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雄赋 第 64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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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因?”萧云不急不慢地端着一杯茶品呷,面对满桌美味佳肴,并不太动心,偶尔动动筷。

    “好钢用在了刀刃上。”骆陨石又斟了一杯茅台,这是他爸去贵州考察带回来的,真货,轻易喝不着。

    “怎么讲?”萧云挑挑如刀双眉,似乎很想了解这家店的成功之处,看看这包间的装修,难以置信。

    “酒店的本职工作是什么?吃饭。装潢设计这些都是虚的,靠钱谁都能砸出来,但要做到食物的美味可口就很难,太考究了,从原料选择,到材料搭配,再到火候掌握,没有真功夫弄不来,而要迎合四方来客的不同口味,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一个真正让客人流连忘返好评如潮的好酒店,必须在食物上狠抓落实,做到出类拔萃,不说首屈一指吧,起码得独占鳌头,福临门就是如此。不讲究环境的豪华奢侈与否,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研究菜系上,这才是做酒店行业的至高境界,就像一个天生丽质秀外慧中的女人,根本不需要一些化妆品的堆砌修饰,即便素面朝天,也能让人眼前一亮。”骆陨石娓娓道来,官腔味初有所成。

    他是去年才从省防汛办下来,到这个镇挂职副镇长的,刚开始还很抵触,苦大仇深的,十分不满意他老子铺这样一条晋升路,因为他原以为这里是个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容不下他这只大鸿鹄,可等工作一铺展开,就大吃了一惊,万没想到这个小镇一年的财政收入竟然快赶上宁州的一个中心区了,究其原因,除了紫檀山高尔夫这个大项目落户这里外,就是这个镇特有的饮食长廊文化,吸引了来自五湖四海的众多食客,也带来了源源不绝的财富,而福临门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老板是谁?”萧云的确擅于抓主要矛盾,一下子就问到了点子上,像扁舟轻驶般轻而易举。

    骆陨石愣了一下,随即展露笑颜,畅快道:“跟聪明人打交道,那叫一个痛快。福临门的老板叫于庆堂,广东阳春人,精明能干,现在是春湾镇餐饮界鼎鼎有名的王爷了,极有威信,说的话,比我们政府还管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广东人会吃,也敢吃,这和他们敢为天下先的性格有关,既然广东能出国父孙中山这样的杰出人物,那拥有啥都敢吃的胆子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不像我们江淮一带,推崇孔圣人的食不厌精,烩不厌细,不管吃什么,总要讲究个刀工火候,时令节气,还要讲究个因人而易,广东人在吃方面的胆量,足以令人肃然起敬,所谓带毛儿的不吃掸子,带腿儿的不吃板凳,带膀儿的不吃苍蝇,剩下的全吃,不管是鱼、鳖、猫、狗、蛇、鼠,统统杀来吃肉,说严重点,就是生吞活剥,茹毛饮血,虽然有脱不开边陲不毛蛮荒粗野之嫌,但这种吃法的确新奇,的确鲜美无双,福临门的独辟蹊径,已经形成了矫矫不群的品牌效应,可以迷倒这么多挑剔的江淮食客就不足为奇了。”

    “抓对药引。”萧云静静听完,微笑道,拿起筷子,吃了一块猪嘴,嗯,的确香味浓郁。

    吴醉音由于酌了几杯小酒,那张桃花脸蛋绯红如海棠,俨然成了类似《山海经》里醉酒熏熏后的美人蛇精,眼神涟漪,不敢吃太肥腻的东西,夹了一小块猪耳,小咬细嚼,吃相就像一幅上古名画那样持久耐看,柔声道:“精明的商家,可以将商业意识渗透到生活的每一件事中去,甚至是一举手一投足。充满商业细胞的商人,赚钱可以是无处不在、无时不在。就拿福临门这道最赫赫有名的招牌菜‘猪八件’来说吧,猪嘴、猪舌、猪耳、猪脚、猪尾、猪肝、猪肚、猪肠,平平无奇的八样,愣是让厨师巧妙撮合在一起,弄出一道别有洞天的菜色来,真是让人有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

    “正解。”萧云微微一笑,这妖精单论相貌,要比苏楠差一截,但那种沁入骨髓的媚,却更胜一筹。

    “原来还打算给咱吴总引荐一下这位王爷的,赶巧了,于老板去连云港进海鲜了。”骆陨石遗憾道。

    “下次吧,人生漫漫,总有机会的,但愿他不要去城里开酒店,不然就是最大对手了。”她轻笑道。

    “这点你可以放心,广东人信风水,讲究水生财,于老板跟我聊过,宁州城五行缺水,西江虽然绕城而过,但太直了,像一条稍微有点松懈的皮带,没有形成最好的风水态势九曲十八弯,留不住水,也就留不住财气,他又姓于,你琢磨‘鱼’离开水了,能活得了么?春湾就不同,湾聚水,春乃万物复苏的季节,他当然能风生水起了。”骆陨石挂着一抹日渐成熟的干练微笑,跟一旁插不上话的任书生和嵇少康他们碰了碰杯,一杯二两的茅台又下肚了。

    “迷信。”吴醉音撇撇嘴角,精致淡妆的脸庞显出了少有的俏皮可爱,更能撩起牲口们的性欲。

    “这跟迷信沾不上边,党还说不信鬼神呢,可建城修桥,很多时候还不是得问风水大师?”他笑道。

    “我偏不信。”吴醉音执迷不悟道。

    “那是,咱吴大美人除了自己,还会相信谁呀?”嵇少康终于憋不住,趁机说上了一句话。

    “少跟我在这驳嘴驳舌,再胡说八道,以后去有凤来仪消费,自己掏腰包。”吴醉音祭出杀手锏。

    “别介,您大人有大量,甭跟小的一般见识。”嵇少康急忙低声下气,一副奴才相原形毕露。

    一桌子人见了,都忍俊不禁,一开始还都忍着,到最后实在不行了,哄堂大笑,气氛相当的轻松。

    萧云是个适应力极强的蟑螂式人物,不用什么过渡期,就自然而然地融入了这个小圈子,而那三位一开始还对他剑拔弩张的大少爷早就冰释前嫌了,还生出了相见恨晚的感觉,这个年轻人,是他们之前从未接触过的异类,跟他呆久了,会禁不住浮起这样的一幅画面:明月,淡云,雄关,古道,瘦马,才子,古琴。

    酒过半旬,满桌的菜差不多消灭了大半,茅台也干掉了两瓶,这时候,从包间外进来了三个女生。

    其中一个叫钱莹的,竟是省府秘书科科长任书生的女朋友,地道的南京人,背景不深,父母都是南京普通的公务员,长相尚属标致清秀,一头瀑布长发,但在吴醉音这个祸害人间的大妖精强烈对比下,就黯然失色了。她与任书生在政法大的时候相识,恋爱至今,感情稳定,差不多快到谈婚论嫁的阶段了。

    另外两个女孩是她在南京的高中同学,由于对高尔夫兴趣不大,她们疯跑到紫檀山脚下放风筝去了。

    骆陨石见这些剩菜都凉了,并不打算开源节流,又叫服务员点了几个,煮法简单,很快就端上来,热气腾腾,香飘四溢,三个女孩也许是玩累饿扁了,来不及跟大伙多聊上几句,就埋头苦干,聚精会神地解决温饱问题。而花花公子嵇少康见有美女大驾光临,话匣子可算打开了,而且一发不可收拾,遍布政治、经济、社会、历史、体育、娱乐各个领域,侃侃而谈,头头是道,令到除钱莹之外的另两个女生崇拜不已,恨不得马上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这个帅公子,好进行下一步的私人接触。

    萧云则明智地选择了做缩头乌龟,不抛头露面,端着那杯茶浅浅品呷,偶尔跟旁边的吴醉音咬耳朵。

    骆陨石敞开肚皮吃着新端上来一盘菜,忽然想起了什么,含糊不清道:“书生,那份文带来了么?”

    正在跟钱莹窃窃私语的任书生一拍脑门,轻声道:“你不提醒,还差点忘了,搁在钱莹的挎包里呢。”

    钱莹放下筷子,从包中取出一份文件,递给骆陨石,他接过去后,瞄了一眼标题,就随意放在一边。

    “什么文件?”萧云好奇问了句,从省府秘书手里要过的文件,肯定非同一般。

    “哦,是一份省里头的会议讲话稿,我想拿来过过目,学习学习。这种阅件一般只到市一级,镇领导要看,得管市府拿,我一个外来户,在市里没几个熟人,也懒得去攀亲认戚的,就让书生直接给我带来一份。”骆陨石轻声道,来春湾一年多了,除了上市里开会,很少跟宁州的高层走动,并不是傲慢不逊,只是他父亲千叮万嘱过,作为空降兵,不宜在地方上有过多过密的活动,高调做事,低调做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样走过场才能确保万无一失,不然这种裙带关系就会复杂化,剪不断理还乱。

    “我能瞧瞧么?”萧云试探问道。

    “拿去呗,反正又不是什么机密级文件。”骆陨石没有任何顾虑,就递给了他。

    萧云转头望着任书生,他啥也没说,只是做了个“请”的动作,萧云笑笑,当仁不让地接了过来。

    文件名字很长,《张至清副省长在江苏省第十二期市长(书记)城建专题研究班结业典礼上的讲话》。

    萧云一目十行。

    任书生吃了一根钱莹夹到碗里的青菜,送下一小口的茅台之后,干脆做起了讲解员:“这是张常务在上海浦东干部学院的讲话,好像就上个礼拜吧,具体哪天我忘了,宁州方面来学习的是孔市长。与其他领导最大的不同是,张常务的讲话稿从来都是他亲自动笔写的,而且是手书,无以伦比的草书,写好之后才交由综合科进行润色,但我听综合科长在私底下讲过,凡是张常务交来的初稿,他没动过一个字,因为太完美了,找不出一丁点瑕疵。”

    “讲话稿不是由你们秘书科负责么?”萧云看到半截,停下来问道,他对官场的了解,挈瓶之知。

    “不是,秘书科只负责文件的往来,上行文、下行文、平行文这些,讲话稿由综合科负责。”他说道。

    “长见识了。”萧云摸摸鼻子,第一次了解其中的门道,又继续低头快速浏览。

    吴醉音见他一丝不苟得入迷,有些诧异,纤指撩撩发梢,问道:“萧云,你不会想从政吧?”

    “如果机缘巧合,未尝不可。”萧云微微一笑,并没有抬头,差不多将文件里的所有内容融会贯通。

    “真假的?”吴醉音更显得舌挢不下,萧云给她的感觉,永远都像一抹暖冬的阳光,慵懒得过分。

    “谁不想鲤鱼跳龙门?”萧云轻笑道,对她语气中的疑神疑鬼无动于衷,已然翻到文件的最后一页。

    “得了吧,就你那副好逸恶劳的纨绔作风,进到官场,也是了不长进马齿徒增的。”她撇撇嘴道。

    “那也没不是什么坏事,起码是铁饭碗,摔不破,吹不走,打不烂。”萧云终于看完,不到一分钟。

    “鼠目寸光。”吴醉音轻骂了句,秋波妩媚,很好地将其中的那一瞥遗憾之色隐藏起来。没有远大抱负的男人,即便拥有一副好皮囊,也只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她断然看不上,但她也远非一个尖酸刻薄的人,面对萧云近乎人穷智短的坦白,并没有到鄙弃不屑的地步,反而有种另类的淡淡欣赏,因为她懂得,一个面对你总是夸夸其谈的人,并不是自命不凡,他的内心恰好与他居功自傲的外表相反,是一个极度自卑的人,他的口出狂言,不过是用来掩饰内心的自愧不如罢了。

    萧云笑而不语,将文件还给骆陨石之后,又跟左手边的任书生交流起官场心得来。

    吴醉音虽然不用开车,但满脸桃红了,不敢再沾酒,叫过服务员也要了一杯茶,还特地嘱咐要普洱。

    浓到微苦,她习惯这样的味道。

    在女人面前,从不吝啬展现自我的嵇少康借酒壮胆,似乎越说越来劲,面对着那两个近若花痴状态的女人,讲得眉飞色舞,甚至将话题的魔爪延伸到了他这个圈子里头的奇闻佚事,骆陨石也懒得横加阻拦,任由其借题发挥,譬如几个企业老总的千金妒忌争宠,为了抢得一件限量版晚礼服,以至在拍卖酒会上大打出手,洋相尽出;譬如几个高官公子玩鹰走狗酒池肉林腻了,竟然秘密搞起了一场前无古人的空姐相亲会,吸引了两百多个靓丽空姐报名参加。

    那两个女人平时很少接触到这种层次的人或事,乍听起来,新鲜无比,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

    “这些事都是真的?”萧云在跟任书生聊天的同时,也不忘分点心,聆听一下嵇少康的演讲。

    “不清楚,我也是在道听途说,少康是这方面的百事通。”任书生回答得很斯文,书生意气浓厚。

    萧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很冒昧地打断了嵇少康的讲述,问道:“少康,你的圈子有多广?”

    嵇少康对黄老爷子的干孙子不敢怠慢,撇下两个女人,回答道:“还行吧,长三角一带朋友挺多。”

    “上海的朋友多么?”萧云又问了一句,突兀得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其他人都安静了下来。

    “不多,只有几个,不过背景还算深的。”嵇少康如实答道,猜不着这个年轻人的重点所在。

    萧云摸摸下巴,修长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隔了一会儿,轻声道:“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嵇少康一惊,见他神情凝重,也不知不觉收起浮躁,严肃起来,问道:“谁?”

    萧云微微眯起双眸,终于有了一些令女人着迷的所谓厚黑城府,缓缓说出三个字:“车泰来。”

    夜,有月。

    一间温馨的小屋,孤零零暖融融亮起一盏台灯,柔和的灯光涣散了黑暗,也陶醉了人的心。

    窗边的一张矮桌旁,两个人对面而坐,一大一小,大的一貌倾城,小的出水芙蓉,正下象棋。

    这是她们的第十局,刚刚结束,小的大获全胜。

    “我今天已经兑现了我的承诺。”

    “谢谢。”

    “不用谢,愿赌服输,我虽然是个小孩,但也知道一诺千金,只不过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说说。”

    “昨天我们下了十局,我全输,今天我们也下了十局,我全赢,为什么?”

    “因为昨天我们打了赌,今天没有。”

    “这么说来,在练靶场那天,你输我三局,只是一个诱饵,目的为了引我上钩,打这个赌?”

    “引蛇出洞,一开始当然得示弱,更何况你不是一条普通的蛇。”

    “仅仅是为了他?”

    “你明白的。”

    “值吗?”

    “值。”

    “他知道吗?”

    “不知道。”

    “值吗?”

    “值。”

    “我不明白。”

    “爱一个人,应该为他付出,不需要计较成本,就像阳光恋上花朵,即便嗅不到芬芳,依旧普照。”

    “唉,大人的世界,本来就够复杂的了,要是再涉及到男女之情,还真是棘手,莫衷一是啊。”

    “你太小,理解不了的。”

    “哼,班门弄斧。”

    “你懂什么叫爱情?”

    “当然。”

    “说说。”

    “爱情并不复杂,来来去去不过三个字,不是我爱你、我恨你,便是算了吧、你好吗、对不起。”

    “你这小家伙,倒是见解独到。”

    “我什么都懂,只是很多时候,不屑于说而已。”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那衿姐姐小时候一定很了不起。”

    “嗯,不错,果然聪明过人。”

    “你过奖了,跟你比起来,我不知差了多少,十万八千里?很有可能。”

    “这回轮到你过奖了。”

    “我很少佩服人,你是唯一一个,外公常说我比老狐狸还厉害,天下无人能及,那是他还没见过你。”

    “谢谢。”

    “衿姐姐,小七哥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

    “那谁清楚?”

    “说出墙上那幅字帖的人。”

    “‘长弓交错,遮天蔽日’,谁说的?”

    “半日仙。”

    “是他?”

    “你认识?”

    “认识倒是认识,前两年还见过一面,在外公的家里,他当时还送了我一句话。”

    “什么?”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嗯?完了?他没再说什么了吗?”

    “没有。”

    “哎,大师说的话,永远是有头无尾,偏偏让人欲罢不能。”

    “放心,我会让外公派人找他的,解铃终须系铃人,等找到他,小七哥的身份就昭然若揭了。”

    “人海茫茫,上哪找去?更何况是这么一位神秘莫测的人,就算倾尽所有,也可能水中捞月。”

    “那怎么办?”

    “见一步行一步,人生如棋局,总向我们索取新的答案。”

    “也只能这样了,不过有一点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我外公认他做干孙子?仅仅是靠山?”

    “同样是一着引蛇出洞。”

    “不懂。”

    “人啊,不是说你不偷鸡就不蚀米的,只要你仓库里有米,黄鼠狼、耗子也隔三岔五惦记着。”

    “哦!你是想让小七哥的敌人知道后,出于忌惮,而兵行险着,更加迫不及待地现身反击。”

    “正解。”

    “衿姐姐,我觉得你比半日仙还要神秘莫测。”

    “乱说。”

    “哎哟,疼,不许打我的头……哎,也不许掐我的脸!”

    “记住,以后在他面前,绝不能说这样的话,听见没?”

    “听见了。”

    “乖。”

    “他今晚不回来?”

    “嗯,通宵加班。”

    “你信?”

    “信。”

    “衿姐姐,你在他面前,真伟大。”

    “可惜,我在爱情面前,很渺小。”

    夜深,人静。

    第五十五章 晴朗的夜晚,却下起了雨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曲终人散,众人各奔东西。

    嵇少康最终未能如愿以偿,捧得美人归,那两个女人在坠入深渊的前一刻惊醒,让他追悔莫及。

    一辆玫瑰色的凯迪拉克行驶在返回市区的公路上,吴醉音的座驾,一百零八万,穷奢极侈。

    段笛的驾驭技术让人叹为观止,再颠簸破损的路况,也四平八稳得如履平地,真是个称职的心腹。

    夜幕旖旎,点点繁星闪烁,仿佛在窥视着黑暗下人们的一举一动。

    八杯茅台,吴醉音的酒意甚浓,意识尚算清醒,倚靠在近窗户的后座椅上,那抹嫣红在妆淡精致的脸庞肆意挥洒,醉眼半睁半闭,显得迷蒙,视线始终停留在外面一闪而过的夜景上,一手托着腮帮,一手在玻璃上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指尖轻柔,纤细得似乎天生就是绣花抚琴的,也许是因为娴静无声的缘故,让人顿生一种理性过于泛滥、感性无迹可寻的隔阂感。

    此时的她,早已卸下那套居家女人才会中意的休闲服饰,换上了一套平常穿的价格不菲的纪梵希职业套装,端庄典雅,这才是常态。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工作狂,说宵衣旰食夙兴夜寐,一点也不为过,上班八个小时,常人就已经身心俱疲,可在她眼里,不足挂齿,她可以连续作战十六个小时,依然意犹未尽。

    她的世界,很枯燥,也很单调,一首歌可以循环播放一百遍,没有几个知心朋友,异性朋友更是乏善可陈,骆陨石这个小圈子算是不大不小的奇迹,而那群整日在她面前曲意逢迎的男下属,千方百计谄媚讨好,不是畏惧她的权力,就是觊觎她沉鱼落雁的姿色,俗不可耐。因此,她只在有工作安排、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跟他们接触,其余时间一律闭关锁国。段笛算是离她最近的一个,当然,这是指物理距离,心灵?遥不可及。在业余爱好方面,她也是一个珍稀动物,除了一手俊逸娟秀的钢笔字,几乎没有其他附庸风雅的喜好,声音虽然娇柔动听,但没有音乐天赋,歌声难登大雅之堂,更别提琴棋书画这些雅人清致的玩意了。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常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

    隐没在座椅另一端的萧云忽然念起了一首诗,武则天的《如意娘》,写给唐高宗的情诗。

    怔怔出神的吴醉音一愣,慢慢回转身子,凝视着他很久,柔声问道:“你能看出我在写什么?”

    “运气。”萧云微微一笑,清净如竹,也不打算卖弄一下文采之类的,淡淡一句就一笔带过了。

    “你的运气真好。”吴醉音望着这个在她眼里不成大器的年轻人,饶有意味的说了这么一句。

    可不是吗?年纪轻轻,却是名满天下的黄达人干孙子,如果真的铁了心从政,混个厅级,不足为奇。

    “遇到烦心事了?”萧云并不在意她的揶揄,微笑依旧,问候真诚。他的的确确属于那种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人,谁对他好,会始终铭记于心,即便是虚与委蛇的套近乎,他也不介意,更不讲究对方的身份地位,鸡鸣狗盗之辈不排斥,怀瑾握瑜之士也欢迎,很少青面獠牙对人,也很少摇尾乞食求人,不因胜利而骄纵,不因名节而倨傲,不因失利而沉沦,不因落后而浮躁,这样的人,百年一遇。

    “没有,工作上有点阻滞而已。”吴醉音减弱了几分成见,浅浅低笑,将几根散发捋到耳后。

    “除了工作,你的世界就容不下其他东西了?”萧云皱眉道。

    “不工作,哪来饭吃?”吴醉音露出一副看似无辜其实面具后泛着冷笑的表情,她不喜欢不劳而获。

    “人如果只靠吃饭活着,那饭就不叫饭,而叫饲料了。”萧云扯开嘴角淡然一笑。

    吴醉音微微一震,沉默下来,并不是因为被他的一家之言一击即中,而是不想卷入无谓的口舌之争,她有着自己认可的一套处世哲学,在道德上明镜高悬,在生活上洁身自好,在工作上披肝沥胆,在为人上虚怀若谷,在行事上谨言慎行,时刻提醒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要怨天尤人,要想出人头地大有作为,必须亲历亲为,闻鸡起舞。

    她不想辩驳,可萧云却有点不依不饶的意思,继续轻声道:“富人很少拥有财产,而是财产拥有他们。”

    “你在关心我?”吴醉音忽然想透了,很诧异抬头,盯着他,似乎很不习惯别人的这种关怀。

    “不可以么?”萧云挑挑如刀双眉,笑容温柔得就像海边夜风轻抚细沙,让人陶醉。

    “为什么?”她有些警惕之意,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将修长诱惑的美腿往边上挪了挪。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萧云仿佛没看见她的神情变化,一如既往的慵懒,双手枕在脑后坐着。

    “只是这样?”她略感错愕,静静地望着萧云,眼神透着偏执,如同看待一样标本,那是一张貌似永远没有杀伤力的脸庞。在她眼里,朋友两个字,就等同于利益,《菜根谭》中有一句:鱼得水逝,而相忘乎水;鸟乘风飞,而不知有风。她认为这是朋友间的真实写照,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所以她只相信自己,不相信任何人,包括那些曾爱过她、救过她、帮过她的一切人。

    “不然还怎样?”萧云安静望向窗外郊区夜景。

    “你转过头来,认真看着我,觉得我怎样?”吴醉音忽然吩咐道。

    萧云很听话,盯着她酒醉微醺的脸庞,说出辛弃疾《清平乐》中的一句:“醉里吴音相媚好。”

    吴醉音对于他这个再恰当不过的评论,心里震惊,面上平静,一针见血道:“既然这样,不想追我?”

    “不想。我知道你看不上我,说实在话,我对你的兴趣,也不大。”萧云耸耸肩,坦白道。

    吴醉音微微一怔,随即转过头,看向窗外,嘴角却偷偷勾起一抹了微笑,灿烂得千娇百媚。

    男女之间,如果不想进一步发展,最好的做法就是开诚布公坦诚相见,不然终有一天会自食其果的。

    “听说你要去乌鲁木齐?”萧云忽然想起了这个事情,刚才在福临门吃饭的时候,听骆陨石提起过。

    “嗯,要在那边开一家新店,竞争对手少,市场大,当地政府也支持,前景还不错。”她心情很放松。

    “东厥分子活跃猖狂,你不怕?”萧云问道,紧盯着她,美艳,冷媚,骄傲,真是个噬人的妖精。

    “怕。”吴醉音也不作任何隐瞒,直率袒露心迹,这个年轻人的坦诚,让她也逐渐放下重重戒备。

    “那还去?”萧云不解道,跟她这样孤芳自赏的女人打交道,还真得有铁杵磨成针的耐性才行。

    “如果不去,是不是我就不怕了?”吴醉音微笑道,直勾勾盯住他。

    萧云愣了下,这句话还真是反驳不了,只好悻悻作罢,望向窗外,轻声道:“万事小心为上。”

    “你在关心我?”吴醉音轻声问道,那张涂有少许闪粉的粉嫩嘴唇显得晶莹剔透,格外诱人。

    “是。”萧云直言不讳。

    “东厥分子活跃猖狂,我这一去,你不怕?”吴醉音尽显妖精本色,轻声细语,像情人间的挑逗。

    “怕。”萧云简明扼要。

    “那还不拦着我?”吴醉音努努嘴唇。

    “如果我拦着,是不是你就不去了?”萧云索性闭上了双眸,根本不想就这个假命题进行深入探讨。

    媚眼如丝却冷入骨髓的吴醉音愈发笑得璀璨,刚才的坏心情一扫而光,问了句:“回家?”

    “送我去丹青巷。”萧云半天才慢吞吞挤出一句话,头靠在座椅边沿角落,似乎快进入了梦乡。

    段笛透过后视镜看了看蒙头大睡的萧云,又看了看自己的老板,没有说什么,专注于开车上。

    风驰电掣了近一个小时,凯迪拉克终于停在了丹青巷路口,萧云也适时醒来,推门下车,挥手再见。

    路上行人稀少,吴醉音静静看着那个孤寂却伟岸的身影渐行渐远,蹙了蹙眉,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沉默了十分钟,段笛忍不住打断她略显沉重的思绪,轻声问道:“吴总,我们接着去哪?”

    “这里离西江很近吧?”吴醉音随口问了一句,收回视线,靠在椅背上,揉了揉有些发紧的太阳穴。

    “五分钟路程。”段笛对宁州城所有的地理位置都熟稔于心,她曾经花了两个月时间,兜完整个宁州。

    “我想到江边呆呆。”吴醉音合上了那双早已疲惫的眸子,加上一些酒精的作用,此刻竟有些发晕。

    段笛掉头技术纯熟,窄窄的地域也能轻松处理,一踩油门,直奔江边而去,不到五分钟,就到了。

    吴醉音不让她作陪,一个人拎着小包,晃晃悠悠走到江边,安静趴在栏杆上,欣赏对岸的辉煌夜景。

    思绪飞扬。

    那年夏天,你说要带上我远行,无论天涯有多远,你凝视着我,眼神中透着执着与深情。

    如今的夏天,昨日点点依旧,怎么不见了你的踪影?我还活在你编织的梦里,而你已逃离我的世界。

    心绪离魂,忆故人情深,归思难收。

    吴醉音痴痴一笑,使劲甩了几下头,停下来时,紧紧抿着嘴唇,神情坚毅,不曾有丝毫的颓丧哀伤。

    断断续续清哼完一整首田震的《野花》,她从小包里掏出一个价值上万的手机,诺基亚Vertu,据说是在没有任何噪音污染的伦敦郊外一个偏僻的乡村里生产的,纯手工加工组装,由打造劳斯莱斯汽车的同一批工匠负责,可谓奢侈至极,她很享受这台手机由于高贵而带来的精神愉悦,但令人有些吃惊的是,手机里头空荡荡的,只存了一个号码,她用触屏快速手写了一条短信:他是黄达人的干孙子。

    发送成功。

    很快,那个号码就回复了一条短信。

    她查看,浑身一颤,霎时泪眼婆娑,花容失色,死死咬着嘴唇,用尽全力将过万的手机砸进了江中。

    那条短信的内容很简单,并不是什么耳提面命,只有一句话:想方设法攀上他,必要时,以身相许。

    林语堂先生的名言:爱一个人,从他肚子起。

    苏楠深谙其道,做了四道色香味俱全的好菜,回锅肉,清蒸黄花鱼,西芹虾仁,上汤菠菜。

    田姨由于要留在医院照顾苏墨砚,萧云可以随心所欲地一人独享,呃,不对,差点忘了还有苏楠。

    “好吃吧?”苏楠一脸幸福,雪嫩纤柔的右手托着腮帮,静静看着正在狼吞虎咽的萧云,那一抹笑容美得姹紫嫣红,再配上颠倒众生的容貌,的确已经狐媚到了惊为天人的地步。相比于在商界如鱼得水叱咤风云,她更钟情于像现在这样做一个啥也不管温柔如水的小女人,心无旁骛,万虑皆净,整个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人。

    一枕黄梁,泪染红袖,霓裳独舞只为君。

    “人间极品。”萧云含糊不清道,也不知是说菜,还是指人,嘴里头全是还没来得及下咽的饭菜,却还不知足,又夹起了一块雪白如玉的鱼肉,硬塞了进去,嘚吧嘚吧嚼得不亦乐乎,在这个关节眼上,总觉得差了一点什么,哦,对了,差了一樽文火攻心的陈年烧酒作伴。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苏楠轻声责怪道,可笑容未减半分,优雅拿起筷子,贴心地往他碗里夹了一条碧绿通透的菠菜,而与天底下任何一个女人如出一辙的是,她自己只是简单地吃了几筷米饭,就举手投降了,食量小到就像一条狭窄的羊肠小道,容不下多少东西,不过,这倒与女人们小肚鸡肠的肚量相匹配。

    萧云已经无暇顾及回答了,本来在春湾镇就没吃多少,还坐了一个多小时长途车,早已饥肠辘辘。

    苏楠起身,去里屋沏了两杯热茶过来,端起地上的竹篮子,将里面那些摘开不要的菜叶扔下了水池。

    几条正在池底游戏徘徊的锦鲤,嗅到了水面的动静,摇着大尾巴,妖娆而上,跟萧云一样吃着大餐。

    忙活完了,苏楠又重新坐回竹椅上,拿过一份刚才萧云全神贯注看了大半个小时的厚重资料。

    资料是用A4纸打印的,三枚图书钉组合在一起,她很好奇,想知道是什么能让他如此入迷。

    不过她只是蜻蜓点水般掠了一眼封面,就原封不动地放回原处,并没有翻开去细细查阅其中内容。

    但仅仅就是那张封面,就足以撩起她的无限遐思了,并不复杂,只有五个字:锦湖,柴进士。

    苏楠是一个极聪明的女人,尤其是在处理男女之间的问题上,情商高得已达九霄云外,简直就是一个登堂入室的宗师级人物,知道什么东西该碰,什么东西该避。她明白,一个女人心里可以洞若观火,但面上必须装傻扮懵,如果找不准自己的角色定位,不甘心弱于男人,不愿意相信男人,总想战胜男人,凌驾男人,那么她们就很容易走火入魔,到头来只能是自己折腾自己,给自己找苦头吃,再喊苦,喊累,喊冤,抱怨无边,也无济于事。

    吃饱喝足的萧云并没有作甩手将军,破天荒地帮苏楠收拾起碗筷来,两人戮力同心,很快就洗完了。

    皓月当空,繁星如鲫,摆上两张竹椅在院当中,一对郎情妾意甚浓的男女坐在那里赏月品茗。

    “今晚的月亮真圆啊,黄澄澄的,像一张大烧饼,谁见了都想咬一口。”苏楠柔声感叹道。

    “我就不想。”萧云连连摇头,还大煞风景地打了一个饱嗝,一个人解决了满桌的菜,能不饱吗?

    苏楠轻瞪了眼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然后抬起头,静静仰视那轮明月,由于有了众星的陪伴,它似乎少却了许多往常的清冷,变得玉软花柔,也许是因为夜风微凉的缘故,她轻轻环起了双臂,像一个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天涯歌女,慢腾腾道:“这样清幽闲适的夜晚,真美好,有月,有星,有风,最重要的,是有你。”

    萧云微微一笑,这妮子敢情到了说肉麻话不脸红的境界了,伸了个懒腰,笑道:“深有同感。”

    一抹洋溢着甜蜜温馨的红晕,悄无声息地滑过苏楠的绝美脸庞,拨了拨额头上的秀发,轻声道:“我记得以前,很小的时候,几岁有点忘了,嗯,好像是五岁吧,可能再大一点,反正记不清了,我爸教我唱过一首有关月亮民谣,旋律特好听,就像小桥流水人家那样意境深远,那词我到现在还记得呢,我唱给你听,好不好?”

    “好。”萧云微笑道。

    “初二初三,月牙弯弯,初三月亮一条线,初三初四蛾眉月……”苏楠轻轻哼起歌谣,优美动听。

    月华似水。

    萧云闭上眼睛,细细聆听,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云浮山的岁月,依偎在母亲怀里,听着她的歌声入睡。

    爱是神奇的,它使得数学法则失去了平衡。

    两个人分担痛苦,只有半个痛苦;而两个人共享一个幸福,却有两个幸福。

    “怎么了?”苏楠哼完了,见他闭着双目,紧缩眉头,冰凉指尖触到他的眉心,柔柔帮他揉散开来。

    “没事,听得入神而已。”萧云睁开眼睛,微笑道,顺势将她冰肌莹彻的小手握住,触感细腻嫩滑。

    “好听么?”苏楠问道,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像一辆疾风飞驰的轻轨。

    “天籁。”萧云评价道。

    苏楠展露了一瞥幸福微笑,百花凋零,侧过身子,将头靠在了他宽阔的肩上,那是一座大山。

    在华国这样历尽千年的文化背景下,女人强于男人,想屹立于男人之上,说真的,无异于天方夜谭,也很难遇到适合于女人强势起来的土壤和环境,除非是一些为了成功而不择手段的病态女人。相反,那些嫁鸡随鸡随遇而安的女人,虽然在外人看来很傻,但反倒容易获得傻傻的、羡煞旁人的福气,幸福一生。

    “小七,介意我这样叫你么?”苏楠试探着问道,有些忐忑。

    “你喜欢。”萧云调戏着她的几根青丝,爱一个人的时候,无论叫什么,都会觉得消融人心。

    “小七。”苏楠又轻声叫了一次。

    “哎。”萧云也十分配合地干脆应答,一唱一和,像是漓江两岸传颂千古的阿牛哥和刘三姐。

    “真乖。”苏楠的嘴角浮起了一个得意忘形的弧度,仿佛全天下,只有这件事情,令她感到衷心骄傲。

    “傻妮子,你有那根木雕的尚方宝剑在,我在你面前,哪敢不束手就擒?”萧云轻笑道。

    “不行,我才舍不得动用它,上面可是刻着你妈妈的容貌呀,用它作权杖,这么大不敬的事情,我可做不来。别看我表面挺坚强不屈的,其实我胆特小,见着小耗子都会哭得稀里哗啦半天,大言不惭说一句,‘胆小如鼠’这成语,就是为我天造地设的。再说了,我早就把它用红绸包着,藏起来了,轻易不会拿起来的。”苏楠坐直了身子,神情严肃,似乎在这个问题上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萧云内心感动,依然握着她不肯撒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良久,才轻轻唤了声:“苏楠?”

    “嗯?”苏楠挑挑黛眉。

    “我爱你。”萧云自然而然地说出了这三个字,没有突兀,没有虚伪,只是情到浓时的脱口而出。

    “我知道。”苏楠浅浅微笑,早已不会像以前那样兵荒马乱小鹿乱撞了,取而代之的是坦然接受。

    “作我的女人吧。”萧云终于将话题的重心给圈出来了。

    “好啊。”苏楠想都没想,竟一口应承,似乎早就在等待这个要求的出现了,便顺水推舟回答。

    “真的?”萧云喜出望外。

    “嗯,不过有一个小小的条件。”苏楠站起了身,临危不惧,背着小手,一步步往屋里走去。

    “是什么?”萧云显得有些心急如焚,他万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提前准备好的台词也可以统统省略。

    “让老天来决定这件事,如果今晚下雨,就是天意让我们在一起。”苏楠弯起一个狐狸般的媚笑。

    “……”萧云下意识抬头望了眼夜空下的满天繁星,欲哭无泪,即便是诸葛亮再世,也难祈雨成功。

    “很晚了,早点睡,今晚你睡客房,已经给你收拾好了,别打坏主意,晚安。”苏楠消失在了房门口。

    人走寂寥,只剩下萧云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对着天空长吁短叹,连那杯清茶也忘了喝。

    他慢慢闭上了黑眸,不知名的苍凉小调又再次幽幽响起,这种荒芜氛围,的确适合这首小调。

    可老天有时候就是喜欢跟人类开开小玩笑,苏楠刚睡下不久,就听见雨滴打窗的声音,清脆作响。

    真的下雨了?

    她一惊,连忙起身走到窗前,玻璃上正淌着水,望望夜空,却还是繁星满天,哪有半点下雨迹象?

    百思不解的她爬上了楼顶,一个画面让她刻骨铭心,一个身影正站在边沿,一勺一勺往下浇水。

    “喜欢”和“爱”的最大区别是什么?喜欢花的人,会去采花,而爱花的人呢,会去浇水。

    还有什么话好说的呢?泪眼朦胧的她慢慢走过去,从后面轻轻地把他抱住,力度一点点加深。

    恨不得跟他融为一体。

    *****

    (谢谢一直对我鼎力支持的门徒,你们永远是我完 (:

    ) ( 枭雄赋 http://www.xshubao22.com/2/22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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