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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大哥,算了,大哥,算了。不管我的事啊。大哥……”刚刚还挺吊的这个市里人好像吓慌了胆,躺在地上边求饶边说。
“走走走,小缺,走,上车。把那个几吧也抓走。这个人就算了,牯牛,走走走,上车,快点。”三哥跑过去边把缺牙齿往车上拉边指着和黄皮他们一起来的九镇人道。
我们几个把向志伟和另外那个人分别装在了后备箱关了起来,我和缺牙齿一边一个把黄皮夹在了中间,坐在了佳美的后面。
其他人也都各自飞快的钻进了两张车里。两张车一直都没有熄火,挂着档。我们才关上车门,司机就一脚油门,车子猛的向前一冲。飞快的从巷子的一头飙了出去。消失在车流不断的茫茫夜色之中。
所发生的所有事的前后时间,不会超过四分钟。
这就九十年代末,在我们那片地方的黑道上流言四起的元宵枪击案。
六十一
六十一
两张车飞快的开出了城,转眼就开上了省道。天上很大的一轮满月,但是洒下来的光却依然挡不住窗外的一片漆黑。除了路上偶尔有车经过的呼啸声之外,车里车外都是一片安静。
车灯若隐若现的照在车前不远处,我还是坐在右边靠窗的老位置,一切都和上次与大脑壳打完架之后跑路,那天晚上的车上没有什么两样。
但是这两次给我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上次的我如同迷途的鬼魂,飘荡在无尽的黑暗中,不知道来路归期。
而这次,我的手上却拿着一把还在向下滴血的屠刀,剧烈动作之后的心脏还在突突突的跳着,心里也许有些紧张,但是起码我知道我还能回家,还能回到家里那张温暖的床上,直到明天的日出。
我望了望坐在我和缺牙齿中间的黄皮,他的脸上依然一片默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到他的样子我突然感到了一阵突如其来的悲伤。白天,我们看到他出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小小的包,也许他原本计划可能不用出来多久的。可是不过十多个小时后,现在的他也许永远都回不去了,回不去那个属于我,属于三哥,也属于他的九镇。
当年不知道他杀丫头的时候,是否曾经有过同样为丫头感到悲伤的想法,丫头死前何尝不是以为不用多久之后就可以回去的。
人事总是诸多变迁,一转眼就已是沧海桑田。
他杀了丫头,现在轮到我们办他了,什么时候,又轮到谁来办我呢??
我一阵的不舒服,扭过了头,把窗子微微的打开了一点,深深的吸了一口窗外的冬夜中清冷冰寒的空气。然后点燃了一支烟,默默的点上。
“你不冷啊,等下下车抽吧?”明哥问道。
“有点闷人,抽两口吧,稍等会关。”
“你们这些小几吧啊,还是办不得正事,一办事就花样多!”缺牙齿老气横秋的说道。
换了平时,也许我会回上几句嘴,但是现在,我连和他说话的兴趣都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眼看见他就不喜欢他,感觉他好像也不怎么喜欢我。尤其是上次和武昇吵架之后,更是这样。每次只要一说到我们几个什么,他总是要插下嘴,说些难听的话。
也许,他一直就是个希望得到尊重的人,希望成为人群中的焦点。但是在三哥明哥牯牛他们面前不可能太充大。现在来了我们这些比他小的,他当然就要显摆一下。也许,他觉得三哥对于我们几个青睐让他感受到了某种威胁,他需要证明些什么。
管他的,随便吧!
“你把嘴给我闭上。”三哥侧了下头对缺牙齿说道,缺牙齿嘴巴一动,终于还是话吞了回去。
在三哥的面前,他还是不敢过于放肆。
“你也把窗关上吧,我也有点冷。”三哥把头偏到我这边,微侧着对我说。
我关上了窗子。没有呼呼的风声,车里又陷入了我很不喜欢的那种安静之中。
“义色,你把帽子拿下来算了,你刚下车冲过来,我就知道是你们几个了。”始终安静不语,一脸默然的黄皮突然毫无预兆的开口了。
把沉思中的我吓了一大跳。
三哥听了这个话,默默的把帽子从脑袋上拿了下来,转过头来望着黄皮。半天之后也说了一句:
“黄皮,你就真不怕我杀了你。”
“嘿嘿。义色,我们一条街上讨饭吃这么多年了,恩恩怨怨也不是一回两回。向志伟这回事一出,我早就晓得迟早有这么一天的。你现在搞的比我快些,是我自己蠢。你杀不杀我?哈哈,难道你还以为我会觉得今天的事会有个好了断啊。我一看到你,就晓得,九镇只怕我是回不去哒。真当我黄皮是头猪啊。”
“黄皮,晓得就好。我们之间事情迟早会要有个解决的。今天你落在我手里,一条街上的,你就莫怪我不给你面子哒。”
“义色,你也不用说这些话哒。我今天坐上这张车,我心里就清白的很。也没有什么,我想搞死你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你义色狠,我黄皮搞你不赢,怪不得别个。我只是想要你给个面子,莫赶尽杀绝。向志伟和张泡都是两个小几吧,你不搞他们,他们也拿你没有办法,我也保证他们不会找你报仇。”
三哥抬着头望着前面的路,沉默了很久,头都没有回:
“黄皮,我义色不像你,我从来做事都不是个做绝的人。不过向志伟这个事,我不管!我只管你!向志伟烧的险儿,这是他们六兄弟和向志伟的事。我答应过帮他们报仇。换成你,你会不会为我的人得罪你自己的人?”
黄皮听了三哥的话,脸上突然变得非常的悲伤和愧疚。过了一会,他扭过头对着后面:“徒弟,你莫怪师傅,师傅没得用。保你不住了。死了你帮老子当师傅。”
车后备箱传来一阵踢打声和听不清楚的呜呜声。
我突然就冲口而出:“黄皮,我答应你!不把向志伟弄死。”
所有人都转过头望着了我,明哥的眼中带着一些责怪的神色。缺牙齿却是惊奇的看着我,三哥的眼神除了责怪之外还有一些莫名的东西让我在那一瞬间觉得有些陌生害怕。
而黄皮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开心的样子,他没有说话,但是望着我微微点了一下头,我知道他心里对我是很感谢的。
我顾不上黄皮,我看到三哥的眼神就觉得我说错了什么,但是当时的我不知道错在哪里。不过我知道,我得要给三哥解释解释:
“三哥,我不可能让险儿杀人的,那他今后就毁了。我不拦着他,他肯定会把向志伟弄死的!”
三哥继续望着我,我也有点惊恐的望着三哥,明哥在一边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终究没有说出来。
过了一下,三哥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了,但是责备的神色依然在。
“算了,你呀!你就是不懂事。回去再说。”
所有人都再次的陷入了沉默中。
车子继续向前,离开市区大概二十里左右的时候,三哥指着前面的一座小山,对泥巴说:
“泥巴,这里就可以了,拐过去,你把火熄了等我们。这个地方这么安静,也没有房子。乌漆麽黑的应该没有人。”
六十二
六十二
车子停在了离山脚大概二百米的地方,泥巴和另外一个司机熄了火之后,车灯一灭,顿时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黑暗。
我们所有人都下了车,打开后备箱把向志伟和那个叫张泡的一起押了下来,加上黄皮。
我们押着他们三个人向山上走去。
说是山,其实就是路边的一个大概五十米左右高的小坡。只用了几分钟,我们就押着他们走到了背开公路的另一边山坡的半山腰上。
找了一个稍微宽阔的地方,我们停了下来。
黄皮突然转头对向志伟和张泡说道:
“伟儿,张泡,师傅对你们不住啊!”
“师傅,没事!不关你的事,你放心。老子只要不死,就要弄死这些砸种,不得丢你的脸。”向志伟一脸的血,却像个没事的人一样的望着黄皮若无其事的一笑。
微弱月光的映照下,血淋淋的一笑让他本就恐怖的脸显得更加扭曲,一道差不多贯穿了整张脸的刀口一下裂了开来,就像是索命的厉鬼张着血盆大口一样的阴森恐怖,完全看不出来平时的几分帅气。
一股寒气从我的脚底板升起,我不由得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寒战。
而叫做张泡的那个人却低着头一言不发,双腿剧烈的抖着。
“这个几吧真的没有用,只怕尿都快出来了。”缺牙齿又来了一句,让我们都有点听不下去的话。
向志伟猛地抬着头望着缺牙齿:“老子弄死险儿后,第一个就要搞死你!”
缺牙齿提着刀就冲了过去:“狗砸种,还屌啊。”
险儿却拎着刀站了出来,一把拦住了缺牙齿:“缺牙齿,你莫多事,这个人是老子要搞的!”
明哥也马上一把把缺牙齿拉开了。
“别闹了,把他们捆起来!”三哥说话了。
牯牛拿出了早就带着的绳子,和几块布。我们一起走了过去,把他们全都捆了起来,把嘴也堵上了。
三哥和明哥在一边抽着烟,看到我们捆好后,问道:“险儿,你准备怎么搞?”
“我要弄死他!”险儿回答的非常简单,但是给人的感觉却不容置疑。
“险儿,你杀人绝对杀不得!”我也说话了。
“险儿,你莫乱搞啊!”地儿也说了。
其他的兄弟也都纷纷劝阻。
“你们还记不记得,那天在医院,我烧到之后,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我说老子一定要弄死这个砸种。我记了这么久,你们是兄弟就不要拦我。也不要动手。”险儿等我们都安静了,一脸平静坚决继续淡淡的说道。
其他人听了这个话,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我站了出来:“险儿,如果你今天要杀他,我就陪你一起杀,你要害我一起被枪毙,你就搞!”
险儿一听我这么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就那么站在那里望着我。
“我也搞!”
“我也搞!”
“我也搞!”
“我也搞!”
小二爷带头,其他人也都一起表了态。
险儿张嘴想要说什么。武昇开口了:
“险儿,你也不用说什么,我们劝你不听,你凭什么劝我们!”
三哥开口了:“险儿,我也不同意你杀人,打流不是这么搞的。留条后路,自己也好。”
“那要我怎么搞?难道就是砍他两刀啊!他泡老子的马子,无缘无故还把我烧成这个样子,我出不了这口气!”险儿显得有些激动了。
“你别急,你先看我怎么搞吧再说。”三哥淡淡的说完一句,一下把手上的烟头远远的弹开,在夜色中划下了一条飘渺的弧线,消失在地上。
“给我把黄皮,两只手按住?”三哥边叫了一声,边从牯牛手上接过了刀。
牯牛和明哥,缺牙齿,袁伟四个人死死的摁住了黄皮,把黄皮的两只手摊开放在了地上。
三哥走了过去,蹲了下来,一把按住黄皮的右手,对着黄皮说:“黄皮,你别怪我,要是我义色今天落在你手上,估计就是个死。你砍北条,要了他一只手,弄的他现在快四十了老婆都找不到。老子今天帮兄弟报仇,做事不做绝,就要你两个手的拇指和一条腿。不过份!”
我一直以为三哥会杀了黄皮,这些话让我感到有些惊讶。
三哥把黄皮的右手拇指分开,对着根部一杀猪刀就砍了下去。
只看见黄皮猛地剧烈扭动,四肢乱蹬。牯牛他们四个都差点没有按住。
向志伟在地上不停的蠕动,嘴上发出了呜呜的声音。张泡则是一动不动,万分惊恐的看着眼前一切,双肩耸动,眼泪不停的从眼中留下。
三哥走到了黄皮的左边,一样的按住了手,就是一刀剁了下去。一下没有剁断,又加了两刀。
“把他翻过来!”三哥说道。
然后三哥又要上前,缺牙齿道:“老大,我来吧?”
三哥望着缺牙齿,点了点头,把刀给了缺牙齿:“做好点,险儿,你过来看一下。”
险儿走了过去,我们几个也一起走了过去。
“义色,你要哪只腿?”明哥问道
“随便。”
明哥和牯牛把黄皮的左腿分开了。
缺牙齿蹲了下来,一只手按住黄皮的左脚掌,明哥按着小腿。
缺牙齿把刀放在黄皮脚掌上面一点的跟腱上,用力的一拉,黄皮又一下巨抖。
然后他把刀放在拉开的口子了,来回拉了五六下,很快就拉开了一条很宽很深的血口子。刀一动,血就不断的从血口里面流了下来,很快缺牙齿的手上就都是鲜血了。
袁伟受不了了,松开了手,跑到了一边。
三哥赶忙接手按住了本应是袁伟按的肩膀。
拉完之后,缺牙齿又对着拉开的跟腱部位,又再猛砍了几刀,整个跟腱基本是皮开筋裂,不忍目睹。
黄皮这个时候已经不怎么动了,也许剧烈的痛苦让他感到了麻木。
我再也忍不住了,跑到一边吐了起来。其他几个也不停的干呕着跑开了,只有险儿还呆呆的站在那里。
眼泪从我眼中狂飙了出来,我只想大哭一场,但是又哭不出来。我浑身剧烈的抖着,整个人不断的抽噎。
远远地三哥的话传来了:“险儿,你怎么搞?”
我一下子回过神了,我不能让险儿杀人。
擦了下眼泪,我走了过去。
我又再次看到了恐怖的一幕,缺牙齿把黄皮砍掉的两只拇指拿了起来,用打火机对着断掉的部分烧着。烧了两下就扔在了地上。
烧完拇指之后又跑过去烧了下砍断的跟腱那边。一股脂肪烧焦的焦臭味传了过来。
耳边传来了地儿小二爷他们的呕吐声。
事后,我才知道,这样烧了之后,那两根断掉的拇指和跟腱就永远的接不回去了。
“那我就废了他的四只手脚。”险儿说道。
最后经过我们大家大力的劝阻之下,向志伟失去了两条腿。
我和险儿动的手,我第一次看见了险儿的手剧烈的发着抖,我和他的眼泪都不断的从眼角流下,但是我们都同样麻木而又坚定的砍着。
其他的兄弟也要上前帮忙,被我坚决的反对了。
这是我第一次的大发雷霆,我劝不了险儿,也不能劝。我知道如果完好无缺的放了向志伟,那么有一天,我和我的兄弟们包括三哥,我们都会死在冰冷的街头或者自家温暖的床上,我们的亲人在一边伤心的哭泣。
我绝能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不杀他,但是我要他再也没有威胁到我们的能力。
可我又绝不希望我的兄弟们都像我和险儿一样的染上血,一样的去做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
险儿没有办法,这是他自己的仇。
但我也不能看见险儿一个人动手,而我们所有的人都在一边看。我做不到!
反正我的手上已经染过了血,无所谓了。
要下地狱,就让我陪着险儿吧。起码有个伴。
这是我最后一次对于拿刀感到害怕!!
明哥拿走了向志伟和张泡的身份证,写下了一切信息之后,丢给了他们。
最后三哥交代了躺在地上的黄皮,今后不许再在九镇上看到他和向志伟的出现。
如果他们要回来报仇,要不就杀掉我们所有人。如果杀不尽,只要剩下一个,就会杀了他们全家。
说完之后,我们给他们三个松了绑,我们并没有伤害张泡的一根毫毛。在给他松了绑之后,他却依然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我想,他今后再也不会出来打流了,这个夜晚所发生的一切已经让他知道了他现在走的这条路不是人能走的路。
能走下去的,早就已经不再是人,而变成了鬼!!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无头野鬼!!!
六十三
六十三
车子在九镇一个偏僻的地方停了下来,我们所有的人都下了车。
三哥点清了所有的家伙之后,吩咐明哥先去把东西放好。
我们其他的人一起去了十字路口吃点宵夜。
九镇的街道上还留着闹灯会之后,人们留下的各种垃圾。果皮纸屑,烟蒂口香糖,塑料袋。
昏暗的路灯照射下的九镇,入目都是一副破败的景象。我望着被寒风吹起
的一个塑料袋在空旷无人的大街上飘啊,飘啊……无依无靠,随风飘远。
一种很大的酸楚袭上了我的心头,这个冬天的寒夜,路灯照射下的无人街头。看着已经熄灯的万家窗口,我很有一种想要大哭一场的感觉。
我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了?
这个时候的我,应该是像那些熄了灯的人一样闹完灯会之后,回家坐在温暖的火炉边看着电视,也许还在边吃点零食,边不耐烦的听着外婆的唠叨。
我怎么会在这个见鬼的街头!看见这个飘舞的见鬼的塑料袋!我究竟在做些什么?我无力的痛苦着,也同样无力的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流子。
带着仇人的血,喝着大碗的酒,在无人的大街上偶尔的触景伤情。
转过头,看看其他的五个兄弟,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落寞与伤情。到底是什么让我们变成这样的我们?我们本应有着一份更为美好的生活。可是,我们却没有。
我在这一瞬间,非常强烈的仇恨起莫林来,强烈到想要他的命。
如果没有他,也许我就会拥有另一个今天!
也许,今夜一醉,抬头又是一个明天。
那天晚上,我们六个人都喝的乱醉如泥,稀里糊涂的说了很多话。我不太记得了,我只记得,我们和三哥他们分手之后,在半夜来到了九镇的大桥上,我们狂歌狂喊,不顾桥下居民的大声喝骂。
喊累了,唱累了,我们抱在一起,撕心裂肺的痛哭起来,哭到声音都哑了,还在无声的干嚎。
为了我们所死去的不会再回来的一些东西,我们痛彻心扉!
第二天,我从床上醒了过来,窗外的太阳还是那么的温暖和煦,一片金黄的色彩洒在我的床上脸上。
在这样的阳光的照射下,我感到了莫名的舒适,是啊,我还躺在这张床上,看着这冬日和煦的阳关,生活是多么的美好。
除了因为宿醉还在隐隐作痛的脑袋和狂哭之后浮肿的双眼,昨天的一切都好像只是一场让我感到不安的梦境,从来就没有在现实中发生过。我们也没有失去任何的东西。
但是它却真实的发生了。
所以,起床之后,洗漱的时候,我就决定了,昨天晚上遗留下来的某些让我隐隐觉得有些威胁的东西。我得要去和三哥谈谈了。
我走出家门来到三哥家里的时候,三哥还没有起床。正躺在自己的床上,拿着本小说看着,看到我来了,他放下小树,递了根烟给我。
“昨天那么累,今天不好好休息,这么早就来了啊。有事?”
“是的,三哥,你记不记得,昨天我们办黄皮的时候,还有一个接他们的人也在场?”
“记得啊。怎么了?”
“我昨天就在想,他好像混的不错的样子,我们把黄皮和他都办成这个样子,黄皮万一告诉他,办他的是我们。那个人会不会过来报仇啊?”
“哈哈,你这个家伙啊,该休息的时候你不休息,就知晓得担心这些不该担心的事。你放心,没事的。你想啊,我们昨天抄了向志伟和张泡的住址,黄皮家就在街上。如果他们没有把我们杀绝的势力,他们敢找我们报仇吗?不想要家里人了啊。
再说了,就算是万一他要那个市里人找我们报仇,那个市里的人也不是猪。昨天看着我们办的事,也知道我们不是小几吧了。他得罪了我们,那他就天天睡不着觉了。他未必为了黄皮或者自己背的两刀来杀我们啊。他又不是猪。你放心啦,没有事的。”
“那黄皮的家毕竟在这里,万一他还是回来找我们报仇呢?”
“黄皮两只手现在什么东西都拿不住了,还瘸着一条腿。向志伟一辈子做轮椅,他们回来了又能怎么样。你放心咯。安心上你的学。出事要出也先出在我身上的。”
从三哥家里出来之后,我心安了一点。
开始几天还有些担心。但是不久就开学了,新的生活又开始了,我也慢慢的开始淡忘了这些事。
但是,毕竟我们已经开始变成个无头野鬼。
所以,我们的生活与以前的再也不一样了。
事情纷纷开始接踵而来。
六十四
六十四
开学两个多月了,天气也渐渐的开始暖和起来,没有了冬日那样彻骨的寒冷,人们都开始换上了薄薄的春装。
但是每年的三四五月都是南方的梅雨季节。一到这个时候,天空整日都是阴沉沉的,淅淅沥沥的小雨仿佛从来都不会停歇。
整个九镇就像是从水里面捞起来还没有完全晾干一样,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没有一点干燥的地方,就连洗的衣服晾个十天半月的都不见干。
我最不喜欢这样的天气,人都好像是被湿润的空气弄的生了锈一样的,没有一点精神,想活动下都不知道去哪里好。
但是就是在这样的梅雨季节,我们兄弟发生了一件大事。导致了武昇和袁伟直接被开除出了学校。无奈之下,先我们剩下的几个人一步告别学校,正式踏上了混社会的日子。
但是在说这件事之前,我想在这两个月里面发生的一点小小的情况,我有必要来说明一下。
在办完黄皮之后大概两三个星期的时间,九镇的扒手都是各自为营。一时之间,街道上和去各个市县乡镇的公车上到处都是偷盗事件,有些扒手为了搞钱,一天之内反复几次坐车,偷了去路偷回路。
本来比较安静的九镇,现在晚上也出现了几起盗窃案,在桥头摆个杂货铺的周老头甚至还在半夜被进门的小偷打了。
于是,九镇上很多的所谓大哥们,就开始抢夺黄皮以前看的这片生意,上街的徐刚和车站的羊胡子还有红杰每个人都拉了一片扒手在自己的手下,为了这件事,还打了几次架。
但是三哥却根本就没有动,他的手下除了缺牙齿不服气红杰他们趁乱收小弟,闹过两次之外。也都没有任何的动静。
直到有一天,明哥找到了我,我才明白是为什么。
那天,我还在学校上课的时候,明哥突然过来了,在窗户外面对我挥手,我没有注意到,是我的一个邻座的女孩拍我的手,我才发现。
我坐在最后一排,也没有给老师说,直接就从后门出去了。(我们几个在学校基本上是,只要不过分,老师是不会管我们任何事的;大家都求平安就好)
和明哥一起来到学校操场,找个地方坐了下来。我问明哥:
“明哥,你怎么过来了?”
“你这几天都睡在学校,也不出去,你三哥找了你几次了。找不到,所以要我过来找你。”
“有事啊?”
“也没有,这是你们三哥给你们几个的一万二千块钱,每人两千。你先拿着咯。”
“无缘无故给我们钱做什么啊?三哥发财了啊。哈哈哈,我不要。”
“要你拿着就拿着,这是你们三哥给你们的分红。”
“分什么红啊?”
“是这样的,黄皮以前和红桥水泥厂签了个合同…………”
在我们九镇旁边十五公里之外的红桥乡有个乡办企业,专产水泥的。销售市场就是在我们九镇附近三镇十五乡的范围之类,以前的生意一直不错。
但是九六年之后,外地大厂的水泥打了进来,红桥水泥厂的产品不错,但是也没有什么广告效应之类的东西。所以,市场就被一步步的紧逼下来,生意越来越不好。而以前生意好的时候欠下的不少债务,也很难收的回来,欠债的人要不就是拖着不给,要不就干脆不承认。打了好几次官司,钱没有要回来,请客吃饭倒又花了不少。
于是红桥乡政府渐渐扛不住了,干脆把水泥厂和所有的债务一起卖给了一个从广州回来的市里人,由他经营。只要用原来的工人和每年交一部分的费用给乡里就可以了。
这个市里人估计不是道上的,也和道上的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开始他从市里也找了几批人来帮他收账,但是帐没有收到,还大大小小的吃了点亏。
后来,他大概知道了九镇附近的民风之彪悍,明白了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个道理。
所以之后传闻他想找九镇的大哥帮忙,开始是想找三哥。但是他的一个副经理好像是黄皮的什么表亲,最后推荐了黄皮来帮他要账。
黄皮前前后后帮他要回了几十万的帐之后,彼此之间的关系也就相应的越来越融洽。
有次他们一起吃饭,那个厂长无意间说起水泥销路不好,当初时候上了红桥乡政府的当。
黄皮听后,答应可以帮他销售水泥,甚至恢复红桥水泥当初在九镇附近独霸天下的销售市场。但是要占一定比例的分红。
那个厂长一听大喜,于是他们定下了协议,黄皮占百分之三十的干股,专管收账保安和销售,收账的红就不再分了,但是享受每年底按销售额一次分红的红利和每个月相应的工资。
但是也许黄皮天生就没有吃安稳饭的命,当他刚开始着手想办这件事,就被我们给办了。
所以,明哥前一段时间主动找到了红桥水泥厂,告诉那个姓唐的厂长,黄皮可以做的他们一样可以做,而且三哥愿意头两个月的利润分红不要。
黄皮现在走了,如果红桥水泥厂不愿意把这个事给他们做也可以。但是如果敢交给了九镇上别的大哥做,那么红桥水泥厂的水泥今后在九镇的三镇十五乡就再也不要想卖出去一公斤水泥。
最后,明哥告诉他,给他们三天想清楚,如果三天之后还不给个答复,到时候就别怪三哥翻脸不认人。
两天后,唐厂长就和九镇道上玩的一个朋友一起,亲自找到了三哥的家里。三哥和明哥出面请他吃了一顿饭。
在酒桌上,唐厂长答应了三哥的要求,并且提出了一个条件。
三哥每个月的分红可以照样计算,但是希望三哥在三个月内可以把县水泥厂的水泥真正的赶出九镇范围,因为这是红桥水泥销售的最大障碍。
三哥答应了他,并且答应只用两个月。
于是双方达成了一致的约定。
唐厂长毕竟是个生意人,谁可以带来最大的利益,谁就是最好的朋友,黄皮既然已经过气了,那还管他那么多干什么。
在权衡利益之下,唐厂长主动提出;今后,三哥就是主管销售的副厂长,和黄皮一样占百分之三十的干股,明哥就是他们的保安科长,也可以参与年底的分红。希望大家齐心合力,一起把厂子办好办旺。
而我们几兄弟办黄皮的时候,出了大力的。所以这是三哥先给我们的一点零用钱。
听完明哥说完这一切,我明白了为什么在所有人都在争抢黄皮留下的涌马那一摊子的时候,三哥和他的人却都一动不动。
有了这个水泥厂,谁还管那些东西?拿在手上也是个祸害,出了事背黑锅的就是大哥,说出去名声又不好听。也只有缺牙齿这头猪才在那里还争前争后的。
但是我的心里有些不痛快,黄皮办厂这件事,想必三哥是早就知道的。为什么他一直没有给我们说过?而是在现在办完黄皮之后才说。
明哥大概看出了我的不痛快,拍了拍我的肩膀说:
“小钦,怎么了?怪你三哥瞒着你了啊?”
“明哥,其实你和三哥早点给我们说,我们也会帮你们办的!”我抬起头望着明哥。
“小钦,你想多了,你三哥没有想过要为水泥厂的事来办黄皮。但是险儿的事出了之后,他就可以一起办了。再说你们也不是真的混社会,知道这些事做什么?你三哥还是真的对你好的。你不要想多了。听明哥一句话,只要你真的把你三哥当哥哥,他也就会真的把你当弟弟。你三哥是个义道的人。”
明哥走后,我把兄弟们都叫了过来,把钱分给了大家,把事情的前前后后也都说给他们听了。
听完后,小二爷说了一句话,这句话让我真心的觉得,小二爷当时的智商已经至少达到了我现在的水平。他是这么说的:
“险儿烧的还真的是时候!”
六十五
六十五
为什么我要写前面一章,是因为武昇和袁伟在经过了下面这章的事之后,就告别了学校,完全的投入到了伟大的打流事业之中。
他们的第一个落脚地就是三哥的水泥厂,为了避免大家对于之后突然出现的水泥厂而感到莫名其妙,所以,交代一下来历。好了,回归正文。
我在前文提过,在我们的教学楼的后面就是学校食堂。这件事,就发生在学校的食堂。
这个学校的食堂不像是我以前在市里读初中的学校食堂一样的正规,厨师什么的工作人员都属于学校职工。
它是租出去的,承包食堂的就是我们学校校长的小舅子。所以,它里面的所有职工人员与学校都没有半点关系,准确的说它就是一个开在学校里面的饭店。而且是垄断的唯一的饭店。
在乡镇的学校中,老师们的日子都确实是非常清贫的潦倒的。现在也许好点了,但是在九十年代,确实是那样。
本来上面教育拨款经过层层的剥削到他们手上的时候,就是杯水车薪,微不足道了。但是乡镇的老师职工也是人,他们也要吃饭,也要养家,也要人情来往。
他们又不像是公务员一样的手握权柄,油水丰厚,那么他们怎么办呢?当然是尽量的利用手上唯一能够用到的一点东西来谋取点生存的资本了,而这个唯一的资本就是学生。
所以就有了多收费,乱收费,有了学生的全体休假一起参加的免费劳动,有了把食堂出租出去营业之类的馊主意。
因为本来就是弱势的他们也只能向比他们更为弱势的学生群体来索求一点东西了。
这,是不是很像黑社会??!!!
但是说老实话,我一点都不怪他们。因为他们其实也是活在社会底层的那一批,原罪不在他们的身上。在生存这个大前提下,什么为人师表之类的屁话都可以休矣,好好活下去才是王道。
原罪在哪里?不要问我,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不止我们学校,我想当年那个年代的很多学校都是这样,食堂啊小卖部啊之类的都是承包出去了,给私人营业的(当然,承包的一般都是校长啊,书记啊之类的亲戚朋友)。大家的日子都是这么过。
但是,关键在于,我们学校食堂的老板是校长的小舅子。而校长又太不管事,这个小舅子又太他妈的王八蛋。
如果这个小子早生个几十年,出生在刚解放的时候的话。我想土改的时候,第一批被枪打的就是他,他绝对比周扒皮还要操蛋。
有多操蛋?
在他来之前,学校的伙食一样不好,但是一块五的荤菜起码还能吃下去,比如最简单的辣椒炒肉,我们还能看见肉末,油至少也还真的是油。实在吃不下去,你又愿意多出两个钱,那你也可以从学校外面小饭馆里叫外卖进来吃。
但是他来了之后,荤菜涨价,二块五一份。这也就算了,关键是,完全看不到肉了,当时校内流传的一个故事,就是这个王八蛋每天出去买一公斤肥肉,然后切碎放到各种菜里面,给全校的人吃。
至于油,我第一次吃到正宗的地沟油就是这个王八蛋来了之后。
每次月初都是一张大车一次就送四五铁桶油过来,铁桶外面黏黏糊糊的黑色的不知名东西,老远就能闻道那个极其恶心的味道。
最重要的是,他来之后,不容许学生再在外面买东西吃了。哪怕你再有钱,要不饿着,要不就吃他的地沟油炒饭。
他真他妈的就像一个土匪,只要外面的小贩敢进来送东西,让他看见他就打,连老太婆都打!
我们几兄弟常吃的校对面开馆的钟奶奶被踢了两脚之后,再也不敢进校了。
当然像我们比较跳的这些,自然不会屌他。我们想出去吃,自己把校门一开,也就走了,谁也不管。这个王八蛋开始有次管了高二的陈曦他们,被吼了几声也就不管了。但是那些老实的孩子呢,他们就只得被逼着喝地沟油。
( 所以当时,还有个行当,有些胆子大一点又跳一点的学生,专门跑出去帮人买饭,一盒饭加一元或者两元的跑路费。一个星期下来,也能有个几十大元的收入。)
而且,他不知道从哪个地方请来的一些乡下人,行为极为恶心,经常言语挑逗猥亵前去打饭的女学生,说的话及其的粗鲁下流。现在叫做性骚扰。
所以,他和他的手下们在全校学生的心中早就有了很大的公愤,只是没有那燎原的星星之火。
某天中午,星星之火出现了。
不仅出现了星星之火,还出现了汽油。这把星星之火叫做武昇,汽油就是全校的学生。
武昇班上有个关系很好的同学,叫做罗亮。他那天中午和女朋友一起去打饭。
食堂里一长排的桌子,桌上一溜摆着的十几二十盆用大铁盆装的菜。那些放菜的贱人们都是叼着根烟,围个脏乎乎的围裙,油乎乎的头发,油乎乎的脸,油乎乎的手上拿着锅铲。看到漂亮的女孩就放会稍微放多点菜,并送上极为淫荡的贱笑和挑逗的眼神。
遇见男的,就像是别人是他们的儿子一样,随便一勺倒上就好。如果倒错点的菜了,或者实在是太少了,你也还不能说不能换。说就要被骂。
到了罗亮的女朋友(罗亮的女朋友其实比较漂亮,尤其身体某个部位,实在是不应该长在一个高二女孩的身上),那个打菜的贱人明显打得多一些。罗亮一看自己的碗里估计还没有女朋友的一半多,他问了句:
“老子的怎么还没有她的一半多哦?”
那位贱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了一句让罗亮的女朋友羞愤的大哭的话:
“当然沙,你没有看见她奶子都大些啊,养奶子沙。你又不要养。”
大家不要怀疑,此话已被多人证实过。本人当时虽不在场,但是以我所见的那些畜生的行为,完全可能说出这样或者比这样更为下流的话来。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望着罗亮的女友,罗亮的女朋友满脸通红,一下大哭起来。
罗亮一下火冒三丈,但是他比较老实,也不敢打。只是上前推了那个厨子一把:“你个不要脸的你说什么?”
谁知掉,他手才一推那个人,正和旁边的另一个厨子挤眉弄眼的望着罗亮女友贱笑的那个人,马上变脸,挥起手上的铁勺一下就敲在了罗亮的头上,人也跳了过来,抓着罗良就边骂边打。旁边的几个厨子也都是笑嘻嘻的望着。
周围的学生都站在那里,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很大的愤怒,但是没有人帮忙。不过,这样的情况只持续了两三秒中,随着一件事情的发生,所有的人都动手了。
一个饭盆一下飞了过来,砸在了那个厨子的头上。一个洪亮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食堂:“狗砸种,你敢打学生!!?”
一道的高大身影飞快的跑了过来,对着厨子就冲了过去——武昇!
原来,武昇当时正在后面排队等着打饭,见到了发生的一切。
所有的学生一下激动起来,又是一道声音从另一边传来:“武昇,打死这些狗砸种!”
在另一边的袁伟看见了武昇,飞快的冲过来帮忙了。
这一下,全部的学生都大乱了。
本来平日被这些畜生欺压已久,早就恨之入骨了,只是一直没有爆发的点。现在武昇和袁伟这么一挑头,大家全都一拥而上,对着食堂的人就是一顿狂打,有些怕事的女学生跑去了食堂,来到教室,给教室里的同学一说学堂的事。
有些男同学马上几脚就把桌子踹坏,拿着木棍就冲向了食堂。生拍自己没有机会打不到。
那一仗,打得是天昏地暗,惨烈无比。学生有些许小伤,但是食堂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是奄奄一息,躺在地上不能动弹。救护车都来了好几张。
而里面的一切设备都全部毁于一旦,无一幸存。
事后,我专门去勘察过现场,连食堂里面那个四四方方的巨大的铁蒸柜都被学生们弄的快成圆形了。一口铁锅就生生的插在了食堂大门的上面,迎风摇曳!
我看到眼前一切的时候,目瞪口呆,为强大的群众力量所完全震撼。可惜我没有亲自赶上这场前所未见的盛会,抱憾至今啊!!
尤其是那个校长的小舅子,在武昇和袁伟刚过去的时候,他还挺屌,拿着把火钳对着武昇就打,边打边骂:“你们这些小砸种反了天了,校长是老子姐夫晓不晓得?你还都给老子打人啊?打啊?。”
武昇脑袋被一火钳打破了,出了点血,一下疯了,冲过去,把那个王八蛋抱起来,就往地上摔,摔倒地上了,跳起来对着脑袋就用脚跺。一下所有人都冲上去,跺了起来。
这一摔一跺,学生们不打紧,那个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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