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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情,没有人能猜到他在想什么,正如没人能看透这浓稠如墨的黑夜。
一盏孤灯,让黑暗消色不少。
老人听到脚步声,终于有了动作变化,侧过脸,十分温柔地看着萧云缓缓而近,沧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能可贵的微笑,枯枝般的手指轻轻叩着冰冷扶手,小抿了口茶。萧云无来由地在心底叹息一声,自己到底还是输给了他。
“孩子,想通了吗?”老人嘴角轻轻上扬,看着窗外,打破黑暗中的沉默。
萧云苦笑一声,无奈道:“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老人忽然发出极尖锐的两声笑,极尽快意,在黑夜中显得有些诡异,轻声道:“《孟子·滕文公上》有这么一句: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孩子,人若有所作为,都可以成为舜那样的千古名君,而你注定就是那样的人物,懂吗?”
萧云轻轻点了点头,心里面涌起十分复杂的感觉,自己的另一段人生就要开始了吗?
唉,他叹了声,为自己斟上一杯茶,小酌一口,发现竟然不是碧螺春,微微有些诧异。
萧云还以为自己味蕾出了毛病,又抿了几口,终于确定的确不是碧螺春的味道,虽然他面上保持着礼貌地沉默,但内心深处却是一片震惊。记得小时候,有一次燕老前来云浮山看望自己,老爷子却没有碧螺春茶叶来招待,气得燕老暴跳如雷,这两位老顽童在云浮山顶对骂了半天。
由此可见,燕老对碧螺春是情有独钟的,绝不会轻易改弦更张。
“燕老,怎么改喝蜀茶了?”萧云好奇问道。
老人闭着眼睛,轻轻转着茶杯,淡淡道:“因为想念你家老爷子了。人老了,总是会怀念很多东西。人常说,人近古稀万事休,那都是混话。人越老,越执拗,有的事情放不下,就是放不下了。”
萧云皱着眉头,静静看着手里的茶,聆听着老人的话语,并不出声打扰。
他在想,等自己老的时候,会不会也像这位老人一样,总是心事重重,无法释怀?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之后,老人睁开眼睛,脸上浮出一丝微笑,指了指杯中茶水,轻声道:“记得当年我去云浮山的时候,那个死老头就是用这蜀茶敷衍的我,一点也没有东道主的热情好客。孩子,你喝出这是哪个品种的茶了吗?”
萧云端起茶杯再小抿一口,用舌尖细细地品着茶,微笑道:“应该是蒙山茶。”
老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枯老手掌轻轻抚平膝上绒毛毯的皱褐,转过头看着萧云,微笑道:“不愧是死老头的爱徒爱孙啊,这份好处可不能让死老头独占,孩子,你要记住,你也是我燕中天的爱徒爱孙。”
萧云微笑道:“只要您愿意,我一辈子都是您的孙子。”
老人的笑声再也止不住,回荡在没有几分光明的屋里,这种情绪,只在几十年前歼灭日本一个整团时才出现过,等笑声停下来后,把那杯茶给倒了,轻声道:“不知怎地,这蒙山茶我就是喝不惯,要不是想那死老头了,我才不会泡。他呀,还厚无颜耻地说和白居易的爱好一样,真是气煞我也。”
萧云了然轻笑,轻声道:“这蒙山茶嫩绿油润,清香馥郁,也难怪乎白居易会写出‘琴里知闻唯《渌水》,茶中故旧是蒙山’的诗句了,想必这青州司马在聆听大珠小珠落玉盘时,泪水沾衣,也是因为其中夹着一份对蒙山茶的深深眷恋吧。”
“你这解释倒是有趣。”老人轻笑一声,视线又转向窗外,“不过,这茶我还是接受不了,没有碧螺春的辗转回肠。我这人啊,很固执,认准了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的。我和死老头这么多年交情了,最令我难忘的还是和他作为对手的时候。”
萧云倒没有听过这段故事,便开口问道:“燕老,您和老爷子之间胜负孰多孰少?”
“打了个平手。”老人笑笑,扬了扬瘦削的手,闭着眼睛,皱着眉头,陷入了无尽的回忆中,“当时我们俩各自为政,他在解放军里被称为‘百胜将军’,我在国军里被誉为‘不败战神’,我们两人对碰迸出的火花,那是照亮了整个华北啊。”
萧云轻笑一声,轻声道:“两个军中大将之间的斗法,着实是引人入胜。好在您最后投诚了,真是这个国家之幸。燕老,要不是您的投诚,我想蒋介石的老巢南京也不会这么轻易的被百万雄师解放了吧。”
老人并没有萧云的那种兴奋感,相反很平静,枯枝般的手指轻轻叩着冰冷扶手,带着无限哀思道:“那时候,蒋公不停地给我下死命令,说万万要守住徐州,我做到了。我们两军僵持了很长时间,谁也没能占得了丝毫便宜。后来战局太漫长,我便在徐州城设下鸿门宴,要死老头来谈判,万没想到那死老头竟然真的敢来,而且单刀赴会。之后的七天,我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走出房门后我选择了投诚,就是因为那天他用茶在桌面写的两个字。”
“哪两个字?”
“苍生。”
萧云震撼,沉默不语。
老人一声叹息,轻声道:“这个民族经历了这么多年的炮火连天,也该好好歇歇了。”
屋内恢复安静,一片清幽。
良久,老人缓缓开口:“孩子,推我出去走走吧。”
第五十五章 月下荷图
月儿弯弯,夜色凄美。
这个戒备貌似松散的小院很安静,一条曲折的小煤屑路通往池塘。
这是一条幽僻的路,白天也少人走,夜晚更加寂寞。
小路两旁长着许多树,有些是杨柳,还有些叫不上名字,蓊蓊郁郁,投在地面的树影阴森森的,有些怕人。不过今晚的气氛很好,月光淡淡,透过叶间缝隙映在路上,让人误以为铺上了一层白霜,很有诗意,不禁让人想起了《西厢记》中的一句:幽僻处可有人行,点苍苔白露泠泠。
一个年轻人推着轮椅,步子有些慵懒,亦步亦趋缓缓地走在小路上。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这个住宅小区的后院,院落极其宽大,四周的院墙种着几排密密麻麻的参天大树,遮挡视线,所以没有人能够从外面看到院中的情况。与世人的想像完全不同,这个令人闻风丧胆心生敬畏的小区后院竟是这样美丽的一个所在,青草茵茵,鲜花朵朵,树影曈曈,小煤屑路旁野花偶露清颜。
每行一段距离,年轻人都会皱皱眉,因为有太多看不见的力量隐藏在黑暗中了。
他下意识放慢了前行的脚步,有些漫不经心。
轮椅上的老人始终闭着眼睛,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灰白稀疏的眉毛在夜风中摇曳。
兴许是因为夜深天凉的缘故,老人的腿上盖着一张厚厚的绒毛毯子,光滑柔软。
“是不是有心事?”老人忽然开口打破平静,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尖锐。
萧云一怔,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不禁停住脚步,沉吟了会,轻声道:“没有。”
“没有最好,走上这条路,不能想得太多。”老人指了指脚下这条路,话中有话,“因为对你有威胁的人都在暗处,躲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而只有看不见的危险,才是真正的危险,老是思前想后束手束脚的,很难走出去。”
“明白。”萧云心里咯噔一下,老人的语气有些沉重,似乎他的顾虑更多。
老人笑笑,缓和氛围,道:“这是你文殊叔去了之后,我第一次出门,十多年喽。”
萧云平静地望着这位他永远无法企及的老人,不知道自己应该不应该去安慰他一下。
“不用想着安慰我,我这老古董别的不清楚,但有一点我比谁都懂得,那就是,死是很容易的,活着却很艰难。”老人感觉到了他的迟疑,缓缓睁眼,抛出这么一句,然后枯枝般的手指向前指了指,示意他继续前行。
萧云推着轮椅继续悠悠上路,没有说什么节哀顺变之类的肉麻话,沉默就已经足够。
“天底下,最凄凉的,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而是白发人送两个黑发人。我就这么一个好儿子,儿媳妇也孝顺,我还没怎么享到清福,他们就甩甩手,狠心走了,唉。”老人又闭上了眼睛,长叹一声,“有时候,想找个人聊聊天都很难,幸亏你来了宁州,不然我这老骨头可是要患封闭症喽。”
萧云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轻声道:“我最在行的事,就是陪老人家聊天。”
老人尖笑起来,笑声回荡在小路上空,阴森冷寒,欣慰道:“上天还是有好生之德的,带走了我的儿子儿媳妇,却又把你送到了我身边。我这老骨头身体还行,碰上两条壁虎,我还是能效仿武行者的。”
萧云轻笑而起,老人难得的几句冷幽默怎么着也要给点面子,轻声道:“燕老,您这种心态就对了,汉代陆贾的《新语·怀虑》云:恬畅和良,安静者祥。保持好的心态可使您延年益寿。”
老人没有回应,周围显得很安静,只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子在幽幽叫着。
“我所居兮,青埂之峰。我所游兮,鸿蒙太空。谁与我逝兮,吾谁与从。渺渺茫茫兮,归彼大荒。”老人枯枝般的手指轻轻叩着大腿上的毯子,忽然开口道,“孩子,知道这句话是说的吗?”
“知道,这是贾宝玉随苗苗真人和茫茫大士飘然登岸而去时,留给贾政的最后一句话语。”萧云轻声回答,望了望不远处的池塘,继续道,“‘我所居住的地方是青埂峰,我所游历的地方是这茫茫的天地之间。谁和我一同去呢,我又该跟随什么人一同呢?太过于渺茫虚无,该回到那大荒之地了。’贾癫子在最后一刻道出了他内心的平静,这红尘已经离他远去了。”
沉默,许久的沉默。
忽尔,老人一声叹息,幽幽道:“所有的喧嚣繁华都会归于尘土,活着时如果心内空无一物是最可怕的,那是渗入骨髓的凄凉,无法与人诉说。我太老了,本来就不应该再留在这个世界上了。主席仙逝了这么多年,我有天走了,好去和他说说话,以前他总爱在中南海和我谈茶经的。”
古龙说过,人在回忆中,时间往往会过得很快的。
所以有些孤独的老人只有生活在回忆里,才能度过漫长寂寞的晚年。
“死”的本身并不痛苦,痛苦的只是临死前那一段等待的时候。
萧云不知如何出言安慰,踟蹰许久,轻声开口道:“梦影雾花,尽是虚空,因心想杂乱,方随逐诸尘。燕老,不要想太多,你还有我呢,还有老爷子,还有我妈,还有很多关心你的人,你永远不会孤独。”
老人转头凝视着他,忽然大笑而起,抛出一句:“云心有我,云我无心。”
萧云微微皱眉,被这横空出世的八个字吊起了胃口,思索片刻,才猜测出此话的大概意思:云心有我,这“云”应该是自己,老人知道自己的心里装着他。云我无心,这“云”应该是言语,是指自己要他不要忧心。
一字双关,委婉道谢,老人仍然思维敏捷,可喜可贺。
不知不觉,串了些闲话的一老一少已经来到了小院的池塘。
池塘挺大,却不显空旷,弥望着一片密密麻麻的荷叶,颇有接天莲叶无穷碧的韵味。
荷叶出水很高,由幼细梗杆顶着,像雨中纷纷而撑的伞。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莲花,有些袅娜绽放,像舞台上光芒万丈的明星;也有些羞涩地打着花骨朵儿,如同深院里待字闺中的少女。
微风徐来,清香宜人,仿佛深山老林中一曲飘渺的箫音。
那一役清风,如同一位交响乐指挥家,叶子与花在它的指挥下,欢愉地颤动而起,形成了一道凝碧的波痕,轻舞飞扬。弯弯月儿在淡淡的云层簇拥下,洒出一片银色的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叶子和花上。不经意间,池塘中浮起一层薄薄的青雾,像极了一个笼着轻纱的梦。
好一幅月下荷图!
此情此景,不免让人想起古时江南旧俗采莲。
那一个个娇艳欲滴的江南少女撑着小船,融入田田荷叶和艳艳荷花丛中,若隐若现,似有似无,唱起江南水歌,歌声悠扬动听,传到岸边那些看莲的公子耳里,却又是另一番韵味,幽怨缠绵,引人遐想。
正如朱自清先生所说:那是一个热闹的季节,也是一个风流的季节。
萧云完全陶醉于眼前的夜色中,心内一片清明。
老人坐于轮椅之上,亘古不变的脸上鬼魅般地挂着淡淡微笑,手指轻轻地叩着大腿上的毯子,显得非常有节奏,嘴里轻哼着京剧名段梅派的《锁麟囊》,仿效花旦,声音尖锐且沙哑,如一片冰轮。
“孩子,这条路,你想自己走,还是我扶着?”老人忽然出声,打破这片静谧。
“我先走走。”萧云凝望着这片美景,清唱起了王昌龄的《采莲曲》,歌声飘渺。
“也好,一个人总要走陌生的路,看陌生的风景,听陌生的歌。”老人轻轻打着节拍。
这一老一少像是在歌咏比赛,你方唱罢,我登台,显得情绪高涨,兴致盎然。
萧云忽然停下歌声,问了句:“燕老,知道‘长弓交错,遮天蔽日’什么意思吗?”
他问得十分突然,几乎是一想起这事,就马上脱口而出,老人有些措手不及,两道白眉骤然皱了一下,只是动作幅度小到根本看不清,沉默片刻,不带丝毫感情道:“这句话是谁说给你的?”
萧云听见老人语气上的变化,不由内心微凛,表面却若无其事,不知从哪变出了一颗光滑圆润的小石子,轻轻抛着玩,轻声道:“是一个很奇怪的算命大叔说的,这句话我一直想不明白,好像一团迷雾围着我。”
没有回应,半晌,老人抬头看了眼他,缓缓说道:“你想知道?”
萧云点点头,如实回答:“想。”
老人双手温柔地交叉在毯子上,视线出人意料地落在了身后侧那片青青竹林里,没停留多久,又转向池塘的远端,没有正面回应,轻声道:“迷雾散了便是明,明,便是另一种雾。有些话不必清楚,清楚了,反而会更想不明白。”
萧云已经猜到他会拒绝,所以没有失落,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他知道,有些东西是他无法知道的,即使身边的人清楚得很,老爷子、燕老甚至母亲都讳莫如深,从来不会向他透露半点,比如他的身份,他的父亲,他与这座城市的渊源,老爷子要求他来这里的真实目的等等。他感觉如行走在迷宫中,辨不清方向,往往想去弄清真相的时候,又走到了一条死胡同,只能另辟蹊径。
但他必须弄清楚,别人不说,那只能靠他自己。
没有航向的行船,迎接的往往只有死亡。
“孩子,你要成为万人之上,切记不要妇人之仁,凡是威胁到自己生命的,不必考虑过多,首先除而快之。”老人的笑容敛去,深深的皱纹稍微平整了些许,“正如一个人学佛,学佛第一个观念,永远不去看众生的过错。你看众生的过错,你永远污染你自己,你根本不可能修行。”
萧云轻轻应了声,像学堂里的弟子,帮老人往上拉了拉绒毛毯子。
老人搓了搓有些粗糙的手指头,似乎想将自己一生的经验都传授给这个年轻人,继续道:“这条路很难走,一定要耐得住寂寞。自古以来,无论是谁想站在群山最高处,就得先学会如何忍受寂寞,知道吗?”
萧云凝重点了点头,随意抛出那颗小石头,扔向池中,一声沉闷的“咚”传来。
老人该说得都说了,不该说的没说半句,便不再说话,闭起眼睛,在黑夜中显得落寞。
萧云知道老人内心纠结在何处,不管多少年,他仍旧深深怀念着燕文殊。
他小时候在云浮山,听老爷子跟母亲提起过文殊叔去世的事,只是当时他还不懂得死亡是件这么可怕的事情,所以并没有往心里去。虽然他那时候已经被暗杀过十三次,但很多次都是有惊无险,死亡近在咫尺时,对方却被隐藏在黑暗中的影子杀死,在第十四次被暗杀前,他都认为死亡无非就是睡觉的时间比较长而已。
老人得知燕文殊逝世的消息后,就大病了一场,两条腿本就在*的时候被批斗而落下病根,此一病就再也不能走动。从那以后,老人就沉默寡言,甚至连老爷子都没能和他聊上几句,他也从来没有向别人倾诉过此事,能和萧云讲起,说明他还是能够敞开心扉,不说放下此事,起码也能减轻内心的忧伤。
真正的绝望,是沉默。
念及此,萧云开口问道:“燕老,文殊叔他怎么过世的?”
老人愣了下,放在绒毛毯上的枯老手掌微微紧了紧,沉默许久,望向远方道:“文殊和莺儿都是国安部的,在海湾战争的时候,他们为了执行国家的一项机密任务,秘密潜入伊拉克,不料行踪败露,为国捐躯了。那时候,你还很小,连他们一面都还没有见过。”
萧云眉头微皱,静静地聆听着老人的诉说着这段辛酸往事,内心欷殻Р灰眩鋈幌肫鹆俗约赫沼胨郎翊蚪坏赖牡吲嫔睿玖丝谄嵘溃骸八劳鎏媸盗耍挥兴艽铀郎竦墓裙槔矗蛭颐墙彩瞿抢锏姆伞!?br />
人沉默,风沉默,夏虫也跟着沉默。
老人忽然阴声道:“孩子,记住一句话,若想得到些东西,你就必须失去些东西。”
萧云一惊,没想过会从对方嘴里听到这句话,怕是触到了他的不堪回首的伤心处,于是轻声安慰道:“燕老,文殊叔是伟大的,他为了这个国家贡献了他的一切。他的牺牲是所有人都不愿看到的,就让这个最大的遗憾掀过去吧,我想,他在天之灵也不希望您老为他如此不释怀。”
话音未落,瞬间,老人面色冷峻,右手重重地拍在了轮椅扶手上,巨大的响声在黑夜中直冲云霄,诡异无比,冷声道:“你记住,这个,永远不是我心中最大的遗憾!文殊他为国捐躯,那是他死得其所,我虽然难过,但我也感到欣慰,懂吗?”
萧云哑然,内心深处一片阴寒,神情凝重,肃然地点着头。
他从来没见过老人会用这样雷霆震怒的语气说话,那种寒若冰霜让人无法呼吸。
即便是处变不惊如他,也会被这种气势所震慑,那双优雅如钢琴家的手也有些微颤。
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很久,老人才恢复了祥和,像近在眼前的无数矛枪骤然散去,眼神温柔,看着旁边微微有点拘谨的年轻人,轻轻笑了笑,轻声道:“孩子,被吓到了吧?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动怒喽,你真是一个不乖的孩子。”
萧云窘迫一笑,稳稳心神,轻声道:“在我小的时候,老爷子没少训我,要不是妈妈拦着,他都要动手了。不过妈妈还是不能面面俱到,防住了老爷子,没防住您,我还是被您给打了,屁股都肿了。”
老人十分开心地笑了起来,似乎想起了很多愉快的往事。
萧云微微垂下眼帘,不敢再胡乱说话,“祸从口出”这句话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半晌,老人停止笑声,张开双臂,柔声道:“孩子,到这儿来。”
萧云嘴角微翘,单膝跪地,投入了老人怀抱。
人总是会疲惫,会饥饿,会寒冷,而长辈的爱,就是休憩的床,填肚的米,御寒的裳。
一老一少就这样在夜色中,轻轻地抱着,感受着亲人间的温暖。
周围的虫儿也沉默不语,似乎怕出声打扰了两人的清幽。
天上一眸弯月,池中半轮水月,上下争辉,如置身于晶宫鲛室之内。
微风一过,粼粼然,池面皱碧铺纹,令人神清气爽。
老人轻轻摸着萧云的脑袋,忽然说了句:“如果有女人爱上你,别拒绝,对她好点。”
萧云震惊,抬头望着他,无论自己怎么掩藏心事,终究还是要被这个老人识破,悲哀。
“人,总是需要爱情的,不然会空虚,继而变得阴沉,做人不能太无趣。”老人笑道。
“我明白了。”萧云轻轻笑了,由心而发,似乎想通了什么。
“过几天,去看看你母亲以前在宁州住的地方吧。”老人语气温柔得就像绸缎。
“好。”萧云轻声道。
“夜了,回去吧。”老人轻声道。
萧云点点头。
一老一少沿着来时的路悠悠走着,响起一串沙哑清腔老花旦:春秋亭外风雨暴……
路上,投下一个修长的身影和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高低错落,十分有趣。
只是,他们没有一个发现,就在他们方才聊天的不远处,一片竹林中,站着一个身影,浑身上下笼罩在一片黑暗中。月光透过竹叶,弱弱地洒在他身上,却看不出半点光明来,他似乎只属于黑暗,只是这人世间的一道影子。
那道影子竟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进这片禁区,看着远去的背影,扬起一个莫测的笑容。
倏地,身影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第五十六章 夜深人徘徊
夜深沉,人清静,一声吹落江楼月。
萧云早已离去,老人独坐屋内,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碧螺春,望着窗外难以看透的夜色,脸上挂着淡到无法辨清的微笑,枯枝般的手指轻轻叩着冰冷扶手,那神情,就如墙上的那幅苍劲字帖:青松自若。
屋里还是没有开灯。
十几年前,燕文殊两夫妇去世,老人就得了一场重病,从那以后,就开始有些畏光。
他确实是个固执的人,每天都坐在同一个位置,同一个姿势,看着同一样的景色。
忽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细细碎碎而来,打破了此刻的宁静。
“等你很久了。”老人轻抿一口茶,并未转头。
“将军见谅。”金爷行了一个礼,恭敬道。
“没事,先喝杯茶,解解渴。”老人随意指了指古桌。
金爷也不客气,给自己斟了一杯,水并不烫,他浅呷了两口后,便一倾而尽。
老人侧头看着他,微笑问道:“那件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
金爷放下茶杯,脸色多少有些黯淡,轻声道:“还是没有找到吕彪。”
老人轻叹了声,轻声道:“人海茫茫,找个人,还真是像大海捞针。”
金爷跟了这个老人将近三十年,脾气秉性都一清二楚,知道如果一件事情不是真到了无可奈何的地步,老人不会轻易唉声叹气,他凝眉想了想,轻声道:“将军,吕彪能够如此迅速地藏匿起来,背后肯定有人,而且不简单。”
“乱局。”老人皱着眉头。
“要不要出动天师会?”金爷提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建议。
老人摆摆手,淡淡道:“那还是留给孩子吧,不能把每一张牌都打出来。一个卑微的人物,夕阳衰草而已,不值得劳师动众,由他去吧。这个局到这,就算结了,对方用吕彪这个棋子要对付的,应该不是他,在宁州,只有我和老狐狸知道孩子的实力。老狐狸还是有点能耐,这个局布得还算可以。孩子多一个帮手,这条路,就能走得更顺一些。”
金爷点点头,轻声问道:“将军,那刘三怎么弄?”
“留着吧,百家会馆不能没有人守着,他在宁州还算有点地位,也许能带着点孩子。他那两个不长进的儿子坏事做尽,死了也算是为他积点阴德。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很多年没管他了,以为翅膀硬了就可以飞,四大护卫的死应该能让他清醒很多,知道他的命握在谁的手里。”老人轻轻地抿了口茶,淡淡道。
金爷轻声道:“他最疼两个宝贝儿子,我怕他会癫狂,做一些傻事。”
老人微笑道:“有独孤血在,他出不了大乱子,不过,万一他真的不开眼,杀。”
金爷轻轻一笑,想起了什么,又问道:“将军,云少什么时候才会正式开始?”
老人闭上了眼睛,显得有些疲惫,轻声道:“再等等吧,应该很快了,时候未到,不能操之过急,必须考虑周全些。《资治通鉴》云:圣人之虑远,故能谨其微而治之;众人之识近,故必待其著而后救之。要孩子走得顺,不能不慎重啊。”
金爷露出一个淡淡微笑,轻声道:“将军,我都迫不及待想看着那天的到来。”
老人悠悠转着手中杯,轻声道:“那天要是来了,怕是很多麻烦也会接踵而来。走一步算一步吧,他的能力连我也没法估量,只能拭目以待。过几天,他也许会见到那个人了,有些路还是要他自己去走的,我们帮不了。”
“谁?”金爷凛然。
“一个谁也对付不了的人。”老人唇边泛起诡异的微笑,令人不寒而栗。
金爷巨震,这天底下还有谁,竟然值得老人说出这样的话?他简直不敢想像。
忽然,他有了一种怀疑,关于刘三的整件事情,说不定是这老人故意漏出一些风声。
这么细致的安排,一环扣一环的连接,独独会让一个不起眼的吕彪逃脱?不可能。
扑朔迷离。
金爷已经离开了,老人家,一般都需要足够的空间休憩,不能打扰太久。
静夜思。
老人依旧坐在那儿,望向窗外,叹了一口气,喃喃低语道:“人生不满百,常抱千岁忧。孩子,快点长大吧,不要让我太费心了。‘长弓交错,遮天蔽日’,有日你参透了半日仙这句话,会作何感想呢?”
长叹一声,堪比深宫大院里的一朵小花,身处贵地,却出身卑微,落寞,无力回天。
屋内恢复一片清幽。
一袭绸缎白衣翩然而现,淡泊雅逸。
一个女人,站在黑暗中,静静看着窗边的老人。
顾盼间带着那一丝淡漠和化不开的寒冷,让她幽远如佛门仙子,不沾一丝世俗尘埃。清秀脱俗的脸庞不施半点脂粉,却容颜绝世。左手粉白手腕处戴着一只银色的手镯,手镯中央镶有一块褐色的玛瑙,高贵雅致。
老人闭着眼睛,显得兴致颇高,嘴里轻轻哼着京剧名段《醉打山门》:漫揾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
见到这个百年难得一遇的情景,仙子忽然扬起一个颠倒众生的微笑。
这是她懂事以来,第一次见到老人如此畅快,像一个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老人依旧静静地坐在轮椅上,忽然缓缓睁开眼睛,轻声道:“清兮,你过来。”
仙子莲步轻移,走到老人身边,双膝枕地,轻轻倚靠着老人消瘦的胸膛。
“你回来快有一个月了吧?”老人柔声道。
“差一天零八个小时。”仙子那张无欲无求的大慈悲容颜让人浴血喷张。
“适应城市的生活了吗?”老人微笑着,白发皱纹褶皱出他的慈祥。
“快了吧。”仙子没有肯定回答,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算不算适应。
“在鹤鸣山这么多年,苦了你了。”老人轻轻摸着她的三千青丝。
“不苦,远离俗世,才能返璞归真,心灵清明。”仙子温柔一笑。
“出世有出世的好,入世有入世的妙,没体验过,人生总有遗憾的。”老人微笑道。
“嗯,我明白,不过有一点,我很糊涂。”仙子轻声道。
“什么?”老人问道,这孙女一出生就离开了他,到鹤鸣山学艺,想想,自己真狠心。
“爷爷今天为什么这么开心?”仙子依然是一副不悲不喜的菩萨相。
“因为,他终于下定决心青云直上了。”老人温柔地抚摸着她的秀发,微笑道。
“他有这么大能耐吗?”仙子绝尘的容颜微微变色,黛眉轻锁。
“有。”老人只说了一个字,但已经足够。
“清风呢?清风的武功可以进入华国杀神榜前十了,不比他厉害?”仙子不甘心道。
老人轻笑一声,如佛家风骨,缓缓道:“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在菩提树下跏趺而坐、端身正念、静心默照、降伏诸魔、入诸禅定的能有几个?乔达摩·悉达多只有一个,万人景仰的佛祖不是谁都能当的。清风内敛沉稳,却生性孤僻,可以成为他的得力大将,却不能成为万人之王。清兮,我知道你不喜欢爷爷对你人生的安排,但他确实是个好男人,我也不逼你,你自己慢慢去体会吧。”
仙子冷若冰霜,黛眉微蹙,鼻梁上皱出极漂亮的纹,玉手轻轻磨沙着手镯上的玛瑙,轻声道:“波澜誓不起,我心古井水。爷爷,爸妈过世之后,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您和清风两位亲人,我谁也不要,只要陪着您。”
老人轻敲她脑袋,怜惜道:“傻孩子,爷爷太老了,每天都在担心能不能见到第二天的阳光,能陪得了你多久?这女人啊,就像一片云,男人就像一片天,没有云的天还是天,没有天的云就不再是云喽。清兮,不要孑然一身,他将是你付托终身的男人。”
仙子起身,恢复了清淡绝俗,几欲透明,望向了窗外那一眸弯月,轻轻道:“清清月光,段段愁肠,为斯人,鬓成霜。冷冷月光,难洗忧伤,心荒芜,夜未央。要成为我燕清兮的男人,必定要睥睨众生、俯瞰天下。”
朦胧淡月云来去,月影穿窗白玉钱,变一庭凄冷。
伫听寒声,云深无雁影。更深人去寂静,但照壁孤灯相映。
茶已渐凉,如何清夜永?
凌烟阁,天字号包房内。
沙发上坐着三个人。
左边坐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右手少了一根小拇指,正悠然地抽着顶级雪茄。
右边是个女人,相貌平平,却有着几分英气,手里转着一只黑色钢笔,舞出一片笔花。
中间的男人沉稳老练,一副官相,脸上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正端着一杯顶级铁观音悠悠地品着。
几个打扮得性感迷人的服务小姐正坐在银屏前,唱着卡拉OK。
娇柔之声起起伏伏,莺莺燕燕,盈满了屋内。
她们平常就是过着这种浅斟低唱的奢靡生活,偶尔与大老板合唱或对唱,倒也无忧无虑的。其中一个小姐的声音特别好听,像棉花糖,甜得有韵味,随意抓起话筒,唱了一首《风雨无阻》,那深情变幻的声音,一下子打动了品茶的中年人。
四指吐了一个烟圈,喊道:“都别唱了,忆柳,你点首歌,和我们的庞市长合唱。”
那个声音甜而不腻的小姐恭敬起身,向沙发上的三个人鞠了个躬,内心“怦怦”地跳着,含羞低头,有点不好意思看正专心品茶的庞月明,她生怕有哪些地方失礼,得罪了这位宁州父母官,胆怯问道:“不知庞市长您想唱哪首?”
庞月明看出了小姐的拘谨,厚重的镜片挡不住那想吃人的飞扬神采,可面上却平静如常,哈然一笑,轻松道:“我会的歌都很旧,不像你们这些年轻人那么潮流,就那首《十五的月亮》吧,我唱得不好,你可别笑话我。”
叫忆柳的小姐捂嘴一笑,像突然开放的一朵野花,生动了一片寂寞的山野,柔声道:“人人都说庞市长的声音像蒋大为,低沉回肠,去年《同一首歌》走进宁州,您一展歌喉,惊煞了全国观众,比那些所谓的明星唱得不知好了多少倍呢。”
“巧舌如簧,不过我喜欢。”庞月明爽然大笑而起。
其余众人也附和着笑成一片,四指更是带着赞赏的目光看着声甜嘴更甜的忆柳。
庞月明在得到了半日仙的金句后,心情大好,虽然省里的红头文件还没有下来,但他已经深信,一把手这个位置非他莫属了,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这份唾手可得的喜悦,没有亲身经历过,是无从体会的。
他起身走到忆柳身边,拿起了话筒,与忆柳一边深情地对望,一边唱起歌来。
其他小姐都识趣地退到了一边,随着音乐打着拍子,就像看明星演唱会般雀跃。
庞月明渐入佳境,自然而然地牵起了忆柳的纤纤玉手,轻轻地揉搓着,滑嫩如雪。
忆柳害羞低头,并没有半分拒绝的意味,天真的娃娃脸上镶着三分稚气,七分*。
两人在唱到“啊!祖国昌盛有你的贡献,也有我的贡献;万家团圆,是我的心愿,也是你的心愿。啊……”时,心有灵犀地抱在了一起,忆柳伏在庞月明厚实的怀里,脸发烧了,烧得像红纸那般鲜红,美不可言。
房内掌声雷鸣般响起。
庞月明在众人的起哄下,又和忆柳唱了几首,而且始终没有放开她的小手。
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正当庞月明意犹未尽之时,房门被缓缓推开。
从门外走进一个中年人,身材不高不矮,目光深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毕恭毕敬地将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向庞月明行了一个礼。
庞月明笑容骤然敛去,恢复了往昔平静,向四指使了个眼色。
四指心领神会,向那几个小姐扬了扬手,喊道:“把音乐关了,都出去。”
小姐们没有二话,呼吸都不敢用力,鱼贯而出,白花花明晃晃的美腿瞬间没了影踪。
屋内一片安静。
庞月明坐回了沙发上,抿了小口茶,润润嗓子,问道:“马叔,人带来了吗?”
中年人点点头,向着门口轻声道:“吕彪,进来吧。”
话音刚落,从门外慢慢走进一个头发蜡得乌黑油亮的青年,踩着双鲜亮的尖头皮鞋,额头上的疮像是癞蛤蟆背上的脓包疖,一副纨绔子弟小白脸模样,那一抹虚伪的笑容让人生厌,向庞月明欠了欠身,瑟瑟缩缩地站在那个中年人身边。
此人,正是人间蒸发了许久的吕彪。
庞月明放下茶杯,推了推眼镜,好整以暇地看向吕彪,轻声道:“你玩了我一次。”
吕彪吓得骇然失色,惊颤道:“庞……庞市长,我绝对没有那个胆量。”
庞月明细眯起眼睛,整个人显得阴沉阴沉的,轻声道:“狡辩。”
吕彪大气都不敢多喘,哆嗦道:“这件事的发展,我真的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
“当初你跟我保证,说那个年轻人知道他的女人被玩,肯定会找上张宝和孔阳去报仇的,结果呢?”庞月明摘下眼镜,从口袋掏出手帕,擦了擦,一干二净,“结果刘三爷的精锐一夜之间被不知名的组织杀个精光,要不是百家会馆做的保密工作好,政府这边反应快,这件事恐怕要闹到中央去了,你是想让我直接卸甲归田吗?”
吕彪吓得跪在地上,连声求饶。
庞月明冷哼不语。
青蛇挂起一个妩媚微笑,玩味地看着吕彪,柔声道:“彪子,藏了好几天了,很多事情应该想明白了吧。老娘我呢,玩你也玩腻了,你又差点给庞市长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你说你的下场该如何呀?”
吕彪带着哭腔道:“庞市长,你再给个机会,下次我一定会让他带着孔阳犯错的!”
庞月明端起茶杯,他的习惯是,喝一口茶,然后等茶味差不多完全消散,再喝第二口,就跟他处理政事一样,急流勇退,静水行舟,忽然浮起一个灿烂的微笑,轻声道:“世事大梦一场,人生几度秋凉?茶凉了,茶叶也就渗完了茶素,也该倒掉喽。”
中年人领悟,微一颔首,向庞月明行了一礼,一手轻轻拈起吕彪,向门外缓步走去。
吕彪鬼哭狼嚎,可惜,任凭他如何挣扎,却始终无法挣脱那只索命魔手。
这是庞月明的规矩,杀人绝不能在他眼前,眼不见心为净。
吕彪的声音早已消失,屋内又是一片沉默。
良久,四指掐灭了雪茄,他万没想到百家会馆的这起惊天命案,竟然会与眼前这个一市之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压下心中那股寒气,开口问道:“庞市长,你想利用吕彪干什么?搞掉刘三爷?”
庞月明轻笑一声,轻声道:“不全是。”
四指如坠五里云雾,问道:“什么意思?”
庞月明伸出三根手指,轻声道:“这是一石三鸟之计。”
四指内心泛起一阵心酸,眼前这个中年人可谓是心狠手辣之人,除了他自己,谁都可以成为他通往权力顶端的铺路石,自己也只是他的一张牌而已,随时都可以打出,至于什么时候放弃,谁知道,此时只好百般巴结了,诺诺问道:“我这人比较愚钝,拐了个弯的事情就会想不通,不知庞市长能不能详细讲讲?”
庞月明手指轻轻地叩着桌面,动人心魄,缓缓道:“我主要是想搞掉孔南行,刘三的事只是假途伐虢,他还不是真心投向我,得给他点教训。至于这三鸟,就是那个叫萧云的人了,欺负我关心的人一定要付出代价。吕彪告诉我那个萧云是孔阳的好朋友,在宁州有什么事,都是找孔阳和张宝出头的。如果孔阳帮他搞掉刘刚,孔南行恐怕很难在宁州呆下去了。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谁想到那个年轻人背后还有这么强的组织呢?”
四指与青蛇微微变色,面面相觑,寒气肆意遍体,暗暗庆幸自己没有两个败家子。
庞月明看出了两人的惧意,浮起一个柔和的微笑,轻声道:“我这人很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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