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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来接管她在上海的权力地位。华金亭在时,已明确表态,不管她组织来什么人,只认她而谁也不认,她还有信心与组织相抗衡。而现在,他和庄致远的合作还没真正敲定,庄致远合作的前提是她必须消除了白天云对她的怀疑,但在短短几天内,这个目的她根本达不到。因此,庄致远不会出面帮助她。
不过,抱着一种侥幸心理,她决定还是给庄致远打个电话。好在她早已把来自组织的危机告诉了庄致远,否则她还真无法向他开口。哪怕庄致远不出面帮她,只要能帮她出出主意也好。在她所经历的人中,像庄致远这样的大智大慧的人,还绝无仅有。当庄致远提出交出杀害华金亭凶手以消除白天云怀疑的这种妙计时,她就深深感到,玩弄阴谋诡计方面,他绝对是个不世出的天才。
本来这种事,在电话中谈远不如面谈,但庄致远已对她说,在她没交出凶手消除白天云的怀疑之前,不会再与她见面,她已经在白天云密探严密监视,多接触一次,不但会多一分引起白天云怀疑的危险,还会失去他在白天云面前帮她说话的超然地位。
“庄会长,实在对不起,我遇到了一件麻烦的事,才不得不给你打电话请教。”松下代子忧虑地说。“在上海,我惟一可以请教的人,就只有你。我不求你出面帮我,只求你给我出出主意。”她平常口口声声的‘代子’也改成了‘我’,已足以表明她乱了方寸。
“讲吧,我们已经开始合作了,能帮,我肯定会帮的。”
“真的?你同意与我合作啦?”松下代子大喜过望。
“实质性合作,还得等你让天云消除怀疑之后,但在这件事上,我们已经在开始合作。你抛出了一个秋末凉子,但还不够,秋末凉子是不是大岛丸的同伙,是否是杀死华金亭的凶手,还必须要有证据。否则,靠什么来证明你是个良民?”
“我正在设计,但我这里情况突然发生了变化,我组织方面的要员马上就要来上海了,肯定是来向我夺权的。我没时间了。”
庄致远没有马上回答,等了几秒钟后,还不见庄致远吭声,松下代子几乎快绝望了,以为庄致远听到这个消息后,将放弃与她合作的打算。江湖上的合作,都是以实力为基础,一个即将失去权力的人,谁还会与她合作呢?而且她和庄致远还没合作过,又没有其它值得庄致远需要她的地方。此时此刻,她最后悔的竟是为试想杀姜青松而委身胡九龙,也许没有这段经历,那天在浴池里,庄致远就不会对她无动于衷。被胡九龙这样恶心的男人睡过,都不会再对她有兴趣,连她自己都恶心到了极致,何况像庄致远这样年轻就有着无限风光的男人。
“庄会长,你听见我的话了吗?”松下代子的声音都已经颤抖了。“庄会长,你说话呀。”
“松下小姐,你是说,杀害华金亭的凶手来啦?”电话里传来庄致远从容淡定的声音。
松下代子一怔,突然“哇”地一声大叫。“谢谢,谢谢,庄会长,代子向你跪谢啦。”
她激动的真在电话机前跪了下来,而且泪也涌了出来。
庄致远的话,如电闪雷鸣,一下子便撕开了松下代子脑中的黑暗,为她指出了一条生路。
她本就是个不让须眉的女人,心够狠,手也够毒,为了自己可以不择一切手段。这才使她能忍住极度恶心委身胡九龙,下毒手劫杀华金亭。
那个带着追捕组来上海的要员,一行五人,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高手,把他们当着劫杀华金亭的凶手出卖给白天云,一举三得,轻易解除了所谓追捕组的夺权的威胁,又把责任推给了上海的警察局,组织不得不继续在上海依靠她,只要她与庄致远把鸦片生意动作起来,她在上海的地位就更加稳定,也就有了建立独立王国的充足时间;出卖这么重要的人物,白天云自然而然就会消除对她的怀疑。
这个电话真是个万金难买的电话,庄致远则绝对是个千古奇才。
庄致远这样做,也有他的考虑。
松下代子是个女人,不管她多么强大,多么心狠手毒,仍然是个女人,而且是个他基本已有把握掌握控制的女人。包括交出杀害华金亭凶手争取白天云消除怀疑和这次,都可看出,她的智谋远不如他,不足以给他造成威胁。与其让日本方面重新派人来上海,还不如帮一把留住这个女人。显然,日本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上海这块肥肉。这是其一。
其二,让松下代子出卖组织的要员,自己从此掌握了她的把柄,她就再也跳不出他的手掌心,只好老老实实与他合作,甚至成为他手中的一种工具。有些他不便出手的事,可以让松下代子去办。这对他来说,是天上掉下来的金元宝,他当然乐于捡起来。
再就是松下代子毕竟有一半中国人血统,他在心底也生出了一丝对她的怜悯。
对松下代子来说,这是招妙计,也是一步险棋,实施出现差漏,组织一旦知道是她出卖,就会不择一切手段追杀她,她根本就防不胜防,除非她从此销声匿迹,永远躲藏起来。
但她已经没有退路,再大的险,她也得冒。
她告诉首领,华金亭倒台后,上海滩的局面发生了深刻变化,日本人是华金亭鸦片供货商,上海警察局已经掌握,她和艺伎馆已处于警察的严密监控下,追捕组不能在她的艺伎馆露面,她不能轻易去与追捕组要员见面。但她已经替追捕组安排好了一个秘密住处。
不过,为了让首领放心,她又告诉首领,她正在与上海滩一个实力特别强大的人物在接洽,一旦成功,将会继续实施向中国输送鸦片的战略目的,从金三角购买鸦片的资金,也不用组织出,而且她还将每向组织上交利润。
她把去码头迎接组织要员的任务交给了秋末凉子,这样,白天云的密探就自然会跟踪。她只需要装着有所发现,告诉白天云,秋末凉子的行踪反常,可能鸦片商大岛丸又在上海秘密出现,这样就足够让白天云消除对她的怀疑了。
她为追捕组准备的落脚点,就是码头随近的独立农舍。为了保证白天云能从中搜出劫杀华金亭的证据,她想法潜出艺伎馆,避开监视的密探,潜到农舍把主要的金银财宝和值钱的古董字画转移到它处,但留下一些可以认定是来自掠夺于华金亭的物件,以使白天云认定这批人就是劫杀华金亭的人。即使白天云能查出他们是最近才来上海,但其中有一个秋末凉子,就足以让白天云相信她是个良民。
一切都准备就绪后,她就盼星星盼月亮般地盼组织要员早到上海。
今天,她终于接到要员的电报,追捕组明天下午到港,便立即打电话告诉了庄致远。
第三章 又是刺杀(1)
华金亭当商会长之时,商会是个戒备森严的地方,门口都是持枪的保镖守卫,除了会员,等闲之人是很难进到商会。庄致远当上会长后,一改华金亭的作风,强调商会是个民间组织,商不是官,没必要把商会弄成官府样,撤去了门口的武装警卫,改为普通的门卫。
他这一改变,赢得了会员和社会的好感,同时也是摆出姿态让汪少甫放心,商会再不是个敢与政府分庭抗礼的组织了。
真正的权威用不着虚张声势,何况,他实施的是内紧外松,表面的平和之下,仍然是龙潭虎穴,谁敢不长眼到商会闹事,必定吃不了兜着走。
但这世上也确有不信邪的人,直接杀到了商会。
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男人出现在商会门前,年轻男人提着一个华美的礼品盒。中年男人冷然看了眼门前的那对张牙舞爪的石狮,示意年轻男人上前向门卫交涉。
“我们是浙江商会的,这是我们的黄老板,专程来拜见庄会长。”年轻男人恭敬地对门卫说,并递上名片。
“二位稍等,我去通报一下。”门卫见中年男人气度不凡,拿着名片进去。
中年男人和年轻男人没在门口等,直接跟在了门卫后面。
庄致远当上会长后,每天来拜访的人不断,庄致远有规定,凡是来拜访者,都不能挡驾,一定会亲自接见。他刚当上会长,还不能像华金亭那样深居简出高高在上,他需要给社会一个温良恭让的良好形象。
门卫敲门时,庄致远正坐在椅上冥思,昨晚接到松下代子电话,她组织要员今天下午到上海,他心中暗喜,一场好戏又要开幕了,如果一切都按他的的设想顺利发展,他与松下代子的合作立即就将进入实质阶段,因此他心里也不免有几分紧张。毕竟这一步一旦迈出,就是一条不归路,不像与华金亭的较量,自己基本能把结局看清楚,这一步迈出后,会发生什么变化,他看不清楚。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从此他将走在薄冰上,每一步都将极其小心。
“浙江商会有个黄老板——”门卫站在庄致远门口说,话还没说完,姓黄的中年人就从他身边进了室内。“你们——”门卫大怒。
庄致远沉稳挥手让门卫离去,门卫狠狠盯了黄老板一眼看离去。年轻男人没进屋,跟在门卫后面。庄致远眼尖,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
“庄会长,我不速之客,打扰了。”黄老板抱拳道。
“黄老板从浙江来?”庄致远问。
“受余会长之托,特来拜访庄会长。”黄老板说,这时年轻男人进屋并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向黄老板点了下头。黄老板突然拔出手枪对准庄致远。
“你这是——”庄致远异常镇定,从容不迫地道。
“庄致远,你这卑鄙小人,用阴谋诡计谋夺了华会长的财产,还狠毒无情斩尽杀绝,在我们浙江境内劫杀了华会长。”黄老板用枪对准庄致远说。“恶有恶报,今天就是你的报应。”
“你错了,华金亭不是我杀的。”庄致远对黑洞洞的枪口视而不见。
“是对是错,你都死定了。”黄老板说,向年轻男人示意。
年轻男人拔出刀,一个箭步跃到庄致远面前,欲把刀刺进庄致远胸膛,庄致远稳坐不动,待闪着寒光的刀到了胸前才闪电般出手,拧住年轻男人的手腕,反而把刀送进了年轻男人的心脏。黄老板正欲开枪,一把飞刀突然插在他握枪的手腕,手枪掉地,楼定山鬼魅般闪出。黄老板凶悍地向庄致远扑去,楼定山闪身拦在庄致远面前,黄老板扑向庄致远是假,一拐弯便从窗口跃出逃走,楼定山跟着追去。
其他保镖听见响声冲进来时,庄致远已气定神闲,什么事也没发生似地坐椅上吸着香烟,那个年轻男人的尸体就躺在他椅前。
庄致远的气派和镇定功夫,令这些被他收编留用的商会原武装人员敬畏有加,默默把年轻男人的尸体拖出,又让女佣进来打扫血渍。
庄致远就一直气定神闲坐着,一句话也没说。
没多久,追黄老板的楼定山回来。
“他进了刘文昌的公馆。”楼定山说。
“真是他们?”庄致远自语道。
为了防范行刺,楼定山这个暗杀高手一直如影子般跟在庄致远身边,而且他们还设定了一套他人根本看不懂的肢体语言。黄老板没待门卫通报就直接闯进,庄致远就已经意识到来者不善,通知了隐在暗处的楼定山,要他留活口并暗中跟踪,以便查出幕后指使人。
跟随庄致远后,楼定山已养成了不多言的习惯,静立在一旁等待着庄致远作出决定。
“他们没这个胆。”庄致远又摇头自语。
这时,白天云风急火撩般带着李炜的侦缉队赶来,大哥庄致远遇刺,他比自己遇刺还心急如焚,得到消息,一刻没停便赶了来。
“大哥,你没事吧?”白天云进门后就急切地问。
“一根毫毛也没损伤。一个死了,一外逃了,自称是浙江来的。”庄致远淡然地说。“他们是来为华金亭报仇的,认为是我在运河上劫杀了华金亭。看来,再不抓出真凶,杀华金亭这个黑锅我可就背定了。”
“大哥,你可要特别小心,一次失手,他们必定还会有第二次。我看他们杀你的真正原因,并不是为华金亭报仇,而我们断了他们鸦片的货源,断了他们的财路。”白天云分析道。“至于杀华金亭的凶手,我一定尽快抓出并公之于众。”
“天云,我遇刺的消息,要严密封锁,尤其千万不要让雪冰和佳妮知道,我不想让她们为我们担惊受怕。她们应该无忧无虑快快乐乐过日子。男人的事,最好不让女人介入。天大的风险和压力,都由我们两兄弟承担。你明查,我暗访,我们两兄弟有能力把此事搞定。”
“好,争取不让她们知道。你没事就好,我得到消息后,就第一时间作了布置,在进出上海的各条路口设了卡,相信凶手还在上海。我得回局长里坐镇指挥了。”
白天云带着侦缉队走后,庄致远又沉思了会儿,决定亲赴刘文昌公馆。
听说庄致远来访,刘文昌三魂顿时吓掉了两魂,刺杀庄致远的凶手刚逃进他公馆,庄致远就亲自来访,就是傻瓜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杀手逃进他的公馆,简直就是无端飞来的横祸。
这个黄姓杀手,是浙江帮会龙头老大的心腹杀手。前年他与浙江商会一实力雄厚的老板发生了经济纠纷,他曾亲自去杭州拜访龙头老大,请他出面调解。他每次与该老板谈判,龙头老大都派这共同姓杀手陪同,后黄姓杀手来过上海几次,每次都由他安排接待。
当管家把满身血污的黄姓杀手扶进来时,他还并没意识到问题严重,还吩咐去请医生。黄姓杀手不但手腕中了飞刀,跃窗时,楼定山又把一柄飞刀送进了他的后背,但没伤及要害。
“你这是——”刘文昌惊疑地问。
“大哥让我来上海为华会长报仇。妈的,这姓庄的身手还真他妈不错,我的兄弟当场丧命,我如不见机得快,也别想脱身。”黄姓杀手愤愤地说。
“什么?你去行刺庄致远?”刘文昌大惊失色,当即就慌了神。“你闯大祸了。这庄致远是上海滩的新贵,市长的红人,警察局长又是他兄弟。你们惹上他,麻烦大了。”
“怕他个球!”黄姓杀手恶狠狠地说。“他在运河劫杀了华会长后,我们江浙皖三地的帮会老大碰了一次头,一致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为华会长报仇。一次失手,还有二次三次,直到杀掉他们为止。白天云和庄致远断了我们的财路,我们就要他们的命。从现在开始,他们将天天生活在恐惧之中。”
“你们有证据证明是庄致远在运河劫杀了华金亭?”
“除了他,还会有谁?”
刘文昌叹了口气,让管家把黄姓杀手扶去休息。
江浙皖三地帮会要联手与庄致远作对,哪怕庄致远在上海滩一统天下,也足够令他头痛的了。上海滩的帮会和各种势力,都与江浙皖帮会有千丝万缕联系,只要全联合起来,即使庄致远有市长汪少甫和警察局长白天云全力支持,也无法与之抗衡。
这种局面一旦形成,他和朱宝堂又将面临着一次抉择。
朱宝堂已与他共进共退,他立马打电话把朱宝堂叫来商量。
听了刘文昌解说江浙皖三地帮会决定联手对付白天云和庄致远,黄姓杀手刺杀庄致远失败躲进了他公馆,朱宝堂直楞楞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朱兄,你这样看着我是什么意思?”刘文昌急道。
“大白天在商会行刺庄致远,他还能活着出来?”朱宝堂如听天方夜谭似地感到难以相信。“楼定山鬼影子般地跟在庄致远身边,他的身手难道比楼定山还好?”
“显然不如楼定山。”刘文昌虚弱道。
“你大祸临头了,刘兄。”朱宝堂已意识到,黄姓杀手一定是庄致远有意放出的诱饵,否则,不可能让他活着离开。“庄致远是我这生人中见过的最富心机的人,华金亭这老狐狸都被他轻易玩于股掌之上。你我就更不是他对手——赶快派人把姓黄的人控制起来。如果姓黄的走了,华金亭就是你我的下场。”
刘文昌吩咐管家去办后,忧虑道:“那样我们会得罪江浙皖帮会。”
“顾不得那么多了,先得解眼前之忧。庄致远要灭我们,比掐死一只蚂蚁还容易。江浙皖帮会的人,连华金亭都玩不过,还能玩过庄致远?”朱宝堂苦笑道。“刘兄,如果不主动把黄姓杀手交给他,等他找上门,就来不及了。”
第三章 又是刺杀(2)
“真那么严重?”刘文昌还有几分怀疑。
“也许比我想得还要严重。我陪你一起去,再把松下代子劫杀华金亭的事告诉他,也许才能求得相信。”朱宝堂已想到了严重后果,如果庄致远认为他们参与了行刺阴谋,他们就逃进黄河也说不清。
“你不是说一个是狼,一个是虎,我们坐山观虎斗,两不帮吗?”刘文昌问。
“刘兄啊刘兄,你怎么到了这种时候还这样犯糊涂?你不想想,他是个什么心机的人。哪怕我们主动交给出黄姓杀手,也会在他心里留下阴影,认为我们是事先知道,却抱着侥幸心理没早告诉,而行刺失败后,才邀功表白。因此,我们得告诉他,我们已经死心塌地追随他了,再无二心。再说,日本人豺狼心性,华金亭把松下代子奉为上宾,一旦失势,她却落井下石,其手段之狠毒,令人发指。相比之下,庄致远似乎比他们要稍有点人性。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不管是心甘情愿还是委曲求全,我们已经投靠了庄致远,既然这样,还不如就跟着他一条道走到底。”朱宝堂说。“唉,没想到今天又发生了这种事!”
刘文昌与朱宝堂正欲主动去见庄致远,没想到庄致远已经来了。
“朱兄,你得帮我。”刘文昌哀求似地说。
“是祸是福,只好听天由命了。”朱宝堂叹道。“打起精神去迎接这位煞星吧,千万不能自己先心虚。记住,一定要争取主动。”
刘文昌明白朱宝堂的意思,深吸了口,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与朱宝堂满脸堆笑迎出门外。庄致远悠闲地站在门口,元大畏和楼定山笔直立在他身后。元大畏是得知消息后,怕他到刘公馆吃亏,带着一批兄弟赶了来。庄致远又让兄弟们回去,认为有楼定山一人陪同就足够。但元大畏坚持要陪同,只有楼定山一人跟随,他不放心。一旦有什么意外,他将用生命来保护庄致远。
刘文昌和朱宝堂见庄致远只带了两个人,心里才稍安定,尽管元大畏和楼定山身上都透着阴森之气,但并不象是来兴师问罪。
“哎呀,庄会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刘文昌抱拳道。“我约好了宝堂兄,正准备去见庄会长,没想到庄会长先来了。”
“哦。”庄致远似笑非笑应了声。“这么说,刘老板是有什么特殊情况要告诉我?”
“确实如此。”刘文昌恭敬点头道。“庄会长请。”
刘文昌的公馆在上海滩也是有数的豪宅,但规模与现在的庄公馆相比,差得就太多。但刘公馆也有自己的特色,完全的西式风格,比庄公馆显得洋气和富丽堂皇。而现在的庄公馆,当年华金亭修建时,完全按照古镇米家豪宅格局,是为了圆自己儿时的梦。
宅子里清清爽爽,看不见一个保镖护院,一遍祥和气氛。庄致远心里暗笑,这刘文昌也算学乖巧了,显然是怕他产生误会。
客厅宽敞明亮,也全是西式风格的布置,一色的真皮沙发和玻璃茶几,显然得舒适宜人。不象华金亭的客厅,全是沉重的红木家具,充满着阴森的气息。庄致远搬进后,并没作什么改变,他在之方面的品味,与华金亭有几分相同,古镇烙在他心里的印记太深。相反,白天云搬进了他曾经的花园别墅后,由米佳妮主导重新按照西式风格进行了布置。
“庄会长是喝茶还是咖啡?”在沙发坐定后,刘文昌恭敬地问。
“客随主便。”庄致远淡然应道。
刘文昌马上吩咐管家去煮咖啡后说:“文昌有件要紧的事向报告。”
庄致远仅看着刘文昌,看得他心里一阵阵发毛。
朱宝堂从一开始,就没吭过一声,脸上挂着毕恭毕敬的笑意,心里却在揣摩庄致志的心态。发现庄致远除了在门口脸上出现过似笑非笑神情外,就一直是从容淡定。在庄致远脸上他什么也看不出,但从元大畏和楼定山身上,他相信了自己的判断:庄致远已经知道黄姓杀手在刘文昌公馆内。
元大畏和楼定山挺立在庄致远身后,但楼定山的目光从一开始就锁定了刘文昌,元大畏的目光却从没离开过他,即使背对着元大畏,他也能感到他的目光停留在他后背上。他相信只要发生什么变故,首先丧命的,必定是他和刘文昌。元大畏的身手到底如何,他不知道,但元大畏身上透出的寒气比楼定山这个上海滩暗杀之王还重,就可想而知。
“行刺庄会长的凶手逃到我这里来了,我已把他软禁起来,等候庄会长的发落。”刘文昌说,见庄致远毫无表情,又接着说:“江浙皖三地帮会都认为在运河劫杀华金亭是庄会长所为,一致决定派杀手来上海为华金亭报仇。这个凶手是浙江帮会的,我和他有过数面之交。”
庄致远脸上仍然毫无表情,心里却咯噔了一下,江浙皖三地帮会联手与他作对,还真是一件头痛的事。姓黄杀手敢逃进刘文昌公馆,他从一开始就排除了刘文昌参预,只以为是华金亭的人,本想带人来强行缉拿,顺便再威慑一下刘文昌。
但白天云的分析杀手并不是为华金亭报仇,而因为禁绝了鸦片走私,断了帮会的财路,立即引起了他的警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姓黄的杀手显然是浙江来的。所以,经过反复思考,他作了争取和平解决的决策。听了刘文昌的话,他才知道问题比他所设想更严重,幸好他作了正确抉择,而且与松下代子的合作,将使他有信心化解江浙皖帮会的仇恨,否则,事态这样演变下去,他会处于防不胜的地步。
他暗想,这件事又再次证明,上苍也在帮他,连他犯了的致命疏忽,也早就替他作了安排。当初决定与松下代子合作,也只想到暂时解决资金短缺问题,没想到还将为他解决一个更大的难题。由此可见,他将成为上海滩一代霸主,是一种天意。
“难道刘老板不认为是我杀了华金亭?”庄致远提出了另一个他没想通的问题。
“我和朱老板都知道,这件事不是庄会长干的。”刘文昌急忙说。
庄致远把目光投向一直没吭声的朱宝堂。
“杀死华金亭的是日本人,是松下代子。”朱宝堂用极其肯定的语气说。
这句话比江浙皖三地帮会要联手对付他还令庄致远惊讶,白天云是因为在场找到了目击者,才作了正确判断,朱宝堂凭什么这么肯定?是他在警察有人还是在松下代子内部有人?
庄致远脸颊肌肉微微跳了一下,但他有极强的控制力,没让自己的惊讶表现出来,仍然用平淡的语气问:“何以见的?”
“华金亭祖传的围棋在松下代子手中,华金亭说过,要世世代代传下去,绝不可能送给松下代子。”朱宝堂说。“这付围棋既然在松下代子手中,就只有一种方法,杀华金亭而掠夺,她用华金亭送她留念搪塞,是因为她不知道这付围棋在华金亭心中的份量。”
这又给了庄致远一个警示,任何似乎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可能带来致命的后果。在今后与松下代子的合作中,一定要慎之又慎。
刘文昌提到江浙皖三地帮会联手对付庄致远,朱宝堂提到松下代子劫杀华金亭,两件都是石破天惊的大事,而庄致远仍然是那付从容淡定胸有成竹的样子,令刘文昌和朱宝堂心里越发不安。这个庄致远太深不可测了,比起曾经令他们害怕的华金亭,更是过之而无不及。
管家煮好了咖亲自端来客厅,在庄致远、刘文昌和朱宝堂面前的茶几上各放一杯,又托盘绕到庄致远坐的沙发后面,欲给元大畏和楼定山。元大畏抬手向管家示意,他们不用,然后走到前面,欲把庄致远面前的咖啡与刘文昌面前的对换。
但庄致远却在他伸手前端起了咖啡,并从容往咖啡里加糖倒奶。
元大畏的举动,是一种敌意的表现出,又让刘文昌和朱宝堂一阵心惊肉跳,但看见庄致远从容抿了口咖啡后,两人才松了口气,知道庄致远相信了他们。
“大畏,你放心,刘老板没理由下毒害我。”庄致远说,抿了口咖啡,接着说:“刘老板,朱老板,知道我今天收获最大的是什么吗?”
刘文昌和朱宝堂定定地看着他。
“我收获最大的,是两位的真心。”庄致远说,又抿了口咖啡,才把杯子放回茶几。“你们所说的事,我早就一清二楚,包括商会会员们对我怀疑的消除,两位也功不可没。”
刘文昌和朱宝堂相视了一眼,没想到无心插柳却得到了如此佳的效果。他们向亲近的商会会员讲庄致远不是劫杀华金亭的凶手,并非是想为庄致远洗清嫌疑,而是要他们认清形势,但因考虑到松下代子的可怕,他们还有所保留,没指出松下代子是凶手。
“一个好汉三个帮,从今以后,我庄某人将视二位为共存共荣的朋友。我相信,我们的合作,将比你们曾经与华金亭的合作便于工作辉煌。”
“那江浙皖的事——”刘文昌小心翼翼道。
“微不足道的小事,带我去见那位好汉吧。”庄致远轻描淡写道。
于是刘文昌领着庄致远、朱宝堂和元大畏、楼定山去了软禁黄姓杀手的密室。
看见刘文昌进来,正躺在床休息的黄姓杀手翻身坐起说:“刘老板,感谢你的收留,我的伤不碍事,还请刘老板想个办法送我出上海——”突然看见刘文昌后面的庄致远,他本能地伸手拔枪,元大畏和楼定山鬼魅般地,一左一右闪出,一个擒住他欲掏枪的手,一个的枪口已抵压在他太阳穴。元大畏搜他身,他身上并没枪,他的枪在庄致远办公室便被击落,现在只是本能的习惯动作。
“刘文昌,你敢出卖我?”黄姓杀手咬牙切齿道。
刘文昌一脸尴尬,没吭声。
“大畏,把枪收起来。”庄致远平和地说。“刘老板,朱老板,你们出去,让我单独同这位好汉谈谈。我相信误会总是会消除的。”
刘文昌和朱宝堂揣揣不安退出,但感到胸有成竹的庄致远大概不会把事做绝。
“大畏,定山,你们也出去。”庄致远又说。
元大畏又仔细搜了一遍,确认姓黄的身上没凶器,才放心与楼定山出去。
第四章 深谋远虑(1)
虽然出了门,刘文昌和朱宝堂都不敢离去,一来屋里会发生什么变化,他们心里没底,庄致远敢单独面对欲置他于死地的刺客,仅这份胆识,就让他们服气。另就是楼定山阴沉的眼光一直有质有形地落在他们咽喉上,似乎只要有什么不测的变故,一把锋利的刀子就会划过他们的咽喉。他们被楼定山看得只感到咽喉一阵阵凉丝丝的。
元大畏则一直贴靠在门边,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刘文昌和朱宝堂都能感受到他浑身肌内的紧绷,如果屋内有什么动静,他们相信元大畏一定会在第一时间破门而入。庄致远拥有如此可怕的手下,都是他们远远不及的。
庄致远为什么要单独与黄姓杀手谈话,他们似乎已经猜到了几分,但他们认为不会有什么结果,即使黄姓杀手为求活命,假意应承了庄致远,但被断了财路的江浙皖三地的帮会大佬也不会善罢甘休。他们都知道,三地帮会为华金亭报仇只是个名头,真正恼怒的是庄致远断了他们的财路。帮会要生存,没来财源是万万不能的,而鸦片生意,在他们的财源中占了极其重要的份额。
门开了,庄致远和黄姓杀手走出来。庄致远平静如水,而黄姓杀手仍然揣揣不安,阴沉着脸看向刘文昌的眼神中,隐着一丝恨意。
“误会消除了。”庄致远淡淡地说。“我这就亲自送黄兄出上海。”
朱宝堂有些敬佩地看着庄致远,他的心比较安定,不管庄致远与三地帮会的和解是真是假,于他都没有什么危害,在这件事上,他处于比较超然地位。但刘文昌不同,他出卖黄姓杀手,对江湖人物来说,这是最不能容忍的事,如果浙江帮会要报复,他从此就将生活在提心吊胆的恐惧之中。决定选择投靠庄致远后,他就暗暗希望庄致远杀黄姓杀手灭了口,这样浙工帮会便不知道是他出卖了黄姓杀手,仇恨仍然集中在庄致远身上。见庄致远不但不杀黄姓杀手,还要亲自送他出上海,他立即慌了神。
“庄会长——”刘文昌一付欲言又止的忧虑样子。
庄致远看出他有话要说,便让楼定山先把黄姓杀手送到轿车上,待楼定山把黄姓杀手扶走后问道:“刘老板想说什么?”
“我觉得即使他们相信不是你劫杀了华金亭,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这些江湖帮会比我们商人还惟利是图。”刘文昌小心翼翼地说。
“我根本就没给解释这事。”庄致远似笑非笑道。
“那你怎么就——”刘文昌更是忧虑。
“江浙皖三地帮会不会再派杀手来上海了。”庄致远高深莫测地说。“他们知道他们需要什么,不会为了一个死人再与我拼个鱼死网破。”
朱宝堂从他话中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不易察觉地向刘文昌使了眼色。庄致远看见,冲着朱宝堂莫测高深地微微一笑。这个朱宝堂显然比刘文昌有心机。
朱宝堂心中一凛,深感在庄致远洞如观火的明察秋毫面前,任何小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力。他也讪讪地笑笑说:“庄老板行事鬼神莫测,宝堂早已服气。”
“我只希望你们记住一点,你们是我的朋友,今后我们的关系将是共存共荣,有钱一起赚,有财一起发,有难一起抗。刘老板放心,今天这件事,江浙皖的朋友不会再挂在心上。他们要与你刘老板过不去,就是与我庄某人过不去。凡是能在江湖立足的人,都不会犯傻。”
“庄会长的的大义,相信江浙皖的朋友会领情。”朱宝堂诌媚道。
“大义?”庄致远诡异一笑,并没解释,便与元大畏出了刘公馆。
送出门看着庄致远的轿车远去,刘文昌叹道:“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他都不怕,你怕什么?”朱宝堂笑道。
“江浙皖三地帮会的怒火,他凭什么能化解?就凭他放过行刺他的凶手?”刘文昌摇摇头。“他要这么看轻三地帮会,我得跟着他倒霉。”
“三地帮会的愤怒,是因为财路断了,他到底靠什么摆平,不好猜测,但我相信他一定能有办法摆平。”朱宝堂说,其实他有个猜测,但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所以没把话说明。
“你的口气怎么感到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刘文昌皱着眉有些古怪地看着朱宝堂,这多么年的相处,他早就察觉到了朱宝堂对屈居华金亭之下,一直心存不甘,也一直在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背着华金亭把庄致远发展为会员,就是这种动机的一种表现。
“不瞒刘兄说,对这位小庄会长,我是真真正正服了气,再无丝毫争锋念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给我的感觉,简直就是算无遗策的天才,奇才,鬼才,怪才,他作出任何超出常规的举动,我大概都不会感到惊讶。我们与他相比,差得太远了。”朱宝堂感慨道,眉宇间闪过一道认命的戚然。“人比人,气死人,没得比,就得服气认命。”
刘文昌愕然不语。
“刘兄,放一千个心吧,你想到的事,他不可能想不到。他想到的事,你打破脑袋也想不到。他一定有办法让江浙皖三地帮会的愤怒烟消云散。”朱宝堂继续劝说道。
事已如此,能不能放心,刘文昌也只得认命。
在上海通往浙江的必经道口,李炜带队在设卡检查过往行人,凡是男人,都得伸出右手让警察查看。因为庄致远向白天云述说凶手是个中等身材的男人,握枪的右手又中了楼定山的飞刀,至于年龄长像却并不重要,刺客显然是化过妆的。所有设卡警察查看的重点都是男人的右手是否的刀伤。
庄致远的轿车驶来,李炜很随意就让部下放行,根本没往车内看一眼,谁也想不到庄致远会亲自把行刺他的凶手送走。
坐在车上的黄姓杀手见自己就这样轻易通过了警察的封锁线,心里不免涌起了一种荒唐的感觉:这个姓庄的年轻人,还真不是个等闲人物!
在刘公馆看见庄致远突然出现在眼前,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当龙头老大向他交待任务时,就告诉过他庄致远的种种毒辣之处。死他并不害怕,他过得本就是刀头讨日子的生活,但他没想到庄致远却提出要放他一条生路,他将信将疑。但庄致远并没解释为什么,只说他将派人跟着去浙江,直接向他的龙头老大解说。
轿车出了上海,在乡间的一个小码头停下。码头前停靠着一条乌蓬船,麻廷贵和丁彪看来轿车驶来停下,立即从船上跳下迎了来。在山庄接到庄致远电话要他们去浙江,他们就迅速赶来此地,租了这条乌蓬船,但庄致远是什么意思,他们现在仍然一无所知。
看见麻廷贵,黄姓杀手大感惊讶。江浙皖三地的鸦片,是由九龙帮提供,九龙帮的实际操作者,就是这个师爷麻廷贵,至于帮主胡九龙,最多不过是个摆设。麻廷贵执行的基本上就是华金亭的意图。所以麻廷贵每次去三地,都被当着特等贵宾。黄姓杀手是浙江龙头老大的心腹,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关节,看见麻廷贵对庄致远如此恭敬,他不惊讶都不行。
麻廷贵也认识黄姓杀手,知道他是什么身份,见他从庄致远的轿车出来,却并没感到多少意外。麻廷贵与朱宝堂的想法有几分接近,庄致远做出任何事情,他不值得大惊小怪,此时他并不知道行刺的事,还以为庄致远早与浙江帮会有联系。
“你先上船去吧,我给麻先生交待几句,由麻先生随你去见你的老大。”庄致远对黄姓杀手说,楼定山立即把黄姓杀手带上了乌蓬船。
麻廷贵感到一头雾水,但有一点,他已感到,庄致远正式启用他了。
当庄致远简明扼要讲了行刺的事后,丁彪错会了意,急急地说:“我一定让他死得难看。”
“不是要他命。”庄致远理解丁彪急于想为他立功的心情,微笑着说。“你陪廷贵去浙江,是为廷贵当保镖。”见麻廷贵露出惶然,丁彪一脸困惑,接着说:“廷贵的身份是我的全权代表去与浙江龙头谈判,自然得要摆点派头。”
丁彪默然无语,麻廷贵更感惶惶。在山庄的这段时间,他已经弄清楚了,丁彪与元大畏是跟庄致远最早的左膀右臂,现在又是山庄这个秘密基地的主管,可说是庄致远的绝对心腹。而现在,庄致远让他作全权代表,仅让丁彪作他保镖,以他的心性猜测,顿感浙江之行有着莫大风险。不过,他没吭声,恭敬地等待庄致远继续说下去。
“江浙皖三地帮会想杀我,廷贵,你是老江湖,又和他们打过多年交道,对他们极了解,你说是为什么?”庄致远问。
“他们的财路断了。”一听说行刺,麻廷贵不用多想就意识到是什么原因。
“你去告诉他们老大,货,今后由我们提供。”庄致远如同在说一票很普通货物,麻廷贵却感到如同晴天霹雳。庄致远虽没讲出‘鸦片’,但他的说的货是指什么,丁彪一下子不明白,但麻廷贵不可能不明白。他怎么也想不到庄致远也会染指这种连华金亭都有金盆洗手念头的犯禁的生意,但想到庄致远的种种令人胆寒的做法,也就释然了。庄致远不是善人,不会眼睁睁看着一本万利的生意而无动于衷,何况又能化解江浙皖三地帮会的矛盾,更何况又有了白天云这个警察局长作保护。
“这次去浙江,等廷贵是我全权代表,丁彪仅是保镖。”庄致远接着说。“待生意正式开始,丁彪为主,廷贵为辅,就由你们两人具体负责。”
丁彪心里那些许的不快,倾刻烟消云散。但他此刻仍然不知道他将要负责的究竟是什么生意。麻廷贵本就没半点与丁彪争锋念头,自然没有其它想法。
见麻廷贵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庄致远说:“你已经是自己人了,有什么想法,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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