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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用钥匙开门,我们的去路被切断了。
“人家傻呀?一猜,就是咱们干的。”我对丁一坤说。
“猜猜呗!咱们走了,他们能为了一把锁报警啊?”
丁一坤是个人精,就是心眼儿老不往正地方上用。
楼下有个酒吧,马路对过有个大型的露天舞厅,中间的那条街是个闹市,三天两头儿就有打架的,砖头子、尖刀是随时可以抓起的工具;年纪轻轻的男孩、女孩在街灯下游荡着;操皮肉生意的女人与过往的男人们搭搭沽沽的……住在五楼,我们总会有得看的。
呆腻了,可以出去溜街。中心花园是最繁华的商业区,步行而去,只有半里地的路程。那散射的街道,我们数不清走了多少遍了!
这里的人同北方相比,显得矮瘦,攒动的人流中,难见几个胖子,饭店招收服务员的身高要求也低得多(一米五五以上);一些七、八岁的孩子们(或者更小)的胸前挎个盒子,装了不少的打火机,在沿街叫卖着;上了年纪的老人们(有的已是满脸核桃纹的八十多岁的老人)挑着筐,试图卖出那不多的青菜……
知了说,这儿的人穷的穷死,富的富死。我们问她,富的人是干什么富的?她说,倒毒品,富有的几个大户都是干这个发起来的,他们的家里有枪。
知了还说,在这儿,五块钱就可以找个妓女。丁一坤和桑林说知了在骗他们,因为这个价低得让人没法相信。知了说:你们要是不信,我带你们去。有一趟街的妓女就是这个价。丁一坤和桑林说,你别带了,你告诉俺们在哪趟街就行。知了把哪趟街的名字告诉了他们。
丁一坤和桑林又去问了在电影院工作的别的人,几个男人都证实了知了说的是真的。
丁一坤和桑林说,五块钱的价,实在是便宜,一包烟钱呗!这个便宜是一定得占!几个男生也都说要去,至于他们去没去,啥时去的,没人向我报告,我也无法记录。
当地的人有一个特点,是我不愿意说的,那就是经营中的不善之举。这种行为,遇见一两次,是偶然;如果屡屡碰上,则不可视为特殊,而是普遍了。买菜,买鸡蛋,买绣花鞋垫……谈妥的价钱,等你掏出钱来,就是另一个价了;假如你真的忘了带钱,遇上了茬子,他会追出半趟街来骂你,从此,在这条街上,让你臭名昭著。我们以为只有外地人才享有此等“殊荣”,其实不然,他们宰人是不分里外的,该出手时,绝不手软!
我在当地的报纸上看到了一篇文章,作者写道:他和家人去饭店吃饭,点了几道菜,吃饱喝足,一结帐,傻眼了,几百块钱!
“怎么搞的吗?去把你们的老板找来!菜谱上明明写着‘牛肉九元’,你怎么收我一百三十五?”他问。
正文 一五三
“我就是老板。你看仔细喽,‘牛肉九元’,是指一片牛肉的价钱,给你们上了十五片,一共一百三十五。我早算好了,一分钱没多收你的!”
“你……你……这三屉包子,你说说……”
“三块钱一个,一屉十个,三屉三十个,一共九十块钱。”
“茶水?
“五块钱一杯,一共九杯,四十五块钱。”
“你这是什么茶呀?你说茶水收费了吗?”
“你问了吗?你没问哪!”
“我……我要告你们!”
“告去!请便!但是,你先给我把钱付清了!少给一分,别想踏出这个门!”
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作者交够了钱,才得以脱身。
我们的邻居又吵架了。
夫妻俩经营着一家“一至五元店”,辛苦是不必说了。一儿一女上了高中,大儿子正要参加高考。他们家的矛盾集中突出在父子俩身上,儿子爱玩儿游戏,父亲盼子成材,望穿了他“盈盈秋水”。两人是每星期必吵一架,能静上两天,儿子规规矩矩地拿起了书本,读没读得进去,就另当别论了!
他们吵架的时间,通常是选在晚上十点以后,那个父亲喝完了酒,用他那练惯摊儿的嗓子骂儿子,从上半夜持续到下半夜,声音嘹亮、深远、富有穿透力,而且,中间还穿插着拍桌子声及摔盆子、摔碗、摔筷子声,吵得我们无法入睡。最为恶性的一次是,他从厨房拿起了一把大菜刀,架在了儿子的脖子上,声嘶力竭地喊:“我要杀了你!我杀了你!”儿子摊在了地上,面无血色。
“咱们快去劝劝吧!要出人命了!”我说。
隔窗观望的许诺说:“大人管孩子,最好别去劝,越劝越完!你想想,他是爹,他能把他的亲生儿子整死呀?”
“他这样管,孩子白天上学,能有精神吗?”
“恨铁不成钢呗!老两口开那个店,一块一块地挣,能挣几个钱呀!盼着孩子长大了能有个出息呗!”
父母不成功,为什么偏要把希望转寄在孩子身上?
无论那个父亲对儿子吵得多么凶,那个母亲和女儿像是从屋子里蒸发掉了,我们听不到她们的任何声音——不许劝架,可能是他们家的家规吧?
腊月二十七,伊江开车带我们去黄果树瀑布。
我晕车,就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快到地方时,大脑里突然出现了一汪清水,水旁有大小不等的石头,有干草,还有一棵树等等。
到了地方,大家下车了,伊江买了全体的票,我们顺着路走了下去。
走到半上腰,我突然停住了,我被看到的一幕场景镇住了,它不是什么特别的景,正是我在车里迷糊时,头脑中出现的景!我已经走过去了,我说:“不对不对……”我又往回倒了两步,“就是它!就是它!”我向他们说,“这就是我刚才脑子里出现的景!你们看,这水,这石头,这草,这树,一模一样!一模一样!一点都没差!”
有几个过来看的,他们乐了乐,又往前走了,只有我还在那惊叹着。
在我的身上曾有几次奇怪的事。
在1984年,我们进行高考之前的体检时,班里的学生都在医院的一个屋子里,量身高,量体重。测握力时,工作人员给我了一个工具,让我用最大的力气握。我一握,表针就从一头跑到另一头了。
工作人员说,“这表……这表咋……你再用另一个手握握。”
我按她说的做了,表针还是从一头跑到另一头了。
她拿去看了看,说:“这表坏了?”她向一个同事喊,“表坏了,再换一个吧!”又向在她身边站着的我们班的一个男生说,“来,你再试试,看是不是坏了。”
男生一握,表正常。她又找了几个人来试握,表都正常。再让我握,表还是从一头跑到另一头。表是好的,差异的是力气。
她指着我,大声地向我们的班主任说,“你们班,她的力气最大!以后再有出大力的活,都让她干吧!”
整的我这个不好意思呀!如果是男生,说你力气大,是好事。我一个女生,弄出个“大力士”的名,我自己都不能接受。
她问我:“你在家是不是啥活都干?你干啥了练成了这么大的力气?”
我像一只受伤的鸟一样说:“我没干啥呀……我妈也不让我干活呀,净让我学习了……”
我的力气从哪儿来的?工作人员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还有一次,我的手心和脚心热,热得我难受,尤其是在来月经之前,热得更甚。正好炕上有淘气儿他们学校发的做实验的材料,他不用了,我拣了起来。有一个像手电筒上那么小的灯泡,还有两个特别特别细的电线,我想:我把它们接到脚上吧,看是什么样。我把电线的一头接到了左脚心上,一头接到了右脚心上,同它们连着的小灯炮竟奇迹般地亮了!哎呀我说这个可挺好玩!我把脚心上的任何一头的电线拿开,灯泡也自动灭了。试了几次,都是如此。我又在我的手心上试了,同样的结果。
再有一次。我在家里看了一上午的书,想休息休息,就躺在了床上。大脑里出现了不太蓝的天空,还有几片云彩。我去了一趟外面的厕所,往回走,快走到门口时,一抬头,惊呆了!房顶上的天空和我刚才脑子里的分毫不差!
我们在一个单位卖书时,院里有几棵外表像迷彩服一样色彩的树,我叫不出它们的名字。我身旁的一棵树的主干上,有一条一寸长的口子,像是有人故意用刀划的。我想摸摸那伤口,往它的近前走,离树有半尺宽时,我的心里突然像有人用刀子在剜,疼得我倒退两步,捂着心口的位置。咦——不疼了!我又想摸那树上的伤口,走近了它,还没等摸到,心又像被人剜了,我一离开那棵树,疼痛感就不见了,几次试的结果都相同,如同当初有人划它的感觉让我体验到了一样。之后,我实在是怕那种疼了,才不敢试了。
你说怪不怪?怪,又说不出原因来。
黄果树瀑布高七十四米,宽八十一米,是我国最大的瀑布,在世界上排名第四。它既有奔腾跳跃、声震山谷、气势磅礴的赫赫雄威,又有“白水如棉不用弓弹花自散,青潭似淀何须缸染色蔚兰”的款款抒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飞流千尺,声声不息。
除了我们,游人没有几个了。
从北京来的电视台的人要在这里录制节目,听说我们也是来自北京来,格外的亲切,邀请我们去当观众。
哇!要上电视了!
我们雀跃欢呼!
正文 一五四
我们欣喜若狂!
所有的疲劳顿时消散,快走到出口的我们又连蹦带跳地转至山下。
女演员们身着艳丽的苗族服装,上面绣制了高山流水、冰壶秋月、琪花瑶草、鸾翔凤翥等富有民族风情的图案,头上的华美的银饰品随着轻风和舞步,发出了清脆的悦耳声。
“我的领子怎么样?窝没窝?”拿着麦克风的主持人问摄像师。
“没问题,来吧!”
“‘观众朋友,我身后就是著名的黄果树瀑布。春节将近,这里的芦笙跳起……’不对不对!重来……‘观众朋友,我身后就是著名的黄果树瀑布。春节将近,这里的舞蹈跳起来了……’错了!落了一句……‘观众朋友,我身后就是著名的黄果树瀑布。这里的芦笙吹起来了!舞蹈跳起来了……’完了,‘春节’又没说……”
扛着笨重机器的摄像师忙出了汗,主持人过意不去,一个劲儿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你别着急,放松点儿,只管说,说好为止。你别管我,咱们回去再剪。”
主持人又背了一遍,“‘……芦笙吹起来了!’……哎,芦笙怎么没吹呢?”
“吹芦笙!”摄影师向前面的一位负责协调的人喊。
芦笙吹起来了!
“这个节目不得录一个上午哇?”我对瑾儿说。
“观众看的是成品,实际上呢,就像你们写文章,改了修,修了改的,重复多少次才能整好。幕后的这些,观众就看不着了。”
“来来来,你们上去几个,跟着跳吧。”那个负责协调的人叫我们,他很健谈,与人有一种自然的亲和力。
“我们不会。”
“跟着转圈儿还不会吗?来吧!”
女演员把我们拉了上去。
“你也上啊!”协调人对着伊江直说。
“不,我不行,我……我……我给他们照相!”伊江找到了不跳舞的借口。
跳了两轮儿,我们似乎跳出了那种韵味,能跟着拍子上踢下踹了。有两个老外也加入了其中,摄像师围着我们,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录个不停。舞毕,老外把小费给了吹芦笙的演员的手中,引来阵阵掌声。
伊江跃到了前面,与几个女演员站在一起,像领袖那样,把手伸过头顶,“瑾儿,给我和她们照一张。”他引了个头,我们纷纷效仿,。演员们很配合,脸上始终挂着笑。
“你们等着回家看电视吧。”那个协调人说。
“啥时候播呀?”我们问。
“今天晚上差不多。我们回宾馆,剪辑完了就发过去,今天不播,明天肯定能播。”
多风光啊!这对于我们,可是百年不遇的事情啊!
打电话,打手机,我们以这种便捷的方式,把这个消息传遍祖国各地的亲戚们。
“爸,我上电视了!今晚看‘新闻联播’吧!‘新闻联播’里没有,再看‘晚间新闻’。”
“妈,你要是想你儿子,今晚就看新闻吧!七点,一台。”
“你告诉二姨和婶儿,今晚看新闻,有我。”
“……跳舞,跟苗族,在黄果树瀑布。”
“老婆……”
回到家,我们成了新闻节目的铁杆观众,楼下把门的老头儿朝我们发出了干咳声,那是一种警报——烦我们了!烦烦吧,电视,我们是看定了!
连着两天,国内、国际的都看到了,怎么连我们的影儿都没有呢?在别的台播了?不能啊!送的片子太多,没选上?有可能,就像投稿,你投了,人家未必能选你,有的作品比你的更好,更重要,更合时宜。新闻的时效性强,明天就是腊月二十九了(这一年的春节没有三十),今天不播,就不能再播了!
家里的人打来电话,问我们:“为什么没播?”
不播就不播了呗,问啥呀!
别盼了,睡吧!
夜里,我被瑾儿叫醒,“大姐,伊江他们几个还没回来。”
“几点了?”
“十二点多。”
“干啥去了?”
她不说话,穿上衣服,“鼟鼟鼟”地出去了。
“你上哪儿呀?我跟你去呀?”我追着问她。
“不用!”
“鼟鼟鼟”,她又上来了,用手机打了个电话,下去了。
一阵脚步声把我惊醒,瑾儿回来了。
“找着了?”我问。
“找着了!”
“哪儿呢?”
“还能上哪儿!饺子馆,喝呢!”
“喝啥呀!叫他们回……”
伊江和其他几个人进来了。
瑾儿说伊江:“愁不愁哇?还喝!”
伊江:“你呀,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瞎管!”
“啥叫该管?啥叫不该管哪?”瑾儿仍在气头上。
“我办正事儿呢!”
“深更半夜的,你办啥正事儿呀?你有啥正事儿呀?”
“饺子馆里有电视,俺们等着看新闻呢,演咱们了!”
“几点了?!有啥事儿你告诉我一声不行啊?”
半夜无话。
伊江醒来,闪雷问他:“你昨晚喝多了吧?电视里真演咱们了吗?”
“真演了!”
“演谁了?”
“……大姐、瑾儿、桑林、往根,还给我和丁一乾一人来了一个特写。”
“有我吗?”这是闪雷最关心的。
“没有。”
“咋没我呢?我跳了!”
正文 一五五
“你是跳了,但你没跳完,不是喊了一嗓子又下去了吗?就演你下去后的那段,他们和老外跳舞的那段。”
“我靠!白忙活了!”
“我啥样啊?”我问伊江。
“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
我给了他一掌,“说!跟生活中的我有啥区别?”
“没区别。”
“你们呢?你们啥样?”
“还那样。”
“啥时候演的?”
“昨晚十二点钟的新闻。”
我们表演的节目,可能只有这几个出去喝酒的和那些严重失眠而又有幸能掰到这个台的人看到了。我们和我们的亲戚们都没有看到,全国有多少人能看到呢?让天神们统计去吧!
过年了。
戈舟行做了几道大菜,伊江买了几瓶本地产的名酒,我们用装书的箱子搭了一个大平台,上齐了烟酒饭菜,大吃二喝了一顿。
包饺子成了我们的难题,没有桌子,没有擀面杖,没法弄。
我们与老戴的人商议好后,带上了拌好的饺子馅、面粉、碗、筷子,上他们那儿了。
他们的条件比我们的好多了!房东家有一张平面光滑的桌子可以当作面板;摊开包书用的崭新的牛皮纸,可把饺子摆在上面;擀面杖嘛,向房东借。房东说没有,他们过年吃汤圆,不吃饺子,更没有擀面杖,不像我们北方。闪雷把拖布把儿截下了一块儿,洗干净了,用来擀皮儿。我们最称心的是,房东给提供了一台大彩电,可以看晚会节目了!
我们使不惯蜂窝煤,火上的慢,一大锅水烧了快俩小时了才开,煮好的饺子供不上吃的。吃饱一批,换上一批。
吃完了饭,晚会演完了,也该告辞了。
到了我们的住处,桑林要给他的父母拜年,他借来了顾长歌的手机,“妈呀,爸,我是桑林。在家干啥呢?咋不说话呢……掉线了!
“……爸,妈,我是桑林……咋又掉线了!”
第三遍打了过去,手机里传来了一位女性的甜美的声音:“对不起,你拔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您稍后再拔。Sorry……”下面就是听不懂的“鸟”语了。
“他妈的不顺当!窝囊啊!”桑林气得直摔手机。
“有啥窝囊的!”往根说,“打不过去就叫‘窝囊’啊?”
“大过年的,那我还得咋窝囊啊?!”
“线路忙,你打不通,白天再打呗!”
“不行!我必须得打通!我要是打不过去,我爸我妈守在电话边儿,不带睡觉的!”
两点多钟,打通了,“爸,妈,我是桑林。强打过去……我着急,出去喝了点儿酒。你们在家挺好哇?我哥我嫂子也挺好吧……我在这儿也挺好的……过了年,我二十二了,老大不小了,你们不用惦记我……”
正如他所说的,他的父母没睡,一直守着电话。听到了他的声音,他的爸爸那么刚强个人,掉泪了!
丁一乾和牛儿谈上了。
桑林对丁一乾说:“你吧,要想找,找个正了八经的处着。你说你跟牛儿,她有对象,你也有对象,那边不黄,这边儿还扯着……”
“俺俩谈好了,在这儿,维持现状;到了北京,就当不认识。她陪我遛,陪我玩儿。你好哇?湘子要书,想起了你;不要书,你是个啥?连个电话都不带打过来的。”
“不求天长地久,但求只有一宿”,这句爱情宣言是桑林给丁一乾和牛儿总结出来的。
两人互相揭短,因为这个,几次擦出了危险的火花,幸好我们劝得及时,没酿成大祸。
湘子是桑林在安徽卖书时认识的,她是在读大学生,有手机。几天的时间,两人的感情急剧升温,并呈如火如荼之势!桑林的朋友的手机,成了他与她联络的通讯工具,晚十点以后,基本上变成他的“专机”了!发短信不解渴,直接通话,聊上一两个小时是常事儿,漫游费骤增。
桑林背着手,在屋里不停地走动着,“她现在干啥呢?这他妈的怪我呀!当初抓点儿紧,至于闹心吗?”
“咋抓紧哪?”往根问。
“那天也倒霉!我领她回旅店(员工们包住的地方),门上锁了,我忘带钥匙了。我把锁别坏了,进了屋,紧张啊!这哪儿是处对象啊,快赶上谈判了!没唠上几句,就听见走廊的那头有人敲门。糟了!是不是查房的来了?我的身份证丢了,没补呢,怕公安局堵着俺俩,说不清道不明的。我带着她,着急忙慌地逃了出来。那几个人哪是公安局的呀,是住店的。俺俩都走到楼下了,就别回去了。嗨,别提了!”
由于工作的需要,把他调走了,两人就此分开,电话打得少之又少。
“你想过将来跟她发展到结婚的那一步吗?”往根问。
“咋不想呢!”
“你找个时间,带上钱,直接上她们的学校找她呗!”
“太远了。”
“远怕啥呀!越远,不更是说明你对她的真心吗?”
“车费得多少钱哪!起码,我得带上千儿八百块钱。借支借的,我都花的差不多了。拿着钱去,成了,我倒不在乎;她对我要是没那份儿心,我不白花了吗?”
“你老是耗着,她那边儿啥情况你知道哇?光电话联系,隔着这老远,你不试一下……在大学,谈恋爱可不是啥稀奇的事儿,就你那点儿事儿,几天不就冲淡了?”
“啥也别说了!都怨我那时胆小!”桑林追悔莫及。
情人节的前几天,湘子突然给他来了个电话,“桑林,怎么样啊你?在哪儿工作呢?还卖书吗?少喝酒,注意身体……”几句温柔的话,把他那已死的心又激活了。湘子切入正题,她想要一本什么什么书,什么什么出版社出版的,定价是多少钱,一一报来。
我们这儿没有这本书,桑林调动了他的兄弟们,在各个书店里转,转了一个下午,还是没有。
丁一乾对桑林说:“我有一件衣服埋汰了,你给我洗干净了,我帮你整一本。”
“你可别调理我呀?!”
正文 一五六
桑林洗完了衣服凉干后,丁一乾给在北京图书批发市场的朋友打了个电话,他的朋友找到了那本书,寄了过去。
二月十四日,是情人节,桑林等了一天,没等到湘子的电话。
十五日,湘子打过来电话,冷冷地问:“你怎么过的情人节?”
“你说我咋过的?!”
“你怎么没给我打电话呢?”
“我给你打了多少遍了?!你关了一天的机!你他妈的上哪儿去了?!”
往根说,桑林有股子精神头儿,别管追没追到手,对爱情挺执著的。
“执著?”丁一坤说,“你知道‘执著’是啥意思不?‘执著’的简称是‘傻×’!”
桑林气得火冒三丈,七窍生烟!
金阙说,我们的书要不回了,他办不了。
穆少村拍着胸脯说:“我能办下来!这个星期之内,保证把书取出来!”言词凿凿,不可不信。
他去了省会城市,寻找各种能为我们办事儿的关系,请人吃饭,喝酒,玩儿。
一个星期过去了,穆少村传过话来:“这个礼拜是不行了!年前吧,年前肯定能取出来!”
腊月二十六,伊江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春节之前,我们的书取不出来了。原因有二:一是领导们正忙着横向和纵向之间的迎来送往,凑不齐人;二是窦队长的妈死了,他正在家操办,他是扣我们书的主要负责人,他不在场,别人不便处理。
伊水在北京托了人,说伊江这面只要肯出三万块钱,马上可以放书。
伊江说:“老戴给找的穆少村正办着呢,我刚给打过去钱了,再找别人,要是办下来了,两面都来要人情,我得花两份钱。先可着这边儿办吧,办不出来,咱们再找人。”
伊水:“你看着办吧。自己的事情自己抓紧,别太靠别人了。”
穆少村向我们打了保票:初六肯定能取出来,你们放心地过年吧!
初六到了,他说,过年过的,玩散的心没收回来呢,上班了也找不全人,初八吧。
初八,十五,十八,二十八……书仍没取出来。
伊江阴着脸说:“他们把书送到了造纸厂,搅拌成纸浆了!”
“所有的书吗?”我问。
“所有的书。”
我和瑾儿坐在地上就想大哭,伊江的脸松了下来,“是别人的书。”
我和瑾儿收了收嗓子,“谁的书哇?”
“在云南那儿搞展销的。”
“一本没剩吗?”
“一本没剩。”
“那不得赔死呀?”
“那是。”
“你咋知道的?”
“没有的事儿。”
“讨厌!都啥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穆少村来电话了,说月末也够呛把书能弄出来。
“他是不是拿着咱的钱,没给咱办事儿呀?”伊江说,“咱不能在这傻等了,咱得堵他去!”
伊江、丁一乾、闻洛战等人连夜赶往省城。
伊江他们去了一个星期了,仍未见着穆少村的身影,每次给他打电话,他都说他在该市,直至老戴到了那里,他才说漏了,他说他在外地呢,马上往那儿赶。从一开始,他就编造各种谎言。今天说那个队长要三万块钱就放书;明天说不要钱了,要书,每一种大书要一套;后天说各要一套不行,每样要两套;大后天又说不要书了,要五万块钱;再往后说钱也要书也要……总之,他抓住了我们想尽快地把书弄出来的急切心情,逐级往上增加砝码,拖了我们两个月。
改哥是丁一乾认识的生意场中的风云人物,打来了电话:“一乾,咱们黑、白道儿都有人,你说一句话,打算怎么解决吧?想收拾谁,你只要肯出一千块钱,人身上的东西,比如手,比如耳朵,比如眼睛,比如……你想要啥,咱给你拎来啥,绝对讲信用!办不下来,给你退款。”
伊江和丁一乾说,得了,别让他掺和了,越掺和越乱!
老戴出面了,人家说罚一万块钱就放书。老戴说,能不能少罚点儿,他们说那打个对折吧,罚五千。老戴想找找人再说说,看看能不能交个两、三千块钱的罚款,把书取出来,将损失降到最低点。
伊江让我们留守在家的人看好书,防止穆少村做手脚。穆少村曾同伊江说过,他在公安局里有人,可以让他们给撬门,然后,把这个案子当作一般的盗窃案,等咱们把书一拉走,就拉倒了。
伊江说,那不行,咱们不能干那种事儿。
如今,要取出书来了,穆少村的即得利益眼看着要灰飞烟灭,他能不急吗?他急了,能做出什么来呢?我们不能不防他。
瑾儿将我们分成了几个班,轮流看守着锁在库房里的书,不敢掉以轻心。
金灿是法人代表,必须有他的签字方可取书。
去找金灿的闪雷和顾长哥无功而返,“金灿不去。”闪雷说。
“咋不去呢?”瑾儿问。
“人家就是不去!”
“昨天不是说的好好的吗?”
“穆少村把提成的钱全拿跑了,包括金灿和金阙的钱。金灿说他只关心自己的事儿,咱们的书取不取出来,与他何干?”
“他是法人代表哇!”
“人家就是不去,咱怎么说,人也不去。”
桑林说:“真想揍他一顿!这瘪犊子地方,咋净出这种人才?做事光想着自己!”
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找金灿。瑾儿和闪雷又去了,金灿提出了条件:“你们找到穆少村,我就去;找不到,咱就免谈!他欠我们提成钱,我只和他说话。这是我哥告诉我的。别人的话我不听,我就听我哥的,他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瑾儿向他要他哥的电话,她想和他哥谈。金灿说:“别要了!要,我也不给!把穆少村找来,什么都好说。”
瑾儿和闪雷回来了,大家伙儿东一榔头,西一杠子地说着。
桑林提起金灿就是气:“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贼拧!”
戈舟行说:“咱们跟他说不上话,得找老戴,让老戴跟他说。没着儿!”
正文 一五七
许诺说:“没着儿不会想啊?在这儿呆几个月了?净指着人家呀?!”
戈舟行:“你说说,咱们这里谁能说得动金灿?有那样会说的人吗?谁会呀?你会,还是我会呀?”
“你别给我整那没用的!”
“啥有用啊!”
“别吵了!自己家的人先干起来了!”瑾儿喊了一句。
“咱们吓吓金灿吧,弄点儿硫酸,给他毁容。”有人说。
丁一坤:“恐吓罪判三年,毁容罪判死刑——这是新的法律规定的。”
把众人吓没了声。
不知老戴用了什么迷魂术,终于使穆少村露面了,金灿也签了名,我们可以提书了。共损失了三万余元,包括请客、送礼、交罚款及被穆少村挥霍的钱等。三万元,可能早就是个定数了!
穆少村和金灿因为钱的事儿咬起来了。
咬去吧!“与我何干”——金灿语录。
呆着的这段时间,伊江为每一个给他打工的人开了工资,他说:“挣钱的道儿有的是,我不想从打工者的身上省那几个钱。”
老戴在西安的书展批下来了,他还是和伊江合伙。伊江让我和桑林、丁一坤去。
离开这鬼地方,就是一个字儿——爽!再加俩儿字儿——倍儿爽!
在车站等车时,丁一坤对桑林说:“你老实儿呆会儿得了!”。
“我上那边儿蹓跶蹓跶。”
丁一坤望着远去的桑林,年轻的脸上冉冉升起了冯巩式的滑稽的笑纹,“没有力度,他不听我的。”
谁也干涉不着谁,这是我们三个人同时拥有的窘状和自在。
桑林买回一包烟,问我:“你猜猜,多少钱?”
“两块。”
他的手指头摆出了枪状,“八块!”
我猜出了非理想的价格,他的钱花得岂不冤枉?
对于烟和车的品牌,我的鉴别能力几近于零,告诉一百遍,我也记不住。
“太贵了!”我慨叹着。
“这还算便宜的呢!在北京,十多块钱!这个,给伊江和丁一乾尝尝,名烟儿。”
深夜的火车,我们得在候车室呆上两个多钟头。
桑林给我讲起了他的恋爱史。
丁一坤也在其中穿插着他的恋爱史。
桑林急了,“我讲完你再讲不行啊!”
“你讲你的,管我干啥!”
他们两个谁也不让谁。
他们在用投入的神情讲述着他们心中很难忘、留恋的缱绻和缠绵。我哪一方都不能轻视,夹在其中,顾及着二人。
桑林方便之机,丁一坤凑到了我的跟前,“大姐,咱俩合作呗。我把我和晶晶的故事讲给你听,你写,出本书,你要版权,给我两万册书就行。将来拍个电视剧了啥的……”他是个非常富有想象力的人,“哎呀!名也得改呀,不能是我的真名!”他引以为憾地说。
“我这个水平可够呛!”我说。
一盆子凉水把他从上到下泼了个透,丁一坤再不提出书的事儿了。
“大姐,这回我好好表现表现,你给我说点儿好话。你跟我哥说:丁一坤不像以前了,现在可听话了,懂事儿了,忙前围后的……你是不是不太爱说话?”
“是,你比我说的好。”
“这不更好了麻!你不说是不说,你一说,他准信!”
见桑林刚坐定,丁一坤立马换上了一副藐视的神情说:“桑林,我穿过一百六十块钱的袜子,你穿过吗?”
“你现在穿的是多少钱的?”桑林问。
“一块钱。”
“得了,啥也不用说了!”桑林作了一个“免谈”的手势。
丁一坤翻了翻眼睛,黑眼仁转了个个儿,“……我的牛仔裤七十块钱!”
“我的裤子你知道多少钱吗?一百六!”
“我的衣服是二百四。”
“我的衣服一百八。”
“那还吹啥呀!”丁一坤抖了抖衣服,翘起了腿。
“我的是夹克,你的是羽绒服,知道不?一个夹克就这个价!”
他们两个像斗鸡,既是伙伴,又是对手。
“我一巴掌呼过去了,俺们屯儿那老多人在那儿……”桑林在讲着他的恋爱续集。
丁一坤向四周扫了扫,俯下身子说:“我说兄弟,别‘屯儿屯儿’的好不好?你说……咱们厂子,咱们公司,这不比那‘屯儿’好听啊?”
桑林心领神会,“我们那个……四0一、四0三过来了,拉架。”
“兄弟,‘四0一’、‘四0三’是啥呀?”
桑林用一只手半挡着嘴说:“就是俺家东院儿、西院儿。”
“噢——”
“在我那别墅里……”桑林的嗓门越吹越大。
“你那别墅多大呀?”丁一坤问。
“三百多平米吧!”
“大了点儿吧?”
“不大,那不是中央那个谁给批的嘛……”他也沾染上了苟经理的病毒。
丁一坤:“你不怕大风扇了舌头哇?”
桑林:“闲着干啥!吹吹牛皮败败火!”
我们上了火车。
桑林和丁一坤吸烟去了。
没过多久,桑林忙三火四地来了,“快快快,纸……不是卫生纸,是写字儿的纸。笔呢?笔!”
“干啥呀?”我问。
“丁一坤刚认识个人儿。”
“谁呀?”
“网友。”
“叫啥呀?”
“黑玫瑰。”
正文 一五八
“她姓黑?”
“不是,那是网名。”
丁一坤爱沾女孩,在我们这里是出了名的,走到哪儿,沾到哪儿,绯闻不断。在火车上吸烟的功夫,也不例外。
“哪个人哪?”我问。
“那个。”
我目睹了黑玫瑰的背影:瘦身,黄发,手里夹着半根烟,鞋底有三寸厚。
“你写啥呀?”我问桑林。
“网号,黑玫瑰的网号。”
我的日记本成了他的记事本。
“哎,小伙子,”对面的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坐在丁一坤的座位上,指了指桑林的上衣兜,“把里面的烟给我一根行吗?”
桑林抽出一根,递给了她。
“谢谢!人哪,什么都可以没有,唯独不能没有这个呀!”她又指着对面的一位四十岁的男人说:“他有烟,不给我。”
“你抽了多少了?!还要!”那男人说。
“你不给我,能难得住我吗?我要着了!”
男人的嘴嗫动了几下。
“我再拿一根行吗?”她问桑林。
“拿吧拿吧,随便拿。”此刻的桑林像个豪情万丈的“款儿”。
“谢谢啦,谢谢!”
女人回到原坐,迫不急待地点着了烟,猛地吸了一大口,再一丝丝、一丝丝地往外吐,当最后一缕烟飘出时,她像一只灵敏的猎犬,用鼻子迅速将空气中未及散尽的烟重吸了进去。她的手在微微抖动着……
聊了近两个小时的丁一坤把他兜到的情况向我们如数倒了出来:黑玫瑰,十八岁,上初中时因为谈恋爱被学校开除。她不爱回家,常在外边混。她爱喝酒,一斤白酒不醉。
她的脸色发青,桑林说,可能是抽烟、喝酒所致,“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说。
“你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丁一坤挖苦他。
桑林不作声,在我的日记本上写下了两行字,又诡秘地笑着,把本子推给了我和丁一坤。
只见上面写着:在××××次列车上,一个多情的男孩在勾引一位少女,双方达成一致协义(议):骚男贱女!
#奇#丁一坤:“好哇桑林,我白跟你处哥们了是不?”
#书#他俩的官司没个断完。
那个借烟的女人惧着我,瞄着桑林,眼珠子叽哩咕噜乱转。我把她的表情写在纸上,给桑林和丁一坤看。
瞄瞄呗。桑林说。
她吸毒吧?我写。
像。桑林写。
“别往那儿边瞅了。”丁一坤说,“社会上啥人都有,咱少惹麻烦。”
我们闭上了口。
到了昆明,我们先买好了去西安的火车票,又在车站附近包了一间房,十五块钱一白天,把东西往那儿一放,开始逛街。
丁一坤买了一个玉戎指,一个玉坠,花了十几块钱。
“大姐,桑林,我回去跟我哥说花了一百五买的,你俩就说‘是’。”
“我不给你说,你也别说我和你去的。”撒完谎还要圆谎,费脑筋的事儿我不爱干。
丁一坤见我这儿没戏,转向了桑林,“桑林!桑林!我说话你听见没?桑林,你要坏我的事儿是不?我这个月光上网就花了一百多,出窟窿了,不堵不行!你耳朵聋了?我就不信你没有求着我的时候!你给我站住!”
“我不管你的事儿!”桑林被追急了,甩出一句不担责任的话。
丁一坤在他的哥哥前,总感到底气不足,说话做事要拉上几个证人。
转乏了,我们回到房间休息。
丁一坤很快地沉入了梦乡……
“桑林呢?”他睁开惺忪的眼睛问我。
“出去了。”
“干啥去了?”
“他说出去转转。”
“我打呼噜了吗?”丁一坤常因巨大的呼噜声被人踹醒。
“没有。”
“真的没有吗?”
“一点儿都没打。”
“……梦见我妈了,她哭了。”
“梦里一般都是反的,梦见哭就是笑。”我劝着他。
“咱们啥时候买吃的呀?”
“等桑林回来的吧,吃完饭一块儿去买。”
“我找找他!”
屋里剩下我一个人,我在写作。
“大姐!大姐!怎么样?你看!”丁一坤推着桑林进来了,“吹牛×!多大个地方,我找不回来你?”桑林像是他的战利品。
“你……是不是上网了?”我审视着形迹诡异的桑林问。
“没唠完呢,他就给打上了‘白白’!”桑林指着丁一坤,畅快淋漓地笑着。
“你和谁唠了?”我问。
“好几个,忙不过来了!有个叫啥的?记不住了。我问她,‘你有男朋友吗?’
她说,‘有,分手了。’我说,‘你痛苦吗?她说,想自杀。’”桑林像是找到了知音。
桑林和丁一坤总爱抢着说,他们有着一吐为快的强烈愿望。
“我快成网恋了!”丁一坤说,“我的网友说她也是。她说:‘你在网上陪我度过半生好吗?’我给她打过去一句:‘你在网上陪我度过一生好吗?’哎,我的网友真好!我想给黑玫瑰打了,忘带她的网号了,在网上一查,这个名有好几百个!叫的人太多,太俗了!你看咱,乌鸡丸,就一个。老多女孩问我咋叫这名,我说,‘你是女的不?’她们说‘是’,我说,‘我就是治你们的!’大姐,俺俩再玩半个小时去,七点半回来!退完房,八点走,赶趟儿。”
“别惹事儿。”
“放心吧!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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