叔,默然也是一片热情,你就给他次机会吧,说不定他真的能令你刮目相看呢。”
方默然赶紧说道:“对啊,对啊,宛瑜说的对!”
“但这不合规矩啊。”方天鸣继续推脱道:“内务部长这么重要的职位,至少也应该开个会表决一下吧。”
推荐刘醒龙的时候怎么不说要开会表决呢?更何况,部长一职向来就是由总裁任命的,从来都不是开会表决!林宛瑜不动声色的说:“不需要,我是总裁,我一给张任命书就行。”
方天鸣已经被逼的没有退路可走了,前方是林宛瑜,身后是自己儿子,还有昨天密会的刘醒龙,他可是已经答应要把内务部长一职让给刘醒龙的啊……
事到如今,他必须向林宛瑜服软妥协了。“宛瑜啊,其实我昨天晚上已经跟刘醒龙刘部长谈过了,他也很有兴趣接管内务部,至于他所领导的监察部…我看不如由宛瑜你来安排更合适的人选吧。”他让出了监察部给林宛瑜,希望通过这样的妥协而避免事态继续恶化下去。
监察部!林宛瑜下意识的瞥了罗邺一眼,可罗邺并没有回应她的眼神。
林宛瑜稍稍有些落寞,心中的喜悦也减轻了几分。“原来方叔早就把人选定好了呀,看来我真是多此一举了。既然这样,内务部长就由刘醒龙部长来担任,监察部我也会尽快安排一位新部长……”
方天鸣的声音听起来更像是在叹息,“这样最好。”要不是方默然,他怎么会白白丢掉一个监察部?!
方默然一脸哀求的望着林宛瑜,“那我呢?”
林宛瑜强忍住心中的厌恶,表情平静的说:“默然,很对不起,你爸爸已经定好了人选。”
方默然焦躁的嚷道:“别、别!宛瑜,你再想想办法啊。”他已经被罗邺那句“脱女人内裤”的话勾起了渴望,这对吸毒成瘾的他来说,是根本控制不住的。
“够了!”方天鸣感觉头疼欲裂——怎么会养出一个这么不争气的儿子来!
方默然怔了一下,紧接着就爆发出来,大声的朝自己的父亲吼道:“你不要倚老卖老好不好!人家宛瑜才是总裁,你不过是副总裁,论职位论股份,你都比不上她,凭什么替人家做主?!”
“你这个混、混……”方天鸣脸色铁青,捂住胃部,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冒出。他可以容忍儿子不长进,可以容忍儿子不聪明,但无法忍受儿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背叛”他。他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一丝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林宛瑜稍微沉思了一下,“要不然这样吧,由刘醒龙担任部长,方默然担任代理部长,这样既能保证刘醒龙的位置,也能让方默然得到锻炼的机会,大家说怎么样?”
其他在场的公司高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提出反对意见。“总裁说的对,副总裁说的也对……”
“罗邺,你觉得呢?”林宛瑜转过头去,柔声的问道。她说是要听大家的意见,其实就是想听罗邺说话。
罗邺轻轻一笑,“还是先听听坐在窗户旁的那两个人的看法吧。”
座椅上的两名男子相互对视了一眼,其中一名男子微微欠身,礼貌的回应说:“林总裁你好,我们并非鼎新员工,所以不方便评价。”他的举止动作非常合乎礼仪标准,说话也滴水不漏。
林宛瑜追问道:“那你们是?”
另一名长相看上去颇为顺眼的年轻男子轻轻皱了下眉头,但还是很快的站起身来,掏出自己的名片,“私募。”
私募,是近几十年随着股市兴起的民间融资机构,尤其以江浙一带的最为出名,大型私募机构不仅能在股市中呼风唤雨,甚至也有可能操纵力量单薄的公司。
“幸会。”林宛瑜接过名片,瞥了一眼上面的印鉴,指北针,下面还有一个烫金的名字,黄子轩。除此之外,整张名片干干净净,没有写职务,没有写电话,甚至都没有办公地址。
方天鸣指着黄子轩解释说:“子轩是指北针董事长的公子,他父亲跟我也算是老朋友了,知道我生病了,他们又正好来京华市开会,所以就来探望我了。”
黄子轩礼貌的朝林宛瑜点头致意,“是这样的。”
林宛瑜心里暗暗一惊,要不是罗邺暗示她关注坐在窗旁的两个人,她险些以为这位穿着朴素的黄家公子只不过是一位业务员而已——真是深藏不露啊。
“那,黄先生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就像我同事刚才所说的那样,”黄子轩从容不迫的回答说:“我们是外人,不方便发表意见。”
问了一圈,没有一个人明确支持,方默然有些急了,抓住方天鸣的手,哀求道:“爸,你就让我做这个代理部长吧,哪怕让我挂的名!你看看宛瑜,再看看黄子轩,我跟他们年纪一样,一点都不比他们差!”
方天鸣嘴角微微扭曲,似乎是在苦笑。方默然的话对他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看看林宛瑜,再看看黄子轩,年纪虽小,但都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或许真是该跟儿子一个机会了……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好吧。”
他妥协了,彻底的妥协了。
第六十七章做空
方默然怔了一下,紧接着就激动了抽了抽鼻子,“爸,你同意了?”
方天鸣阴着脸,“只是挂名,具体工作你不得插手……”
方默然哪里还顾得上听父亲后面的叮嘱,兴奋的朝林宛瑜说道:“太好了宛瑜,以后我们就能一起工作了!”
林宛瑜客气的笑了笑,没有理会他。
“方叔,既然事情已经确定下来,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宛瑜啊,”方天鸣叹了口气,“你看,你那么忙,还抽空来看望我,我却连起身都不能起身,惭愧啊,惭愧。”
这些都是形势上的话,谁都能听的出来。
林宛瑜也同样寒暄了几句,然后告别方天鸣和病房里的其他高管,跟在罗邺身后走出病房。
“宛瑜——”方默然追到门口,“要不要我开车送你?”
罗邺冲方默然笑了笑,“小子,先把毒瘾戒了再开车吧,不然你怎么撞死的都不知道。”
“你!”方默然恼怒的吼道:“你一个小保镖,凭什么敢这样对我说话?”
“因为他是我的保镖。”林宛瑜双臂交叉在胸前,冷冷的盯着方默然。
方默然忍不住抽了下鼻子,急忙堆起笑脸,“宛瑜,你这保镖也太放肆了,你没见过我在澳大利亚的保镖,被我训的服服帖帖的,需不需要我帮你……”
罗邺哈哈一笑,对方默然竖起中指——他没必要给方默然留面子,像方默然这种没有实力的愤怒毫无意义。
“你!”方默然浑身哆嗦起来,长期的毒瘾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身体。
“不需要你来管,”林宛瑜说:“我就愿意他放肆。”说完,转过身去跟在罗邺身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病房里,方天鸣又重重的咳嗽了几声,胃部痉挛带来的剧痛,就像是被抽筋拔骨一样。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了,他颤抖的摊开捂住嘴巴的手掌,看到一滩鲜红的血水。
“部长!”几个死忠高管大惊失色,“部长,你没事吧?快按紧急按钮!医生!医生!”
坐在窗户旁的黄子轩皱起了眉头,却依然保持着镇静。
方天鸣虚弱的摆了摆手,脸色煞白无比。“别叫医生了,我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你们都走吧,我想跟子轩一个人谈谈。”
那些个高管面露忧心之色,又不敢违抗方天鸣的命令,只好每人说一句安慰的话,鞠躬离开病房。
方默然正要回屋,也被他们一起推了出去。谁都知道,这时候让方天鸣看到自己这不争气的儿子,恐怕真的会气出人命来。
“子轩啊,真是抱歉。”等病房里闲杂人都走光了之后,方天鸣对黄子轩抱歉的笑了笑。
黄子轩起身走到病床旁边,关切的说:“方叔,我默然兄弟只是暂时迷失,将来会成大器的。”
方天鸣摇了摇头,“我自己的种,我自己心里清楚,我们别谈他了——刚才的事情经过你也看出一些端倪了吧?”
黄子轩点了点头,“嗯,林宛瑜不算什么,她身后那个保镖倒是很让人深思。”
方天鸣眼睛里露出了难得的赞许之光,“唉,我的儿子要是有你的一半,不,有你一半的一半,我立刻就死也值得了。”
黄子轩连忙说道:“方叔,您可千万别这么讲。”
方天鸣又重重的咳嗽了一下,脸色看上去更加苍白了。“子轩啊,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我叫你来的目的吧?”
黄子轩皱了皱眉头,“您确定要这么做吗?”
“确定。”方天鸣目光空洞的望着前方的墙壁,“林宛瑜在总裁选举会上赢了我第一步棋,又在刚才的人事安排上赢了第二步棋,我不能再让她赢第三步了。”
黄子轩思考了一小会儿,“我要鼎新百分之一的股份。”
好家伙!一张口就是要两个亿!方天鸣望着他,回应道:“点五。”欣赏归欣赏,感情归感情,谈价格的时候绝对不能参杂情绪因素。
鼎新公司零点五的股份,也是一亿多,黄子轩满意的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方叔,今天下午,你将会看到鼎新国际的股价暴跌,指北针将全力做空。”
方天鸣嘴角终于浮现出一丝微笑,“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林宛瑜那种惊恐的脸了……”
从医院出来后,林宛瑜感觉浑身上下说不出来的轻松。不仅仅是因为跟方天鸣的暗斗反败为胜,更重要的是,罗邺的暗中相助让她觉得自己有了依靠。
“谢谢你,罗邺。”她没忘记,正是罗邺在她手心中写的那个“儿”字,才使得整个局势拨云见雾,柳暗花明。
罗邺的嘴角弯成一个嘲讽般的微笑,没有回答,只是一脸平静的拉起雷文顿的车门,坐了进去。
他心里清楚的很,现在形势远远没有林宛瑜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既然方天鸣找到了私募,就肯定会在股市方面大做文章。看那个黄子轩深藏不露的样子,在私募界必然是只手遮天的金融寡头。如果指北针利用方天鸣手中拥有的股票大肆打压股价,等散户和小机构跟风抛出恐慌盘,再趁机收购——那真是一场浩劫。到时候,别说是林宛瑜的总裁之位,就连董事局的股份第一的位置恐怕也会受到影响。
罗邺突然想到了马彼得,他琢磨着应该找个机会戴上隐形眼镜,跟那个白痴电脑高手取得联系,然后让他注意一下股市方面的动向。
林宛瑜对罗邺心不在焉的反应有些失落,她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会说,当时只是想摸摸我的手而已。”上次罗邺就是这样,在选举总裁的会议上,他给了她关键性的暗示,最后却说是在玩“愤怒的小妞”。
罗邺漫不经心的说:“是啊,我本来想摸你的屁股,但你的裙子有点厚,我怕手感不舒服。”
林宛瑜脸色一红,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习惯罗邺这种近乎粗鲁的言语调戏——或许她现在已经有些习惯了。“好吧,随便你怎么说,我明白你是在帮我就行了,你只是不想让我感激你。”她揣测的说道。
“帮你?哈哈,我帮女人的目的通常很简单。”罗邺踩下了油门,雷文顿狂吼一声,快速的驶离了京华人民医院,进入车流拥挤的主干道中。
“是什么?”车速快的让林宛瑜忍不住按住胸口。
“什么是什么?”
林宛瑜提示说:“你刚才说——你帮女人的目的很简单……”
“上床。”罗邺盯着正前方。
“你帮女人就是为了上床?”林宛瑜咬了咬嘴唇。虽然明知这句话并不是罗邺的真心话,但她听过之后还是觉得很生气。“那你究竟帮过多少像我这样的女人?”
罗邺想了一会儿,笑着说:“很多,连我自己都记不清楚了。”
“我不信。”她摇了摇头,“我觉得你只是想推开我才——啊!”她突然猛的尖叫起来——
罗邺一只手扶在方向盘上,在林宛瑜摇头的同时,腾出另一只手,直接伸进她的职业女裙中——
林宛瑜大声尖叫着推开罗邺的手,尖锐的声音里充满了怒意。
罗邺的手臂上全是结实的肌肉,就算十个林宛瑜加在一起,也别想推开他的手,可他并没有过多的停留,手指触碰到林宛瑜双腿内侧的丝袜时,就主动退了出来。只不过,退出的时候有些麻烦,林宛瑜双腿夹的很紧,他稍稍用了点力,才从里面挣脱出来。
虽然是只轻轻一碰,那娇嫩紧致的肌肤质感还是存留在他的指缝当中,他握紧了方向盘,手中却满是柔滑的感觉。这真是个愚蠢的做法——他忍不住暗骂道。
林宛瑜在那一刻像是被电流击中了一样,浑身上下都在颤抖不已。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被一个男人这样轻薄过。她好想哭出来,可罗邺刚才的举动是在太吓人了,她不敢哭。
“现在明白了吧?”罗邺转头望了她一眼,残忍的笑了笑。“你看,我跟电影里的那些坏蛋没什么区别。”
林宛瑜紧紧的并拢双腿,但即使是用尽全身力气,她还是无法阻止双腿的颤抖。她蜷缩在真皮座椅上,双手不安的绞在一起,原本就很白皙的手指关节被她攥的完全泛白了。
雷文顿一路咆哮,更加重了林宛瑜的紧张感。这辆车跟这个男人一样,粗鲁、野蛮,危险十足,还让她眩晕——不过她明白,雷文顿有安全带可以保护她,罗邺也一样可以保护她。
一路上,两人各自想着心事,都没有再度开口讲话。
车停下来之后,罗邺从容不迫的走下车,他不准备再去搀扶林宛瑜,如果她会摔倒,那就摔倒吧,反正在鼎新公司里,会有人去搀扶她的——他迈步走上台阶的时候,听到林宛瑜在他身后颤抖的说:“喂,你欠我一个道歉。”
喂字说的很淡,就像是懵懂少女对她暗恋之人的羞涩称呼一样。
罗邺停下来,转头望着林宛瑜。林宛瑜满脸绯红,不知道是因为雷文顿速度引发的眩晕感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我道歉后,下次手还能再往里伸一点吗?”罗邺冷笑的说。
“先道歉。”林宛瑜的咽喉耸动了一下,“你是堂堂男子汉,不应该这样欺负一位女孩子。”
这句话说的没错,但罗邺不打算回应。他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走进鼎新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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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鸣谢黄子轩(书友好好彬彬)的倾情演出。
第六十八章无法还击
罗邺头也不回的走进鼎新大楼,林宛瑜步履维艰的跟在他身后,就像是一个因为不听话而受到惩罚的小女孩。
她忍不住有些恼火,为什么明明是罗邺的问题,到头来却更像是自己犯了错似的。
毫无预兆,昏沉的天空开始下起细雪,微小雪粒几乎没有形状,更看不出任何美感。林宛瑜可以感觉到脸上飘落的雪花,一碰皮肤即便融化,像一阵轻柔的雨。
门卫朝她行礼,有些担忧的望着她。
她微微颌首,简单的微笑了一下。虽然心脏仍在胸腔里狂跳,但最基本的礼仪她还不想丢掉。
罗邺走进大厅,身上的细雪已经融化的一干二净。他没注意到细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对于他来说,雪已经结束了。
安保主任“小牛”惊奇的望着这对“主仆”:保镖远远的走在前面,总裁慢吞吞的跟在后面——
“罗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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