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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垫。”我惶恐地取出单子,“你自己看吧。”
她粗略地看了看,婉言地说:“我们这里不需要,你到其它的地方去吧,问问别人要不要……”
我从那里出来,惊出了一身冷汗。这,就算是推销了?
是,这是推销!这是我向推销行业迈出的第一步,是难得的第一步!她没有买我的东西,也没有卷我,无疑,增强了我的自信心。
人要面临的最大敌人,不是别人,是来自内心深处的挑战。
在图书市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听了我的介绍后,说:“孩子,过来,我给我儿子买一个。他开车太热了!”
她是与我成交的第一个客户,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她——慈祥的老人!
推销的路不是一帆风顺的,会遇到各式各样的人和事。
“厂家的电话呢?”一个饭店的经理看着凉垫底部的斑驳的痕迹,问我。
“我刮下去了。”
“你刮下去干什么?你告诉我吧。”
“告诉你干啥?”
“你不告诉我电话,告诉我地址也行。”
“你就买我的呗。”
“不买你的,我上厂家买多好,指定比你的便宜!”
“我不能告诉你,告诉了你,我还挣啥呀?”
我们打着各自的小算盘,谈了谈,没谈妥,我没告诉他想知道的东西,他也没买我的凉垫。不跟他磨牙了,我收起了东西,用北京人的话说——白白了您呐!
我说话也串味了。
推销的太多了,一些单位的大门上贴着“谢绝推销”的几个字样。
伊水说,管的越严越好,别人进不去,你进去了,你就能挣着钱;要是都像自由市场,出来进去没人管,门坎儿都能踩破了,你再去,就没挣头儿了!
妹妹的话给我打了气,我进了一座写字楼,有个人恼火地说:“你没看见外面写的吗?!”。
“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了!”我是明知故犯。
“去去去去!一天到晚连你们这帮人都打发不过来!我这忙着呢!”我被她赶了出来。
我的脸皮子练厚了,我对自己说:“这没什么了不起的,我的目标是:下一个。”
成交或不成交,我都要作个小结,失败或成功的原因是什么?我个人的因素占了几成?怎么才能避免这些失误?有哪些经验值得借鉴……
我是个特别特别不爱说话的人,而且,我还单纯地认为,我的心里想的什么,老天知道就行,天不负我,我不负天,我不必向人表白什么,解释什么,或者说显示什么。可是,我现在从事的是推销行业,是一个用嘴说话的职业,如果还像个闷葫芦,我一件商品也推销不出去。今后,我可咋干这一行?有些话是必须得说了,不说出来不行,你不说,别人怎么知道你怎么想的?除非他(她)有极强的心里透视功能。
正文 二十二
我在向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做推销时,她说她想给她的父亲买,又拿不定主意。于是,我说:“我们这是直销商品,比商场里的便宜。你花不太多的钱,就可以为你的父亲送去一个凉爽的夏天,又尽了女儿的一份孝心,岂不是两全齐美吗?”
“你真会说话!”
“不是我会说话,是商品本身会说话。”
“好吧,冲你这几句话,我买两个。”
她是我在推销之路上遇到的又一个客户。
那一天,我跑到街边上的店铺关了门。
去了还给伊水的本钱,我净挣了六十块钱!
货不够了,伊水和尤湖去了厂家。
厂长正被一群工人围着,好几个月发不出工资了。厂长听说伊水和尤湖还要进一百个垫子,乐坏了!厂里积压了一年的货卖不出去,我们却势如破竹,销售额呈阶梯式地往上长!厂长把他俩当成了财神爷,主动派车给送货,并说,下次再去进货,他们还可以把价格降一降。
这买卖火起来了!
然而,我们几个人跑出的业务量也扭转不了一个大厂子濒临倒闭的命运,伊水说,那个凉垫的厂子关门了,我们也没戏了。
人要吃饭,要活着,厂子倒闭了,我们不能跟着倒闭。伊水给了我几个电话说:“你带上书,跑跑吧。这是我以前的客户。”
人在外面,好象危机每天都伴随着你,不出去挣,能不能吃上饭就是个问题了。所以,为了不使自己挨饿,我只得去。
虽然我畏惧,我胆怯,但我最终还是战胜了自己,我跑出书了,而且是跑出了几千块钱的定单。
当我把书配好后,我发现,用自行车一次根本就带不了这些书。我瞅瞅伊水说:“你帮我送去呀?”
“行!”
伊水也没想到我能跑出这些书。从此,我们两个开始了长期的合作,挣了钱,对半分。她提供了一部分客户,我又开发出了一部分客户,靠着这些客户,我挣够了自己的“嚼谷”,也还清了伊水给我垫付的学费和一年的生活费。
有一本书叫《海特性学报告》,不是正规渠道出来的,在当时很好卖,有人专门做,伊水搞到了一本。我拿回了宿舍,打开了台灯,用了两个通宵,全看完了。国外是够花花的,咱想都没想到的事,他们就能做出来。这种书,看了以后,就想实践。
实践是要有个对象的,我的对象是谁呢?
我想找个男人,无论从情感上,还是从生理需求上,我都需要有个男人。
我想起了萧关。他是我的一个顾客,是个军人,还是一位作家。有一回我给他送书完了书,我说我走了,他非要坚持送我,还用一只胳膊搂着我,我躲了,但没有躲得开。到了门口,他才放开了我,并打开了门。
这是一种暗示。
我手里有几本伊水搞来的香港版的《金瓶梅》及写中共高层内幕的书,都是盗版的,这种书,在大陆是不让公开卖的。但是,有的顾客点名要,利润很高,是在冒险挣钱。我想找萧关,还想和他做成这笔买卖。
我在电话里只向萧关说了其中一本书的名字,他就说:“你拿来吧,我听说了,有几种拿几种,我都要。你现在来吧。”
“几路公交车到你那儿呀?”
“坐什么公交车!打车来!”
“车费你给我掏哇?”
“我掏,你来吧!”
我带去的那几种书他全要了。他交完了钱,顺势拉住了我的手,我挣了一下,也就由他攥着了。
我们像一对情侣,顺着马路,手拉着手走着。
他问我:“我们去哪儿?”
“不知道。”
“我们……去公园吧。那里挺好。”
我们走到了公园,天色已晚。他买了票,我们刚进了门,他一把将我抱住,狂吻了起来。
正文 二十三
他长得像刘德华,很英俊。我是有点喜欢他的,我迎合了他的吻。
我们靠得更近了,更像情侣了。
他说:“船来了,我们上船吧。”
这是一艘很大的观光船,萧关买了票,我们靠着柱子坐下了。
我说:“萧关,我喜欢你。”
他微笑着,没说什么,拍了拍我的头,让我看远处的景。
我问他:“你结婚了吗?”
“结了。”
“你媳妇是哪儿的?”
“也是部队的。”
“她能做你的妻子,我真羡慕她!”
“别想太多了,想的太多,你会受伤的。”
“你有孩子吗?”
“有。”
“男孩女孩?”
“男孩。”
“我的也是男孩!”
他又笑。
“你多大?”我问。
他答了,他只比我大三岁。
他像在朗诵地说:“我/遇见了一个小女人。/小女人有一张娇美的面孔……”他看着我说,“她柔声地问我,/‘你要书吗?……’”
我惊叫:“你说的是我!对不对?!”
“对。我给你写的,只写了个开头,心里乱,后面就没写。”
“萧关,我也要为你写。”
“有个女孩曾经给我写过,每天一封信,写了一个多月。”
“我也能为你写,每天一封,你信不信?”
“别写了。”
“我能写!我对你的情感不比别人的少。”
我们在公园里转到了很晚,我们想做那件事,但太缺乏经验了,再加上有游人的走动,我的心像兔子一样跳,我受不了,我们没做成。
回来后,我就给他写了信。二十几天的时间,记录了我的情感,没有间断。
九月七日
重新拾起信笺,不知是笔锈得太久,还是心锈得太沉,流出的字语总显得太枯、太涩。
晓星沉没,我辗转反侧,不能成眠。黎明,像一张即将被人捅破的窗户纸,使一切变得朦胧、依晰起来,人们此伏彼起的鼾声,使我们这本来就狭小的空间更加寂静。萧关,我所做的第一件事是想你,第二件事是想你,第三件事还是想你!苍白的天棚上,浮现出我们相识的一幕幕……前世与你修来了多少缘份,今生竟这么令我难忘?
也许,我在你的生活中只是一粒轻尘,一滴露珠,微不足道,仅仅是过眼云烟而已,但你却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当你问起我的家世,顷刻间,触痛了我那根极其敏感的神经,精心培植起来的防护堤轰然坍塌,不能自制。我从来没有在第二个人面前这么失态过,把我最脆弱的一面暴露给你,令你见笑。我说过,你是装在套子里的人。其实,我又何曾不是呢?把自己装在套子里,是为了更好地保护自己。我们每天精心装扮的是别人还是我们自己?
我还说过,你的百分之零点一甚至是更少只属于我,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以上,你是你上级的下级,下级的上级,父母的儿子,妻子的丈夫,儿子的父亲……你在固定的框框中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有时,我真希望你是一件物品,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没有复杂的社会关系、人际关系、家庭关系,没有责任,没有义务,没有喜怒哀乐,没有悲欢离合,这样,我就可以把你摆在床头,据为己有。我多么希望有一天,或者有一段时间,你只属于我自己,这个世界上只有属于我们的蓝天、白云、青山、碧水,只有一栋属于我们的原始的、简陋的小木屋,你和我,相依、相拥……然而,这竟是怎样的一种奢求!
有时,我又感到,你像我眼前的一片流云,明明看见你流过,一伸手,却什么也抓不到,是假?是真?是梦境还是现实?“水中望月”、“雾里看花”不正是我此时心境的最好的写照吗?
我无法排挤这种孤独和寂寞,想你、盼你、读你、写你、猜你、等你,只有不停地写下去,才可以使我那颗绞瘁力竭的心平静下来,在我自己编织的无声的交流中,使我忘却了所有的忧郁、伤感和寥落。
写了一首诗,给你。
窗外乱花飞舞
日西沉,
落霞飞溅,
掩不住,
佳节喜庆透。
登楼远眺,
古道新墙,
浓重墨彩披盛装。
处处人家,
杯盅相推,
举觞共饮悦色染。
这玉酿琼浆,怎不令人醉!
夜阑珊,
月登枝头,
街上人稀。
风萧萧,
剪得杨柳瘦。
狭径幽庭处,
独自倚门,
听人欢歌,
看人笑语,
个中滋味,
几人知晓?
窗外,
乱花飞舞;
窗内,
心绪无边。
梳妆镜前,
谁把妆来扮?
叹只叹,
无情风雨颜易老,
催得人憔悴。
罢罢罢,
春色难留!
空惆怅,
孤檐底下赏月人,
与谁为伴?
雁已归,
九曲回肠,
盘根错节,
相思何处传?
凝眸低垂往事沉,
怕只怕,
人去楼空,
难度夜夜心。
白绢遮愁,
秋虫泣,
岂不更添寒?
正文 二十四
九月八日
我们相聚的时光如短暂的一瞬,而我们分离的日子,却如一个世纪一样漫长。
萧关,我不做事的时候,总会想起你;我想起你的时候,又做事不了事。一整天,心都在绞痛。你是不是以为我很快乐?你难道就听不出我言语中的不如意?是的,你从来都没有在意过我,你会编出种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我。你忙,你忙,你总在忙!你甚至忙得连一句问候的话都没有时间对我说!对于你,这些都太不重要,太不足挂齿了!可是,你知道嘛,我有多么在意!我睁开眼睛的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焦灼地等待着你!萧关,即便是我在前世欠了你什么,你也不必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吧?
冰,本该在冰的世界里,为什么要靠近火呢?走到远离火的高山之巅,就不致于化作凄雨般的泪滴……
我似乎感到,茶花女的悲剧正在生活中重演,而那个挚爱她的男主人公仅仅是个虚幻在而已,这恰恰是现代茶花女的悲剧。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我为谁呢?
我不会再去哀求别人了,今后,我会很好地活下去的。即使死了,又有什么可怕的呢?死,本来就是一种解脱,一种永恒!
我还会做原来的自己,我还是那个风雨夜行人。迷失了方向,想办法点燃一盏孤灯;跌在了泥泞中,我会爬起来,擦干身上的淤泥,继续前行;栽进了湍急的河流,我会奋力挣扎,以求得残喘一息;攀上了悬崖峭壁,我会踩稳下一步,尽量不使自己落进山崖,粉身碎骨……
让我重新回到过去那不被人攘扰的世界里吧!我会在苦涩中,独自品茗锁住的一份真情,一份记忆,直至花凋花谢,发鬓如霜。
秋,是成熟的季节,也是收获的季节,我却嗅到了秋的寒意,秋的萧索,秋的枯零……
九月九日
萧关,我憎恨过你,诅咒过你,但是,当我拿起了笔,所有的怨恨又都烟消云散了!我恨不起来你,我怎么能恨你呢?我真怕我有哪件事做的不妥,惹恼了你,你会拂袖而去。我不想让你因我有一点点的不快,我更不想让你因我受到一点点的伤挫。
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不知道你是否知道有一个人在牵挂着你?我曾千百次地给自己下决心:不再干扰你。我在等待中失望,在失望中等待。我胸中的怨恨在积聚,在燃烧。你是冷血动物吗?你是冰山上的雪莲吗?你想从我的生活中消失吗?你那么高不可攀吗?我在意你是因为你是我的唯一,你不在意我是因为我不是你的唯一,对吗?这堆柴草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点燃的吗?告诉你,既然是你点燃的它,你走到哪里,它就会燃烧到哪里!只要你不嫌烦,电话费我还是付得起的。
萧关,我也不想这样,都怪你……
九月十日
萧关,你知道吗?一个正常的人,可以笑,可以跳,可以疯,可以闹,可以喊,可以叫;我则不同,我的情感是应该有限度的。假如别人笑,我也笑,我的笑可能就会被人揣度,甚至会招来祸患。
萧关,在你面前,我不必伪装,我就是我自己。
你知道我有多快乐吗?我不再是那个满脸晦气、躲躲闪闪的孤家寡人,你使我恢复了从前的活泼的天性,恢复了我的灵慧。是你打破了我的沉闷的生活,你使我的心中有所希求,有所企盼。
萧关,你就像一个魔方,虽然你所表现的仅有简练的几种色块,几个图形,但你的身上却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我拼拼拆拆,拆拆拼拼,令我痴迷,令我忘情!
萧关,你那飘移不定、扑朔迷离的目光中,时而流露出的丝丝无奈,淡淡神伤,隐藏了多少故事?历经了多少沧桑?
迷样的双眼,迷样的人生!
正文 二十五
九月十一日
北海的夜是温煦的,山影相连,碧波相牵,华灯初上,水晶宫墙,溢彩流光。沉醉在这静谧的良辰美景之中,比九重天上如何?
萧关,所有这些,与你相比都失去了神韵。只有你,才是最美的景致!
萧关,我明明知道任由这种情感的泛滥会使我无以自拔。你说,“现实些”,不然,“你会很苦”。是的,是的,我都知道。简直糟透了!
萧关,我真的有如一叶孤零零的小舟,随着海风,伴着海浪,飘啊飘,飘向远方。
何处才是我可以停靠的港湾……
九月十二日
是你的错爱,还是我的错爱?我们相识就是一种错误。
我渐渐感到,是我自己在编故事,这个故事的听众也只有我一个。
这颗疲惫的心还能撑持到多久呢?
芸芸众生中,与你擦肩而过的有许多人,这许多人中能给你留下深刻印象的只有那几个人,那几个人中能使你刻骨铭心地爱过的只有那一、两个人,而与你最没有缘份、最没有结果的可能也只有那一个人。
我珍惜与我共识的每一个人,也善待每一个人。人的缘份是有限的,我只是在尽量减少一些失意和缺欠。因为,有的失意和缺欠可以弥补,有的将成为永久的憾事!
我从来没有要求你向我承诺过什么,我也没有资格要求你向我承诺什么。不爱我是你的自由;爱你,是我的自由。
我终于懂得,为什么有那么多人那么地喜欢饮酒,为什么有那么多人那么地喜欢吸烟,酒能醉人,烟亦能醉人,醉了的人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有混沌的现在。何必自苦苦人呢?忘却本身不就是一副很好的汤药吗?
九月十三日
你何时才会想起那个在僻静的角落里为你欢喜为你忧的红粉落花人?
你有若海市蜃楼所呈现出的桃园春色,景色再美,我也无法走进你的生活。
男人是理性的动物,女人是感性的动物。我是个女人,女性的弱点是与身俱带的,女人天生爱作梦,再美的梦也有醒的时候,再好的宴席也有散的时候,我只是企求梦醒的迟些,宴席散的慢些,能让我在这沉重的现实面前有一个喘息的机会,让我站一站,歇一歇。
因为你忙,因为你“不一定回电话”,我便不敢打忧你,只是在痴痴地想。你打来一次电话,潦潦草草的几句,“就这样了,就这样了……”一句紧似一句的催命词,使我想和你多聊上几句都不可能!
你说,“祝你节日快乐!”没有你的节日里,我怎么快乐得起来?
萧关,求求你,别再和我捉迷藏好不好?别再和我做游戏好不好?
救救我,萧关!
九月十四日
我在等……
塑料人,难道我又在空等一回吗?
九月十五日
你躲、躲、躲、躲、躲!
九月十六日
你有本事别再让我撞到你!
九月十七日
荣誉证书
萧关同志:
你在历次灭火工作中,屡建奇功,成绩突出。为表彰你大义灭火之精神,雷厉风行之壮举,特发此证,以资鼓励。
望今后戒骄戒躁,再接再厉。
伊依灭火评审委员会
九月十七日
正文 二十六
竹青不再找工作了,她有她的活法。
她和地下室里的男生们打成了一片,尽管他们一拔儿比一拔儿的年龄小,有的小她好几岁了,但还是抵不住她的一招一式。她和他们谈天,说地,讲黄色小段子。她同他们说,她在家时,是个女流氓,吃喝淫赌抽,五毒俱全,她在公安局是早挂了号的。
男生们说:“你真是女流氓?你真是呀?”
她放纵地笑着。她说,这些个小男生们,嫩着呢!
竹青和他们泡着,一天的三顿饭有了着落,啤酒和烟没断过。他们为她取了个诨号:阿蹭——蹭吃,蹭喝,蹭感情。
“呸!什么东西呢!喝的烂醉如泥!”刚进门的妮可疾言厉色地说。
“你说谁呢?”我问。
“咱们屋里还能有谁!”
“竹青?”
“除了她,没别人!”
“她咋了?”
“躺在走廊里,有个男生架着她,在她的胸上乱摸,她的腿都不好使了!”
“你快把她弄回来呀!”
“我能弄回来她?又跟人喝去了!丢人现眼!”
妮可搬到公司去住了,只剩下我和竹青。
“大姐……”
“嗯?”
“我……怀孕了。”
“啊?”她怎么搞成了这样?“谁的?”我明知故问。
“红山的。”
“噗——”我嘴里的一口饭喷了一地,我如泥塑木雕,目瞪口呆,“你……你不是和弓政吗?”近日里,她和弓政耳鬓厮磨、两情相悦,是有目共睹的呀!怎么……
竹青看着我,吃吃地笑。
“你还笑?咋回事?说!”
“我和弓政是闹着玩的,他小,又没有钱,我能跟他吗?”
“红山呢?”
“他有钱,但他不能娶我,他说我太能花钱了!说我只能与他同富贵,不能同甘苦。他给我交了半年的房租,又给了我几千块钱,让我把孩子打掉。”
“他得和你去呀!”
“他出差了,不在北京,他让我自己去做。”
“你行吗?”
“我去医院问了,大夫说,孩子小,做药流就行了。”
她拿出了一张照片给我看,“这是我的第一个男朋友,帅吧?”
妈呀!竹青是啥眼神儿呀!照片上的人留着八字胡,尖嘴猴腮的,跟电影里的汗奸一个模子出来的!
她说:“那时候,我在北京,他在老家,他天天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去,说他想结婚。作为女孩子,我一直憧憬着自己披上婚纱的那一天。于是,我什么都不做了,我辞掉了工作,退了房子,我和我的朋友们说,我要结婚了,我要做新娘子了!我告别了北京,回到了家乡。
“……他的新娘子却不是我!是一个肥胖的女人,她的爸爸能把他调到镇上。他一心想离开农村,他是个官迷,他作梦都想当官!
“他说,他对不起我,给我一些补偿,他给了我两千块钱。我把钱撕了,砸在了他的脸上,我对他说:‘不是什么东西都能用金钱买来的,也不是什么东西用钱都能补偿的!’
“我从我和他住的地方拿走了我的东西,到了北京,我倒下了,我什么也干不了,干不下去,我躺了多长时间!
“他找了那样的一个女人,整天面着对她,与她厮守一辈子……我是什么?我是不是连她也不如?别人怎么看我?我想不明白,想不明白……想不明白有什么用啊?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他们结婚了,孩子也快有了……我现在这个样子,跟他有直接的关系……”
他是她心中褪不去的疤!
正文 二十七
竹青吃了打胎药,偷偷地从医院跑回宿舍了,她说,她住不惯医院,还是自己的窝儿好。我将她的床单、被罩和换下来的衣服全洗了。
“竹青,我妈打来了电话,说我们单位的领导要让我回去一趟,办些工作上的手续。我这一走,宿舍里也没啥人了,怪冷清的,你也别在这儿住了。去医院吧,有什么情况,大夫能及时处理。医院里能有食堂,你上那儿打饭吃吧;要是不方便,让他们给你送过去。尽量别沾凉水,别抻着,别累着,你自己要当心。”
竹青泪眼盈盈的。
我不能再说了,我见不得别人的泪。
我再回来时,竹青已经走了,不知去向。
妮可来宿舍看我时,我们聊起了竹青。
她说:“她?一瓶啤酒都能哄上床!”
“你咋说她呢?”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贝诺夫说的。”
“懦夫?”
“对,是‘诺夫’,长的像俄罗斯人的那个,在地下室,你记着不?”
“没印象。”
“我对他也没什么印象。在公共汽车上,我碰见过他,他说他认识我,我们聊了聊。他还说,咱们和竹青住在一个屋,他以为咱们也像她呢!他从来不正眼儿看咱们。谈开了,他才知道,咱们和她不是一类人。”
竹青和妮可又联系上了。竹青说,她找了一个既爱她又有经济实力的男人,她和他共同经营着建材生意,买卖挺火,订单不断。张口闭口就是她老公,说他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疼她,如何如何爱她,“我可喜欢小孩了!我和他正准备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呢!”幸福得要命。
妮可说,竹青的老公又矮又瘦,丑死了!
竹青的丈夫说,他们家的钱不能归竹青管,她花钱没有节制,有用的,没用的,乱买一气。她说,她的丈夫是看到她的骨子里了,她是这样的人。为了家庭的长远利益,她同意他的这一决定。她想用什么,想吃什么,跟她的婆婆说,钱放在婆婆那儿,该买不该买的,由婆婆裁定。
婚姻改变了竹青。
再说说我吧。
我来北京的这一年,也是我的心情最糟的一年。
我和宿舍里的人年龄差距太大,她们正是朝阳的年龄,她们也不可能更多地懂我,我的内心深处的东西得不到疏通。想想,我就会哭一阵子。
竹青还在时,弓政的母亲来过我们地下室,她看弓政,竹青和她说了我的情况,她便也来看我。
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时,她哭着和我讲了她的故事。
弓政很小的时候,她的丈夫有了外遇,和她离婚了。她是老师,自己带着弓政生活了很多年。她说:“我不和外界接触,我一接触,别人就要怀疑。所以,我干脆就不接触了。”弓政在高中快毕业时,有人给她介绍了个死了媳妇的公安局局长,局长不让她带孩子,她把孩子留在了家里,自己嫁了过去。局长不要她的工资,她给了她的儿子弓政。
弓政恨她,不和她说话。为了躲开她,他没有告诉她,书也不念了,自己来到北京打工。她几经辗转,才打听到了他,给他寄衣服,寄被子,都被他以“查无此人”退了回去。她就亲自来了。
她在讲起她的第二次婚姻时,说:“新到一个家,我和他的生活习惯有很多不一样的。给他送礼的多了,米呀,面呀,水果呀,烟哪,酒哇……都不用自己买,我们吃不过来,也供着他的弟弟妹妹家。家里的东西,他不喜欢了,不爱吃了,就扔。就那豆油,吃不了了,嫌占地方,刚做了两顿菜,就把大半桶油仍垃圾堆里了。他扔,我就往回拣。我这些年带着孩子生活,节省惯了,我看不惯浪费。因为这些事,我们经常吵。他骂我,说我是受穷的命。咱的生活定式形成了,人家的也形成了,都不想改,也不容易改。我丈夫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他。单身那些年,是为了孩子,现在,孩子又这样……你可别走我的路。要想找,就趁早,趁孩子小,他还不懂,你嫁就嫁了。等他大了,像弓政,他不原谅我。我们虽然是说话了,但他不听我的了,我让他回去,我丈夫能给他安排个好活,弓政就是不回去,说他谁也不靠。孩子不和我亲,丈夫也不得意我……”
她哭了两个多小时,我也哭了两个多小时。
找,我上哪儿去找?在我的身边,连一个对我感兴趣的异性都没有。
正文 二十八
我们屋里就剩下了我一个人了,伊水给我的钱,也只剩下五块了。我的肚子里面很饿,我的晚饭没有吃,我不敢花这最后的五块钱。五块钱对我,是不可再生的,花完了,就没了。在屋里,只能使我更想着饿的事,我出了地下室,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秧歌扭得挺红火,老大妈们的脸乐得像蒸开的馒头。她们一定是吃得很饱的,她们是来消化的。
秧歌没有散,我便往回走了。我想睡觉,睡过去了,就是明天了。明天怎么过呢?不去想它了。
“哎——哎——,叫你呢!”一个人眼睛有点往外突出的人拽了我的袖子,问我。
“我不认识你。”
“我也不认识你。坐车不?我带你去兜风!”他拍了拍正骑着的摩托车的后座。
“不坐!你别拽我,我回家!”
他带我兜什么风呢?我没有闲情和他兜风,我饿。
饿和兜风能有什么联系吗?
他……能给我饭吃吗?
我刚才怎么不和他去兜呢?也许,我还能吃一顿饱饭呢!
那人还在吗?我回头看,他也正看我。
我把头又转了过来,心跳着。
摩托车声响了,到了我的近前,“怎么样?跟我走吧,我给你钱!”
给我钱?他能给我钱?钱!钱!钱能救了我,我最需要的也是钱!
我看了他,停下了脚步,犹豫着。
他说:“上来吧!你陪的好了,我还可以多给你钱!”
多给我钱!他能多给我钱!
我的心跳得更厉害了……
他把我拉上了车,问我:“上哪儿?你有地方吗?”
“没有。”我是不能把他带到地下室的。
“走吧,咱们找个地方。”
“你是北京人吗?”
“是。”
“你不是。北京人说‘地儿’,不是‘地方’。”
他没否认。
他带我去了一个很窄的胡同,我们下来了。他推着车,我在后面跟着。他停下来了,压低声音说:“如果有人问你,特别是公安局的,你就说……你是我刚找的保姆。”
“我不是保姆。”
“就得这么说!你不知道我的名字,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那说什么,说别的,该露了。就说是保姆!说刚找的,听着了?”
“听着了。”
“在这儿吧?……往里点……往里……”他正要弯腰,又猛地直起了身子,“有人!”
我们听见了脚步声。
他说:“别出声……别说话……别说话……公安局的!碰上他们了!往前走,咱俩装不认识……不是!他妈的兽医!这地方不能呆了,老是过人。咱再找个地方,找个没人的地方。”
他骑着车,带着我,找了好几个地方,也不放心。
他又带我去了一片刚收过庄稼的农田地里,我们走到了地的中间。他说:“这行了,这安全了。”
他打开了后备箱,取出了一大块塑料布,铺在了地上,又取出了一卷卫生纸——他是有备而来的。
他又在自问:“这没事吧?应该没事。来吧,做好了,多给你钱!”
我明白他要我做什么了。女人在没有路的时候,能出卖的只有自己的身体了。
他不专一,眼睛像探照灯,四处地搜着……
“来人了!”
他这一喊,我们两个吓得全站起来了。
正文 二十九
“啊……没人,是只猫!”
我被他叫得毛骨悚然,头脑也清醒了。我的呼机响了,伊江呼我。
我对突眼人说:“我不做了!我回家!你送我回家!”
“别的!别的!还没做完呢,咱换个地方……”
“我回去!快送我回去!”
“做好了,我给你钱的!”
“我不要钱了,我走!我要回家!”
“你别急,咱再找个好地方。”
“回家!我要回家!!”
他并没有带我回家,而是找了一个靠河边的废弃的房子后面。
“这个地方行!这没人,”他说,“我得记住,以后带人来这儿。”
他是个惯犯!
我不想在外面了,但是我不做,他是不会带我回去的。我屈服了,我们像牲口一样做了那事。
他把我带到一条大马路上,说:“你走吧!”
“你不送我回去吗?”
“到这儿了,你还找不着家呀?”
“这是哪儿呀?我根本就没来过这儿!这么晚了,又没有车,我怎么回去?你带我回去!”更主要的,他还没给我钱呢!
他沉吟了半晌,说:“上来吧,还给你送到扭秧歌那儿,在那儿能找着家了吧?”
“能。”
伊江又在呼我。这没有电话,我没给他回。
在车上,突眼人要我搂着他的腰。
他能给我多少钱?五十?一百?更多的,我不敢想了,我不敢想因做得好而多得钱了,我们做得不怎么样,让他连惊带吓的,哪还谈得上好?
“到了,下车吧。”
我下了车。
他骑着车要走,我一把拽住了摩托车,我说:“你……忘了?”
“忘了什么?”
“……钱。”我说的声音很小,我和人是羞于谈钱了,正因为如此,我才没有向伊水张口借,向伊江借。
“什么钱?”
“你说的,要给我钱的。”
“你还要钱?!”
“我没钱了,才这样的。”
“我也没钱!”
流氓!我碰着流氓了!!
假如我不是面临着绝境,我会把自己给卖了吗?我会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吗?我做了我最不想做的事,我为我自己恶心,我也为他恶心!既然撕破脸皮了,索性都别要脸了吧!
他发动了车,要走,我拽住了车的后面,不撒手。我说:“不给钱,你就别想走!”
“你松开!”
“不松!”
“松开!”
“不松!”
他熄了火,“我没带钱,我就翻给你看。”
他翻着他的兜,还把整个兜掏出来,“没有吧?这个……有几块,这几块,你要吗?”
“拿来!”现在对我,一分钱也是钱了。
“这儿……这是驾驶本,这是……”
“拿来!我看!”狗急了,也有跳墙的时候了。
“你看吧,没钱。”
他给了我几个本子。里面有他的工作证,还有他的工资条。
我向他一摇工作证,“有了这个,我可以去你单位告你,让你声名扫地!你走吧,我不要钱了!”
这一招,把他吓坏了,“你给我……”
正文 三十
“不给!”
“给我吧,我管你叫姐姐,叫奶奶!”
“叫太奶也不行!”
“我给你掏,我掏出多少钱,都给你!这儿……这儿有十快,给,行了吧?给我吧?”
“掏!还有!”
他又掏出了四块,“这四块也给你了,我没钱了。”
“再掏!还有!”
又掏出个两块二,“他说,这两毛你也要哇?”
“拿来!再给我掏!”
他把他的里面、外面的都掏遍了,一共掏出了二十多块钱。他说:“你看见了吧,我真没钱了。把证还给我吧?”
我把证件撇在了他的车筐里,“给你!我告诉你,我哥是这一片的地痞,下次,你别让我逮着你!逮着了你,我让我哥整死你!滚吧!”我想把他吓跑,使他永远也别来这个地方。
他像逃命一样地逃了。
我数了数,二十三块四,够我活一个星期的了。
伊江在宿舍的外面等我,“姐,你上哪儿去了?”
“我……我看秧歌去了。”
“秧歌早散了吧,这都十一点多了!”
“我在外面走了走……”我怕他再问,我说,“你找我有啥事儿呀?”
“咱妈的信,给你的。”
“进屋呆会儿吧。”
“不的了,太晚了,我得回去了。”
我拆开了信。
妈妈说,淘气儿从托儿所回到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咬咬(‘姥姥’的音他还发不准),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我为啥没有?我爸爸呢?他在哪儿?他为什么不来接我?”
“你爸爸走了,他不来了,我们见不着他了。”
“我要爸爸!我要爸爸!你让我妈妈给我找个新爸爸吧!”
妈妈抱着他,强忍着泪说:“宝宝,不哭啊,你还有妈妈,还有姥姥哪!”
“我妈妈啥时回来?”
“……下雪吧,天上飘雪花了,你妈妈就回来了。”
妈妈的描述打动了淘气儿,他不哭了。
冬天来了。
淘气儿从电视上看到了武松、黄飞鸿、方世玉、小李飞刀等侠肝义胆的人物,他们是他崇拜的偶像。他从妈妈的柴禾堆里挑拣出各种带尖的木棒,削成他中意的兵器,在院子里“嗨”、“嗨”地舞来舞去,刀枪棍棒,十八般武艺,样样稀松!在冉冉落落的雪天中,他玩着玩着,好像想起了什么,跟头把式地跑进来,后脖埂那斜插了两把“大刀”。只见他,单腿跪地,双手抱拳,对我的妈妈说:“报告大王,外边儿下雪了!请问,我妈妈哪天回来?”
“你妈妈可能忘了,明年才能回来。”妈妈说。
“哇——”淘气儿又是一顿大哭,“说好了回来回来的,又不回来了……”
打破了生活的常规,淘气儿和我同样都适应不了。生离和死别,我全占上了!
孩子的喜怒哀乐牵动着我的每一根神经,我给他打了电话,“淘气儿,你听妈妈说啊,不只是你一个人没有爸爸,孟子、欧阳修、岳飞、萧乾、赵忠祥、大仲马、克林顿、韩红……他们都是从小失去了爸爸。虽然没有了爸爸,但是,有很多很多的人爱你,姥姥、姥爷、妈妈、叔叔、姨、舅舅……遇到了什么事情,我们想办法克服它,战胜它!你是坚强的,你摔倒了都不哭,你永远是妈妈最棒的儿子!你看见哪个男子汉咧个大嘴,整天哇哇大哭的了?”淘气儿破涕为笑。
我的学习期快满了,在准备参加考试时,上边又下来一个文,说从本年度起,在北京参加导游取证考试的(限中文),必须有北京市户口。我的前方又是“此路不通”。
伊水说,接二连三地下了这类文件,是因为北京下岗的人太多了,安排不过来,有上访的,闹事的,迫于压力,上边就采取了这个办法,力求先保北京人的饭碗,外地人就得己找出路吧。
有人在追我。
他们是男人?是女人?还是男人、女人都有?
喊声连成了一片,辩不清个个数来。
他们的手里挥舞着各种各样的器械,那是专门用来打人的,确切地说,是专门用来打我的。
狗也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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