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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没想到庄致远竟提出了这个问题,大家开始还以为庄致远因有白天云撑腰,认定华金亭不敢把他怎么样,而挑战一下华金亭的权威,羞辱一次华金亭。
“把他给我拉出去!”华金亭已方寸大乱,失去了惯常的沉稳镇定。如果在往常,他最多一笑了之,泰然面对,然后一两天后,就让对方人间蒸发。但接连两次败在白天云手中,他的心气已经浮躁,往日那种大权掌控者的气度也无影无踪。
华金亭身后的两保镖向庄致远冲过来。
当所有与会者的眼光都落在庄致远身上,想看他如何处置被保镖拉出会场时,一个威严但又带着讥讽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华会长,商会开会还需要动武吗?”
大家的眼光又寻声看去,只见身穿警服的白天云威风凛凛已出现在会场,李炜和二十名全付武装散发着经过战火洗礼形成的强大杀气的卫士紧跟在他后面,接着是一群记者。
“白天云!我商会开会,你警察局管不着!”华金亭怒道。
“维护社会治安,是警察义不容辞的天责。”白天云义正词严地说。“商会虽然是民间团体,但也绝不允许烂用私刑的事发生。”然后转向会员们。“各位会员,这些年来,因一股邪恶势力的猖獗,上海的社会治安极不稳定,我的两位前任,都被人谋杀。前几天,有人又派杀手欲除我而后快,可惜,我白天云不是那么好杀的,六名杀手除一人逃走外,全部当场被击毙。在此,我想告诉各位会员,自古以来,邪不胜正。今天的上海,已不是过去的上海。法律利剑高悬,正义力量势不可挡,一切妖魔鬼怪都将原形毕露被彻底铲除。”
庄致远鼓起了掌,开始只有他一个掌声,汪少甫的助理和几个庄致远鼓动的会员跟着,涌进会场的记者们也开始助威,接着,有三分之一会员的掌声响应。
“华会长,为了保证商会大会顺利进行,防止发生什么意外,这次会议的秩序将由我们警察局负责。现在,我们和无关人员都退出会场。华会长,你继续开会吧。”白天云说完后,便退出了会场,李炜把立在华金亭背后的保镖也请出会场并接管了门卫。
第三十五章 商会易主(1)
接到华金亭召开商会全体会的通知后,会员们的全都忐忑不安,商会全体会一年固定召开一次,特殊情况下的召开,通常有重大事情发生。象上次对付叶宗元的前任市长,就召开过一次特别会议。动用经济手段与市府抗衡,不管成败,都是一把双刃登剑,几乎每个参与的会员,经济利益都或多或少会受到损伤。当然,如果大获全胜,不但能在短期内得到补偿,还会得到一次迅速的增加。
姜青松被暗杀,华金亭的威望权势又攀上了一个高峰,但谁也没想到,华金亭很快就遭遇了一次令人难以想象的惨败,最得力的臂膀九龙帮被白天云一举铲除,一船价值天文数字的鸦片被查扣,接着又是一次轰轰烈烈的销烟活动。华金亭的权威由顶峰一下跌到了低谷。没想相信华金亭会无动于衷甘心认命,都认为毫无动静的华金亭一定会有一次大动作的反击。因此一接到召开全体会的通知,都认为华金亭要故计重施,利用经济手段向市政府施加压力。不少会员都认为,今非昔比了,华金亭要动用经济手段与市政府和警察局抗衡,是一着极险的棋,当年的效果恐怕再难以实现,因此都感到心虚发慌。他们都知道,华金亭尽管惨败了一次,权势受到了动摇,但华金亭的实力仍然是可怕的,如果华金亭发出了号召,他们敢不响应,后果将不堪设想。
但是,几乎所有来参加会议的会员一到会场,就感到了一种与往常不一样的异样气氛。斧头帮全帮出现在会场外,就是一个明显信号。斧头帮原本是个不起眼的小帮,但几乎整个上海滩都知道,斧头帮已被异军突起的庄致远收编,成了庄致远的保镖队伍。然后是市长汪少甫派代表参加,往年每次商会全体会议市府都会派代表参加,但参加的代表必定是坐在华金亭旁边,而这次,汪少甫的代表居然直接坐到了庄致远边上,无疑是作出的一种亲疏的表态,也是对华金亭权势的一种蔑视。
会员们几乎都预感到这次全体会议一定会发生某种变故,但没想到庄致远不自量力竟提出要重选会长,也没想到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华金亭被刺激失去了镇定,要用武力强行赶走庄致远,更没想到警察局长白天云在这场面一触即发之时,竟然带队出现在会场并接管了会场的安全警卫,而且讲了一通极富威胁暗示的话。
显然,白天云和庄致远要利用这次全体会向华金亭摊牌。
如果真要重选商会长,每个人都将面临一次严峻的选择。
商会选举投票,是靠举手,都摆在明面上,华金亭他们肯定是惹不起,但庄致远既然摆出了这种架势,难道就好惹吗?
所以多数会员都犹豫为难,打定主意静观待变,顺风摆柳。
庄致远敢在自己严密控制的商会如此恶意挑衅,华金亭已感意外;白天云居然带领警察来控制会场,更令他震惊。很显然,庄致远和白天云今天要在商会大会上与他摊牌,他们有备而来,而他则毫无准备,凭这一点,他又输了一招。
他一生的拼杀,还从没遇到过这样招招紧逼而使他处于被动的对手。
白天云和庄致远难道真是他命中克星?
当白天云带着警察退出会场后,他的信心又重回到了身上。刚才对白天云鼓掌的人,而且在财力上,恐怕连十分之一也占不了,由此可见,支持他的会员在人数上占绝大多数,在财力上更是有绝对的优势。在市政府和警察局加上媒体记者的支持,也才争取了不到三分之一会员的支持,而且其中一大半都是犹犹豫豫惶惶不安地跟着鼓掌,说明商会仍然在他的控制之下。只要今天稳定了商会,再在经济上打压这些反抗者,他在上海滩的地位照样牢不可破。因此,他对自己刚才没沉住气深感后悔,也为自己屈尊把刘文昌和朱宝堂拉回身边捆绑在一起深感庆幸。九龙帮被铲除后,他已经充分意识到盟友的重要。
庄致远如此恶意挑衅,白天云公然带警察来示威,他认为也说明了一个问题:他们仍然没有直接可以打击他的证据,因此想用这种方法消减他的威望。
他暗暗告诫自己,越是这样,越不能自乱阵脚,不管庄致远如何恶意挑衅,只要自己以不变应万变,这个跳梁小丑就会自讨没趣。
“各位同仁,商会再不能受华金亭这种无良无德之人控制了。商会要跟进社会步伐,重选商会会长就已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否则,商会将被华金亭为一己拖入泥潭,各位的事业也必将受到严重影响。”白天云带着警察退出会场后,庄致远立即又重提话题。
“什么时候选会长,不是你庄致远说了算的。”华金亭冷笑道,庄致远的意图他已经明白,他坚信即使重选,他仍然会多数票当选,但重选无疑又让庄致远赢了一招,而且,过去每次重选,他都是全票当选,如果今天重选,必定会有相当数量的反对票,即使他高票当选,也是对他权威的一种削弱,因此他绝不让庄致远的阴谋得逞。
“也不是你华金亭说了算的。”庄致远毫不退缩地针锋相对。
“我说几句吧。”一直冷眼旁观的刘文昌开了口。
华金亭终于露出了微笑,有些得意地看着庄致远。有刘文昌出面与庄致远对峙,他就完全没必要赤膊上阵了。只要刘文昌和朱宝堂坚定地与他站在一起,庄致远提出的重选会长就一定会灰溜溜收场。既然刘文昌、朱宝堂与他是一损俱损的连带关系,他们必定会坚定不移地支持他。除了他的嫡系外,至少还有三分之一的会员在看这两人的态度。
庄致远不但没有紧张,反而脸上也挂着微笑,似乎已胜券在握。
刘文昌从坐位站起,先与朱宝堂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又冲着庄致远点了下头,再清了下嗓子才开始说话:“商会是为商人排忧解难的组织,绝非藏污纳垢之地。”
华金亭脸上那种胸有成竹的慈眉善目又浮现了出来,他和多数会员一样,都认为刘文昌的话是在暗指庄致远。
“一粒老鼠屎,绝对会坏了一锅汤。”刘文昌继续说。“胡九龙就是这么一粒老鼠屎。走私鸦片祸国殃民,给我们商会带来了极端恶劣的影响。”
华金亭皱了眉,急忙咳嗽一声提醒。
“刘副会长说得好!”庄致远高声赞道。
“胡九龙的恶行,还不仅仅于此,欺行霸市,欺男霸女,早就罪行累累,臭名昭著,但却一直受到一些人的包庇纵容,所以才这样无法无天——”
“文昌。”华金亭越听越不是味道,那种胸有成竹的慈眉善目一扫而光,脸又阴沉了下来。他不知刘文昌今天是吃错了药还是昏了头。
“这种事,我们商会再也不能发生了。”刘文昌没理华金亭。“庄老板提出重选会长,我认为势在必行,商会要重塑形象,就必须重选会长。乘着今天全体会员在场的机会,就把新会长选出来,让商会重新回到正常轨道。”
如同重磅炸弹丢进了会场,所有人都被炸得晕头转向。谁也想不到刘文昌会站出来向华金亭发难。接下来朱宝堂的话,更令人想不到。
刘文昌刚坐下,朱宝堂就立即站起:“商会要发展,必须选出锐意进取又声名良好的人当会长,因此,我和文昌兄联名推荐庄致远为新会长的候选人。”
“你——你——”华金亭看看刘文昌,又看看朱宝堂,已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很想当即狠狠给他们几耳光,但却全身瘫软,站不起来。
他终于明白了,刘文昌和朱宝堂建议他召开商会全体会,是白天云和庄致远的阴谋,是利他为他自己设了一出鸿门宴。玩了一辈子阴谋诡计,却接连被两个毛头小瘪三戏弄玩耍,把他玩得犹如愚蠢傻子。他感到一团腥热的液体从胃里涌上喉头,但强行地咽了下去。
他怎么也想不通,刘文止和朱宝堂为什么要背叛他,为什么敢背叛他。自己那招让他们出钱弥补松下代子的损失虽然太损,但事后自己已经向他们赔礼道歉,他们一分钱也没损失,何况,走私鸦片他们也是出资和分红人,他们难道就不怕受牵连?
其实,正因为怕,刘文昌和朱宝堂才作出了明智的选择。
不让白天云依法惩治华金亭,而由自己取而代之华金亭的商会长位子,是庄致远的即定方针。从白天云被姜青松和叶宗元赏识任命为警察局长助理开始,他就开始设计并逐渐完善了这套为自己谋取利益最大化的方案。他认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在上海滩一跃而起,与白天云一起共领风骚,从而成为上海滩的真正掌控者。
麻廷贵被制服交出鸦片生意的账册后,庄致远掌握了刘文昌和朱宝堂的致命伤。他不但摸透了华金亭的心态,也摸透了刘文昌和朱宝堂的心态,知道只要给他们一线希望,他们就不会死忠华金亭而愿意反戈一击。象刘文昌和朱宝堂这样享受了数十年荣华富贵的人,甚至包括曾经一无所有而打拼出来的华金亭,早已丧失了破釜沉舟的拼命精神。他们最看重的,首先是他们的命,其次是他们的钱财权势,这就给了他极大的运作空间。
命运之神最善长的是为人锦上添花,庄致远在动刘文昌和朱宝堂的脑筋时,华金亭自以为聪明的高招又为他帮了一个忙,华金亭无端让刘文革昌和朱宝堂出巨资弥补松下代子损失,已使他们对华金亭起了反叛之心,所以联手抵制了松下代子的催款,虽然后来华金亭向他们赔礼道歉并痛陈一损俱损的利害关系,又使他们与他站在了一起,但在内心深处,他们已经对华金亭失了望。
接到庄致远要与他们见面电话后,刘文昌和朱宝堂都心里发虚,庄致远已经与华金亭一样,在他们心里产生了一种恐怖的威慑力。他们不知道庄致远是什么动机,生怕庄致远对付不了华金亭而先拿他们开刀。幸好庄致远是约他们两人一起见面,地点又由他们指定,他们才稍安了点心。
第三十五章 商会易主(2)
他们私下商量,如果这次与庄致远面谈情况不妙,就三十六计走为上,先离开上海回老家避避风头,让华金亭去与白天云和庄致远斗个你死我活。如果华金亭赢了,再回上海,如果华金亭垮了,他们就想法把产业转移,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见面地点,是朱宝堂的茶馆雅间,为了以防万一,他们把各自的保镖都带上,在茶馆周围布防。刘文昌还冒出了一个念头,如果有机会,就下手干掉庄致远。但朱宝堂立即打消了他这种不实际的念头,连老奸巨滑的华金亭都能算计的人,把这种机会给他,而且,即使干掉了庄致远,白天云的报复马上就会接踵而来,他们根本没有抵抗之力。
庄致远只带了元大畏和楼定山跟来茶馆,又独自进了雅间,他说得第一句话说,就让刘文昌和朱宝堂背心冒出了虚汗。
“二位的保镖打手再多,多得过九龙帮吗?”
“我们没有其它意思,纯粹是为了自己的安全。”刘文昌急忙解释道。
“在上海滩,只有识时务者才是安全的,否则,再多保镖也没用。”庄致远淡然地说。
“是,是。”刘文昌点头道。
“庄老板约我们出来是——”朱宝堂眨着眼说。
“朱老板,过去承蒙你的关照,我一直铭记在心,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二位大祸临头而无动于衷,所以特意来通报一声。”
“大祸临头?”朱宝堂和刘文昌相视一眼。
“你们自己看吧。”庄致远取出一个帐本与两张清单,给了刘文昌和朱宝堂一人一份清单。“清单是从帐本上整理出来的,是你们参与华金亭胡九龙与日本人走私鸦片的记录,包括你们每次出资多少,分了多少红,全都一清二楚。”
刘文昌和朱宝堂看后,顿时面色发青,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庄致远换个种阴沉的语气说:“二位是上海滩有数的大老板,社会的贤达,这份清单一公开,你们就成了全上海滩的公敌,愤怒的民众非把你们撕个粉碎。如果由警察处理,等待你们的是坐不穿的牢狱和抄家没收财产——”
刘文昌霍地站起,欲招呼保镖进来与庄致远鱼死网破,朱宝堂急忙拉住了他说:“文昌兄,冷静,庄老板既然告诉我们,是要给我们指一条柳暗花明的生路。”
“朱老板,有眼力。”庄致远笑道。“刘老板,如果要你们的命,今天我就不会约你们出来,只要把这清单交给我兄弟,我相信此刻二位已经在警察局的牢里。”
“开价吧,庄老板。”朱宝堂直截了当地说,交易是商人的本能,他相信庄致远既然主动约他们,必定有所图。
庄致远放声大笑。“如果我开个天价,你们能接受吗?”
“只要给一条生路,我和文昌兄认命。”朱宝堂壮着胆表态,他决定赌庄致远开出的价会在他们能接受的范围内。
当庄致远提出了他的条件后,刘文昌和朱宝堂都不敢相信,除了背个背信弃义的名声外,他们毫毛无损。而且,华金亭倒台已成定局,再也对他们构不成威胁。
“你不会先对付华金亭,再回过头来对付我们吧?”刘文昌不相信天下有如此好事。
“朱老板,你是明白人,你认为我有这个必要吗?”庄致远问。
朱宝堂想了想说:“庄老板和白局长要一并收拾我们,可说轻而易举。”
“所以,只要两位配合好,我们就会长久平安无事相处下去。”
庄致远离开茶馆后,刘文昌与朱宝堂冷静后合计,才明白了庄致远这么便宜放他一马的真正用意。庄致远想当商会长,即使华金亭和他们全都垮台,凭经济实力,怎么也轮不到,只有得到他们两个副会长的强力支持,他才有可能如愿以偿。
刘文昌和朱宝堂这两个华金亭在商会的左膀右臂联名推荐庄致远为商会新任会长,与会的会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会场里除了华金亭气得粗重的喘息声外,顿时鸦雀无声。
汪少甫派来声援庄致远的助理知道该他说话的时候到了。
“汪市长也认为,华金亭已不适合再当商会会长。且不说在胡九龙问题上,华金亭负有不可推卸责任,至于是否参与了鸦片走私,警察局正在调查。上海经济要快速发展,商会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让一个垂垂已老的人当商会长,已远远不适应社会发展的需要。刘副会长和朱副会长联名推荐才高智卓的庄致远为会长,对商会来说,是件具有远见卓识的善举,对各位会员来说,是件幸事。因此,我代表汪市长,对此表示支持。”
“举手表决吧。”朱宝堂说。“同意庄致远接任商会长的,请举手。”
说完,朱宝堂首先举起手,刘文昌接着举手,朱宝堂和刘文昌圈子的会员跟着他们举了手,已经靠向庄致远的会员也举了手,剩下那些与华金亭在经济活动中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会员面面相觑,犹豫不定。但谁都明白,华金亭无力回天,大势已去。今天又是个精心设计陷阱,华金亭再一次彻底被庄致远和白天云算计。
当其他会员都举起了手,刘文昌大声问:“已经过半了,还有没有赞成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识时务者为俊杰,请赞成的举手。”
这时,一个华金亭圈子中的会员终于犹犹豫豫举起了,有人开了头,其他人也跟着举手。华金亭当会长时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阴影还笼罩在会员的心中,华金亭已经败局已定,他们再不表态支持新会长,那么,他们今后就必定会被新会长列入另册而受到打压。
华金亭当会长,靠得是自己的经济实力和九龙帮的武力;而庄致远当会长,除了经济实力远不如华金亭外,其它方面华金亭则无法相提并论,市长和警察局长的强力支持,是华金亭从来没有得到过的。就凭这两个背景,他的经济实力一定会迅速提升,会员们都清楚,这已是无可置疑的必然。
当朱宝堂宣布,绝大多数会员赞同,庄致远当选商会长时,华金亭一口鲜血奔涌而出,喷溅在油光铮亮的红木桌上,仿佛是红木本身浸润出来的一团血花。
庄致远立即以会长的身份主持会议,让华金亭的保镖把他抬走了。
白天云见庄致远终于如愿以偿,取代华金亭成了商会长,会议还要继续,自己的使命已经结束,让李炜带十名卫士留下以防万一,自己便回了警察局。
对这件无论怎么看都值得高兴的事,白天云还有另外两个强烈的感受。
一是不真实感,华金亭苦心经营了近二十年的商会,倾刻间就土崩瓦解,他感到太不可想象。庄致远说这次一定要取而代之,他一直持怀疑态度。华金亭这么轻易就被斗倒,他又凭什么称雄上海滩多年,两任警察局长惨死,两任市长对他无可奈何?所以当华金亭被保镖抬离商会,庄致远告诉说成功了时,他反而产生了仿佛在做梦一样的不真实感;
二是困惑感,庄致远要求他在适当时机,带着警察出现在会场,造成强权干预的威压气氛。他相信这一招对商会会员造成的心理压力,绝对要比市长汪少甫派出助理的影响要大得多。但怎么也想不到,居然能使刘文昌和朱宝堂当场反戈一击,对拉华金亭下台,推庄致远上台,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可以说,没有刘文昌和朱宝堂的反戈,就来可能有庄致远的胜利。从表面上看,刘文昌和朱宝堂反戈,是他带着全付武装警察闯入会场之后才发生的,他们的行为与他的行为有着某种必须的联系。因此,他对这种现象非常困惑。从种种迹象看,刘文昌和朱宝堂与华金亭之间,一定有某种特殊的利益关系。否则,他们也不可能在商会副会长位子上一直稳坐。自己这个警察局长到场讲几句硬话,不足以使他们产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们再怎么见风使舵,再怎么胆小怕事,也不至于这么轻易就改换门庭。所以他感到强烈的困惑。
回到办公室向石明哲讲起商会大会的情况,石明哲更是惊讶得半天合不上嘴。
“你是说华金亭没还手之力就被轰下了台,由你大哥庄老板取而代之?”石明哲回过神后,又似乎不相信地问。他可说是在上海滩见证了华金亭的发家史,他早年曾经办过不少疑案,线索似乎都指向华金亭,却因无法找到证据而成为悬案。华金亭是个多么利害的人,他感受最深。铲除九龙帮,白天云和庄致远成功的欺瞒,使华金亭疏忽大意,上当受了骗,否则,能否有这样一次起到改变力量对比的胜利还很难说。商会是华金亭最大最重要的权力支柱,庄致远凭什么就这么轻易击败了他的呢?他无法相信。
“关键是刘文昌和朱宝堂的反戈一击。”白天云说。
这又是令石明哲震惊的话,他沉默了片刻,感叹道:“白局长,我是真真正正服气了。在上海滩猖獗多年的九龙帮在一夜之间被你铲除,把商会视为自己后花园的华金亭也被从商会长位子赶了下台,庄老板这么年轻当上商会长,与你这么年轻当上警察局长,可说是交相辉印,大放异彩。你和庄老板的联手,上海滩将无人能敌。”
“话不能这样说,老石,华金亭和胡九龙是多行不义,天怒人怨,没有我白天云,没有庄致远,也必定还会有另外人站出来与他们斗,我们只不过适逢其会而已。”
“哦。”石明哲应了声,借口有其它事,便离开了白天云办公室。
对白天云的谦虚,石明哲不以为然。因为对庄致远一些举动的不理解,他与白天云的关系也变得微妙起来,不少话他都含含糊糊,而不愿直接说穿说透,或说一半留一半。
他已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白天云与庄致远一唱红脸一唱黑脸,在演一出谁也看不出内容的大戏。因此他甚至还产生了一种自己在被他们愚弄利用的感觉。
石明哲的这些变化,白天云也有所察觉,但却并不知道造成这些变化的真正原因,只是觉得铲除九龙帮的胜利之后,石明哲非但不象项冲等人那样情绪高涨斗志昂扬,反而变得有些消极沉郁。更令他感到困惑的是,他发现石明哲似乎在回避他,好几次他想同石明哲深谈一下,石明哲都顾左右而言它,或把话题扯开,或找借口离去。
石明哲想好好冷眼旁观看下去,直到弄清楚了他们的真正打算再说。
第三十六章 独闯虎穴(1)
庄致远在这场较量中能胜出的关键,就是刘文昌和朱宝堂这两人的反水,汪少甫助理和白天云的到场,都是只辅助手段,起不了决定作用。刘文昌和朱宝堂是华金亭在商会的最坚定的联友,他们的反戈一击,从根本上击垮了华金亭的意志,使他的精神当即崩溃,失去了反抗之力。
刘文昌和朱宝堂的反叛坚决彻底,他们知道这一步一旦迈出,就必须一步到位,把华金亭扳倒,否则首先受害的,将是他们。但当瘫倒吐血的华金亭被保镖抬走时,他们不免产生了一丝兔死狐悲的伤感,也从华金亭看向他们的那强烈怨毒眼神中感到一种忧虑。
没有了九龙帮,又失去了商会长位子的华金亭,仍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果华金亭咽不下这口气,真要破釜沉舟采取极端方式报复,首当其冲的对象,肯定是他们这种背叛者。
对敌人的恨虽然会永不消磨,但对背叛者的恨则将是强烈而疯狂。
从追随华金亭到现在,他们都是得利者,他们的家产财富至少番了两番,即使是鸦片生意,华金亭也没亏待他们,他们只出资,却能如愿按股他红,一切操作都不用他们操心,严格说来,除了让他们拿巨资弥补松下代子一事外,华金亭还算对得起他们。所以他们认为,气不过的华金亭一定会首先向他们实施血腥报复。
想到他们曾见识过的华金亭的血腥手段,他们不由得不寒而栗。
当他们向庄致远请教如何才能防止华金亭的报复时,庄致远说:“有一个人可能有能力劝说他认命,你们最好去求求她帮忙。”
刘文昌和朱宝堂明白庄致远指的这个人是谁,于是,匆忙去了松下代子的艺伎馆。
松下代子盼望来访的人是庄致远,刘文昌和朱宝堂连袂来访,出于她的意料之外。这些年来,松下代子一直在上流社会保持着交际花的身份,而刘文昌和朱宝堂也一直以为她是华金亭的女人,对她保持着礼节性的尊重,直到姜青松查封鸦片馆,刘文昌、朱宝堂包括已死的胡九龙才知道了她的真正身份。
对华金亭召开的商会大会,松下代子一直有种不祥预感,认为如果自己的判断没错,庄致远是掌握了麻廷贵的黑衣蒙面人的首领,而白天云又一直没对华金亭采取动作,说明庄致远一定另有图谋,但到底是什么图谋,她仍然分析不出。
早上她也去了商会,但一直在远处观看,当看到楼定水带着斧头帮众出现在商会附近,她已意识到商会大会一定会出事,后又看见白天云带着全付武装的警察来接管了商会的警戒,她预感到华金亭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白天云和庄致远已一步步向华金亭紧逼了过来。因怕被白天云的警察发现,她回到了艺伎馆。
刘文昌和朱宝堂来访时,她正在馆内练武厅指导手下演练刀术。
松下代子换上和服来到刘文昌和朱宝堂等候的茶室时,刘文昌和朱宝堂立即惶惑不安地从榻榻米站起。
“是华爷让你们来的?”松下代子问。
刘文昌和朱宝堂相视一眼后说:“商会已经易主,庄致远成了新任商会长。”
“这怎么可能?”松下代子惊讶地盯着二人,她虽预感到商会大会将出事,但怎么也想不到华金亭被赶下了台,更想不到庄致远成了商会长。见二人一脸羞愧,若有所悟地问:“你们两人在华爷背后狠狠推了一把?”
“我们没有办法,白天云和庄致远已经掐着我们的脖子了。”刘文昌沮丧地说。
“华爷是个什么性格的人,你们难道不清楚?这么多年来,凡是与他作对的人,你们见过谁善终了?”松下代子阴沉着脸问。
“所以我们来求松下小姐出面给华爷疏通疏通,鸡蛋碰不过石头,还是认命吧。”刘文昌说。“我们知道,现在只有你松下小姐的话,华爷才听得进去。”
“你们认为华爷会认命?”松下代子冷然笑笑,华金亭能认命,他就不是华金亭。
“有一点,松下小姐恐怕还不知道,庄致远已经掌握了我们参与鸦片走私的证据,自然也包括你松下小姐。”朱宝堂说。“大势所趋,不认命,那就只有一条路,自取灭亡。民不与官斗,民斗不过官,自古如此。而且,惩治鸦片走私,又得到了整个社会的一致拥护。白天云要动用武力解决我们,华爷,包括你松下小姐,恐怕都无法抗拒。”
“来求松下小姐出面劝说华爷,是庄致远的意思。”刘文昌说。
“你是说,是庄致远让你们来找我的?”松下代子大受震动地问。
“松下小姐,我们和你的命运是联在一起的,如果华爷真要不顾一切放手一搏,我们和你都无法置身事外,上海滩就再无我们立足之地了。”朱宝堂没正面回答。
“你们先回去吧,让我想想再说。”
刘文昌和朱宝堂各取出一张支票。“松下小姐,你一定要帮帮这个忙。”
“我会努力的。”松下代子收下了支票,她现在最需要钱,但见他们两人的支票加起来,还不到华金亭给的一半,心里反而对两人十分鄙视。
刘文昌和朱宝堂走后,松下代子陷入了沉思。
基本已经可以认定,庄致远就是黑衣蒙面人的首领,麻廷贵也肯定掌握在庄致远的手中,因此他才有可能知道鸦片走私的内幕。
同时,她还感悟道,白天云和庄致远没利用这些有力证据对他们实施毁灭性打击,说明他们与叶宗元和姜青松有所不同,他们只不过是打着法律和正义之名,在谋取私利。他们一正一邪一黑一白的紧密联手,将使他们迅速成为上海滩的一代新霸主。
华金亭称霸上海滩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自己能与他们结成联盟,组织的首领和军方都会对她另眼相看,她在上海滩的地位也就保住了。她把上海滩建成能与组织分庭抗礼的独立王国的愿望也就有可能实现。
这是上天赐予她的机会,她必须不惜一切代价牢牢抓住。
在商会长豪华的办公室里,庄致远陶醉般地抚摸着紫檀木桌,又抚摸雕花坐椅,十年的梦想终于成了现实,他的人生已经站到了一个制高点。他为此感慨万千。
元大畏和楼定山静立在一旁,同样感慨万千。
从被庄致远救活开始,元大畏的命运就与庄致远紧密联系在一起,从最初几次与庄致远推心置腹的交谈,他就认定庄致远一定将是上海滩新一代的霸主,但胜利来得这么快,这么令人眩晕,却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在他和他那些死过一回的小兄弟心中,庄致远就是他们的救世主,不管庄致远作出什么决策,他们都将誓死效忠。
华金亭在楼定山的心中,曾是上海滩的神话,却在庄致远的进攻面前,一败再败,毫无还手之力,因此,庄致远就是他心中的神,他为自己那次行刺失败感到庆幸。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从今以后,上海滩新的时代开始了。”庄致远坐到雕花椅子上。“但我这个商会长与华金亭相比,还是个空壳,他们口服心并不服。没有强大经济实力支撑的商会长,是不可能在商会中取得绝对支配权的。”
“华金亭在商会建立的这批武装如何处理?”元大畏问,他相信庄致远提升经济实力的想法也一定会实现,庄致远在设计谋取商会长时,已把这最后一招告诉了他。
“留着自用。这些人都是狗,谁给他们吃肉,他们就效忠谁。如何把他们训练成我们信得过的人,就交给你去办。不过,你得先把死忠华金亭的人找出来处理掉。”庄致远说。“大畏,从现在起,你就不用再跟在我身边给我当保镖了,你得独挡一面,挑更大担子。”
“今晚风险太大,我还得陪你去。”元大畏真诚地说。
庄致远点了点头,元大畏和他的那些死过一回的小兄弟,将是他最可信任的心腹班底,他如果今晚能获得预想结果,这些人除了留下三两个继续协助丁彪在山庄重新训练一批铁血队员外,都得委以重任,去全面接收即将到手的产业。
丁彪从山庄打来祝贺电话:“老板,祝贺你大功告成。”
“丁彪,我说过,今天的一切,你是首功,等安定之后,一定给你一份令你满意的重奖。”庄致远暗示道。“山庄的情况怎样?”
“新送来的这批孤儿,我正在加紧让他们习武,麻廷贵则教他们读书识字,两三年后,他们就可能排上大用场了。”
对丁彪与孙怡香勾搭成奸的处理,他极为满意,用一个女人换来一个高手的忠心,绝对是物有所值的交换。虽然作为一个男人,手下人与他有过关系的女人勾搭成奸令他感觉很不舒服,而且这种不舒服感一直没完全消失,但他仍然作出了正确决策,挽弓当挽强,用人当用长,有弱点的人才是最好驾驭的人。丁彪为今天这种局面所作出的贡献,不要说一个女人,就是十个女人也值,所以他惦记着给丁彪记首功。
刚放下丁彪祝贺的电话,电话玲又响了。
庄致远走进这间办公室,主动打了个电话后,电话就再没有断过,但多数都是打给华金亭的。华金亭赶下台,庄致远当上了商会长的消息传出后,绝大多数都不相信,认为是种谣传,所以打电话来查证。所以每次拿起电话,他都首先报出自己的姓名。在商会长办公室接电话的人是他,对方不用在问就知道他已经是会长。有的立即挂断电话,有的则会乘机表示祝贺,还有的要约请他吃饭。
第三十六章 独闯虎穴(2)
他主动打的电话是给市长汪少甫打去的。由他取代华金亭当上商会长,是汪少甫最大的心愿。在他的前两任市长时,华金亭掌控的商会与市府分庭抗礼,在上海滩都起到了第二政府的作用,华金亭就相当于第二市长,在某些时候某些方面,华金亭的权威比市长叶宗元还大。当庄致远对他说,华金亭召开商会全体大会,他将乘机夺权时,他感到就如做白日梦般的可笑,认为恐怕一成机会也没有,才派自己的助理见机行事。如果知道有把握,他就会亲自去参加,向所有会员表示,不管商会有多大实力,也不过是在他市长权力之下的一个民间组织而已。所以,听到庄致远报告已已夺取了商会长,他顿时欣喜如狂。这表明他这任市长才将是名符其实的市长,他的政令会更畅通,他的权力会更大。
“庄会长,今晚我设宴为你祝贺。”汪少甫激动地说。
“汪市长,来日方长,今晚还不是真正喜庆的时候,华金亭在选举中失败,但他绝不会自动退出上海滩这个舞台,我要防止他走极端。”
“对,对,你考虑很细,华金亭确实不会善罢甘休。我马上通知白局长,只要华金亭敢走极端,就坚决镇压,就是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绝不能让华金亭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对汪少甫的心态,他认为自己已把握很准。华金亭最多与市府分庭抗礼,而他绝不会走到市府的对立面,他的野心更大,他要把汪少甫这个喜欢虚荣的市长控制在自己手中。不过,他采取的方法将是把汪少甫高高捧起,让他不知不觉心甘情愿为自己服务。
等他真正坐稳了商会长的宝座后,他再回过头来控制汪少甫,汪少甫的弱点他们已经找准,早就为他作好了准备。
庄致远拿起了桌上电话:“你好,我是庄致远。”
“庄会长,我是陈白轩,我代表文化界同仁祝贺你当上商会长。”电话里传来陈白轩兴奋而真诚的声音。“同仁一得知这个消息,全都拍手称快。”
“谢谢老夫子。我向你保证,商会从今以后,将会对上海滩的文化事业作出应有的贡献。”庄致远喜形于色地说。“天云多次对我说,以老夫子你为首的文化界代表着社会的良知。”
“庄会长过誉了,白轩愧不敢当。与庄会长和白局长相比,白轩更是惭愧。庄会长能一举把华金亭从把持了近二十年的商会长赶下台,又是一件轰动上海滩的特大新闻,在社会产生的影响,与白局长铲除九龙帮相比,毫不逊色。”
“选举一结束,华金亭气得当场吐血瘫倒。”
“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庄会长和白局长,将是上海滩的绝代双雄。你们代表着上海滩的新希望。”
放下电话后,庄致远胸中充满着万丈豪情,发出了一阵爽朗大笑。
他的笑声,白天云在门外就听见。
“大哥,坐上了华金亭的宝座,得意,但千万不能忘形。”白天云推门进来后说。
“天云,才刚刚开始,我怎敢得意忘形?”庄致远站起说。
元大畏和楼定山见白天云进来,都知趣地退了出去。
“汪市长给我打电话时,我已得到方方面面线报,华金亭被赶上台,你当上商会长的消息传出后,大多数人拍手称快,但整个上海滩的气氛突然紧张了起来。没人相信华金亭会善罢甘休。”白天云忧虑地说。“我已经调动了所有警力,作好了应变准备。如果华金亭真要不顾一切铤而走险,真有可能血流成河。”
“我不会让他铤而走险的。”庄致远淡定地说。“我准备亲自去一趟他的华府,想法逼他认命,离开上海。我有七八成的把握。”
“你去他的华府,太危险了。他本就不是个善人,又正在火头上,万一他——”
“他的华府又不是龙潭虎穴,即使是,我也得闯一闯。只有这样,才能和平过渡,不至于血流成河。如果他真不顾一切铤而走险,他经营了二三十年,是有能力在上海滩掀起一场风暴,会对上海滩的社会造成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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