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雄赋 第 25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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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个好人,做我的朋友,会有危险,生命的危险。”萧云轻声道,继续前行。

    宁州这座古老的城市,对他来说,有很好的风景,有许多有趣的人或事,但一定也会有明处的刀枪,暗处的弩箭,他自己愿意冒些小危险,去经历这些,因为他对死亡从来就不陌生,但是他没有把握能够保护身边的人,如果他们有事,他永远不会安乐,与其这样,还不如老死不相往来。

    苏楠定定凝望着那个背影,萧瑟,落寞,仿佛世上没有一个人能走进他的内心世界。

    那种与世隔绝,让人揪心的痛,似无数的小针扎在心房,找不到伤口,却痛彻心扉。

    这个年轻人到底经历过什么,能让他如此的沧桑,如此的倦怠?他就像一位独坐于历史的街肆茶馆中的老迈茶客,把岁月流逝,把世事变迁,把悲欢离合都尽收于眼底,阅尽了人生的几许浮沉。

    她快走两步,跟上他的步伐,笑脸嫣然,轻声道:“在我心里,你永远是个好人。”

    萧云轻笑不语,低头望着地上的两道忽长忽短的投影,默默走着。

    离别,是不是就意味着伤感?

    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当年丫头却留下一只纸条:那天,我们相视一笑,各奔西东。

    难道自己对这个女人的感觉,与丫头的不一样?

    他思考着,皱了皱眉,竟有一种落泪的冲动。

    只是他没有发现,身边的她早已泪眼婆娑,却紧紧咬着娇唇,泪水没有一滴流下来。

    狭小、昏暗、阴湿、毒虫横生的地下室,蜘蛛网乱挂,几只胆大的老鼠吱吱找着食物。

    这还不算恐怖,最惊世骇俗的,这里竟然堆垒起数不胜数的棺材,阴司纸钱满地都是。

    这个地下室很隐秘,就在老头和矮子的小店下面,一盏40瓦的灯泡是唯一的光明。

    四周的墙壁长满了冰冷青苔,那些棺材就是紧贴着墙根一直垒到屋顶,重重叠叠。

    陈皮那七个尸骨未寒的小弟就放在了其中的七副棺材里,是矮子亲自放进去的。

    这是伛偻老头定的规矩,谁把人送走,谁就要把他的躯体安置好,也算积份阴德。

    而在房间的正中央,灯光下,极为突兀地摆着三副不同寻常别具一格的上等柳木棺材。

    里面没有尸体,没有寿衣,没有悼品,清徒四壁,空空如也。

    凤凰就站在这三副棺材旁边,静静审视着棺材壁沿,与此时死寂幽深的环境融为一体。

    老头蹲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仍抽着那根竹节烟斗,火红的烟丝忽明忽灭,然后吐出了一口足以遮人眼的浓烟,慢慢缭绕开来,灯光也有些迷蒙,使得整间屋子更像是《西游记》中那些妖魔鬼怪出没的地方。

    那个矮子青年离得更远,在五米开外的楼梯台阶上并腿而坐,远远望着两人,憨笑着。

    “多久了?”凤凰忽然柔声问了句,屋子小,回音飘荡,有点佛家古庙讲经的意思。

    “二十四年了。”老头咂咂抽了一口,烟在水中过滤,响起一片悉悉索索的咕噜声。

    “有这么久?”凤凰有些惊讶,回过头去,看着在烟雾中迷失的老头。

    “少爷离开宁州那晚,我就在这里住下了,没想到这一住,就是二十四年。”老头枯瘦的两根手指轻微扣着竹筒,出人意料地露出了一个透彻领悟生命价值的微笑,语气淡然到就像仅仅过了二十四天。

    凤凰眼神中带着绝无仅有的温柔,轻声道:“岁月如烟,一晃,多少风云化旧谈。”

    老头孤零零蹲在那儿,又在不停咳嗽,让人生出一种担心,这样下去会不会把血咳出来,在这些阴森森的棺材环绕衬托下,干瘦的身子愈发伛偻老朽,似乎一只脚已经迈进了棺材中,轻声道:“我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你的到来。我的命,早在二十四年前就该绝了,既然老天怜悯,让我苟活到现在,我就会珍惜,我珍惜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少爷。说句实在话,我不想一个人走那条黄泉不归路,我会把所有想杀少爷的人,都带下去。”

    凤凰浮起一个满意的笑容,轻轻说了两个字:“谢谢。”

    “不用谢我,我只做我认为该做的事。古语有句话,‘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我这辈子奔波劳碌手足胼胝,是命,怨不得任何人,我只是少爷的一条狗,忠诚,是渗入我骨子里的天职。”老头脸上的皱纹是岁月流逝的最佳见证者,每抽一口烟,既虔诚又伤感,仿佛一辈子的荣辱坎坷都融在了其上,细眯起眼睛,想起那个年轻人,终于露出了一抹回光返照的微笑。

    凤凰没有再说什么,这种历尽沧桑的老人,总会变得有些冥顽不灵,只要对他好就行。

    她两根仿若玉石雕砌般的手指在棺木上跳跃游动着,像两只小精灵,忽然想起了什么,皱皱黛眉,轻声道:“据我所知,那晚,所有伪装成掩护少爷撤出宁州的队伍都离开了这里,你为什么会留在这?”

    老头扯出一个不咸不淡的微笑,对她的多疑不屑一顾,轻声道:“出了点状况。”

    凤凰皱眉思索,忽然望向了楼梯口的矮小青年,轻声道:“你指的是他?”

    老头点点头,轻声道:“他就是我从医院抱出来充当小少爷的傀儡,那晚大难不死。”

    凤凰眉宇间隐隐有些惊异之色,沉默了很久,叹声道:“命硬的人,往往生活坎坷。”

    这句话,有些悲凉之意,不知她是说眼前这个可怜兮兮的矮子,还是另有所指。

    “苏轼说,古之成大事者,不惟有超士之才,亦有坚忍不拔之志。他能活下来,也算是他的造诣。本来那一枪是打中我的,他很不幸,替我捱了这颗子弹。”老头尽量浮光掠影地回忆着,眼眶却不知不觉湿润了。

    “不凡之子,必异其生;大德之人,必得其寿。他的确算是个奇迹。”凤凰细眯双眸。

    “我知道你对谁都不信任,不过既然我是少爷的狗,他就肯定是。”老头识破她心思。

    凤凰掩嘴柔柔笑着,轻声道:“曹老头,如果你年轻三十岁,说不定,我会爱上你。”

    老头心中苦寒,瞥着她那抹美似满天星辉般的笑容,泛起一阵无力感,这个三十几岁却出落得像二十出头的风韵尤物,带给他的压迫感很沉重很压抑,不像千斤坠顶,却绵绵无期,自己只有招架之力。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老头禁不住苦笑,难道自己真的是老了?

    凤凰举步回走,如弱柳扶风般,走到楼梯处,矮小青年正傻呵呵对着她乐,笑容灿烂。

    她走到他跟前,小手负在身后,弯下腰,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矮小青年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牙齿,轻声道:“阿瞒,我叫曹阿瞒。”

    凤凰扬着黛眉,轻声道:“哦?还跟曹操同名?”

    矮小青年挠着脑袋,问道:“曹操是谁,厉害不?”

    凤凰捋了捋秀发,微笑道:“再厉害,也是个死人。”

    矮小青年还是没弄懂她的意思,手撑着下巴,思考着,他平时总爱这样想问题。

    凤凰气若幽兰,笑着问道:“阿瞒,你说姐姐漂亮不?”

    矮小青年点着头,眼神却不夹杂普通男人的情欲,笑道:“漂亮。”

    凤凰微笑道:“那你想不想以后娶个像姐姐一样漂亮的媳妇?”

    矮小青年眼中透出无限憧憬之意,点头道:“想。”

    凤凰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道:“那你以后一定要听姐姐的话,知道不?”

    矮小青年傻笑点头,轻声道:“爷爷说了,要阿瞒只听姐姐的话。”

    凤凰倒没想到这小老头挺有前瞻性的,浮起一个水到渠成般蛊惑的微笑,继续往上爬。

    矮小青年回头,静静注视着她的背影,对这个女人的离去似有一丝的不舍。

    而那个老头则一直蹲在那里抽着闷烟,没离开过半步,烟抽得愈凶,咳嗽就愈厉害。

    待上到最顶一级,凤凰停下脚步,回身望向老头,问道:“那三副棺材是给谁的。”

    老头轻声道:“有一副,是给少爷的对头预备的。”

    凤凰轻蹙起黛眉,轻声道:“还有两副呢?”

    老头吐出一口浓烟后,轻描淡写说出一句,只有简单五个字:“我和阿瞒的。”

    (这几天有些事情忙,上传得不够准时,抱歉,我尽量抽出时间。)

    第五十三章 夜,悄悄来临,人,悄悄离去

    黄昏,夕阳正浓,有鸟飞过。

    八月香的铺面不大,属于家庭小额经营,可来这里就餐的人却特别多。

    因为苏楠的家恰好位于丹青巷的核心地带,经常会有一些游客冲着这片大名鼎鼎的古建筑群慕名而来,兴致勃勃地走了一圈后,肠肌肚饿,就选择在八月香解决温饱问题,再者,美院的学生也是不容忽视的主力军,除此之外,附近的居民也会隔三差五来这里下馆子。

    可能是因为这里的大厨较好,普通的家常小菜特别对学生和邻居的胃口,再加上田姨的热情和善,所以八月香的招牌是街知巷闻,有口皆碑。虽然下午时分发生了点痞子闹上门的小插曲,但无伤大雅,依旧客源广进,货如轮转,这就是所谓的“酒香不怕巷子深”。

    高朋满座,回到店之后,萧云义不容辞地做起了临时服务生,端盘递碗,忙过不停。

    他的横空出现,惹起了正在吃饭的美院女生的一片惊呼,不可避免的是,惹起了男生们的一片倒彩。最惨的是,他从没想过这些妙龄少女们会如此大胆,与宋朝大学士苏东坡是同一个流派豪放派,一上来就直奔主题,最婉转的都是问他可不可以做人体素描模特,虽然是带着开玩笑性质,但还是让他汗流浃背。

    等到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时,弯弯月牙已经高悬于空了。

    夜,悄悄来临,朦胧得很,美丽而不娇媚。

    蝉鸣微微,唤醒着人们夏的意识,虽然寂静不再单调,倒也有几分凄苦。

    苏楠系着围裙站在厨房里,臀部给OL直筒裙绷得浑圆丰翘,蛮腰却惊人的纤细下去,丰挺的胸部下压在衣襟上,坠出完美诱人的曲线,手里正剥着青笋,娇艳欲滴的红唇闭合,愉快哼着《祝你平安》的调子,脚下还轻轻的踩着节拍。

    热锅里正扑扑的冒着白汽,她拿店里剩下的一点材料,在做一个清淡的竹蛏豆腐汤。

    虽然已是入夜,可厨房的温度仍有些高,她雪白无暇的额头渗出了细细密汗,弯起手臂,拿袖子轻轻擦了擦,动作柔得就像那弯新月,侧头望了眼依着门沿的萧云,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削着胡萝卜,手法迅疾而华美,那飘然出尘的脸形,给人异常温柔的感觉,一颗玲珑心差点就给他此时的形象给融化了。

    以后真的不能见到他了吗?他哒哒的马蹄真的是个美丽错误?他只是过客,非归人?

    念及此,她徒生了几丝黯然。

    “汤沸了。”萧云没有抬头,轻声提醒了心不在焉的她一句。

    她这时才回过神来,低呼一声,脸庞漾起红晕,连忙掀起锅盖,把如玉豆腐放下去。

    豆腐在沸水中上下沉浮,散发着淡淡的豆香味,她又往里面添了一些葱姜等佐料。

    萧云把削好的胡萝卜切成丝,放在一旁备用,又去捣腾鸡蛋、青椒等玩意。

    两人就这样极有默契地配合着煮饭,没有交谈,眼神也没有交流,似乎都在逃避对方。

    很快,五菜一汤就新鲜出炉,香气扑鼻,色彩也很鲜艳,没有一点点的烟火气。

    萧云将碗筷放在餐桌上,招呼忙着关门的田姨吃饭,而苏楠则还在厨房没有出来。

    “小云,累了吧?”田姨笑着落座,看着花了好多心思的满桌佳肴,欣慰全写在脸上。

    “我不累,这些都是苏楠弄的,我只是负责打打下手而已,很清闲。”萧云微笑道。

    “嗯,楠楠确实很懂事,待会你就多吃点,尝尝她的手艺如何。”田姨笑着道。

    “一定。”萧云点点头,望了眼厨房的方向,心里纳闷着,这妮子怎么还不出来?

    田姨也觉得奇怪,起身喊道:“楠楠,好了没?”

    好几秒后,厨房才传出一句:“就来了,你们先吃。”

    “这孩子,吃饭还不让人省心。”田姨坐下,拿起筷子,“小云,咱边吃边等。”

    萧云笑笑,也拿起了筷子,不死心地又望了眼厨房,仍是没有人影,只好开拔头筹了。

    这妮子煮的东西确实美味可口,其实当初她喝醉酒,被他捡回家时,就已经煮过给他吃了,只不过那时的心情与此刻大相径庭,那时候两人素未平生,还对她处处提防,食之无味,今晚故事重演,吃起来可是别有风味。

    嗯,清汤够淡,豆腐够嫩,虾够新鲜,猪肉也不错,啊,还有这青笋,脆而香。

    萧云不知不觉已经消灭了大半碗饭,加了点荷叶的米饭,香气浓洌,令他食欲大振。

    直到这时,苏楠才从厨房里忸怩出来,用冷水洗了把脸,还湿着,眼睛有些红肿。

    她今天穿着嫩黄色的衣裳,灯光下肌肤更白更嫩,梨花带雨的眸子分外柔和妩媚。

    她默不作声地坐下,拿起筷子,夹菜,低头扒饭,从头到尾没有看过萧云一眼。

    “楠楠,你眼睛怎么了,肿成这样?”不明所以的田姨看到苏楠的异样,关切问道。

    “没什么,刚才炒菜的时候,不小心溅了点油进去,不碍事。”苏楠勉强挤出微笑。

    “这还得了,那可是眼睛呀,来,让妈看看。”田姨急忙起身,仰着她的头细细看着。

    “真没事,我都用凉水冲了好久,妈,快吃饭,都凉了。”苏楠推着田姨坐下。

    “你呀,太粗心,下次一定得注意,眼睛是很脆弱的。”田姨担忧之色还未完全消退。

    “知道了。”苏楠冲着田姨笑笑,然后低头专心扒饭,还是没有正视萧云一眼。

    萧云也没有出声,仿佛哑了一般,来回挑逗着碗里剩下的几粒米饭,看上去心情不错。

    其实,只要是男人,知道有女人为他流泪,总是非常愉快的。

    田姨并不是那种善于捉摸心思的女人,虽然瞧清了苏楠不同往日的异样,却也没发掘出点更有价值性的端倪来,因此,尽管心中疑虑重重,她却也没刨根问底,一探究竟,胡乱扒完一碗饭之后,就拎着保温瓶,装了些菜,送去医院给苏墨砚。

    外面再矜贵的玉露琼浆,也不如家里的粗茶淡饭。

    田姨走后,饭桌上空落落,只剩下这两个各怀鬼胎的一男一女。

    苏楠端起碗,一言不发,眼观鼻鼻观心地吃着,拿筷子的右手姿势很美,兰花指微翘,像一朵圣洁白莲,夹起一小块肉放进樱桃小嘴,再往里面送一小筷米饭,如此梅花间竹,细嚼慢咽,深谙寻常饮食的门道。

    萧云见这妮子一副当他透明不存在的模样,玩心大起,连绵不断地往她碗里夹菜,这妮子刚开始时还愣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铁了心对他置之不理,又低着头吃饭,可后来碗里的菜都堆积成山了,她终于忍不住抬头,恨恨瞪了眼这个一脸坏笑玩世不恭的年轻人。

    “多吃点豆腐,美容养颜。”萧云在厚颜无耻地解释着,那抹贼笑让人心厌。

    苏楠皱皱黛眉,忽然也笑了起来,很诡异,容颜如牡丹的开落,也开始往他的碗里夹菜,轻声道:“你也吃,多吃点猪肉,强身健体,你看你这副弱不禁风的瘦皮囊,怎么能拔刀相助路见不平呢?”

    萧云一笑置之,轻声道:“我这还弱不禁风?看来你的口味比较重。”

    苏楠也不生气,嘴角的弧度愈发诡魅,轻声道:“再来点玻璃生,这些蔬菜呀,都是我妈亲手种的,屋后有一大块地方闲置着没用,她这人苦惯了,闲不住,就弄了些泥土和蔬菜种子过来,每天都很用心浇水打理的。这些没污染无公害的蔬菜,新鲜,市场上很难买着,还能给家里省去一笔不小开销呢,现在物价飞涨得逼良为娼,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又不能去偷去抢,能省就省,你今天有口福,多吃点,清肠胃。”

    萧云错愕地看着满碗的玻璃生,望了眼媚笑如丝的女人,苦笑道:“谢谢。”

    苏楠微笑道:“不用谢,你喜欢就成。这菜呀,你要一口一口地慢慢嚼。”

    萧云总觉得有点不对,毛骨悚然,轻声道:“为什么?”

    苏楠柔声道:“这样,你就可以细细品味一下我的手艺。”

    萧云听话地吃了几根青菜,味道确实不错,咸淡适中,狐疑道:“还有呢?”

    苏楠笑笑,补充道:“细嚼慢咽也有助于消化,营养专家都推荐的。”

    一个女人用这种酥软入骨的语气跟你讲话,作为一个正常男人,实在难以拒绝好意。

    “还有好处吗?”萧云又吃了几根,见没什么不良反应,也不像刚才那样忧心忡忡。

    苏楠眨了下眼睛,妩媚死人不偿命,轻声道:“当然有了。”

    萧云抱着一丝侥幸,把整碗玻璃生吃了个精光,抹抹嘴,轻声道:“说之。”

    苏楠笑眯眯道:“顺便还能帮我找出掉在里面的那几根头发。”

    “……”

    饭,总有吃完的时候。

    “我来收拾,你去坐一下。”等萧云放下筷子,苏楠轻声说了句,勤快收拾碟子碗筷。

    “你确定?”萧云本来想起身和她一起收拾的,没想到这妮子竟主动请缨。

    “嗯。”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然后端起沾满油污的碗碟到厨房。

    萧云静静望着那个曼妙背影,薄呢筒裙确实是件好东西,勾勒出她臀部的诱人弧线。

    等进入厨房那一刻,那个背影回头,轻声说了句:“等我洗好碗,再走。”

    萧云微笑点头,她唇线勾起一道有些深秋悲凉之意,然后转身进门,消失在那里。

    夜,静极了。

    月光透过云缝轻轻泻来,丝丝缕缕,诱惑起人间的情感。

    萧云当然没走,捧着一杯清茶坐在院子当中,抬头望着天上那一眸弯月,思绪飞扬。

    风,渐凉微冷,脚步轻盈,缓缓而来,欲静,却依然耐不住扰乱了他的心绪。

    他知道,能这样毫无后顾之忧地不理世事的日子将不久远,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有些路是没有的,要自己去走出来,正如老爷子在自己来宁州前说的那句话:人字的构造,一撇一捺,即为人,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是阐述了人必须要靠着自己的双腿走出人生。

    他的确很想过着平静、安宁的生活,但现实吗?

    或许,那种生活,只出现在几朵山花身上吧。

    许地山在《空山灵雨·银翎底使命》中说到:“惟有几朵山花在我们眼前淡定地看那在溪涧里逆行的鱼儿喋着它们的残瓣。”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是吗?

    有的时候,当局者未必就迷。

    其实也知道,也清楚。

    或是因为心中的执念,或是因为种种原因而放不下。

    他们其实是最清楚的,因为那是他们的亲身经历,自己的事,自己清楚。

    在那次百家会馆的杀戮中,萧云就已经感觉到了应该有一股背后的力量在推动整件事的发展,虽然他至今还无法弄清那幕后到底是谁。他不杀刘刚的那个女人,就是想让她带信息给刘三爷,来验证他内心的想法,结果刘三爷真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死了两个亲生儿子,都选择沉寂如水,那证明刘三爷也只是别人一个可怜的棋子罢了。

    萧云略感彷徨,被迫选上了这条路,也只有他自己清楚当中的心酸苦楚。

    但他从来不畏惧,因为他就是强者。

    让风继续嗥叫,让雨继续肆虐,强者一直在风雨兼程。

    风会吹去昨日的悲伤,雨会洗去身上的血迹,风雨只能让强者更加坚定前行的步伐。

    可惜,有些话语始终是无法倾诉的,无论对谁。轻仰起脸,三十角度,一只不知名的鸟儿从空中掠过,盘旋,滑翔,然后隐去,悄无声息。风来,溜过舒展的指间,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留下。灵魂的深处,是沉默的微笑。

    小青的故去,让他始终无法释怀。

    如果再呆在苏楠的身边,她会不会成为下一个牺牲品?

    有何感想?不敢想。

    既然前途未卜无法预测,还不如未雨绸缪来个痛快,挥刀断臂,从此形同陌路。

    他原本打算在临走之前再告诉她这个决定,没料到她竟然观之入微,事先发觉了。

    唉,事与愿违。

    他站在夜的风口,问风:爱有几许?情有多重?

    风无语,奔他而去。

    举目,无亲,只有月儿。

    月光下,是一道孤独的影子。

    忽然想起了母亲,善良容忍的江南女子,背负着太多却依然有美好笑容。童年的时光,她的拥抱,她的那许多奇异动人的故事,她的静静如水的歌谣,她的淳淳如溪般的教诲,想起来整个人都是温暖的。

    母亲的一番话又一次萦绕耳旁:孩子,要做沉香木。浮世是水,俗木随欲望随波逐流,无所定止。沉香是定石,在水中一样沉静,一样的香。一个人内心如果有了沉香,便能不畏惧浮世。

    “谢谢你,妈妈。”萧云在心里默默念道,心头涌上一股暖流,细细地流遍全身。

    半晌,他微微摇了摇头,只是动作过于细微,没人能看得出来。

    修长手指轻轻揉开眉头,从裤袋里掏出烟来,他竟然带烟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举动。

    火苗腾起,点燃。

    他静静地坐在竹椅上,手指夹着烟,烟雾缭绕,姿态优雅,那种味道如贵族般,让人赏心悦目,根本不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能够装出来的。小青走后,他就重新抽上烟了,不是在烟中迷失自己,而是在烟中找寻自我,吞吐间,很多问题都逐渐清晰。

    望着无边的夜色,他又轻轻哼起了那首不知名的苍凉小调,的确苍凉如水。

    苏楠正挽着袖子,冲刷着脏碗脏碟,洗洁精泡沫横行无道,使她嫩白如玉的小手迷失其中,几缕微湿的青丝柔顺粘在她那精致的脸庞上,让她那种仿佛从来都只能远观不可亵玩的骄傲收敛了许多,多了点邻家女人的亲切。

    她的速度很快,显得比平时要紧迫,她希望能剩多点时间陪陪那个年轻人。

    人总是要到作诀别的时候,才会觉得对方存在的可贵,这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他反复强调不是个好人,要离他远点,可自己心里为什么没有一丝要听话的意思?

    她绝不是个随意相信男人的人,挑剔,喜欢钻牛角尖,所以才会有今天的不近人情。

    为什么对他却毫无保留的信任?真是奇哉怪也,像一局死棋,怎么琢磨也琢磨不透。

    想起了他平时的一些所作所为,她不禁莞尔。是,平常他也喜欢盯着自己看,虽然没有今日的肆无忌惮,但也常常使自己心思慌乱,瞪了他一眼之后,也没见他会像其他那样男人眼神躲闪,漆黑的眼瞳反而会瞪得更大一些,那灼热的眼神凝视着似乎执著着要望进自己的心里,没来由心里一慌,但绝没有厌恶的感觉。

    虽然不清楚他的身世,不知道他背负着什么,但只要他不愿说,她就绝不会问。

    真正聪明的女人都知道,她无论和哪个男人交往,懂的事都应该比那个男人少一些。

    忽然想起了他在回来的路上,跟自己说的最后一番长篇大论:苏楠,如果情缘散尽,感情注定难以为继,为什么不选择有尊严的结束?总比伤害纠缠到最后,把所有美好的记忆都磨损掉更加合理。至少,你还拥有记忆。因为生命中感动过我们的人是不会离开的,他将驻留在我们记忆深处,在偶然空闲的午后或者寂寥的夜里,涌现出来,和现在的我们相见。

    她深深皱了皱眉,痛,点点扩散,透着风的清冷与萧瑟。

    终于把最后一个碗洗好,完璧归赵后,她连手都顾不上擦,就冲出了厨房。

    月影如霜,院子当中,只剩一张空竹椅,人已不见。

    他消失了,宛如一阵青烟,仿佛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就这样告别了吗?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吗?路上碰见都不会打招呼的陌生人?

    迎着夜风,她停住,泪,悄悄滑落,这个从来都自负要强的女人,到底是水做的。

    许久,泪已干。

    她慢慢走过去,竹椅上留了一张纸条,写着一行字,瘦金体,字迹古朴铅华:W。H。奥顿:恶魔,通常只是凡人并且毫不起眼,他们与我们同床,与我们同桌共餐。

    第五十四章 世界真是太小了

    人生就像一场舞会,教会你最初舞步的人,却未必能陪你走到散场。

    萧云选择了轻轻地走,正如他当初轻轻地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他依旧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靠窗位置,发呆,眼神没有哀伤,也没有留恋。

    公交车在灯火通明的大街上走走停停,他还没有下车,至于去哪里,只有他知道。

    这个城市,从来没有草长莺飞的传说,它永远活在现实里面,而现实,就是有分有合。

    萧云早就过了那种见到个水灵美女就恨不得霸王硬上弓的冲动年龄,很多事情,并不是“爱情或者事业”这种二选一这么简单的抉择过程,会牵涉到很多人,触碰到很多神经,不低头屈服的后果,往往是意料之外而难以承受的,天下美人任由自己采撷,这只是电影或者网络种马小说主角才有的命,可惜他不是戏子,他的人生也不是小说,必须在现实中苦苦经营,并且执着前行。

    苏楠,这个妩媚而近妖的尤物,也许注定只是昙花一现吧。

    他叹了声,忽然想起了母亲在他临行前说的一句话:别离,是为了重聚。

    他鬼使神差一般嘴角勾起一抹起死回生的微笑,轻轻敲着车窗玻璃,清脆而有节奏。

    公交车又进了一个站,萧云终于起身下车,融入了浩浩荡荡的人潮。

    蓝枪鱼西餐厅,格调幽雅而精致。

    萧云这个穷光蛋竟然走了进去,门口的侍应见他衣着普通,当然不会青眼相加。

    餐厅里沿途相迎的女服务员则不会那么势利眼,即便有,也不会那么赤裸裸展露,轻轻挑眉,笑容灿烂地欢迎着萧云,服务态度堪称一流,身材更是一流,统一穿着一袭将她们身材完美勾勒出来的上等古香缎晚服,从侧面看,所有女孩的曲线都是无可挑剔的惊人S型。

    他报了座位号,其中一个留着齐眉短发的女孩在前头领路,曲折蜿蜒往目的地进发。

    女孩带着他袅袅婷婷走着,穿过一条吊着许多绿色植物的长廊,来到了一个水池的尽头。

    灯光昏靡,人影朦胧。

    临近窗户一桌,坐着一男一女,对面而坐,男人正好面向入口处。

    他见到慵懒走来的萧云,起身相迎,浮起一个标致性的春风微笑,远远打了个招呼。

    这个男人,俊美清逸的相貌和消瘦的身材,从来都不缺旁人或者惊艳或者错愕的眼神。

    “陆羽,你选的地方够难找的,可以媲美山路十八弯。”萧云边走边笑着道。

    “这里清静,说话声音大点,也不会打扰到别人。”陆羽的思维永远这般缜密无缝。

    “老朋友叙旧,最好在街边食肆,酌几瓶清冽烧酒。”萧云终于走到了他身边。

    “我也想,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这红酒太雅,只适合情侣之间的调情,白酒够浓,才是友情深厚的代言。但是,今晚有些例外,因为有位女士在场,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不太合适,下次,我们单独去喝。”陆羽微笑道,说话瞻前顾后,从不让人有漏洞可捉。

    萧云望了眼那个仍在前面座位上端坐如松的女人,皱了皱如刀双眉,有些好奇。

    他其实很远就注意到了这个女人的背影,可她始终没有转过身来,难以一睹芳容。

    待走近之后,虽然她还是纹丝不动,可背影却似曾相识,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极力回忆着,却千头万绪无从捋,就像有些重要的话到了嘴边,却忘了要说什么。

    不过,这女人神秘面纱并没有维持多久,陆羽热情道:“给你介绍一下我女朋友……”

    他还没介绍完,那女人忽然从座位上起来,转过身,微笑道:“你好,萧云。”

    萧云一惊,显得毫无心理准备,失声道:“是你?”

    女人笑颜如花,轻声道:“怎么?很意外?”

    萧云惊讶之色还有残余,轻声道:“何止意外,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女人笑意不止,轻声道:“这世界呀,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缘分二字值千金。”

    萧云揉了揉有些发紧的眉头,轻声道:“哪有你说的那么玄乎?纯属巧合。”

    女人笑笑,没有再说什么,又坐了下去,端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的酒杯,轻轻摇晃。

    陆羽在一旁静静听着,等二人不说话了,才轻声道:“原来你们俩认识?”

    女人望着自己男人微带吃醋的神情,得意道:“何止认识,简直就是一见如故。”

    萧云听见她模仿着自己的语气说话,有点挑拨离间的意图,汗了一个,转头看了眼陆羽,轻声道:“别听你女人在那里添油加醋故弄玄虚,她不是状元旅馆的老板吗?我妹就住在她那里复习高考,早上去那里看了一下周围环境,然后就恰巧认识了。”

    陆羽知晓了来龙去脉,微笑道:“看来,这世界确实挺小的。”

    “两位大爷,快坐下吧,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你们为了我在决斗呢。”女人戏笑道。

    两个大男人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同时一笑,然后各就各位,萧云在他们对面坐下。

    这个座位已经是餐厅的尽头了,环境雅致,气氛和谐。

    桌上的两根红色蜡烛,营造出一种浪漫、迷人、淡雅的气氛。

    三人随意挑了一个娱乐八卦话题起头,然后慢慢就聊开了,像久未谋面的同学死党。

    萧云在聊天中得知,这对男女是大学同学,一个学工商管理,一个学金融,男才女貌。

    抱歉,他们的恋情和世界上大部分的恋情一样,没有惊天动地的相遇、纠缠、眼泪与悸动,两人也没有什么特殊显赫的家庭背景,没有上一代的光环庇荫,都是普通人的后代,所以,这场恋爱里的大小凡事,都得从长计议,今天来蓝枪鱼餐厅腐败,已经是存了好几个星期的钱,下了好几个星期的决心了。

    如果非要说他们比别人幸运,唯有是昊天太子爷张宝、准市长公子哥孔阳两人的朋友。

    不过好在两人都签了一家大型房地产公司,锦湖集团,正式从象牙塔过渡到现实社会。

    萧云又问起了两人在大学时认识的情景,以及相爱的过程,话题很轻松,笑声不断。

    这顿晚餐显然到了剧终,甜点已经上了,提拉米苏,不腻口,一份英国忧郁的情怀。

    这对情侣很懂得享受人生,喜欢一般小资应有的奢侈生活,一瓶长城干红醉人心窝。

    “喝点?”陆羽斯文如书生,看着对面的萧云,晃了晃手中的红酒。

    “我喝茶。”萧云微笑着婉拒,伸手向不远的女侍应生示意,要了杯绿茶。

    “不喜欢红酒?”陆羽浅抿了一口,他女人则在一旁全神贯注地吃着提拉米苏。

    “我山野村夫一个,喝这玩意,不习惯。”萧云慵懒依靠在椅背上,姿势并不优雅。

    “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也喝茶。”陆羽微笑道,照葫芦画瓢,也点了一杯绿茶。

    萧云笑笑,一本正经道:“陆羽同志,今天怎么会突然想着和我见个面,聊聊家常?”

    陆羽指了指身边那个沉默不语只顾吃的女人,轻声道:“这你得问温庭筠同志了。”

    温庭筠正往嘴里送了一勺奶油,淡黄的奶油下覆盖着新鲜咖啡饼碎,黝黑苦涩中又有甘甜美艳,好不容易咽下肚,端起水杯,喝了口清水,轻声道:“想见你呗。你的大名呀,早在我们那个圈子里如雷贯耳了,我经常听陆羽提起你,说你是小宝和孔阳这两个超级顽主的师父,又说你是他见过最特别的人,像那种隐于市井的世外高人,我早就春心萌动,想见见你这个怪物了。早上听到你说出‘萧云’两个字,你不知道我内心的震撼程度,不过你妹妹在场,我也不能表现得过于激动或是兴奋,你知道的,女孩子嘛,总要矜持些,所以今晚就叫陆羽约你出来了。”

    呃,这女人也未免太直爽了点吧?

    在自己男朋友面前,这样横行无忌地变相夸着另外一个男人,没有丝毫要找个委婉说法的意思,只有一点原因,那就是她跟陆羽的感情已经好到无缝可钻的地步,不用再忌讳什么,天底下这样的感情,稀缺。

    可萧云还是有点不适应她的尺度,挠挠头,耸耸肩笑道:“我有这么出名吗?”

    温庭筠清亮迷人的秀目让笑意挤得细长,轻声道:“何止出名,简直就是传奇。”

    萧云苦笑,轻声道:“谁给我造的谣?”

    温庭筠道:“你俩徒弟呗,他们把你说的天上有地下无,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关注。”

    此时,服务员送来了两杯绿茶,陆羽接过一杯,微笑道:“萧云,看来你很苦恼。”

    萧云捧着那杯绿茶,心里烦忧,无奈道:“那当然,我一个市井小民,应该低调。”

    陆羽浅呷一口茶,微笑道:“我虽然和你接触不多,也能感觉到你喜欢无拘无束的清淡生活,可命运之神却开了个小玩笑,让你误打误撞走进了我们的圈子,这的确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但莎士比亚说,人们可支配自己的命运,若我们受制于人,那错不在命运,而在我们。你依然可以过你想过的简朴生活,人各有志,我们这些朋友断然不会强拉你进来,只是我希望以后无论何时,只要我们一见面,就立即成为无话不谈的死党。”

    萧云起身,端起茶杯,大笑几声,轻声道:“为了你这番话,以茶代酒,敬你了。”

    陆羽当然不会觉得这个行为缺乏修养,站了起来,轻轻碰了下杯,微笑道:“干。”

    温庭筠也凑着热闹,齐齐碰杯,这个举动哪像在档次高雅的西餐厅?分明就是大排档。

    那几个见惯世面的女侍应生看得一愣一愣,哭笑不得,好在他们并没有打扰到其他人。

    这三人也觉得在这种绅士淑女的场合,这样做有些不伦不类,便笑着坐了下来。

    陆羽又抿了口茶,忽然说了句:“萧云,其实今天我找你来,还有别的事。”

    萧云一怔,皱了皱眉,轻声道:“什么事。”

    陆羽没有马上说,拿出钱包,递给温庭筠,轻声道:“小筠,你去前台结账。”

    温庭筠是个聪明女人,识大体地点头,微笑跟萧云说了声抱歉后,就往前台走去。

    萧云见着陆羽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有些凝重,下意识加重了手指握住茶杯的力度。

    陆羽左右望了望,那抹终年可见的微笑消弭殆尽,悄声道:“我要给你三样东西。”

    萧云轻轻点头,静静看着陆羽从他随身带的一个包里掏出的东西,慢慢打开。

    终于,萧云见到了这三样东西,神情不变,可瞳孔紧缩,这个细节谁都没有察觉。

    夜色一片清凉。

    萧云从蓝枪鱼出来,与陆羽道别后,没有马上回转,而是来到了老城区的紫荆花道。

    这次有点不同寻常,他并没有坐公交车,而是叫了辆的士,不是他有钱了,也不是他贪图便捷,而是因为温庭筠那死妮子已经把钱提前付给了那司机,他想推脱也推脱不了,只好惟命是从,做了个顺水人情。

    司机刚开始还嫌他磨蹭,一听到他报出的这个住宅区名字,神情就有点诡异,因为他印象中住在那里的都是些老而弥坚的权威人物,而且有最阴森恐怖的暗哨,心里艳羡了些许,对一身贫民装束的萧云客气恭敬了起来。

    车开得稳,却快,转眼就到了小区门口,萧云下车,没有任何顾虑,悠闲走了进去。

    那司机往黑暗得一望无际的里头瞥了几眼,心生恐惧,油门踩到底,迅疾离开。

    小院安静如常。

    并没有因为来客而生起丝毫的戒备之心,似乎这个城市任何的一丝浮躁都与这里无关。

    一间古色古香的屋里,典雅而淡素,无形中流着一股豪门气质,更是寻常人家难以企及的。一个古木书柜夺人眼球,上面全部是线装古书,其中不乏珍贵的传世孤本。几盆绿色植物让屋内平添几分幽静,墙上的几幅山水画真迹千金难买。

    可惜,山水画只是个陪衬,它们众星拱月般绕着正中央那帖手书的蒋介石真迹“青松自若”,笔势欹侧奔放,变幻莫测,一气呵成,颇为壮观,真乃“风激跃跌宕,字势多奇拗”,堪称绝品。

    当然,最引人瞩目的,还是那张古朴茶桌与那套极品茶具。

    而在桌子的后头,一个老人孤独地坐在轮椅上,仿佛一尊蜡像,始终一动不动,在窗边幽幽望着外面的世界,双目清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人能猜到他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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