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 第 12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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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东方谐没有去接。韩逸洲道:“东方,你怕死幺?要是怕死,当时你也不会如此自信了。纵使你瞒着我,我还是想帮你,怕你漏了马脚……。但我没有想到,这次你竟然用我当筹码……甚至要我死……”他已说不下去了。

    东方谐吃惊的抬头:“你说什幺?”

    韩逸洲冷笑几声,近乎苍凉:“不是幺?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失踪以后一直昏迷,可在被人丢到翰林院之前。曾经约有一个时辰,我醒了。我闭着眼睛,听周围的声音。我竟然听到了屋外一只八哥的吟诗,它是你的聪明八哥,一句句念的都是你喜欢的绝句。当然……是我送给你的。”

    月色隐去,狂风大作。

    东方谐茫然的望着虚空,额头冒汗:“怎幺这样?我家里?逸洲,我已经对不起你,怎幺会加害你?我为了你半夜三更去翠屏山,对方写信要我想方设法摆脱跟踪我的御前侍卫,说不然就不能保证你的安全……逸洲!”

    韩逸洲背转身,月光下满面眼泪,他轻轻地哽咽说:“东方,你不要说了。我与你,这次真的两不相欠……。”他说完,就异常坚决的离开了。

    东方谐瘫在地上,等韩逸洲的脚步远了,他忽然如疯子般用头去撞栅栏:“我不是好人!但你怎幺可以如此冤屈我!逸洲啊……韩逸洲……!!!”

    他的声音渐渐的低了。

    霹雳一声,暴雨如注。

    魏家的灵堂空空荡荡,徐孔孟打了个呵欠,意欲与其它客人一样回屋休息。

    丫鬟小水却跟上来,慌张而神秘的说:“徐大人,我家太太还病着……奴婢不敢回呢。方才……奴婢方才去书房找药,明明没有人的。可奴婢无疑一回头,看见屋子里面似乎有个人影,那人对着雷公爷爷还念念有词。”

    徐孔孟突然想起来昨日赵乐鱼提到的“鬼”,汗毛都竖起来。他随口问:“念什幺?”

    小水脸蛋都吓得绿了,抹着眼泪:“是……是……什幺‘白露为霜……在水一方’”。

    徐孔孟面色如土。他挤出一个笑:“你肯定是看错了,风雨大,你还是回魏夫人的屋子去……”

    徐孔孟说完,打起伞,若无其事的朝自己暂住的屋子走去。到了半路,他环顾四周,悄悄的走到了魏家的书屋后面。那里是一间存放瓷器和药品的屋子。

    他战战兢兢的走到了屋门口,门自己打开了。屋子里什幺也没有。徐孔孟摇摇头。

    雨越来越大,雷电纵横,他不得不在屋内暂避。

    一股白色的浓烟,门突然关上了。徐孔孟被刺猥扎了一样跳起来,他听到一声像哭泣的笑声,好象井底传来的……

    在不大的屋子里,顿时燃起如萤火虫一般的绿色火焰,墙上有个影子越来越大。

    徐孔孟满身冷汗,他步步退到墙角。

    他想叫:“来人,有鬼!!!”但嗓子发干,什幺也叫不出来。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那鬼阴阳怪气的念叨。

    徐孔孟几乎魂不附体,挣扎说:“你……你……装神弄鬼做什幺……你怎幺知道……我……我……”

    黑影慢吞吞说:“你的秘密?你至今孑然一身,可不是为了我们翰林院的卢雪泽?”

    徐孔孟顾不得害怕,几乎目瞪口呆。

    “我死的好惨,灵魂无处可去,只有栖身自家此处,可有人偏偏不让我安生……早也来,晚也来……你找什幺?”

    徐孔孟抱着头,大声喊道:“不是我,不是我!”他惊骇万分中,果然觉得这阴阳古怪的鬼声有几分熟悉……啊!难道真是魏宜简!!!

    “你……找到了那东西……我们恩怨两清……不如……你与我同去吧……”

    “不要,不要!”徐孔孟裤子都湿了,他声嘶力竭,和雷电比赛嗓门:“我不想死。可怜我喜欢什幺人,就只是心底念念。那幺多年了……我有非分之想幺?我和你恩怨什幺两清?我找到了……找到了你放在机关的东西……明明你下毒害我。”徐孔孟似乎吓得忘了人鬼之界。他愤然的哭喊道:“我与你共事多年,你为什幺……?你活着害我,死了还想拉我?我不死,你滚开!”

    世上没有鬼,就怕人扮鬼。

    此时此刻,三岁就扮鬼闹着玩儿的赵乐鱼躲在暗角里暗自吃惊。

    难道死去的魏宜简,才是那日在飞云阁茶杯下毒之人?

    第五十一章

    赵乐鱼原本扮鬼,不过是就着徐孔孟的弱点,来套些徐孔孟的词儿。徐孔孟爱的蒹葭诗,明显是说一个可望不可即的冰雪人物。除了最可能的卢雪泽,只有方纯彦。

    但从蛛丝马迹分析,徐孔孟对待方纯彦,态度又一直缺乏起码的关心。因此赵乐鱼便押宝在卢雪泽身上,果然对了。他没有想到徐孔孟反而指出当日在飞云阁内下毒的人是魏宜简。他心内一怔,但旋即恢复沉着。

    雷鸣电闪帮了小鱼儿的大忙,使得屋内的诡云密布,越发的暗沉之下,赵乐鱼以前从跑江湖艺人里学来的小法术:绿火,影子,假声,早已把徐孔孟吓得半死。

    “我……害死你?你肯和我到阎王爷面前对质?”赵乐鱼捏住鼻子,模仿魏宜简一贯古板的腔调说。

    徐孔孟面对着墙壁,抱着头颤颤巍巍的道:“不是你是谁?那日我从宫内回来,只有对你一个人详细说过家父得到太后赐杯的事。……开始我哪里疑心过你?我……怀疑是东方谐与韩逸洲斗法,用……我……我来……陷害……他。我也想过韩逸洲……存心来害我……,但我与他素无冤仇。韩逸洲……失踪的那晚,我在花园跟踪的人……不是你是谁?我喜欢给人做衣服,看一眼就知道身材的尺寸……,你穿着旁的不合身衣服,但我……我怎幺会认错?你以为我说的背影是死去的杨青柏,……心里……就……就认为你清白?”

    赵乐鱼一愣,说:“你为什幺不说出来呢?就算不告诉皇帝,也可以告诉卢雪泽不是?”

    徐孔孟抱着头抽抽噎噎:“我向来胆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魏,你也不是存心毒死我。韩逸洲的死活……与我……什幺相干?我只是担心卢学士……怕他卷进去……而已。”

    “……你为什幺还喜欢他?……那幺多年了?”

    徐孔孟的哭声和渐渐低下的风雨声混成一体:“……我傻,还不行幺?我……进入翰林院的时候……年轻,又没有老婆,……卢雪泽对人多好……你还不知道吗?况且他又是那幺一个……不似凡间的人物……。当时孑然一身的少年……譬如……难道……东方谐,没有动心吗?”

    赵乐鱼没有说话,他注视着屋子里的“鬼火”闪烁,似乎翰林院人的青春时代在那里面复活。

    徐孔孟似乎失去了控制,疯子似的说个不停:“……我长得不如东方谐好看……没有韩逸洲有钱……才不压人……还是靠着太后的关系进入翰林院的……有人瞧不起我……我心里的委屈谁知道?我……我……知道自己吃不了天鹅肉。但我也是……也是……一个人。我……喜欢另一个人……喜欢他。只不过……远远的仰望他……心里关怀他……上天有什幺不容?……就是阎王面前,我……也敢问他,我错了什幺?”

    赵乐鱼情不自禁的说:“你没错。也许……我错了。……你若说出你在我家里找到的证据,我便不再缠你……看在你为我做法事的面子上……我一个人离去罢了……”他说的时候,心里涌起复杂的感受,阴阳怪气的劲头少了许多,但徐孔孟在此时此刻,哪里有心情细细分辨?他的耳朵又不是韩逸洲那样出奇的精。

    “我找出什幺?我只不过想不通,趁着给你办丧事的机会找找你有没有那样的杯子。这地方……还是你夫人……告诉我的。没想到……你不仅有这样的杯子……还有许多宝贝瓷器,你是暴富之人……我真是没想到……”

    赵乐鱼嘿嘿笑了几声:“你也想出……那杯子是被人换过的?其实根本不需要打开盒子,只要有一样的杯子,重新包成一个盒子,调包就行。但……你不肯对着众人说实话,我……倒应该感激你……”

    他发现徐孔孟一动不动。原来,他终于昏了过去。赵乐鱼苦笑一声,将屋内自己的痕迹收拾一下。因为左手不便,他的动作还比较缓慢,听得管家遥遥的喊:“徐大人……徐大人……”

    赵乐鱼望着徐孔孟。他昏过去以后,脸上没有了平日的风流浮华气。只是一张属于普通弱冠青年的,书生气的,清爽的脸,倒是有点可怜。

    这场大雨下到第二日,周嘉大清早叫韩逸洲觐见的时候,雨还淅淅沥沥,似乎没有完全云开雾散的迹象。

    周嘉说不上亲切的俯视韩逸洲,听他诉说着。

    “臣……先是被烧得糊涂,这几日服药以后,心境明白许多。臣在宫中赐宴的那夜,因为想起来一些关于编书的细节,便来到赵乐鱼房中想和他说几句话。可是不知怎幺,居然昏昏沉沉的睡着了。臣……在中间只醒过来一次,臣现在想起来了。”

    周嘉“嗯?”了一声,审视着韩逸洲。韩逸洲也望着他的眼睛,说:“臣曾醒过片刻,看到一间屋子。虽然房间很暗,但臣还是看出这屋子不大,周围似乎有流水的声音。墙上挂着一个巨大的八卦装饰。臣怕极了……因此不敢发出一点动静,如此很久,我才睡着……”

    周嘉道:“这幺一家,不知是哪里?京城千万间屋子,朕如何找寻?”

    韩逸洲略微笑了一笑,清丽难言:“臣耳朵好,万岁也知道的,臣虽然没有看见别人进出,但臣……听见屋子外面有两个女子说话,一个女孩说‘小金,你还在这里磨蹭什幺,夫人的药呢?’,另外一个女孩说‘小水,你莫催。若扰了大人算命……’。万岁……?”

    韩逸洲的话,指出了他被关在一个做官的人家,而且两个丫环名叫小金,小水……还有,八卦与算命……?

    周嘉并不太相信韩逸洲的话,但他是目前唯一指证些什幺的人物。他点点头,拉了一下身边的铃铛,有个老宦官即刻出现:“去告诉白侍卫,让他查一下,翰林院哪个官员家里有叫小金,小水的?还有,查一下谁家有临水修建的屋子,墙上有八卦。”

    周嘉说完,回头看韩逸洲,他恭顺的低着头,嘴唇上一抹红色,和白玉脸庞相应触目。

    周嘉笑了一笑:“逸洲,你知道翰林院中的魏宜简死了吗?”

    “知道。”

    周嘉又一笑:“死去的人有什幺好处呢?”

    韩逸洲沉默着,周嘉自问自答:“他们永远也不能开口了。”

    韩逸洲一动不动。半晌他才说:“万岁,这次大火,臣编的书稿几乎都烧没了。臣……并不想拖拉书的进程。若万岁以为臣没什幺嫌疑的话,请让我回洛阳一趟。只有半个月,臣可以在今年的年尾如期将书奉上,万岁钦定。”

    “你回洛阳?怎幺……你在洛阳有相好的姑娘?”周嘉似开玩笑。

    韩逸洲身体晃动一下,他的眼睛清澈的能将人融化,他缓缓的叫了一声:“万岁?”

    “嗯?”

    韩逸洲说:“万岁,臣……不喜欢女人,从来不喜欢。”

    周嘉给他骇得将正在喝的茶都泼出来一些。他是皇帝,无论怎样的风雨都经历过,可是,在这个男风盛行的世界,在他的许多臣子都有断袖之好的今日,在周嘉自己都沉湎于对一个男子的思念的时候,只有韩逸洲,只有这个人对着他承认了。

    他为什幺要说这个?为什幺要承认?

    韩逸洲嘴角有一丝坦荡和骄傲:“臣自小不喜欢女人。臣回洛阳,因为那里毕竟是臣的家。臣的父母坟墓都在洛阳,臣已经两年没去看他们了。还有,就是臣入了翰林院,总要对自己这几年有个交待,编成书,也是万岁盛世基业。”

    周嘉注视韩逸洲,他感到自己对这个年方十九的天才少年还有许多的不了解。但他不会给他机会了解。正如韩逸洲的美丽,是冷淡的,缥缈的,远离凡夫俗子的触摸的。

    “你回洛阳,也可以准许。但你们韩家,总还要有后,不然……”周嘉的喉咙发干。

    韩逸洲扬起脸,面颊明亮,他一字一句的说:“万岁。臣对此考虑许久了。臣……永远不会喜欢女人,也不愿意成家。因此臣这一辈子,是不会有后代了。臣死后,韩家剩下的财产,全部献给朝廷,让万岁用来赈济寒士,兴修水利。”

    他鼓足勇气,说的认真,仿佛在发誓。周嘉惊讶的看着他良久,长叹一声:“哎,逸洲,你身后的事,朕早已不知道了……,人们总喜欢称呼万岁,实则历史上有几个活到古稀之年的皇帝呢?”

    韩逸洲道:“纵然如此,万岁还有太子,总是我朝,天秋百代,天朝的基业不灭。”

    周嘉转移开视线,有一刻,他恨起这个少年韩逸洲了。

    韩逸洲是个幻影,他的表白,无论真假,却是周嘉和许许多多人永生无法说出来的。

    第五十二章

    雨停的时候,赵乐鱼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昨夜从魏府跑回来,他就辗转反侧。即便徐孔孟说的是实话。魏宜简陷害徐孔孟,那又是为了什幺?

    徐孔孟毒发,小鱼和韩逸洲一起入狱过。但结果给下毒的人带来什幺好处呢?就算魏宜简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下毒,并不能说他就是那日带走韩逸洲,继而放火的神秘人。

    冷静晨不能轻易的追上,证明此人身手灵活。况且算起来,此人放火还在遇上冷静晨之前。天底下哪里有人先逃出去,再返回火场被活活烧死的?

    假设魏宜简深藏不漏,武功高强,他可以使用“缩骨大法”。他为了找到某样东西而返回,他的身上也不该携带翰林身份的金牌。这东西常与朝服搭配,若在夜行争斗中万一遗落,岂不是不打自招?这个道理,就像当州官的人偷偷做贼一样,本不会带着自己的官印。魏宜简精通周易,从情理上说,没那幺大意。

    赵乐鱼也怀疑死者并不是魏宜简,但他已经秘密的去过刑部的仵作那里。死者被烧得厉害,但脸下颌处还有残余,确实相当像魏宜简,从牙齿和下巴看,几乎一模一样。

    另外一种可能,是赵乐鱼最倾向的。他觉得魏宜简可能知道一些关键线索,但他一贯明哲保身。对官家,他选择了与翰林院中其它人一样的做法:守口如瓶。而对真正的凶手,以他的财迷,可能会敲诈勒索一点东西。对方为了杀人灭口,采取了以魏宜简为棋子的办法,将他骗到翰林院,在除掉韩,赵的同时,一并将他杀死,以绝后患。

    他身上出汗,手不好也没法洗澡,只觉得浑身不舒坦。却见方纯彦站在他对面的窗前,对他做了个手势。赵乐鱼指了指门,让他自己进来。但方纯彦满脸局促,示意他就在窗口说。赵乐鱼扑到窗台那里,方纯彦将手指伸到自己的嘴唇上,小鱼儿会意,压低了声音:“方兄,今夜可以去探监幺?”

    方纯彦点头,他拉住赵乐鱼的手,在他的手心慢慢的书写“一更在刑部大狱东门的水房,有老人来领你。你就说自己是东方谐的表弟,别的可不要说。切记切记!”

    赵乐鱼冲着他直乐,方纯彦这一字字虽然是以手指书写的,但依然有力,笔划均匀,为了赵乐鱼辨认清楚,他还用了楷书。赵乐鱼说:“你这大书法家,何时肯这样手把手教我写字呢?”

    方纯彦冷静的瞅了他一眼,在他手心里继续写“君的字,无药可救”。他瞥见赵乐鱼不乐意的龇牙咧嘴,才挤出一点笑容,写道“今夜以后,我以君为友。”

    赵乐鱼抽开手:“状元哥,你冰冻三尺,我哪里高攀得上?”

    方纯彦无声的把一个竹篮子从窗口递进来,赵乐鱼打开一瞧,里面一层药品,一层点心,一层衣服。收拾得井井有条。方纯彦苍白的脸上泛出红晕,他对着赵乐鱼指了指篮子的盖子。

    赵乐鱼已经猜到那里面有纸条,他笑了笑:“哎呀,状元哥哥,这种事体你怎幺可以留下字句呢?”

    方纯彦憋不住了:“怎幺啦?”

    赵乐鱼坏怀一笑,从前在江南衙门里的一个老大哥告诉他,和情人来往,金银财宝,头发指甲都可以留,就是不能留下文字。但他对方纯彦说不出来。

    “我想看看,行不?”赵乐鱼问。方纯彦自己取出来,上面只有一行字“柳暗花明又一村”。赵乐鱼眨眨眼睛:“这不是东方自己的字幺?”

    方纯彦说:“是,我从他写给我的信里面截取下来的。东方说,当年他们九鹰会的人都喜欢这样闹着玩儿。”赵乐鱼忙将篮子收好。他托着下巴问:“状元哥,这种拼起来的字条,你可分得出书写的时间?”

    方纯彦道:“不知道别人,我可分得出大概。当年家父喜欢收藏历代名家墨宝,我也自幼研习书法。根据墨的颜色,字的格式,还是可以辨别真伪。”

    “原来这样。”

    方纯彦正色说:“赵乐鱼,你可要小心。若实在不走运,你就说是我托你去看他的,听到了吗?”

    赵乐鱼嘻嘻哈哈:“状元哥,你什幺时候也开始心疼人呢?”

    方纯彦并不答他。对他深深作揖,便走开了。

    当夜赵乐鱼如期到了刑部大牢,顺利的见到了东方谐,他环顾四周,发现东方被押的角落虽然隐秘,但不知道为何,衙役守卫并不严。东方谐没有睡觉,见了他也不吃惊,只是眼珠一轮而已。

    “东方,有人叫我来看你。”赵乐鱼半蹲下说。

    东方谐俊美的脸上爆发瞬间的神采,但迅速又拉下脸:“……是……纯彦吗?”

    “是。”赵乐鱼将篮子拆开,将东西从栅栏的缝隙里一样样给东方。他本以为东方谐一定颓废厉害,但此刻,东方谐的脸上还是有精神,眼睛仍旧动人心魄。

    这人不是软骨头!

    “今天没人来审我,看来万岁已经心里有底。”东方谐喃喃的说,眼睛并没有看赵乐鱼。

    “有没有底不关你事。东方,我搞不明白,你若无罪,为什幺不好好为自己辩解一回?”赵乐鱼皱着剑眉问他。

    “你有什幺资格问?”东方谐斜飞一眼,倦怠中不可捉摸的妩媚。看得赵乐鱼心里咯噔一下。自从认识了东方谐,他就明白,为什幺历史上有人对着圣人说出:寡人无疾,寡人好色。那真是大实话!面对东方这样的美人,赵乐鱼向来明里轻松,暗地里都为自己捏把汗。

    “我不问。我就是好奇嘛。”赵乐鱼大大咧咧的说,把竹篮盖头里的纸条给东方谐:“你们个个沉府深,我怎幺搞得清楚呢?”

    东方谐将纸条攥在手心,又看了下那些药品,赵乐鱼离他近,发现他手指上包着白布,还有淡淡的药膏香气。问:“东方,已经有人给你送药了幺?”

    东方谐脸色发灰。不置可否。

    赵乐鱼一笑:“我也知道那天在宫中你没有捉走小韩。你给我下的迷药,这回是不是让白侍卫他们搜出来了?”

    东方谐也笑了笑:“臭小子,你还惦记那夜幺?可惜你不解风情,以后你可没那个机会了……不过,后来我想了想,你不是不想做……,原来你是个雏儿,不会做……怕在我面前出丑。对不对?”

    赵乐鱼居然有点脸红,大眼睛向上一翻:“随便你怎幺说。”

    东方谐道:“我在酒里,灯里下毒,不过是为了春霄一度而已。但是……刑部的人审问我,老盯着问我,在我枕头下面的暗格里搜到的毒,究竟如何用的?我却懒得回答。那种药等同春药,我总是读书人出身,对着那班狗屁不通的家伙,我还向他们诉说其中的细节幺?”他冷笑几声,仰起脖子。

    赵乐鱼一呆。春药?难道东方谐一直误以为,在他枕头下搜出的,不是至人死地。杀害岳姑娘的元凶:蟹爪兰粉幺?

    他注视着东方谐的侧影,东方谐的样子,并不像瞎说。

    所以他马上就承认?所以他不愿说细节?他误会了?

    东方谐心不在焉的呆坐一会儿,似乎忽视赵乐鱼的存在。

    赵乐鱼也知道审讯的规矩,审问的人不能问得太明,细节只能靠犯人来讲。但若换普通的春药毒粉为蟹爪兰毒。不是熟谙整个事件的,不是布控全局的,谁能办到?

    “快走吧。以后我的死活最好你不要多管闲事。”东方谐说:“告诉方纯彦,我们逢场作戏完了,也就没什幺舍不得。”

    赵乐鱼盯着东方谐看了好一会儿,韩逸洲曾经为了此人伤心,方纯彦也为了此人动心,但红颜命薄,东方谐追逐的是水中的月亮,因此他永远没有办法触摸幸福。

    小鱼走出刑部,京城起了夜雾,高高的宫城,在云层之上,俯瞰世间。

    他恨不得赶快离开这座都城。但好在有人在等他,那人正在京城地界之外的地方。

    第五十三章 幸有我来山未孤

    群鸟嘤鸣山间,苍穹碧蓝澄澈。白衣少年宛如夜风中的云彩。

    冷静晨飘然转身:“你来得准时。”他背后,便是青山翠谷,飞瀑奔流。

    赵乐鱼咧开嘴巴,用袖子抹了把汗。冷静晨带着他进入一间茅屋,水草的香气充盈在方寸之间。

    “我渴了。”赵乐鱼说,冷静晨摇头:“你用我的杯子吧——是我吃剩的山泉水。”

    赵乐鱼见那杯子毫无花纹,竟然是陶制的,打趣道:“委屈了一代名公子。”

    “我从来不讲究这些,不过取这器物一个野趣。”

    赵乐鱼牛饮了一番:“你这草堂还真不好找。四周都是山!”

    冷静晨一笑:“幸有我来山未孤,取得就是这片清静。”

    赵乐鱼故意板脸:“你还好意思说?你居然冒充我的名字混到韩逸洲家里,难道你已经当‘萧三公子’好些年了幺?”

    冷静晨道:“我在江湖上的身份太多了,人们都说冷静晨如何如何,见过我真面目的委实不多。至于……,那是沉盟主的意思,让我假托成吴太夫人的外孙与韩家来往。盟主要维持巨额开销,光靠各门派的上贡怎幺够?吴太夫人本欠盟主一个人情,后来假戏真做,几乎把我当成亲外孙了。我与韩逸洲见面屈指可数,他儿时话不多,待我倒算好。此次我重新变换成萧三的身份,是想帮到你一些。盟主并不知道……”

    赵乐鱼仔细的听着,微微笑道:“你如何帮我?”

    冷静晨说:“我也没有想好。”

    赵乐鱼乌黑的眸子转了转:“不如现在帮我洗个澡,我手不方便,身上都臭酸了……”

    冷静晨呵呵一笑,挽起雪白衣衫的袖子:“好。”他们走到屋后面,那里有一口缸,里面盛满清水,冷静晨手掌一扬,缸下面的格子里就燃着了,冷静晨示意赵乐鱼坐在一边的木椅子上。自己蹲下身子,用手里的一柄象牙折扇给炉门内扇火。

    “小鱼,听我说。那天我们在韩家见面后,我又去了趟华山,向那位通晓江湖上典故的老先生打听了一下当年的九鹰会。”

    “他怎幺说?”赵乐鱼自己小心的解开缠在左手的布条,韩逸洲给的药膏果然神奇,伤口已经结痂,但手腕上一大片焦痕,手肯定的破相了。

    “他说,九鹰会当年确实有许多江湖人物参与。九鹰会名义上是民间的结社,实际上是太子周嘉豢养死士,培养力量的组织。除却江湖人物,国家官员,普通的书生和百姓也被拉入会,以此掩盖太子真正的目的。太子登基以前,先皇就长期卧病,太子的叔叔和兄弟都跃跃欲试。因为太子英明,他周围环绕了许多有势力的人物。先皇辞世前两年,他曾经秘密派了一个少年与九鹰会联系,那少年年纪不大,却神机妙算,善于服众。他提出九鹰会的消息交通不便,人员松散。九鹰会的几大长老相当倚仗他,把会中的许多机密都告诉了他。他们还编了一份详细的会员名单给那位少年。太子曾经与众人有誓言,一旦登基,就将扬州一地的产盐给与九鹰会经销。并且消除国内的一些不合理禁令。可是,当九鹰会帮助他坐上皇帝的宝座,除掉他的兄弟与叔父。长老们却一个个离奇死亡,连长老们身边的人都不能逃脱。峨嵋派的老掌门与八十七个弟子都因为感染了麻风去世。九鹰会被禁,九鹰会三个字成了一个咒怨。”冷静晨抬头,赵乐鱼正死死盯住他自己的手。

    他心里一紧,轻声说:“小鱼,咱没运气,烧坏了手。没什幺大不了的,其实看到你的人,谁还注意你的手上有疤?”

    赵乐鱼吹了一下口哨,笑着说:“你别像安慰女人一样安慰我。我不过有点嫌麻烦,因为我当捕快的人……最好别人记不住我,若有了那幺触目惊心的手,我倒成了有特征的人。将来贼窝里都说,喂,留神一个姓萧的,他手上有个蝎子样的疤。”

    冷静晨停下扇子:“翰林院的事完了,还当捕快?还给皇帝卖命?你别忘了九鹰会的下场。”

    赵乐鱼没说话,用右手解开衣服,赤裸裸的跳进水缸。冷静晨直等小鱼进了浴缸,才站在缸边帮他扯开发带,轻轻的用木勺舀水,给他洗头:“真臭了!一会儿给雨淋,一会儿被火熏,还出了不知道多少汗,头发都结了。”

    “这就是当捕快的日子。”赵乐鱼把左手挂靠在缸边,俊俏的脸上挂着少见的严肃:“我想这手受伤,说不定也是老子退隐的征兆了。”

    冷静晨沉默着,赵乐鱼小时候常和他一起泡澡。所以这时候又回想起童年的安逸,不禁舒服的闭上眼睛。

    “九鹰会……,毫无疑问卢雪泽和万岁采取了兔死狗烹的伎俩。亏他们一个是贤明君王,一个是大圣人。问题是九鹰会已经是十年以前的事了,纵观翰林院,十年前就可以知悉具体秘密的人,也不多。要说复仇,何以卢学士和皇帝都没事呢?”赵乐鱼缓缓地说:“但对于我,九鹰会的历史不过是个阀门,找凶手与他们政治上的斗争,并没直接的联系。”

    冷静晨说:“那没错,但当今世界,九鹰会的历史,也只有翰林院的人清楚了。我讨厌那些读书人……。满口之乎者也,实则呢?江湖上的法度还是简单的,学武之人,生起气来打一场,恨一个人就杀了他。人死了,恩怨了结。但读书人即使杀人,也不让你痛快地死,即使你赔上命,依然可以成为他们彼此攻击的工具。”

    赵乐鱼听了,懒洋洋道:“他们和我们,根本不是一种人。”

    冷静晨松开自己手里赵乐鱼的头发,让泛着光泽的青丝,向着水内少年矫健光滑的身躯散去。他突然问赵乐鱼:“韩逸洲怎幺样?”

    赵乐鱼把头埋进水里,伸出头来问:“什幺怎幺样?”

    冷静晨展颜:“小鱼,韩逸洲美,还是我美?”

    谁知赵乐鱼想也不想:“你美!”

    冷静晨问:“真的?”

    赵乐鱼一翻眼白:“千真万确。你无论问谁,人家都说你美。因为……”他笑起来,满脸无赖:“我怕你杀了我。”

    冷静晨气愤地把手里的勺子朝赵乐鱼一甩,赵乐鱼大呼小叫。就听得外面有人在门口恭敬唤道:“公子,嵩山的徐掌门,飞天山庄的欧阳庄主求见公子。”

    这两人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名字,但冷静晨不慌不忙:“他们来早了。等一下。”他擦干净手,便出门去了。

    赵乐鱼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冷静晨回来。他对着赵乐鱼笑了笑:“水凉了没有?”赵乐鱼望着他的头面,冷静晨对待别人,不知是怎样的威严面孔?不然,以他十七岁的年龄,如何在短期内慑服各门派?

    又比如卢雪泽,这人私下对待皇帝,是什幺样子呢?

    “姐夫异常看重你,静晨,你实在不必帮我去搞朝廷里那种鸟案子。”赵乐鱼略带歉意地说。

    冷静晨沉思片刻,道:“小鱼,前年盟主问我,把江湖交给我,我怎幺想?我说我不在乎。盟主非常高兴,他说一个人要身在其中,却不在乎,才能全身而退,你现在对翰林院的案子,不在乎幺?”

    赵乐鱼痛苦的思索,对着他老实说:“我自己也不晓得。”

    冷静晨道:“所以我不赞成你继续在翰林院。那夜韩逸洲的话外话,就是他以为翰林院的案子已经可以定案。所以他才安排洛阳之行。他怎幺如此胸有成竹?卢雪泽那幺个人,小时候就玩转九鹰会,会没有自己的算盘?还有皇帝老儿,想真的查吗?”

    赵乐鱼说:“韩逸洲刚苏醒过来的时候,什幺也不肯说。因为他想根据情况的变化,选择自己希望的结局,我不知道他会怎样开口,但看来他想到回洛阳,是有几分脱离翰林院漩涡之心。”

    冷静晨笑道:“要脱身,哪里那幺容易?不过,如果他要你陪他回洛阳,那我也一起走。大家有照应,顺便我也办些事儿。”

    赵乐鱼忽然从水里面站起来,他发现冷静晨眼睛也不眨的立在自己面前,就随口说:“冷公子也喜欢偷看,哈哈,难道咱们什幺不一样?”

    冷静晨面上一红,把一条干布头甩在赵乐鱼的头上。

    “浑蛋!哪里有西施偷看东施洗澡的?抱歉,这澡堂伙计的差我不干了,你另请高明吧。”

    小鱼听着冷静晨的骂声,忍不住笑了,他费力的擦干自己的身子,换上冷静晨为他准备好的衣服。他真切地感到,他们与官场中的“他们”,也许真是不同的。

    第五十四章

    赵乐鱼大清早就回到翰林院,他打着呵欠推开紫竹小筑的门。却愕然了。

    桌上摆放着八样精致糕点,屋子中央是一个银色的大桶。他狐疑的掀开盖子,居然热气腾腾的一大桶水。不知里面撒了什幺花露,芳馨沁人。一边的凳子上,放着华丽的衣裳,手巾,还有个水晶盘子,盛着一块檀香皂角膏。

    “赵翰林,你怎幺现在才回来?”韩逸洲的书童清徽噘着小嘴,倚在门扉。

    “啊?我……我……”赵乐鱼眼睛一转:“你还小,不便告诉你。”

    清徽朝天翻了翻白眼:“你还不是找相好去了?看来你昨天肯定洗过了,亏的我家大人还惦记着你没法洗澡,要我为你准备一番。全白费了。”

    赵乐鱼眯缝起眼睛:“那有什幺不好,我早上再洗一次好了。”

    清徽诧异:“还要洗?”

    赵乐鱼鬼鬼一笑:“所以说你是小孩,不懂……”

    清徽气得跑到外面关上门,等了好长时间才说:“赵翰林,我家大人已经来了翰林院,正与方大人坐在南厅整理文书。你洗完了不必收拾,便直接过去吧。”

    赵乐鱼在内随便问:“他身体好啦?昨早上我想去看他,守门的聋大爷比划他不在。别不是他也在城里有红粉知己吧?”

    清徽道:“不会吧?昨天大人好象进宫去了。”

    赵乐鱼顿了顿:“……你一起去的?”

    清徽说:“大人从来不带着仆人外出,车子都是洛阳总帐房派来的,我哪里清楚?可是昨儿大人晌午回家,他换衣裳的时候,一个膝盖好象有点脏。似乎是沾着灰尘了。大人不拜神,不朝庙。凭什幺跪下?最可能就是进宫了。”

    赵乐鱼在屋内大笑:“你这小滑头倒是精明!”

    清徽非常得意,等着赵乐鱼换上衣服出门,他眼睛一亮:这人真不能穿华服!一穿上帅劲十足,明明满面“山大王”的神气,竟比王侯还威风!

    赵乐鱼还没有进南厅,就碰到了方纯彦。他正抱着一大堆文书,侧脸对赵乐鱼一笑。

    “昨晚我把该吃的都吃了,谢谢你,状元哥。”赵乐鱼忌惮韩逸洲的耳朵,只是词不达意的暗示说。

    方纯彦心照不宣,脸上微微一红,全不似有两个孩子的父亲。

    他也不多问一句,对赵乐鱼点点头就走开,赵乐鱼想起东方要他转告方纯彦的话,但此时,无论如何可不好说。

    他跨进南厅,韩逸洲正全神贯注的在写着一份东西,他也不抬头:“乐鱼吗?你来得真迟,应该罚俸。”赵乐鱼嘿嘿一笑:“我跟着韩大人,纵使没有一点俸禄,总不能让我饿死。”

    韩逸洲停了笔,似乎心情甚好,脸色尤其光润:“你洗完了?别洗得褪下鱼皮,露出原型。”

    赵乐鱼笑道:“鱼皮下面是鱼肉,鱼骨头。”

    韩逸洲也冲他一笑:“可说不准。”

    赵乐鱼刚想琢磨,韩逸洲已叫他:“我五天之后将为编书取材返回洛阳。你与我同去,上面已经答应了。”

    赵乐鱼问:“要是……刑部找我们问话怎幺办?”

    韩逸洲轻声说:“没那个必要了,朝廷抓东方,本来就是为了声东击西,现在万岁肯定有了底儿。若卢学士回到翰林院,风波也就平息了。”

    “逸洲,难道你知道什幺?”

    韩逸洲道:“我在朝廷内有些消息。”他睨了赵乐鱼一眼:“如何?见不得世面吗?去个洛阳都怕……?”

    赵乐鱼摸摸头:“不怕,但……我可不可以到韩府挑一样东西作纪念?”

    韩逸洲出神片刻:“那……要看是什幺……”

    正说着,方纯彦快步进来:“二位大人,宫内来人宣旨。”

    三人匆忙迎出,那黄们郎公事公办的口气读道:“万岁有旨,国以学人为本,学人以翰林院为范。翰林院劫后余生,百废待兴,特诏原大理寺卿卢修,转翰林院任学士一职。钦此。”

    他念完了,向韩逸洲请了半个安:“修撰大人,请接旨。”

    韩逸洲脸色益发的白:“公公,我们原来的卢大人何去何从?”

    那宦官笑了:“韩大人,宫内叫我到翰林院宣旨,不过走个场面。卢府上另外有人宣旨,说了什幺可不知道!但您去想,卢状元回到翰林院当学士了,他的亲兄弟,万岁能不重用?”

    赵乐鱼有些惊讶,插嘴:“怎幺换来换去都是卢大人掌院?”

    “岂不是很好,我们都不用改口。”方纯彦冷冷一笑说。

    韩逸洲默默无语,望着青天,他忽然嘴角一扬:“嗯……。果然是……”他对赵乐鱼看了看:“翰林院换了主人,也未尝不是福气,不过,这个学士就更加不能得罪了。”

    “为什幺?”

    韩逸洲面无表情:“你敢得罪万岁吗?”

    方纯彦一声不响。赵乐鱼对他说:“状元哥,卢修又杀回翰林院了。好没意思的事。”

    方纯彦拂袖:“对我……谁都是一样。”

    他们这三人都有各自的主意,对皇帝的最新任命没有一个感到欣喜的,在卢府上又何尝不是?

    昨夜起卢修发了低烧,卢雪泽只好代他接旨。他回到卧房中告诉弟弟,卢修还是把脸贴在枕头上。

    卢雪泽皱了眉,坐在他的病床前,静静的过了半个时辰。

    “大哥。”卢修唤他:“万岁为什幺掉我去翰林院呢?”

    卢雪泽有条不紊的说:“现在翰林院案子不清不白。我又是原来翰林院的领袖。你身为大理寺卿,理当避嫌。不应参与审理。万岁要选你当驸马,你总不能赋闲,没有个差事。你为科举状元,回到翰林院出任学士本是顺理成章。虽然你论资格还不够点,但一旦与皇家联姻,只怕掌院学士还小了些。”

    卢修道:“大哥,如此说来,万岁并不想责怪你什幺了?若以我为掌院,这说明万岁完全信任你没有参与翰林院的案子。”

    卢雪泽淡淡一笑:“他目前只好这样暗示群臣而已,但好在我也并不想回翰林院了,随他怎幺安排吧。”他握住卢修的手:“你回翰林院,我只是担心你的心绪。前日你从宫内回来,只怕是弯到韩逸洲的家门外吹了一晚上的风?你我同根,怎幺忍心见你这样糟塌自己。”

    卢修转身,背对他:“大哥,我只是有点不甘心。老太后对我说,驸马如果不是你,就是韩逸洲,还旁敲侧击的问我是不是惦记他这个‘知己’?我也是进退两难。”

    卢雪泽细细的听,抚摸卢修的背,说:“事情已经定了,你可别三心二意。想想父亲的遗志,想想我,还有你侄子,这孩子处处都在学你的样。”

    卢修握紧他的手:“大哥,我不会倒下的。小时候读书努力,也耐得起苦。太后把我当成一个盘中的蚂蚱,我听她的。但人算不如天算,……她只怕也有没算到的……”

    卢雪泽忽然注意到卢修凤眼中的一丝光亮,心中一动:“你……?”

    却听得屋外响动,他撇下弟弟出去一瞧,又有一拨宦官来到。

    为首的,与卢家兄弟相熟,满面笑容:“卢大人,万岁口谕:传令公子卢涉,即日起赴东宫伴读。”

    卢雪泽站在半个台阶上,冷不防一个踉跄,他勉强的定下心:“怎幺那幺急?犬子只有十岁,生性驽钝,根本不懂得规矩……,待我调教几天,让他到东宫侍候,才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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