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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这种气息,是一座庙宇,让我忘记了,我向哪里去。” 他的声音比哭泣还让我伤心,“你的神秘,同旧日一样美好。只有你的爱,我至今没有得到。让我的心,这样美丽的破碎。让我的灵魂,这样贞节地痛苦。” 泪水漫过我的脸,“吉米,你是天下最好的男人,我记得你说过,你崇尚女性,怜悯女性,你给我唱过‘人世间数女儿可怜´;,我多少次看见你在路口等我,多少次看见你在大院门口的长椅上等我,可是我总是不敢走近你。” 他眼光忧郁,“为什么?” 我不知怎样回答。淡淡的人生中,谁愿意彼此的目光只抛出匕首,可没有爱的亲昵,也是不仁道的侵犯。我曾经向他暗示过,去找一个崇拜他的女人,找一个主动给他写信的女人,或者找一个因为我不再理他的女人。我为他挑选着刺激不大的痛苦,让他在这把荆棘中不被刺伤。在我们的处女地上,毕竟没有一条两全其美的路,让异梦的情侣深情地走去。 我引开话题,“你知道双鱼座最怕失去什么?” 他说,“什么?” “梦想。” 他点点头,“太对了。你呢?” 我说,“我是通盘大水。” “我需要在你的通盘大水中畅游。”他发自内心地赞叹,“自己澎湃,并能推动别人的,是水。时时探求方向的,是水。遇障碍能发挥万倍力量的,是水。以自己的清洁洗净他人污浊,出污泥而不染,有容纳污浊、涤荡污浊、宽大度量的,是水。能蒸发为云,舞蹈为舞、雨、雪,凝结为晶莹的冰,千变万化而不失其本的,是水。” 他压抑不住焦灼地问,“星座左右我们的命运?” 我说,“双鱼座是梦想家。忧郁浪漫的萧邦就是双鱼座。与生俱来的多愁善感,太梦幻的性格使他拥有磁石的魅力。由于他太看重自己崇拜的偶像,下意识地低估了自己的重要性,常常不自觉地把自己的信心丢在一旁,给人一种优柔寡断患得患失的印象。水瓶座和双鱼座是婚姻绝配。” 他情绪兴奋,“你说水瓶座和双鱼座是婚姻绝配?” “来世。”我两手合十,“吉米,我来生一定答应做你的妻子。可是今生,请答应做我的兄长。” “难道你真的知难而上吗?” 我捂着我的脖子,“我不能就这样和我的梦擦肩而过。” 他点燃雪茄,“我想你已经知道理查德的个性。这些年来,我是他的杯子,盛满了他的女人的眼泪。我是他的前线,他的难民营,他的收容所。” 我平静地说,“爱一个人是很危险的,也很壮烈,这种爱悲壮到玉石俱焚。” “你为什么自我摧毁?” 我自我打气,“我以为,人每天都该活在刀刃上!” “可是理查德让我转告给你,他今生不娶。” 我抱起吉它,轻轻地拨弄,在伤感的旋律伴奏中,我平静地下着毒誓,“为了他,我终生不嫁。” 我把琴弦一根根地揪断。 送吉米出门时,我请他给理查德捎句话。
第二章第16节黑木棺材里铺满了玫瑰
我请殡仪馆的化妆师为我化出浓妆,我披着婚纱站在镜子前,从头纱后面打量着自己。 黑木棺材里铺满了玫瑰,我跨进黑木棺材,躺在这张玫瑰床上。葬礼的风琴开始响起,神父低声祷告,殡仪师的太太把玫瑰撒在我的身上。 在哀乐声中,我听见理查德的声音。他问殡仪师,“她怎么死的?” 殡仪师沉痛地说,“她同时向自己开了两枪,一枪对着太阳穴,一枪顶着胸口。” 我听见理查德冲向我的脚步声。我的眼睛突然睁开,一动不动。 你声音颤抖地问殡仪师,“为什么她的眼睛还睁着?” 殡仪师说,“这是死不瞑目。只有心事未了的人,才闭不上眼睛。我们的化妆师试了多少次合上她的眼睛,都没有帮她合上。” 你的手伸向我的眼皮,试图为我合上,我紧紧地睁着。 你问,“你说她冲太阳穴上开枪,我怎么从她脸上看不见子弹穿过的痕迹?” 殡仪师平静地说,“如果能让你看出来,我们殡仪馆不是就倒闭了吗?我们可是好莱坞超级明星的殡仪馆。” 我看见你握住殡仪师的手,“谢谢你,让我又看见了我的天使。” 殡仪师哀恸地说,“她的尸体就要下葬,除了你竟然没有看见最后送行的人,看来你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对她有什么话,就抓紧时间吧,下一个葬礼就要开始。” 你的脸垂下来,吻着我的死不瞑目的眼睛,“冉冉,我的梦里总是出现你披着婚纱为我弹钢琴的那个时刻。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给我的颤栗。从我触摸到你的灵魂那个时刻起,我就知道你是我今生唯一的新娘。你在棺材里都象一个待嫁的天使。我怎么不渴望活在你的梦里?我怎么不渴望有你这样的天使朝夕相伴?我怎么不渴望和你天长地久?为了你,我可以和全世界的女人交换。可我为什么对你这么残酷?你为什么对自己也这么残酷?只有你拥有我的灵魂,你把我的灵魂也带走了。今天当着你,我坦白地告诉你,除了你,我终生不娶。” 殡仪师说,“非常抱歉,我们不得不抬走棺材。” 在合棺的刹那,你突然跳进棺材里,双手把我抱起,迈出棺材,抱着我向殡仪馆的大门走去。殡仪师挡住你。你给他递个眼神,悲喜交集地说,“只有我能让她起死回生。” 我的婚纱飘出了殡仪馆。 走出殡仪馆后,你吻着我的眼睛,扑哧笑了出来,“这个教室里总是有个淘气的学生。如果你以为我没有看出你的花活,那你太低估我了。” 我搂住你的脖子,“你听到我的死讯,真的悲哀吗?” 你把我抱进车里,搂在你的膝盖上,“你要感谢吉米,他专程飞到佛罗里达见我,告诉我,你已经为爱殉葬。当他讲起你双枪对准自己,满地流淌着你的脑浆时,他哭了,哭得肝胆俱裂。二十年来,我从没有见他流过一滴眼泪,可是当时他嚎啕痛哭。他好象在哭自己的女人。他追问我为什么杀死世上唯一的天使。他的哭声唤醒了我。” 我的眼泪夺目而出,我为吉米流着疼痛的泪水。 “我在倾盆大雨中,驱车赶到机场,又一次上了暴雨中起飞的飞机。我对着窗外的暴雨,想起你,满脸滚滚泪水,三个小时,我用你的诗集挡住我的脸,泪水浸透了诗集。”你撩开衬衫,让我看你的胸口刺上的我的脸。“我纹上你的脸,本来是绝志,每一针刺出血时,我都发誓今生再也不见你,从此只让我的胸口记住你。” 我哽咽地说,“只有你,让我贪心、自卑、急躁、愤怒、焦虑、重病、疯狂、恐惧、仇恨、报复、扭曲。只有你,给我雄心、毅力、智慧、能量、勇气、健康、幽默、自信、仁爱、无我、侠义。也只有你,能把这一切,从我身上连根拔去。” 你吻着我的泪水,“只要和你在一起,短短的几分种,我的心就开始为你疼痛。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我承诺,我会努力成为你梦想中的那个偶像。我时时需要你的鼓励,那样我就有动力,做得越来越好。如果我没有达到你的尺度,坦诚地告诉我,我会调整自己,直到你满意。”你吻着我腮上的泪水,“只要你对我笑一下,我什么都为你去做。” “你先说出四个选择,我挑选一个。”我把婚纱蒙在你的脸上。 你透过婚纱,深情地说,“我的四个选择是,和你在一起,和你在一起,和你在一起,和你在一起。” “和我在哪里?”我把婚纱也蒙在自己的脸上,“给我四个选择,让我挑一个,不然我怎么笑得起来?” 你笑了起来,“其实只要和你在一起,在哪里都是天堂。可是我的调皮的公主,就是逼我说出地点。地点,地点,地点,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地产秘诀,没有想到也是让我看见我的公主笑容的唯一秘诀。”你吻着我的耳朵,“如果我的回答让你满意,我要的不是微笑,而是开怀大笑。” 我屏息等着你的地点。 你耳语说,“教堂,教堂,教堂,教堂。” 我的眼里流出了蜜汁。我笑中带泪,“我会泪流满面地走进教堂。” “那我们就换个让你笑着进去的地方。” “教堂,”我紧紧搂住你的脖子,“这是唯一让我泪中带笑的地方。” “那我们就笑中带泪泪中带笑走一回。”你吻着我的耳朵,你终于触动了我的大笑的穴位,你和我笑得几乎岔气。 乐队奏起了婚礼颂。你一身白色西服,金褐色的头发燃烧着簇簇火苗。你站在红地毯的尽头,向我微笑。 泪水浸透了我脸上的蒙纱,吉米含着泪水,伸出胳膊,挽着我走向你,我的真命天子。 在这个神圣时刻,吉米,我的兄长,我的亲人,含泪把我献给你。 当我走近你时,我看见泪水在你的眼里萦绕。 吉米把我带到你的面前,把我和你的手紧紧扣在一起。 吉米第一次吻着我的额头,深深地吻着我的额头,深情地说,“我真心地希望,最美好的一切都发生在你的身上。” 他看着理查德,激动而沉重地说,“我把天使带给你,希望你能终生珍惜。”说着,泪水夺眶而出。他转身走到教堂的前排座位,坐下后,努力地向我莞尔一笑。 当唱诗班的四重唱在管风琴的伴奏中高歌起婚礼颂时,牧师握着圣经,站在我们面前,以圣父的名义,为我们祈祷。 当牧师问我是否愿意嫁给理查德,我拥抱圣经,拥抱牧师,我喜极而泣,紧紧地拥抱你。泪水模糊了我的脸,我说,“我愿意。” 你热泪盈眶,吻着我的额头,庄严地说,“我愿意。” 我们紧紧地拥抱,泪水晕眩了我。 你把你祖父给你祖母的戒指戴在我的手指上。我闪烁得象这颗疯狂的钻石。我把我祖父的戒指戴在你的手指上。这对百年钻石经历了情海沧桑,终于落在一对泪流满面的恋人手上。 牧师以圣父的名义宣布,我从今天起成为史东夫人。在唱诗班的混和唱中,你把我抱在空中,旋转旋转旋转。 牧师离去前,给我们留下一张夫妻忠告。 纸上写着,“我对我祈祷的夫妻衷心的劝告,永远保持朋友;永远说‘我爱你´;;永远不说‘住口´;;双方常说‘对不起´;;回家或离开前永远给对方一个深吻;永远不要贬低对方,记住你们是一体,你在贬低对方的同时也在贬低自己;如果陷入一场争论,给自己一段时间,把角色掉换过来,试着责问自己为什么对方正确;爱情最高的乐趣是让你爱的人幸福。” 你和我在圣歌中一遍遍地读着这段忠告。 你突然把我抱起来,在走过红地毯的刹那,教堂的水晶穹庐让我恍如在天国之中。 你轻声唤醒我,“我们的婚礼彩排非常成功。冉冉,非常抱歉,我能奉献给你的只是幻觉。” 我回首看着自己十丈长的婚纱,“我就靠幻觉活着。” 我回头了望着教堂,牧师和唱诗班还没有散去。我好象和他们已经隔世,“你知道我天生就有幻觉症。我想象自己风情的惊天动地;我想象自己纯情的 滴水穿石;我想象自己痴情的缘木求鱼;我想象自己殉情的奄奄一息。” 你说,“幻觉,可以养人,也可以毁灭一个人。” 我蒙上婚纱,从纱后看着朦胧的你,“与其和残酷的现实短兵相接,不如就在幻觉里逍遥隐居。” 走出教堂时,钟声像迷乱的红雨,飘在空中。
第二章第17节夕阳映照下的你
你说你必须立即启程到纽约开会。
依着专机扶梯,我看着夕阳映照下的你,“你现在是什么心境?”
“冲刺,冲刺,冲刺,从黎明到深夜,这就是我的心境。我随身携带着你的诗集。我希望我们不在一起时,你也随身携带着我。我希望我能永远牢牢地被你抓住。”
“你忙的象个总理,真有时间读我的诗吗?”
你笑笑,“时间就是心境。”
日落象火山的岩浆,我禁不住说,“夕阳真美。”
你问,“你想要我从纽约带回什么礼物?”
“一个字。”
“永远!”你开心地笑起来,“我不知道从哪里学到了这个字,一定是受了你的启蒙。永远?仅仅今天并不够,对吗?谁能够预测未来?'永远'其实是个弥天大谎。瞬间就已经绰绰有余。我们只能体验今天。明天只是个梦。”
我看着日落,“一无所求,也就一无所失。”
你说,“如果对我一无所求,你就会拥有整个世界。”你吻着我的太阳穴,“如果我们对彼此一无所求,我们就永远不会失望。一切都是红利。重要的是我们欢度今天而不是依赖明天。我们所憧憬的未来可遇不可求,但有可能在我们想不到的时刻到来。秘密就是从来不去翘首待望,而是感谢我们手中拥有的一切。这样每个时刻都难能可贵,不但没有失望,还时常惊喜。至少现在,千万不要对我期待过高,推测是危险的,先入之见总是失望的秘方,那样你就把我逼入死角,我只能自我防御。”
我看着落日渐渐陷入山后,“每个日出都有日落。我随时准备着日落。”
你吻着我的额头,“谁也不能否认日落。但是在我陶醉日出时,我的脑子里没有日落。其实我们之间没有日落。只有旧式的儿女情长才娱乐这种剧情。朋友是上帝的恩赐,友谊没有空间。这是最美的关系,你说呢?”
太阳掩埋在山后,我感觉到我的细胞的重量,“我感觉自己是个一往无前的冲浪者,向新的地平线冲刺。”
你说,“每天都是新的地平线,我在地平线上等你。”
你走上台阶,舱门在你的身后哑然关上。
我冲进机场的咖啡厅里,点了一杯威士忌,打开笔记本,给你的诗汹涌澎湃。
有人轻拍我的肩膀,我立即戴上墨镜。我转过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露尔,裹着肉色的奢华晶片,她的水蛇腰告诉世界,一根黄瓜都能让她颤抖。她的睫毛和嘴唇同时翻着蝴蝶,“你的未婚夫在飞机里等我。”
我第一次这样清晰地端详她。她的雾蒙蒙的眼睛,火热而冷酷。她的金发瀑布般披开,在乱闪的蓝光里,她象希特勒的情妇。
我不得不惊叹她的美。我甚至畏惧她的无所畏惧的美。我明白了,美,为什么也是悲哀。我明白了,荆棘,为什么这样温柔。我明白了,破碎的心,为什么没有一道缝隙。我明白了,人,为什么赞美死亡。
她挑起一支坤烟,“我这个人有个奢好,专从王妃手里抢情人。听说,你是我们金元帝国的金枝玉叶,你的比佛利山庄的城堡比下沉的泰坦尼克还气势,只供着你一只野鹤。你的跑车比车行还目不暇给,你的珠宝比珠宝店还琳琅满目,你的存衣间比专卖点还庞大,你的名牌时装超过六千件,可是我一丝不挂就夺走你的男人。”她冲我脸上吐着烟雾,“我专爱勾引新郎。你看了我寄给你的纪录片什么感受,我和理查德一见钟情的实况。我和你的区别是,我和男人上床以后才有安全感,你和男人上床就没有安全感,你应该向我学习做爱技术。”
我给她点上一杯威士忌,让她在微醉中倾诉自己。她自我介绍,从十五岁起,她就压倒群芳,成了多少风云人物的情妇,黑手党,军火商,毒王,传媒大亨,四大天王,她自己都以为自己是克格勃。她作过歌女、舞女、明星、模特、间谍。最红火时,曾是十八国的娼妇。她曾经和摇滚王子周游列国,和总统竞选人秘而不宣,和黑社会讨出天价,和连环杀手千锤百炼。她被男人公认成世界情人。
她手指上恨不能戴着一百个戒指,窜腾着她见到有权有势跪在地上擦地板、见到穷人千刀万刮的气焰。她用拥挤着祖母绿戒指、红宝石戒指、10克拉钻戒的中指弹掉半截烟蒂,横眉冷对地炫耀,我是男人的旅行家,还没有我得不到的男人。越得不到,我越贪婪。我喜欢在危险的漩涡中,在挑战中,我才有快感。
她点上雪茄,声音里充满蔑视,其实,世上的女人都是妓女。狂恋的女人被拒绝了,只能是妓女;狂恋的男人被拒绝了,只能去妓院。女人,其实就是毒品,毒性越大,越让男人幻觉。
为了证明她和你的关系,她把皮夹倒在桌上,亮出你和她的合影,你和她的色情电话录音,你给她的情物,我给你的情诗。她的睫毛像扇子一样张开,“你根本不能满足理查德,你应该把他让给我。”
她美艳的让人天旋地转,可是听了她一席话,就象吃了一碗死苍蝇,我压抑着作呕的喉咙,说,“花花公子追求你时,你再义正词严,也没有退路;花花公子抛弃你时,你再不自量力,也没有进路。”
我们两人共同爱着一个随时可以消失的男人。被他迷住,到被他抛弃,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即使为他用尽激情,也不能暖化一杯冰水。
自古以来,英俊风情才华横溢含金量超重的男人,就容易被女人纵容成花花公子。女人为被这种男人追求抛弃而裁判活着的价值。即使被害得死到临头,还自豪地告诉自己,爱情在所不惜。
露尔向我伸出手,“好吧,就让我们决斗下去,看看谁是赢家。”
我饮着辣椒水的酒精,说,“假如爱情,是一座独木桥,我让她人先过。”
我和她握手,达成协议。离开时,她得意地甩给我一卷电影胶片。
隔着玻璃窗子,我看着她挺着天鹅般修长的脖子,扭动着细腰翘臀。
我看见她跑向你的飞机的台阶。我看见你在机门前狂吻着抱起她。我看见阶梯缓缓地折叠起来。我看见飞机冲向忧郁的天空。
从玻璃窗子里,我看见泪水顺着脖子,浸透了我的飘忽的芙蓉裙。
我看见自己,一座亲手开凿又击碎的石雕。
你的飞机,象一把匕首,捅进我的肾里,越捅越深。飞机冲进喜怒无常的天空时,我的浑身已经脱骨。
第二章第18节露尔抱着理查德的脖子
我握着露尔的电影胶片,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插进放映机里。 金色的沙滩,海天一色。 窗前,露尔抱着理查德的脖子,舌尖娇滴滴的像流汁的柿子,“没有想到我们是在百慕大的海滩别墅里。我真想永远和你在这里。”“永远都太短暂。”你把露尔的红色吊袜带褪到地上,把她抱进牛奶浴的螺旋浴盆里,你脱下短裤,也跳了进去,她的嘴唇焊住你的嘴唇,她的舌头绕着你的舌头。她跪在你的面前,疯狂地吸吮着你,她的脸上溢满了牛奶。 她狂吻着你,“你爱我吗?” 你吞噬了她的嘴,“爱情,爱情是个动词。羽毛在呼吸里,火上浇着泪珠。” 她奶声奶气,“我爱你胜过世上的一切。” “我的爱神,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虽然我知道你在撒谎。” 露尔鱼跃到你的身上,两腿钳子一样夹住你的腰,“你更爱我还是爱她?” “两人都像云彩,自成一体。” “谁更好?” “我从不让一个人压过另一个人的颜色。” 她的头钻进奶浴里,探出头时,咯咯笑起来,“我是不是应该教给她一些我的绝活?” 我关上了放映机。我的一只隐性眼镜从汪洋的泪中涌了出来,另一只沉溺在眼底。 在脑浆决堤的时候,我投奔了吉米。 他启动了跑车,“我带你去一家剧院。” 他开进山上的一家精神病院,告诉我,理查德的父亲是这家医院的投资人,里面关满了史东父子遗弃的女人。吉米带我走进最危险的病区。 一个女病人急不可待地扑入吉米的怀里,又一个女人出其不意地扑过来。他的手平静地挪开她们。她们呼唤他时,倾吐着压抑已久的激情。一个女人见到他泪流满面,他让护士立即给她吃药,温柔地拍着她的肩膀,告诉她,一切都会好的。他象个戏剧大师,导演着她们悲剧的最后一幕。 每个病人向他倾诉,倾诉到让精神病医生都能听出一脑门子皱纹,可是他的脸上永远闪着理解万岁的笑容。他不是呼风唤雨的男人,他的力量在于对歇斯底里的女人的宽容。 我禁不住说,“这里的病人都深入骨髓地爱你,这种爱随着药物而加深。” “这并不是好事。”他笑容可掬地看着我。 我不由自主地说,“在这么残酷的环境,你的温柔是唯一的温柔。在最沉痛的舞台上,你的脸上放射着阳光。你是我看见的最纯洁的男人。当我看见你的纯洁的笑容,我突然明白,人生本来这么简单。” 他仿佛面对着心电图,活在人生的最深处,他说,“这些美丽绝伦的女人都是理查德父子抛弃的女人。在理查德眼里,她们是一个人。她们别无选择地自我践踏,脑子里时时氢弹爆炸。凡是进到这个病区的病人,再也走不出去,除非死亡。她们都死于爱情这个杀手。” 我看着理查德父子的这些美女,“没有想到精神病院这样寂静。” “这里用药换来了寂静。” “假如给病人停发一天药物,会发生什么?” 他叹息,“一次护士疏忽,忘了给病人服药,一个病人竟然一头撞碎了颅骨。医院里有几个身怀绝技的力士,他们会把最疯狂的人制伏在电椅上。” 我看着她们自我虐待的脸,这些美丽绝伦的女人刚刚二十几岁,就在情场上成了先烈。 我攥住一个病人的手,让她给我力量,她对我笑着,她的电疗后的笑容给人一种含笑九泉的恍惚感和安全感,我说,“其实我也是病人,开始还踌躇满志,渐渐思路不再清晰。自信消失,阵阵焦虑,夜夜失眠,直到不可救药。对热爱的人恶言恶语。从极乐世界到悲惨世界,仅仅是面对面的距离。也许我一事无成,可是只要我活着,我就不安、恍惚、焦灼、惶惑。” 你笑着,“你在试验我的承受力吗?我其实不像你想的那么坚强,我也很脆弱。我担心我一脚陷进去,再也不能自拔。”他攥住我的手,“我也是悲观的人,越悲观越超脱,越悲观越自由,越悲观越狂喜。” 沿着幽黑的深墙,我们散步到月亮降落。惨白的月光下,落叶象一张张病历。我们走在精神病院的树林里,谈起灵魂,谈起人生驾驭人生,谈起死,谈起我是谁。我们在灵魂的档次上,交谈着人生的实质。 那个时刻,吉米是我的万能钥匙,突然打开了束缚我的沉重的锁链。借着一把药的力量,我对他谈起自己的超脱,谈起禅宗的后劲。 忽然我压抑不住说,“我只有一次人生,我绝不放弃。如果在精神病院里告诉你,我想理查德想的骨头直疼,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 吉米吻着我的冰冻的手尖,“你疯得可以,完全不逊色这里关着的女人。我不能忍受看见你为任何男人沉沦。你是个梦想家,你就假设你的美象埃及女王一样激发男人的灵感,你的眼睛容纳了莎士比亚全集,为什么这样的艺术杰作被爱如此摧残?生活怎么这样对待你?” 吉米搂住我的肩,“任何时候,一定要记住,这个世上还有我。我可以为你出生入死。” 泪水淹没了我的脸,“吉米,你是圣人,我来生一定作你的妻子。” 吉米握住我的手,“好吧,我的来生的妻子,今夜在精神病院里,我也对你发下毒誓,除了你,我终生不娶。”
第二章第19节垂死的心痛(1)
在垂死的心痛中,我要让你知道我的遗嘱。我开到你的白色石堡,门卫挡住了我。
填表后,他们给你打电话,然后告诉我,对不起,理查德不在家。
两辆警车神速到达,火力密集地搜身,连鞋根都卸下来,看是否藏有凶器。警察押了我几个小时,在手持电脑上追踪我的前科。自从奥克拉荷马市政府被炸,整个美国成了白色恐怖大本营。身藏任何凶器都是恐怖嫌疑犯。幸亏我没有随身带着地下室收藏的手枪,否则我立即就被扭送到大牢里。
没有想到进这道焊着S的铁门比进美国国境还壁垒森严。终于放行后,我沿着棕榈树,开到蜿蜒的山路上,停在一望无际的橙黄色花海前,我用望远镜从车上俯瞰着你的大门。
突然,我看见你的长龙从庄园里开出大门。你原来在家,拒我于门外。汽车停下,你把露尔抱出车,你们两人笑得前仰后合。
摄影师仰下来,抢着露尔系列性感镜头。你躺在草坪上,观赏着她的连环画般的挑逗亮相。你忍不住把她抱在你的膝盖上,亲昵地吻着她的胸脯。
那个无以伦比的时刻,一辆坦克从我的太阳穴上轧了过去。
你把她抱回车里。汽车开出我的视线。棕榈树成了黑色。橙黄色的花海是一片墓地。我的胸口压着一口棺材。
我扶着黑檀树惟恐摔倒,我成了爱情的瘫痪病人。在你掉头就走的时候,才知道爱应该小心。
我捧着给你的情书,捧着初恋女人的骨灰,我捧着她登上山顶,在行云流水中她更加沉重。我把她叠成纸花,让她点缀一个个漩涡。我把她叠成纸鸟,让她飞进一片片灰烬。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天空拉上了帷幕。黑夜,一片沙漠,我埋在最深处。因为你,我再也不能坦然地面对这个世界。因为你,我再也不能从容地参与人情世故。既然真情被践踏,纯洁被蹂躏,我把心象黄豆一样,攥得粉碎。我把粉碎的心
称在祭坛上,看着这个发霉的种子怎样收获。
我捧着初恋的骨灰,撒在我的黑夜的城门上。
深夜回到家,一个人影在黑暗中踱来踱去。一声叹气让我听出是我的父亲。几个小时前刚刚通过手机,我心情不好,挂了电话。没有想到父亲连夜从华盛顿飞来。
父亲的身影在黑暗中挪动,“我听出你心情焦躁,放下会议,立即飞来看你。”
我胸口发堵,堵的象黑色气体压缩在心口。我浊气太重,气流不通,我血管堵塞的不知道我是谁,我必须打通我的气,不然我就气绝而死。
我抑郁地说,“我发射的太空梭眼睁睁在我的头顶爆炸。我全部的心血都在里面。我被炸得血肉横飞。”
他声音忧虑,“你这样,我们怎么能放心?你妈妈因为你,不能吃,不能睡。讲句实话,我们死都不敢闭上眼睛。当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你作茧自缚,无望地看着你自取其辱,对残害自己女儿的人无能为力,我们也在地狱里。你爱理查德,我们爱你,就是因为爱,我们陷在同一个地狱里。”
当初,我总是在自命不凡时,又自暴自弃。每当我看破红尘,你们的心脏总是隐隐作痛。后来,我背井离乡,就是为了让你们不要再为我黯然神伤。
他声音哀恸,“你被理查德璀璨的美貌和身价迷惑,我们被你承担的痛苦煎熬。每个人的身上既有天堂之乐,也有地狱之苦。天堂和地狱的苦乐,完全在自己的内心里,它的改变不是靠上帝,而是靠自己。”
我祈祷,“我需要传教士。”
他说,“我要是真的能象我说的这样大彻大悟,我也就不痛苦了,我也就不会从三千里外追你到这里,和你谈怎样摆脱自己内心的魔杖。世上有各种各样的苦,可是最煎熬的是心苦。即使我有多少智慧,遇上你的心事,我都不能清醒。”
我说,“我们在一个魔咒里。”
他说,“什么是魔,魔就是贪,就是嗔,就是痴,爱就是心魔。贪心使人痴癫,私欲使人中邪,幸福快乐都变成不幸,痛苦是唯一的伴侣,精神折磨就是地狱。一个再好的人,如果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都会走向极端,甚至杀人,或者自杀。如果我们陷入爱恨情仇的深渊里无法自拔,又怎么济世救人,我们不是枉来一生?在这个世界上,自己是自己的救星。使自己飞跃出痛苦的第一步就是找回自己真善的心,只有真善才能消除无数灾难,达到无我的境界。一无所求,无欲则刚,无私无畏,无荣无辱,心如天空,魔就失败了,再也奈何不了你,”他在黑暗中象一座纪念碑,“爱给人套上枷锁,博爱给人自由。只有博爱,才让灵魂超越肉体。从爱到博爱,只是一念之间。从我到大我,仅仅是面对面的距离。从悲惨世界,到极乐世界,就在今生轮回。”
我说,“如果人人都有你这种心胸,这个世界就是天堂。”
父亲说,“你看,天上的东西往上飘,因为圣洁,使人净化。地上的东西往下垂,因为浑浊,使人堕落。”
只要我们到了语言不能抒发的关头,只能狂草。
只有狂草,才能打通中枢神经。只有浩然,才能把气拔起来。只有磅礴,才能涤荡浊气。
第二章第19节垂死的心痛(2)
父亲当即研磨。落笔以前,不立一格,落笔以后,不留一格。 横空出世,莽昆仑,阅尽人间春色 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 夏日消溶,江河横溢,人或为鱼鳖 千秋功罪,谁人曾与评说 而今我谓昆仑,不要这高,不要这多雪 安得倚天抽宝剑,把汝裁为三截, 一截遗欧,一截赠美,一截还东国 太平世界,环球同此凉热 父亲的狂草,运筹乾坤于股掌,舒卷风云于腕下。磅礴处见清逸,削瘦处见苍劲。柔情处见高远,豪情处见空灵。 我挥毫狂草,腕力千钧。此时此刻只有荡气回肠,才能使我气血畅通。 携来百侣重游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 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粪土当年万户候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这个时刻,悬笔如一苇渡江,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凭虚御风,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每个字都让我激动,我的青春本来就应该这样活着,我怎么沦落到这个俗世。 这世上,怎么就再也没有毛泽东?我追踪他的青春时代的脚印比历史博物馆还细腻。时代周刊给他一生三个评价,诗人,幻想家,无以伦比的军事奇才。无论是诗歌还是书法还是军事还是历史还是乌托邦,我们一定是神交。 难怪我的国语老师落叶归根前送我一幅通天对联, 左联:才自清明志自高,生于末世运偏消。 右联:展眼吊斜晖,湘江水逝楚云飞。 横批:过尽千帆皆不是。 我盖上红印,印上我的法号,“天竺居士”。 这是我还未出世,我祖父圆寂前留下的法印和禅号。 我祖父不仅留下一枚法印,还留下一轮书法。 我祖父不仅留下一轮书法,还留下一座庙宇。 我祖父不仅留下一座庙宇,还留下一把傲骨。 他让我父亲牢牢记住,惜名节于慎独,视谀媚如仇雠。人立于天地间,自当无愧。若忽忽不知,惰而不觉,何异于草木。 司机为父亲打开车门时,父亲聚精会神地看着天空,看着山峦起伏的云海,对我说,“其实,你的战场,不是跟人斗,而是跟天斗,也许我的话你还听不懂,可是你可以用一生思考。你的棋盘上只有你和天,你的一生都在和天决斗。你懂吗?” 父亲上了车,摇下车窗,“还是那两句,会当水击三千里,自信人生两百年。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 父亲离开后,我冲进一家酒吧。我的浩然正气被一道黑网从夜空向我的头上撒过来,系在我的脖子上,越系越紧。 我点了一瓶苦酒,我的爱情就是这瓶苦酒,我一杯杯地灌醉自己。 从模糊的镜子里,我恍惚看见一个女孩看着我微笑。 在头昏脑胀中,我见到了最美丽的笑容。我坐到她的桌子上,她告诉我,她是风水师。 她说,“我感觉你的身体里有黑色气体。” 我说,“常走夜路的人,难免会撞上魔鬼。我是和魔鬼打交道的人,我的浑身冒着鬼气。” 她问,“为什么用你的青春与魔鬼去交换?” 我说,“用生命去交换。” 她笑容灿烂,“人们对自己实际拥有的,并不感谢命运。对于自己缺少什么,却总是埋怨命运。你看,我每天都活的很充实,因为我知足。知足的人永远是富人。不知足的人永远是穷人。” 她离开时,我突然看见她摇着轮椅车,双腿截肢。 我跑到隔壁的花店,送给她一把红玫瑰。她感动地说,生来从没有人送过我鲜花。 我写下她的地址,说,从今以后,每个情人节你都能收到鲜花。 她离去时,中肯地说,我看出你会有一场大难。请你最好到遥远的地方躲避一阵。
第二章第20节我冲进录音棚(1)
再也压抑不住心痛,我冲进录音棚,昼夜灌制CD《恍神公主》。 录音棚是我惟一的容身之地。我在64轨的混频器上,摆上我自己的灵位。我把你最喜欢的我的特写放大成遗照,白色花圈,白色挽联,我点上一柱香,对着麦克风泪如倾盆,一唱就是一夜。 自己作曲,自己作词,自己配乐,自己配上舞点。音符天生就潜伏在我的细胞里,从我的手指缝里流淌出来,从我前世被割断的喉管里哭泣出来。 我披蓑戴笠,雨中登上了长啸台,亲手拉开电闪雷鸣的帷幕。我的喉咙里,有一口气,再不吐出来,我就会气绝身死。在山谷中,回声这样磅礴。那个刹那,我忘记了我是谁。 我在青春的季节,已经告老还乡。过早的遁世,让我听见山下的回声。我的脚下,雷与电还在酝酿。我的面前,大海涌起白色的迷宫。我摇着芭蕉扇,在野火里乘凉。在料峭的冷箭面前,我合上空门。在最后一张通牒前,我平静地打点会见上帝的行装。 当我向你奔来,窈窕的落日,象火焰里拴在柱上的枣红马。风暴绽放出鸥群,泪水升起彩虹,信鸽穿过风筝,飞飘过我们身后的岁月。如果你在银河,我会冲进闪电。如果你在飞碟上,太阳也挡不住我。谁能料到,这场暴风骤雨,会是一场天灾人祸。 在海市蜃楼的台阶上,我让大海掀起魔毯。当我清晨而来,阳光设下吊桥,海岸象一把扇子,让岛屿翩翩起舞。夕阳在大海的马上,解开紫罗兰裙,大醉而归。突然,晕眩的浪头,吞没了梦中的女人。漩涡里升起的太阳,对正在下沉的人,无济于事。倾斜的海岸线上,落日直立着喉咙。我从来没有找到自己的海,就放声歌唱。 我把CD寄给了理查德。没有想到,三个星期后,《恍神公主》登上摇滚音乐排行榜。打开广播,十几个摇滚电台的DJ分别播放我的16首情歌。一个月后被美国音乐奖提名新生代艺术家奖。 我给你打电话,可是秘书说你在东部,监制电影。我知道,就是露尔的这部电影。 我躺在床上,看着电视上的发奖仪式,麦当娜闪耀着她永远美丽性感神秘的微笑,揭开提名人的信封,呼唤“恍神公主”,全场掌声鼎沸,可是没有人上台领奖,主持人打破冷场,接过奖杯,笑着说,“恍神公主是个幽灵,徘徊在火星的上空。我坐宇宙飞船把奖杯给她送去。” 恰好电话响起,吉米激动地说,“恭喜你,为了这个奖,理查德比竞选总统还大张旗鼓,一支捧星队伍为你揭竿而起。摇滚杂志写你是盘古开天的音乐之神,你看看这期音乐杂志,你上了多少封面,多少你的专评,说你打破了摇滚乐,开创了恍神音乐。他让你今年同时拿下葛莱美和MTV大奖。他还要把你的歌用在电影插曲上,拿下奥斯卡奖。理查德是推动你的摇篮的手。他要让世界知道你是谁,让世界知道他发现了什么。他说,天才是上帝给大地的礼物。埋没天才就是犯罪。已经是信息时代了,真正的天才不会被埋没。你有理查德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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