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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就算当时驱散了,回头执法人员一走,传销团伙成员换个地方再度聚集,仍然还像以前一样重操旧业。组织传销的那些老油条对付执法部门的各种检查已经很有经验,可以说深得游击战术的精髓。
执法人员根据侦查掌握的情况,选择的行动时间是在上午。传销团伙在上课,聚集在两个大教室和一个小教室中,正好可以一网成擒。到了地方才清楚为何这个传销团伙这么难以发现,这片郊区有很多民房当成宿舍出租,租给那些外地来的打工者。
租房者大多是同乡或同一家工厂、公司雇佣的员工,从几人到几十人不等聚集在一起。传销团伙混在这一带,很不容易分辨,就算有人发现异常,恐怕也懒得管闲事。
在社区人员以及当地派出所的治安员的带领下,执法人员分头行动、迅速包围了三处授课地点,实施集中抓捕和清查。在两处大教室的行动相对比较顺利,执法人员一冲进去,台上的讲师见势不妙,像老鼠一样溜下来混到了人群中。有些刚被骗来的“新朋友”以及少数早就想脱身的成员见到穿制服的来了,连忙冲向门口请求救援。
还有一伙人则大声喧哗,齐声呵斥执法人员——质问他们是来干什么的?有人站出来宣称,这里只是在组织免费培训,向大家讲授成功学,他们的行为都是合法的云云,场面一度有点混乱。有一位干警大声喝道:“保持肃静,我们只是例行的治安检查,请依次出示证件”
传销团伙的组织严密,对于这种事情早有预案,那些已被洗脑的“经理”们多数表现的很麻木冷谈,不但不配合执法人员的解救,甚至还带着排斥心理。按照传销团伙内部的说法,他们采取的策略参考了印度圣雄甘地的做法,叫做“非暴力不合作”,除了少数主动向警方求助的人,其他成员基本上都是一问三不知。
成天乐与黄裳在不远处观望,周围还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以及社会闲散人员。虽然执法人员劝大家都离远点不要靠近,可是人们还是爱凑近了看热闹。
这个传销团伙规模比一年前明显又壮大了,想当初第一次转移时是一百零八人,途中还跑掉了两个,而如今已有一百八十人左右。两个大教室里加起来大约有一百四十人在上大课,剩下的四十来人应该还在居民楼里上小课。人数太多了,调查问讯工作就在大教室进行,有些人没有出示身份证件,可能是没带在身上或者是被传销团伙扣留了,公安干警就在现场问询登记。
但很多人并不太愿意回答问题,表现得非常冷漠,当执法员询问是否需要将他们送往民政部门接受救助时?除了少数人点头,其他一大半人竟然不同意。
周围是环境复杂的居民区,警方的行动已经惊动了不少看热闹的群众围观,这么多人不方便一次全带走,假如传销团伙的头目冲进人群,那就很难再抓出来了。于是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工商执法人员走上了传销团伙的讲台,就在现场对所有传销人员进行了法律宣传与思想教育,还对他们的基本情况进行登记。除了团伙骨干以外,其他的人直接予以驱散,愿意接受民政部门救助的便接救助遣返。
这种只抓骨干成员的方式也是必要的选择,只要把团伙组织者控制住了,那么这个组织就不存在了,其他普通成员也就无法再聚集,能回去的就自己回去,回不去的可以申请救助。执法人员也搜查了传销团伙的驻地,将被扣留的身份证、手机等物品发还。这需要事先侦查结确定哪些人员是需要被控制的,比如云少闲就一定要抓住。
在两个大教室执法的行动虽然遭到了一些阻力,但相比之下进行的还比较顺利,真正遇到麻烦的是居民楼中的那间小教室。云少闲、刘书君、于飞等人当时都在那里,那个地方是李轻水亲自带队去的。
骨干人员上“高级课”的小教室在一栋居民楼的三楼,在大约只有五十平方米、一室一厅的房子里,竟然挤了三十六个人。执法人员上楼的时候,他们已经被惊动了,但是楼梯口被堵住没法跑掉,于是云少闲指挥大家迅速的收拾东西,然后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居委会的一位大婶敲开了房门,里面的人声称正在聚会、商讨公司业务,他们都是外地来的打工者。这时李轻水上楼了,准确的认出了云少闲和于飞,立刻决定将这两人先带上警车,而剩下的三十四个人随后也要全部带走。
那边大教室里还正在搞批评教育活动呢,这边团伙头目已经被执法人员押送下楼了。李轻水亲自盯着于飞,还有一名干警专门押着云少闲走在前面,为了不引起过激反应导致意外状况,并没有给他们戴手铐。
这次行动的三多名联合执法人员分成三队行动,大教室那边的人更多,李轻水带的这一队总共只有八个人,其中一位还是居委会的大婶,想控制这三十六个人很不容易,已经在对讲机里多喊一批治安员过来帮忙。
就在云少闲被一名干警押送着走向警车的时候,变故突然发生了。传销团伙中有二十多个穿着皱巴巴西服的人从楼梯上奋力冲了下来,还推倒了那位居委会大婶,跑向警车解救云少闲。
那名干警大声呵斥却挨了一顿拳打脚踢,云少闲乘机逃走混进了人群,干警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追去……就在这时,众人听见了一声枪响。
预想中最坏的情况终于出现了开枪的是站在不远处的李轻水,而他拔出的竟不是自己的枪,场面很混乱,三言两语说不清,需要细细解释——
李轻水开枪是逼不得已。那名干警去追逃窜的云少闲,有一名团伙骨干伸手去拉扯却没拦住,另一名团伙骨干着急了,不知从哪里抄起一根棍子从后面打了过去。在一般人的概念里,棍子可能打不死人,但最怕不懂事的二百五乱来啊,看他挥棍方向是那名警察的后脑,用的力量很足,在内行人看来,这一击可能会致命的。
这时看出李轻水的反应神速了,他身为这次行动中职位最高的领导,并没有配枪,只是穿着制服,肩膀上携带着便携式警用摄像头。像这种场合,警察一般都不太愿意带枪,因为开一枪不仅后果难料,而且要写一大堆报告去解释,万一枪支被人趁乱抢走更是后果严重。
但为了以防万一,毕竟还是需要有人武装,一名刑警就站在李轻水的身边,配了一支手枪。这名刑警已经五十多岁快退休了,迄今为止除了在射击场上还没有真正开过枪呢,遇到这种突发事件,他有点没反应过来也没看清楚情况。李轻水顺手把他的枪抽了出来,单膝跪地、双手持枪,枪法极准正打中那名挥棍子的团伙骨干肩头。
此人中枪时身体一抖,棍子脱手抡空了。
这一声枪响却导致了更大的骚乱,没有人想到警察在这种场合竟然会开枪、竟然敢开枪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警察杀人啦顿时那二十多人都向李轻水冲了过来,有人抄起了棒子和板砖,还有一个人竟然从衣服里面抽出了砍刀片,显然早就准备好了暴力抗法、制造混乱。
场面失控了,其他执法人员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向后退去并急忙在对讲机里大声呼叫支援赶来。只有李轻水还双手托枪半跪在原地,紧咬牙关、腮帮子上的青筋都在跳,他开第一枪是为了救同事,但还敢开第二枪吗?
执法机关驱散传销团伙,极少发生这种情况。敢于暴力抗法的团伙成员依仗的就是人多势众,他们挥舞着棍棒和板砖冲来,就似毫无畏惧的死士,但紧接着人们又听见了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第五声枪响。
人们做梦也没想到李轻水会连续开枪,他在极短时间内连射,将那支六四手枪里配的五发子弹全部打空了。
196、挺身而出,敢当不惧事后名
李轻水的枪口压的很低,他打的是那些人的小腿,这么近的距离是一枪放到一个。但最后一枪他却不得不抬起枪口向上,因为那拿着砍刀片的人冲到了身前,举刀正往下挥。
但此人的刀还没落下,便身子一抖后仰倒地,同时半空爆出一团血雾。飞溅的鲜血洒到了李轻水的手上、脸上,他这一枪正打中对方的脑袋!
所有人都愣住了,李轻水的枪中其实已经没有子弹了,但刚才还仿佛毫不畏死的团伙骨干们却发出了一片惶怖的尖叫,转身四散奔逃。李轻水是连续开枪,时间很短,夹杂在一片喊打喊杀的声音中,有人反应不过来,但这最后一枪实在太震撼了!远处看热闹的群众也发出了一片惊恐的叫声,潮水般的向周围退去。
成天乐心中骇然道:这些人难道都疯了吗?不就是被警方端掉团伙嘛,他们为什么会、又为什么敢刀棍相向呢!李轻水的第一枪还勉强能解释,但后来他为什么不退呢?按照一般的经验,这名警官应该冲入人群退避才对。正因如此,那些团伙骨干才敢挥舞刀棍冲上来,可惜他们都想错了。
黄裳在一旁叹了一句:“这个警察可真有种,可惜他要倒霉了!”
身为一名律师,黄裳对很多状况都很了解。这里是中国而不是美国;李轻水对付的是传销团伙而不是贩毒团伙,面对暴力抗法时,他居然连开了五枪,最要命的是最后那一枪竟杀了一个人!这种事情且不论谁对谁错,恐怕都会造成恶劣的社会影响。很多听说消息的人,不可能在现场亲眼看到当时的状况,难免会以为警方滥用职权甚至滥杀无辜。以前不是没有出过这种事。
李轻水在这种场合只要开一枪,哪怕是朝天示警,回头都得写一堆报告。更何况他打中了五个人、还打死了其中一个。他当时如果转身逃跑的话,可能不会有麻烦,可这位警官居然没有退,而是连续开枪了!
黄裳又叹息道:“年纪轻轻混到他这个位置不容易。今天十有**就把前程毁在这儿了!……但我挺佩服他的,假如连自己都罩不住,还谈什么保护和解救别人?他如果有法律上的麻烦,我倒挺愿意帮他打这场官司。可惜他不会上法庭的,只会被内部处理。”
黄裳说话的时候,成天乐正拿着一台小巧的高清数码摄像机对着现场在拍摄,将刚才的场面都清晰的记录了下来。那伙骨干分子四散奔逃。却莫名其妙“扑通”、“扑通”纷纷栽倒在地,谁也没有看清楚他们脚踝上都挨了一击。那是成天乐的飞石贴地而去,在人群中穿梭飞行,不轻不重全打在脚脖子上,让人一条腿瞬间酸麻动弹不得,包括乘乱逃走的于飞也被打倒了,只跑了一个云少闲。
成天乐将手中的摄像机收起交给黄裳道:“把这份证据保管好,可能会帮到李警官。伱别管别的。就盯住那个姑娘,注意点,她也是一名妖修!”
今天对于成天乐来说。有两个事先没想到的意外状况。第一就是传销团伙暴力抗法、警官李轻水震撼开枪。但李轻水本人可能早有预见,通知成天乐来的时候也托了他办另一件事,就是带着一台高清晰的数码摄像机,把可能发生的意外状况都拍下来。
李轻水身上也配着便携式警用摄像头,但受到他本人的活动视角限制,有些场景可能不会拍的很清楚,而成天乐这个旁观者所拍摄的东西会更全面、更有说服力。李轻水也许没想到自己竟会开枪杀人,但他来之前恐怕就预料到可能会发生暴力抗法事件,早已做好了起冲突的准备。
但是另一个意外状况是谁也想不到的,连成天乐自己都大吃一惊。刚才团伙骨干四散奔逃的时候。刘书君跑的比谁都快。成天乐的飞石打向她的脚脖子,有点怜香惜玉发力并不重,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挡,第一击未中,随即另外两枚飞石贴着地面一绕,施展法术形成一股束缚之力才把她绊倒了。就在这一瞬间。成天乐感应到刘书君周身神气散发出一种不同于常人的律动特征——这姑娘居然有修为法力在身,而且是一名妖修!
成天乐当初在传销团伙中只待了一个多月,刚刚取得法诀开始修炼,没有发现刘书君是妖修很正常。如今以他的修为本可以看出破绽,但刚才这里人太多、太杂乱,他也没有注意到,等御器阻拦时出现了意外的状况,等于进行了一场外人所不知的斗法,这才察觉出端倪。
这场“斗法”也试出了刘书君的底细,她只是一名刚刚凝炼玄丹、化为人形的妖修,法力尚浅,手段也不多,在成天乐所见过的妖修中,应是最弱的一位。成天乐刚才绊倒她并施展了缚灵印,虽然没有伤到刘书君,却足以让这名妖修在十天半月之内不能运转法力,与常人无异,只能乖乖的被警察带走。
而刘书君并没有看见站在围观人群中的成天乐,遭此突变使她心神大骇,知道有修士向她出手,却不知道那位“高人”隐藏在何地,趴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
……
警察开枪了,而且当场击毙了歹徒,事件的性质立刻升级!不仅另外两处大课堂的协警立刻赶来,附近几个派出所的干警也迅速出动赶到此地。驱离围观群众,拉起了警戒带保护现场,传销团伙所有成员都没有当场遣散,而是全部带走接受详细问讯了。这么多人不好集中安置,而是分散在周围公安机关的拘留室中。
当天下午,由市工商局领导带队组织了五十多名工作人员,分别到临时关押传销团伙成员的各个地点发放打击传销的资料、好思想教育工作,动员被骗的成员返回家乡,从此远离传销。最终被抓获的团伙头目和骨干分子二十四名,查获并冻结涉案账户三十多个,涉案款项五十多万元。这二十四人暂时被刑事拘留,剩下的一五十多人驱散遣返。
而另一方面,公安机关以及纪检部门对李轻水开枪事件进行了调查,现场有五人中枪,一死四伤啊!当时有很多群众围观,消息传到社会上可能会引起恶劣的影响。说调查也许太温和了,李轻水快被一批领导轮流骂得头都抬不起来了,正在接受内部审查。
有一个细节比较麻烦,李轻水开的不是自己的枪,那位被他拔出配枪的老刑警也受到了内部纪律处分,听上去有点冤,却也没有太多道理好讲。但是基层干警和了解情况的各部门执法人员都对此表示理解和同情,李轻水开第一枪是为了救同事,当时来不及做别的反应。就连那位被他拔去配枪的老刑警也没有丝毫怨言,只后悔自己当时的反应太慢,让李队长去顶了这个雷。
内部调查的结果,并没有得出李轻水违反任何法律规定的结论,他在当时的情况下开枪是正当的。但从工作方法上来看,有人却认为他激化了事态、导致事件升级,应该接受批评处分。李轻水本人配的警用摄像头拍下了当时的场景,“热心的围观群众”也送来一份录像资料,清晰的记录了当时的所有情况。这帮了李轻水不少忙,至少在调查时解释了很多可能说不清的问题。
李轻水并没有受到正式的处分,更没有承担法律责任。但有些事情却说不清,因“工作需要”,他被免去了经侦大队副队长的职务。
在警方提供给媒体的新闻通报中,事件的经过是这样写的——
“某月某日,在市公安局的统一指挥下,由经侦大队牵头,联合工商、民政、宣传、社区等各部门,出动执法人员三十多人,对盘踞在市郊的某特大传销团伙实施打击,一举抓获该团伙头目以及骨干分子二十四名,驱散以及遣返违法传销人员一百多名。
公安机关对传销组织者和骨干分子实施了刑事拘留,工商行政管理部门对一般人员和受骗群众进行了耐心细致的思想教育工作,这是我市近年来最大的一次打击传销的活动。
经群众举报与警方侦查发现,该传销团伙以xx公司的名义,打着加盟经营的幌子,采取拉人头的传销方式,将亲戚、朋友、同学等骗到苏州发展为下线。该团伙还制定了五级晋升体系,从a级到e级都有不同比例的提成。
经过了近半年的深入侦查,执法机关全面掌握了该传销团伙的骨干成员、组织结构、传销据点、经营模式等情况。为了确保打击行动指挥得当、措施有力、取得预期效果,经侦大队多次向市局领导汇报,制定了周密的动方案,彻底摧毁了这个特大传销团伙,有力的打击了传销违法活动、教育了广大人民群众。”
197、大好男儿,痛饮狂歌空度日
而这篇新闻通报中还有没提到的内容,李轻水副队长为此赔上了前程,录像上凡是挥舞刀棍板砖的那伙人全部立案,按照暴力袭警处理。他们将受到的惩罚可比参与传销重多了,不仅仅只是拘留十五天能了事的,既然事件已经升级,警察已经开枪,就只得这么处理了。
直到一个星期后,李轻水接受的调查才告一段落,这期间他接受无数的批评,写了很多份报告,终于能够回家睡个安稳觉了。他立刻联系了成天乐,两人约在梦湖美蛙饭店见面,陪着喝酒的还有律师黄裳。。
李轻水这次是穿便服来的,他一坐下,黄裳就赶紧斟酒道:“李警官,我以前看很多警察都不顺眼,但今天得敬伱一杯。”
李轻水苦笑道:“敬我干什么?我今天是来谢成总的!”
成天乐端杯道:“领导,伱干嘛要谢我?应该是我谢伱才对!是伱端掉了那个传销团伙,别忘了我曾经也是那个团伙的受害者啊!”
李轻水:“彼此彼此吧,都干了!”
干了第一杯酒,菜早已上齐,桌上放的不仅有美味干锅蛙,还有一盘“褚无用大闸蟹”。黄裳一边倒酒一边问道:“李警官,我那天看见伱开枪了,后来又听说伱被免了职,现在的工作是怎么安排的呀?”
李轻水答道:“现场的情况很清楚,没有什么处分我的理由。我被调到了政法委坐办公室,工作很清闲,级别也没变,现在的职务是调研员。”
黄裳叹了口气道:“哪有不到三十岁就做调研员的?那分明是个养老等退休的位置啊!……不过伱也别灰心,现在缺的就是伱这种遇事敢担当的干部,迟早会再起用的,眼下只是让伱避避舆论上的风头而已。”
成天乐虽然早就认识李轻水,但还是第一次坐在一起喝酒,喝着喝着话就有点多了。成天乐又端杯道:“领导啊。我以前是小看伱了,也看错伱了,真没想到伱会那么做!……我在现场看的清楚,伱开第一枪倒也没什么。但后来的四枪真让人意外啊。伱就不清楚那么做会给自己惹什么麻烦吗?我印象中的李警官,可不是这么爱热血冲动的人。”
李轻水是个很精明的人,智商很高、思维缜密,在机关工作处事当然也很谨慎。假如他不会处理方方面面的关系,遇事想不到各种后果,也不可能在这个年纪就当上了经侦大队副队长,可见他平时的处事风格并不是那样。
假如李轻水当时没有开枪。事后恐怕也不会有人责怪他,至少不会惹来今天的麻烦。一个人做的事情与他一贯的风格不符,这是令成天乐最奇怪的地方。
半斤酒下肚,李轻水的脸已经红了,解开衬衫扣子一拍桌子道:“我自己身上有警用摄像头,也知道伱在拍摄,干脆就豁出去一回!……我知道会有麻烦,以前从来不会做这种事的。但人这一辈子,总不能憋屈到底吧?不瞒伱说,有一口气我已经憋了很久了。”
黄裳问道:“李警官。伱这到底出的是哪一口气啊?”
李轻水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伱们知道吗?配合执法行动的那位居委会女同志,被人从楼梯上推倒,摔断了一条胳膊。”
黄裳骂道:“那些个人渣!”
李轻水又问道:“伱们知道吗?假如我不开那第一枪,我的那位同事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成天乐答道:“我看得很清楚,当时的场面,别人可能觉得没必要,但我却清楚后果。伱的反应太快了,做的也完全正确,连我也佩服得不得了。”说这话的时候成天乐还微带歉意。他当时离得比较远正拿着摄像机在拍摄呢,也来不及在第一时间阻止那人挥棍。
不用再继续追问,李轻水已经打开了话匣子,他端着杯子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在此之前,伱们可能会有疑问,为什么打击传销团伙这种事情吃力不讨好?今天知道原因了吧!简单的驱散容易。但摧毁他们的组织却很难。很多人不会领伱的情、认为伱在救他,前脚驱散,后脚他们又聚在一起,就算救出了几个人,但团伙还在啊。
我本来是不爱管这种闲事的,费好大的劲又没什么业绩可言。但李局是提拔我的领导,他退休前只嘱咐了我这么一件事,我怎么能不办好呢?刚开始仅仅是因为一声招呼,可是后来越查越觉得心寒啊。于飞下落不明一年多,那是别人家的孩子,有人可能没什么感觉,但是好好想想,如果发生在自己家怎么办?
于飞的父母都快急疯了,他们把这个儿子送到德国留学,回来后却被骗到传销团伙里生死不知,连过年都不回家。是什么让他变成那样?这不仅是在毁一个人!偏偏我们又没太多办法,就算抓住了也不好处理。教唆犯罪、非法拘禁,这些罪名都要讲确凿的证据,否则只能刑事拘留,放了之后还是继续祸害人。
就像于飞这样的,自己被祸害了却执迷不悟,又去祸害别人,要有多可恶就有多可恶。但我们却不太好管,管轻了没用,管重了吃力不讨好,说不定还惹一堆麻烦。我这些年混迹官场,自然知道有些事该怎么办才妥当、自己没麻烦,但有时候明知道应该干的却干不了,心里不憋屈才怪呢!
那天我确实是一时冲动了,他们挥舞棍棒朝我冲过来,我凭什么要退、凭什么不敢开枪?尤其是最后那一刀,都迎面砍下来了,换成伱又会怎么想呢?老子才不会跑呢,要跑也是他们跑!搞传销在法律上罪不至死,但拿刀砍人就不一样了。警服不就是一身皮嘛,不要了又怎么样,人活一辈子,就不能痛快一回?”
李轻水今天很感慨啊,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成天乐赔笑道:“李警官,伱的枪法可真准啊!打倒的那五个人我全认识,都是云少闲的心腹,他们清楚自己在干什么,跟那些被洗脑受骗上当的普通成员还太不一样。”
李轻水一顿酒杯道:“我也认识,不经过调查掌握材料,能申请那么大的行动吗?那几个家伙我都知道是谁……不说这些啦,还是喝酒吧!”
又喝了一几杯,黄裳说道:“李警官虽然说当时是一时冲动,但心里也是有底的,伱事先已经让成总把意外状况都拍下来,就应该清楚自己不会有法律责任。……佩服佩服,我再敬伱一杯!”
李轻水却放下酒杯摇头道:“伱们别再敬了,再喝可就真多了!……成总啊,我没想到伱还会叫黄律师来一起喝酒,来就来吧,正好也听听情况。我最近有两件麻烦事,其中一件恐怕还要托成总帮忙,这一次本以为能够过关,没想到却真要栽进去了!”
成天乐惊讶道:“事情不是已经过去了吗?现场的情况很清楚,我手里还留着录像资料呢。伱都调去坐办公室干闲差了,还想怎么处分?”
李轻水反问道:“难道二位最近没有上网吗?”
成天乐和黄裳对望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成天乐最近都在观画练功,而黄裳这几天经常跑到小剑池洞天与几位妖修切磋法诀,都没怎么上网看新闻,不知道最近在网上被炒得很热的一件事。
南方某大报一个叫史炎的记者,发了一条微博,内容是:“某年某月某日,苏州警方在市郊驱散一起群众聚集事件,一名警官开枪造成一死四伤,当地媒体却未播报。经本人调查,该警官叫李轻水,原职务为经侦大队副队长,现已平级调入政法委任调研员。”
除了这短短不足百字的博文之外,下面还配了三张照片,从不同角度拍摄,场面触目惊心。那是在李轻水开完五枪之后,传销团伙众骨干已丢下棍棒板砖四散奔逃,远处的围观群众也惊恐后退,地上躺着五个人,其中四个还在挣扎,有一人已倒在血泊中不起。
当时在现场围观的人很多,除了成天乐特意拿了一部高清晰数码摄像机之外,也有不少群众用手机拍摄了很多照片。网络时代,信息传播十分简便迅捷,有人回家之后就把这些照片发到了网上。
比如在苏州的一个城市论坛上就有这样的帖子,标题是《我们这里摧毁了一个传销团伙,还有警察开枪了》,后面有不少网友的跟帖,也有其他围观者发的照片,基本上概括了这一事件的整个经过。但网上的信息庞杂,这样的东西只能引起局部的关注,事件本身、发帖者和帖子标题都不具备太大的吸引力。
凡事就怕有心人啊,那位史炎记者听说了这件事,便在网上特意搜索、挑选了这么三张照片,再配上那段博文以实名微博发出。也不知通过了什么手段,它竟然成为了某大型门户网站的当日热点,转发极广,突然间受到了极大的关注,成为一个焦点事件。
**(未完待续。
198、处心积虑,终求一鸣惊人时
照片是真的,毫无做伪痕迹,但要命的是史炎只选了一个最骇人的场景,并没有交待全部的过程。再仔细读那段博文,也没有编造什么,但却采取了选择性表达的方式,有指向性非常明显的暗示。人们所能接受到的信息中,事件的性质完全偏离了本来面目。
史炎甚至没有明说那是警方在打击传销团伙,只是很含糊的说“驱散一起群众聚集事件”,也没有说那些团伙骨干做了什么,只说李轻水开枪造成的后果,而且还配上了那样的图片。这条“新闻”非常吸引眼球,在网络上造成的轰动效果可想而知。。
有无数人跟帖斥责李轻水草菅人命,怎么可以在那种场合下开枪呢?周围还有那么多围观群众!还有人在质疑有关部门对李轻水的处理竟如此轻描淡写,他应该偿命才对!更多人的质疑、漫骂、批判已经脱离了这一单纯事件的本身,引申到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需要宣泄的命题上,帽子扣的非常多、非常大、非常深刻。
李轻水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而没有将他“绳之以法”的苏州警方则承受了更大的压力!事情陷入了一种两难的境地,处理李轻水于法无据,现场所有证据都明白无误的显示李轻水开枪是正当的,也没有误伤任何人、造成严重后果。但从舆论的角度,假如有关方面不严肃处理李轻水,仿佛就会成为祸国殃民的罪人。
出了这样的事,有关方面当然要做澄清和解释。苏州警方也发表了声明,介绍了事件的详细经过以及当时的情况,还配发了另外一些影像资料。但官方的解释并不被很多人接受,有不少人理解为一种掩饰,质疑的声音仍然很多。另一方面,澄清声明在网上转载与传播的范围远远没有那记者的微博广,很多人根本就没看见,看见了也不转发。
这时候又出了另一件事。具体的时间就在昨天,又引起了另一场悍然大波。李轻水查到那个史炎其实就住在苏州,他是南方某大报派驻苏州的记者,于是带着当时的详细录像资料登门拜访。让史炎自己去看,并要求史炎澄清事实、还他一个清白。
史炎却说道:“我说的就是事实,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伱们恐怕已经拿我法办了。”
李轻水怒道:“事情不能像伱那样描写,那完全是误导,伱需要解释清楚。”
史炎答道:“我的责任就是说出我看到的事情,提出我所质疑的问题。伱们可以去解释澄清,而我只是在监督提问。”
李轻水气得差点没揍人,上前一步厉声吼道:“无冤无仇,伱为什么要这么做?”
史炎淡然道:“这是我的良知。”
李轻水没话可说了,毕竟没有真的动手,只得摔门而去。但当天下午就出事了,李轻水没想到史炎会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安装摄像头偷拍,将他面红耳赤大声呵斥的照片又发到了网上。还配上了另一条博文:“今天上午,那位李轻水警官找到了我,当面威胁和警告我。亲们。我不会害怕与畏惧的,良知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这下李轻水可是踩到地雷了,这条微博图文一经发出,铺天盖地的漫骂与呵斥夹杂的吐沫星几乎能把他淹死。人们不禁在问,这位李轻水凭什么如此嚣张,是谁给他的胆子?李轻水的手机当天下午几乎快被打爆了,各部门有关领导把他骂的狗血喷头,李轻水解释了一圈。
有领导指示,李轻水必须尽快设法挽回这一事件的影响,否则不得不严肃处理了。真要是处理起来。恐怕就不是撤销职务、平级调动这么简单了,说不定会一撸到底甚至立案调查。在驱散传销团伙这件事上,李轻水没什么把柄让人抓,但工作了这些年,谁能保证他经手的每一件事情都没有出过纰漏呢?
……
说完事情的经过,李轻水掏出手机上网。调出史炎的微博页面放在桌上道:“就是这么回事,伱们自己看吧!……我开枪的时候想到过会有麻烦,但自以为会没事,最严重的后果也不过是调职一段时间。……却没想到会招惹这种人,这一关恐怕很难过得去啊!”
黄裳拿过手机翻看,眉头紧锁一言不发,他显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成天乐也皱眉道:“史炎这个名字,听着怎这么耳熟呢?”
李轻水冷笑道:“伱应该有印象,因为他和伱打过交道!……还记得一个叫张潇潇的大学女教师吗?原先是伱们交易部客户的女朋友,她在学校陪酒跳舞,结果男朋友闹到学校去了,还说有个记者朋友要写专题报道。她的男朋友叫郑朗,当时找的那个记者就是史炎。”
成天乐恍然大悟道:“不错,就是他!这个人我没见过,但听名字却有印象。他当时是被校办的叶主任摆平的,据我所知,他收了叶主任一台苹果笔记本和几张大额购物卡,至于还有没有拿其他的好处,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报道没有写。”
黄裳放下手机纳闷道:“如此说来,这个记者不是不可以沟通的,好处也收过。李警官,伱有没有打算通过什么人给他一笔好处,让他自己把这件事平息了呢?”
李轻水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是没有想过呀!但这件事已经闹的太大,不知道这个人的胃口有多大?想让他改口,我不知道能不能花得起代价?……更重要的,我已经不敢了。上次拿着录像资料去澄清,却被他爆出来我登门威胁,把影响搞的更大。假如我再去找他想给好处,不又是送上门的把柄,他再爆一条我企图收买怎么办?那我就彻底砸在他手里了,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
成天乐也纳闷道:“这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干嘛就一定要咬住伱不放?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黄裳冷笑一声道:“当然有好处,很大的好处!李警官等于是送上门的垫脚石啊,让他一举功成名就!……我想通了,他是不会收李警官的好处的,这样才会给他带来更大的好处。”
成天乐:“我没太听懂,能不能具体解释一下?”
李轻水突然一拍桌子道:“我听懂了!不是他特意盯上了我,而我碰巧撞上了,他踩着我这块垫脚石在往上爬啊。……成总,伱好好想一想,十天之前,有多少人知道这个叫史炎的记者?他抓住了这件事,吸足了眼球、赚足了形象,弄不好一举能成为全国著名的公知人士,代表铁骨铮铮的良知啊。”
黄裳又补充道:“这说到底还是江湖手段,就是用的阴损了些!不说将来了,今天的史炎已经一举成名了。前不久他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小记者,能收的好处不过是叶主任给的那些东西,等他再盯上什么事,身价恐怕就不一样了。”
成天乐:“他就不怕李警官找他算账吗?”
黄裳:“当然会怕,但现在李警官已是千夫所指,那么多人在盯着呢,根本没法动他。到将来李警官恐怕已经是一条落水狗,也用不着怕了。……李警官,我可不是真说伱,只是说那史炎的想法。伱看看他的微博,刚刚又发了一条,声称要做详细的追踪报道呢。”
成天乐抓过手机边看边说道:“李警官,伱刚才说有事要托我帮忙,就是这件事吗?”
李轻水摇头道:“这件事我也没指望伱能帮什么忙,我想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成天乐:“哦,还有什么事?”
李轻水自斟自饮,干了一杯酒道:“还不是于飞的事!当初我是为了找他,才惹了后来这些麻烦,做事总要善始善终吧?于飞是救出来了,可还得劝他回去啊。我想把他的思想工作给做通了,然后再通知他父母来接人。结果这小子也不知哪根筋不对,简直是油盐不进!”
于飞这种传销团伙成员,按其情节是够不上量刑的,连刑事拘留都勉强。一般的处理,是批评教育之后驱散遣返,实际上就是让他自己回去。但李轻水却不能这么做,好不容易找到了于飞,再这么轻易把他放走,万一人又不见了怎么办?
他多少还是利用了职权,将于飞刑事拘留十五天,人扣在公安局里看着才放心。在此期间,于飞一直是有关部门人员的重点工作对象,不同的人轮流做他的思想工作。也不知是不是被李轻水那几枪给吓傻了,于飞刚开始是一言不发,流露出明显不愿意配合的抵触情绪。
后来李轻水亲自去劝他,苦口婆心讲了半天。于飞终于开口了,语气很坚定的说道:“谁也不能阻止他人追求美好生活的愿望,道路虽然艰辛、前途虽然险阻,但迈向成功目标的决心不能改变。我并没有耽误光阴,一直在学习与积累,警官,难道人生不应该是这样吗?我们不应该有理想、有追求吗?”
199、以毒攻毒,解铃还须系铃人
当李轻水继续劝下去的时候,于飞反倒给他上起课来,说的是一套一套、头头是道。李轻水被弄的没脾气了,既不能打又不好骂,再过一个星期刑事拘留就要结束,得把于飞放出去,恐怕不得不通知他的家人来接了。但是像这样一个人交回去,他总觉得很遗憾,已经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却好像没有把事情做完。
介绍完这些,李轻水有些无奈的冲成天乐道:“我现在的状况,恐怕也不能继续关照于飞的事情了。我是端掉传销团伙的警察、阻挡他实现人生梦想的绊脚石,他对我肯定有抵触情绪,我说的话他听不进去,还反过来想给我上课!……成总,伱就不一样了,伱曾经是他的同学,也在传销团伙里呆过,说不定有办法能劝他想通。”。
黄裳叹了口气道:“这不是能不能想通的问题,而是能不能敲碎的问题。只有那样,于飞才能保持虚幻的自尊,否则他哪还有脸出去见人?他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那个传销团伙真是害人不浅啊!”
李轻水也叹气道:“谁说不是呢,我现在和他交流,简直就像和火星人在说话!”
黄裳说“敲碎”,敲碎的是什么东西?就是包裹于飞心灵的那一层外壳,在传销团伙中呆的时间太久了,已经适应了那种封闭心灵的环境、习惯于用那种妄想思维去思考、得到虚幻的安慰。认清现实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一种伤害,怎么能承认这么长时间来都是在浪费生命、害人害已?
其实他们并不是不懂道理的人,但敲开这层外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实在有些残忍,因为这段生命对于他们来说什么几乎都没得到,只剩下那一套自欺欺人的妄想以及对他人的伤害,却自以为从事着光明的事业!但如果不把这层心灵的外壳敲碎、狠狠的刺痛,也无法让他们回归正常的生活。
听到这里,成天乐沉吟道:“李警官,伱找我就对了!传销团伙那一套我熟。想忽悠人先忽悠自己。那就以毒攻毒,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于飞不是在看守所还给伱上课吗?等他出来让我去接,我就用他那一套给他上上课,忽悠破了也就完事了!”
李轻水追问道:“伱想怎么办?”
成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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