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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萌神
第一章研究生了没
“你家楼下的停车场,是租还是买划算?”一个随和明亮中略带点调侃和慵懒的声音,突然间加重了几分语气,以一种仿佛在探讨生命起源般严谨的态度,顿声道:“简简单单一句话,至少包含了三层涵义:房否?车否?车位有木有?再配合上不经意的谈笑口吻,仿佛只是天南地北扯闲淡的话题,问的理直气壮,却能让没钱的男人在第一时间便知难而退。现在的妹纸,在相亲的社会实践中,已经脱离了开口就问房问车的低级阶段。”
“小伙子,小菇凉们,时代在发展,恋爱的语言艺术一变再变。从甜言蜜语,到海誓山盟,发展到现在,海枯石烂不及切糕一两。那么,在新的形势下,广大正处于并将长期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男同胞们,如何才能在一穷二白的困难处境下,把握自己的幸福?我一再强调,这种事不能靠手,这是嘴的艺术。”
“为什么是这么一副荡漾的表情?你们想到哪里去了?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浮躁!像我这样德高望重的老师,字字珠玑,说的绝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汉语言的博大jīng深,你们一时半会也搞不懂,当然,这就是学校开设《古典文学赏析》这门选修课的目的。可惜啊,有九成的童鞋遗憾地错过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课。”
声音来源于容城大学的某间阶梯教室,偌大的空间里,稀稀拉拉地坐着十来个学生,密度不会比容城大街上点缀的几棵绿树多到哪里去。
这是一门选修课,《古典文学赏析》,上过大学的人谁不明白?这种课的收视率,惨淡的跟国足比赛有一拼。不同的是,不管国足踢成什么样,总有那么几个天真烂漫的粉丝,不离不弃,痴心地希冀着“足协XX年规划”中许诺的美好未来;另一方面,号称有几千年灿烂辉煌的文学,在“代表最先进文化”的指引下欣欣向荣,刚拿了诺贝尔将的莫言老师,老家的砖头都被游客们挖回家,要沾点“文气”,这足以说明文学在我大天朝雄厚的群众基础,但或许是太过强大,盛极而衰,所以现在的文学青年基本绝迹,就像侏罗纪的恐龙。
容城大学几万莘莘学子,文学青年寥寥无几,选修的人数甚至比集学术xìng,专业xìng,实用xìng之大成的超级大学问《社交礼仪》,还要曲高和寡。尤其是在听了资格最老,道行最深的老教授讲了几堂云里雾里的天书之后,又有几十个年轻才俊在文学的金光大道上迷失了方向。要不是还有点名扣学分这个法宝,只怕老教授上课都不用动嘴皮了。
今天听闻老教授出国交流,指定了一个自己手下的研究生代课,唯一的点名jǐng报算是解除了,如此一来,更多的人在文学和DOTA中,选择了后者。而最“文学”的十来个青年,也是抱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稀稀拉拉的落座,要么扑下睡觉,要么掏出手机打发时间。对于这无趣的讲课,原本没人会给半点面子,代课的研究生?嘿嘿,现在这个年代,学古典文学的研究生,这是何等奇葩的存在啊!这种书呆子,是不是应该先学一门课——研究生了没?
但研究生的开场白,却仿佛是一把巨大的笤帚,一瞬之间将偌大空间里的瞌睡虫扫得无影无踪。十多双眼睛,首次抬了起来,看向了讲台上那个让人印象深刻,甚至感觉亮瞎狗眼的身影。
这是一个青年男子,面相上看不太清楚年纪,说二十也行,三十也可。身材不算太高,当然也不矮,很普通的白sè夹克衫,套在身上,清清爽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长相方面,帅的没能惊动党,但却让人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尤其是那双jīng神奕奕,却莫名地带着几丝闲散的眼神,给人的第一印象很干净;而嘴角不经意的笑容,配合上那有几分星爷神韵的语调,则将好感进一步放大:好打交道,易交朋友。
如果非要找个让人不爽的地方,这个家伙的脸,比女人还白,典型的小白脸嘛。但这种白sè,却隐隐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仿佛有些病态的苍白。
课堂的气氛,一下子便热闹了起来。
“哥们贵姓啊?”
“年轻人就是没大没小,浮躁!叫我老师,陈老师。”研究生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划拉出“陈可逸”三个字。
“啊,原来是陈老湿,久仰久仰!”一个家伙故意拖长了“湿”的尾音,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没有人注意到,从什么时候开始,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人。
说起来,向峰这个名字的传播范围很大,被广大学子们奉为四大名捕之首。学术上基本是没啥成果,但凭借着刻苦的钻营,深得某领导的喜爱。正赶上系里的一个行政编制的副职退休,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作为优秀人才,破格给提拔起来了,成为了容城大学历史上,最年轻的一个中层干部。
自从成为领导后,他的口气也越来越向领导方向发展,开口奋斗,闭口正能量。不过今天他来听这个人迹罕至的选修课,却不是为了引导青年们迷途知返,重返文学大家庭,而是专程来看陈可逸的笑话。
两人是本科时的同班同学,那时的向峰就很爱出风头,但各方面都比陈可逸差着一筹,当初他追求梦中女神没有成功,直接怪罪到陈可逸头上了。毕业后,他通过关系留校,经过六年的钻营,一步一步混到了现在,自认为是有头有脸了。而更让他有成就感的是,陈可逸在外面混了四年后,突然间回校报考研究生,而且还是萧条到死的汉语言。
他从不知道陈可逸那四年拥有什么样的经历,也不屑于知道,他的第一印象,这厮混栽了,吃不上饭了,所以才回到学校,选择这么一个连水都喝不饱的专业,无非就是想留校做一个压根没人听课的讲师,勉强糊口。
哈哈,你不是厉害么,能干么,一呼百应么?想不到也有今天啊!
陈可逸的研究生,读了两年了,即将结业,本人希望留校任教,而向峰自然是不会那么轻易让他如愿的。不过有点麻烦的是,老教授对于陈可逸前所未有的欣赏,完全是当成了继承衣钵的弟子。这老学究虽然在学生中没什么人气,但是在学术圈子可是数一数二的大拿,虽然专业冷僻了点吧,好歹是容城大学的一块招牌,他只不过是想让弟子留校而已,这点要求,学校没道理为难的。
向峰正感到棘手时,突然天上掉下馅饼。一次去市教育局办事时,有人向他打听了一下陈可逸,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挖出了一个小道消息:一个大人物,对陈可逸很不满意。
这个消息,让他欣喜若狂,他很想知道,一个微不足道的汉语言研究生,是怎么能得罪一个手眼通天的大人物,但旁敲侧击了半天,还是没能问出来,只得作罢。
“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有了这么个消息壮胆,向峰自然而然地想要主持正义,维持教师队伍的专业xìng,把不符合留校资格的人,驱逐出这个神圣的团队中。
最好的借口,当然就是讲课不行。所以向峰特地来听这么一堂课。当他看到门可罗雀的教室时,心里居然为学生们的逃课叫了一声好,尽管他是以“名捕”著称的。
陈可逸两句话调动起气氛,他有些惊讶,更多的却是不屑。在他看来,这只是哗众取宠而已。他不看好陈可逸,正如他不看好现在的大学生。
“你以为随便说两句笑话,就能跟他们打成一片了?错了,错得很离谱!”向峰在心里冷笑:“这些90后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连上dìdū搞不明白!就凭你三言两语想制服这些非主流?老子敢打包票,等到下课的时候,还能剩下一半人坐在这里,就算烧高香!”
他已经计划好了,等课一结束,他就如实上报。由陈可逸代的一门课,居然创纪录地达到了95%的缺勤人数,突破了学校有史以来的底线。如此的教学能力,怎能胜任讲师这么神圣的岗位?
哼哼,还想研究生毕业后留校,真的应该先回去研究生了没!
事态也确实在向着他预想的方向发展。
“老湿,什么叫吹牛不上税?听了你的课,就能**丝逆袭高富帅?扯什么蛋呢。”不知道是谁突然嚷了一句:“有种的,你当场泡沈薇薇,给我们开开眼!”
俗话说看热闹的不怕事大,十来个人立即活跃起来,一边跟着起哄,一边用余光偷偷瞄了瞄坐在靠窗位置的那道倩影。
那是一个很难用语言来形容的女子。虽然坐着看不到整体线条,但就看得到的轮廓,便可以断定身量在170以上,曲线完美。黑发披肩,皮肤白皙,光滑如玉,五官极为jīng致,在窗外的阳光映衬侧影,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令人怦然心动。
陈可逸顺着看了一眼,就明白了:这肯定就是牲口们冒充文学青年的终极目标了。
沈薇薇这个名字,在容城大学里,跟校长不好比,但比起各学院的院长书记,知名度不知要大上多少倍,连陈可逸这个久不在江湖的研究生都听说了,不过仅限于听说而已,现在才见到了真面目。
只是想不到,这个传说中的容大女神,居然还是一个文学女青年?
“老湿,怎么样,敢不敢泡?要不要我们帮你预订小旅馆啊?”
“庸俗!”陈可逸依然是那副闲散的气质,道:“像老师这种看破一切的得道高人,更注重的是心灵的共鸣。”
又是一阵哄笑。
或许早就习惯了这种起哄的局面,沈薇薇表现地很超然。她缓缓抬起头,将视线从自己的手机屏幕前移向了陈可逸,似笑非笑,带着一点恶作剧的姿态,说道:“别听他们胡说,大叔你讲的课只要能让我佩服地鼓掌,就算你厉害。记住,别想用几句不着边际话就蒙混过关,拿出点真本事来,讲讲古典文学!”
什么?大叔!
原本觉得这女孩子不错,但现在却一点都不可爱了!现在的小孩子,太没礼貌了。
“叫我老师!”陈可逸貌似很认真,但语气明显表现出他对此毫不在意:“那我就讲个大家都没看过的古典文学,《西游记》。”
沈薇薇显然有些吃惊,沉吟了半晌,睫毛轻轻眨了眨:“大叔,别开玩笑了。别的我们可能没看过,但西游记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各种电影电视剧,几十个版本了吧。”
牲口们也跟着起哄,老湿这是典型的在侮辱大家的智商,且不说那版经典的电视剧是从小看到大的,单就改编的大话版本,不记得几句台词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可以这么说,西游记在我大天朝早就是家喻户晓了,哪怕是文盲,也对情节倒背如流!
“问题就出在这个倒背如流上。”陈可逸指了指教室里所有瞪大了眼睛的人,神秘地说道:“你们看的那版本,是经过河蟹改编的,真正的版本,就要倒着看!”
倒着看?当这是武林秘籍?
第二章喂自己袋盐
“如来派师徒四人与八部天龙小白龙去东土大唐去传教;
在一路上遇到了各种妖怪,打来打去发现他们都是有后台的,无论怎么作恶都不受惩罚;
八戒和沙僧觉得太黑暗了,无奈一个躲进了高老庄,一个钻进了流沙河,只有悟空坚持正义一路斩妖除魔护送师傅东去传教;
结果天庭对悟空实在忍无可忍,就和如来达成协议——我们可以保证唐三藏平安到长安,不过你得把孙悟空这个刺儿头给办了;
如来同意了,在一翻yīn谋之下,白龙重伤坠入山涧,悟空败了,被压在了五指山下;
而唐三藏却抛弃了孙悟空,孤身来到长安,在长安传完教,被封为御弟,享受完荣华富贵,寿终正寝;
就这样过了五百年,悟空终于从五指山下逃了出来,一声不吭,把天庭搅了个天翻地覆;
天庭被逼无奈,许诺让猪八戒化为人身,封为天蓬元帅,沙和尚封为卷帘大将,只要他们能够杀掉孙悟空;
最后的最后,因为兄弟相残而心灰意冷的悟空去寻找菩提祖师解惑,然后他封印了修为,回到花果山,陪着猴子猴孙过完了平凡的一生,最终在花果山的山顶化作了一块石头……
童鞋们听懂了没有?这才是现实版本的西游记,符合我大天朝的国情和特sè。”
台下一片哗然:不会吧,西游记还能这么看?特别是最后那句“符合我大天朝的国情和特sè”,绝对是高端黑,我喜欢!
真是想不通,老学究门下,这个研究生是怎么混进去的!
沈薇薇粲然一笑,如星的双眸扑闪扑闪:“大叔,想不到你还挺有趣的,年纪一大把了,还能跟上时代的步伐。”
“什么叫年纪一大把?老师我年方二八好不好?”
“二八还不老啊?”
靠,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懂科学,官方有说法的,45岁以下都是青年!
“什么叫老?”
“……呃……”沈薇薇楞了楞,突然文青了一把:“据说是当一个人开始回忆的时候,就已经老了。大叔,你敢说你没有回忆啊?”
回忆?陈可逸的眼神在这一刻仿若凝固,但转瞬即逝,毫不在乎的神sè,略带一点不羁,仍旧是那么的云淡风轻。
“有回忆不是说明老了,是有故事了。”
“什么故事,关于你的女神么?”
整个教室里,八卦之火顿时熊熊燃烧起来。
“哎,你们这些年轻人,动不动什么**丝,女神,高富帅,黑木耳的,像我这么正直纯洁的人,根本听不懂。我生活的年代跟你们不同。”陈可逸做出一个夸张的鄙视动作,说道:“那些年,菊花只是一种花;那些年,2B只是铅笔;那些年,领导还不会写rì记;那些年,人们还相信爱情;对了,那些年,我们私下里把美女编排进校花榜单……”
不知不觉间,教室里的气氛已经完全活跃起来了,讲台成了舞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围绕着陈可逸这个中心,仿佛他身上拥有着一种气场。
“老湿,说一说你和校花之间的故事,那些年,北门外的星星旅馆已经开业了吧?哪个房间啊,我们去瞻仰一下老湿当年战斗的遗迹怎么样?”
陈可逸撇了撇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生猛了!
“不要胡说,你们知道的,像老师我这种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追求的是jīng神上的共鸣。”
“切!!!”台下一片起哄声,一浪高过一浪。
“够了!”后排的角落里,猛然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
向峰原本只想看陈可逸的笑话,没想到气氛越来越不对了。最让他出离愤怒的是,居然把话题扯到以前的校花身上了,那可是他心中永远的刺!直到现在,想起那个身影,依然是魂牵梦绕。他甚至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那样一个完美无瑕的女人了。
此时此刻,他对陈可逸的恨意,达到了顶点。
“你这个代课老师是怎么搞的,一点水平都没有,除了扯淡,就是传播负能量!”向峰站了起来,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说道:“公然教导学生谈恋爱这事暂且不说,单就业务而言,你看看你讲的都是什么,西游记那么一个励志的成功学故事,居然被你歪解成这种模样,散播给青少年,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犯罪!”
“这个大叔是哪根葱啊?”
“咦,这不是四大名捕之首么?”
“据说当官了啊。”
牲口们互相议论了一下,最后的那句“据说当官了”让向峰的胸膛挺得更直了:“师徒四人历尽千辛万苦,克服九九八十一难,终于取得真经,得道成佛。这种jīng神,正是我们当代青年应该具备的,奋斗,坚持,百折不挠!”
向峰越说越起劲,自我感觉无比良好,都有些热血沸腾了。抑扬顿挫,口沫横飞,整个教室里都充斥着他激动的演讲。
陈可逸只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最后的成功是指什么,成功进入体制内了?不过这师徒四人的奋斗确实很有代表xìng,充分诠释了体制的特sè,最没本事的当上了领导,最厉害的被套上了紧箍咒,偷jiān耍滑拍马屁的最受领导喜爱,埋头苦干的直接被无视。”
“哈哈,老湿这话亮瞎了!”教室里猛然响起一片掌声。
“体制有什么不好?人活在这个社会上,就要适者生存。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成功了就好,要知道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向峰越说越是慷慨激昂:“我们教育工作者,就是要向学生传递这种出人头地的价值观。这是一个竞争的社会,不会有废物的生存空间。消极的心态,害的是你们自己。”
学生们陷入了沉默,这的确是现实,让人无法反驳。这个社会的压力有多大?房子,车子,票子,简直就是新时代的三座大山,就连象牙塔里的学子们都无法逃避这份沉重。学费,生活费,以及娱乐花销,对于没有工作的学生而言,都是沉重的负担,更别提谈恋爱了。没钱还想泡妞?**丝逆袭?想多了吧!
总而言之,一句话:有钱就有一切,没钱?没钱还扯JB蛋!
“你们都是酸葡萄,口口声声批判体制,但是给你一个机会进体制,你们会抢得头破血流。大道理我就不讲了,你们来学校读书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以后找工作,赚钱。无论用什么办法,赚到钱就是成功,否则就是失败。在这里,我引用北大一个教授的名言,你们毕业后,要是赚不到一千万,就不要说是我的学生!”
向峰洋洋得意的样子无比欠揍,让学生们心中恨得牙痒痒,却无力争辩。教室里的气氛,突然间变得很是沉闷。
向峰很是享受这种气氛,但他瞄了一眼陈可逸,依然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不带半点烟火气,完全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种窘迫抑或是愤怒,这让他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原本的成就感,瞬间消散了一大半。
“陈老师,我说的这些,你有什么意见?”向峰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陈可逸,在他自认为占据道德制高点后,便肆意地穷追猛打。
“你有说话的zìyóu。”陈可逸无所谓地撇了撇嘴:“你认为这是成功,那就是成功呗,这有什么好争论的。”
“呵呵,理屈词穷了?”向峰以为陈可逸无言以对,服软了,这让他心里的爽快感瞬间爆炸:“那你先前为什么还在波冷水,这是阻止学生们追求成功,你是在误人子弟。你配得上教师这个神圣的岗位么?”
“我没有阻止任何人追求成功,即便是你认为的成功。但我不认为你这一套成功标准,非要强加给每一个人。”陈可逸耸了耸肩,说道:“每个人都有成功的权力,更有定义成功的权力,每个人的成功都是不同的,非用统一的标准去衡量一个人成才与否,那不但是不公平的,更是对个体人xìng的不尊重。”
“一派胡言!古往今来,有权有钱者就是成功,这个标准何时变过?”向峰认为自己抓住了陈可逸的话柄,毫不客气地往死里打。
“这不是真理,这只是凑巧有很多人对成功的定义相同罢了,我也认同有钱有权的成功,但并不代表没有底线和边界。比如秦桧,汪jīng卫,他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对他们的成功,就我个人而言,我不认同。当然,如果你要崇拜他们,那也是你的zìyóu,我无权干涉。”
陈可逸顿了顿,继续说道:“再如你说的一千万就是成功,如果这一千万是靠卖地沟油,毒nǎi粉赚来的,对这样的成功,我只能呵呵。而当这样不择手段的成功学泛滥,卖地沟油的人,孩子在喝着别人卖的毒nǎi粉,全民互害时,我这句呵呵都不淡定了。
最无辜的是,即使我堂堂正正赚钱,不干半点亏心事,也被迫生活在雾霾中,呼吸着有毒的空气,喝着成分极为丰富的水,我能算成功吗?我是该笑,该哭,还是该愤怒?”
教室里的气氛突然间变了,极为安静,却没有了之前那沉闷的气息。
“你说的这些是小部分,不是主流,你是在强词夺理!”向峰做梦都没想到,形势居然急转直下,让他瞬间便有些乱了方寸,只好硬着头皮吼道:“为什么不跟主流的比?像比尔盖茨,乔布斯这些人,难道不比你成功?”
“我已经说过了,成功是各人对自己的感受,为什么你们总是喜欢拿出来比较。我相信像他们这样的人,早就不屑于做这种无聊的比较。相对于成就带来的满足感,我更倾向于他们更在乎的是生命中的不完美和缺憾。如果让乔布斯做一个选择,用财富和名望换取他的生命,你认为他会不会在乎那些钱?”
陈可逸说到这里,突然间顿了顿,眼中透露出一抹黯然的神sè,但很快就消散开去,说道:“咱们来做一个假设,生命只剩一年的时光,你会拼死拼活,不择手段去赚钱,还是好好享受生活,整理一下这一生的过往,潇潇洒洒地走完最后一段路?”
众人尽皆沉默,向峰嘴巴张得大大的,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个假设太极端了!”
极端么?对于你们是,但对我而言,一点也不!
陈可逸嘴角的笑容,有片刻的凝滞,但瞬间便舒散开来,一副云卷云舒的语气:“教育的意义,不应该是把学生塑造成流水线的机器,而是拥有完善的人格和dúlì的个xìng。童鞋们,人活着,不要跟别人比较,只要追寻内心的满足。你喜欢钱和权,那便去追求,这没错;你向往zìyóu自在,这也是你的权力。只有对自己感到满意,才是成功的。
切忌不要让别人的标准,束缚了我们的内心,我们活着的目的,不是取悦别人。我是文艺青年,我只喂自己袋盐!”
第三章不是一个阶层
“啪啪啪”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想起,来源于牲口们梦中的女神,沈薇薇。按照约定,这相当于她向陈可逸认输了。
美女总是心高气傲的,何况是她这种女神级别的。不管任何场合,都得绷着那股劲,得矜持,高傲,再带点小刁蛮。但这会,在陈可逸这么一个奇葩老师面前,她觉得自己是矜持不起来了。
“大叔,你真是太酷了!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脑残粉了!”
女神都这样说了,牲口们自然不会落后,一个个叫嚷着,原本安静的教室,瞬间沸腾。
向峰已经傻了。
“你这是在误人子弟!”除了这句话,他似乎也想不出什么新鲜的了。
这一次,却没等到陈可逸开口,牲口们就已经群起而攻之了。
“误你妹啊!”
“我去年买了个表!”
“这是我们文化人的课堂,闲杂人等怎么混进来的?滚粗!”
现在的学生个xìng很突出,敢爱敢恨,热血冲动。尤其是在大学里,得罪个把领导,根本不当回事。向峰敢装逼?骂了就骂了,还能把咱咬了?
向峰做梦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局面。在学生面前,他一直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这种感觉遇到如此强烈的对抗,他怎能不怒?
“陈可逸,你把学生带坏了,你是在害人!你这种人怎么配当老师?”向峰已经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状态:“我要如实向上级反映你这堂课的出勤率。没人听课的老师,也就没存在的必要了!”
“什么,没人听?这么热闹!”牲口们这才环顾四周,像是首次意识到,教室里的文学青年寥寥无几。
“谁说没人听?”就在众人有些发愣的当口,沈薇薇拨通了手机:“亲,赶紧来听古典文学的课哦,对了,把菇凉们都拉过来!”
牲口们也迅速行动起来:
“快快,来教室听课……什么课?古典文学……靠,你脑子才进水了!”
“这个老湿太给力了,不听是你的损失!”
“赶紧的,给你透露个内幕,薇薇女神发话了,一大批美女正在赶来,晚了你小子连座位都没了……什么,我给你占座?快快快!”
“我靠,你是千呼万唤屎出来啊,我等到鸟儿都泄了……”
不一会的功夫,原本还稀稀拉拉,犹如空旷山谷的教室就被填地满满当当,并且陆续还有人在赶来。
向峰气得浑身发抖,他觉得这是他人生中最失败的一刻。呃,当年的表白失败除外……
面对这火爆的场面,陈可逸却是没有半点情绪的变化,全然不在乎自己的听众多寡,按部就班的讲他的古典文学。当然,他“按部就班”的套路,在别人听来,却都是匪夷所思的角度。
平素里,对学生而言,下课铃声宛若千年等一回,无比之漫长;但今天这时间,却过得如此飞快,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下课时间。
陈可逸收拾好教案,正准备离开,却发觉讲台下的众人,几乎没走几个,全都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陈可逸挥挥手:“散了吧,下周早点来,呃,如果老板回来的话,还是由他老人家主讲,那水平可比我高多了。”
什么?以后还得受老学究的折磨?
众人瞬间崩溃,许多人刚刚燃起的一点文青梦,就此消失于无形。我轻轻的来,正如我轻轻的走,别了司徒雷登……
“大叔,留个电话呗!”沈薇薇突然凑上前来,腻声说道。按理说,女孩子主动问男人要电话,多少有些羞赧,但以沈薇薇的xìng格,这根本不算个事。如果必要的话,她甚至可以让自己的声线嗲到台剧的程度,做牺牲sè相状。
不过熟悉她的所有人都明了,你要是真以为能沾点便宜,那就是痴人说梦了。
能够让沈薇薇主动问电话,陈可逸免不了让一大撮牲口羡慕嫉妒恨,当然,更多的牲口选择了屏气凝神,竖起耳朵偷听电话号码。
“就代一两堂课,以后又没什么交集,留电话没这个必要吧?”陈可逸心里这么想,但直接拒绝显然有点伤人,便以一种很深沉的口气,叹道:“老师我一直对手机有一种深层次的抵触,我认为这是一个科技与人文的悖论。
手机作为通讯工具,本意是拉近人与人的距离。但现在,当一群人聚在一起时,却互相不说话,各自玩着自己的手机。世间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而是我在你身边,你却在玩手机!
所以,像我这么有深度,渴望心贴心交流的人,是不用手机的。”
哇塞,不愧是老湿,好有哲理!
“大叔你真有才,差点把我都骗了。”沈薇薇嫣然一笑,然后带点炫耀的表情,摇了摇自己的手机:“**上的这个头像是谁的啊?”
靠,百密一疏!**也真是的,没事弄个查找附近人的功能干什么?
牲口们也都争先恐后掏出手机,打开**搜索。
“哇,老湿你这签名信息量略大:本以为是**,没想到用成了陌陌。”
“看错了吧,这个才是老湿的:赵兄托你帮我办点事!”
陈可逸无语:“谁盗了我的账号,太扯了!”
“是不是大概八点二十发的啊?”沈薇薇对着陈可逸狡黠地眨了眨眼:“行了,别逗大叔了,这个签名才是你的吧,好有意境。”
“一亩田,一个梦,种桃种李种chūn风。”
“大叔,你想过那种隐士的生活么?”
陈可逸笑了笑,道:“我这个人很怪,既喜欢热闹,又喜欢清静。隐士做不了,忍受不了那般清苦和寂寞,但如果有桃花源,那也是我的梦想。
总结起来,应该是一种奇葩的生活:时而喧嚣,时而寂静,节奏缓慢却又抑扬顿挫的田园诗……如果有可能的话,在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造一所大房子,chūn暖花开的说法太文艺,那就来个chūn光乍泄,呃,chūnsè无边……”
“听起来好让人神往,只是现在还能有这样的生活么?”小女生心底深处的那一点点浪漫情怀仿佛在发酵,不由得就想起小时候梦想中的童话城堡:“大叔你要是真造了这么一所大房子,一定要让我去住几天哦。”
“YY下就差不多了,哪可能呢,现在容城的房价已经达到了宇宙中心的标准,就是把我的肾卖光了,也值不了一个厕所。再说了,上哪找一个有山有水的地皮?城市里别想了,深山老林条件又太艰苦,我这种好逸恶劳的人受不了。”
陈可逸淡淡地一笑:“其实现在这小rì子过得也还不错,不跟你们扯淡了,老师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说完,抬腕看了看表,潇洒地迈开步子离开。
“什么事那么重要啊?”
“拯救地球。”
“……”
陈可逸的确很忙的样子,出了教室便大步流星往校门的方向走去。
“你给我站住!”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陈可逸回头一看,向峰气呼呼地赶了上来:“有你这样的老师,我真为这些学生感到悲哀!”
与向峰的杀气腾腾不同,陈可逸表现地云淡风轻,带着一丝微笑,回了一句:“一语中的,这也是我对你的看法。”
他说这话的时候,脚步并没有停下,似乎完全没有将这个容大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中层领导放在眼里。
“你是在嫉妒吗,嫉妒我混的比你好!”
“我对你的印象比以前好多了。”面对盛气凌人的向峰,陈可逸淡淡一笑:“你至少有幽默感了。”
这话差点没让向峰吐出一口鲜血。
“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么傲!”向峰yīn阳怪气地说道:“不过,现在已经不是学生时代了,不能为所yù为了。你还游离在这个社会的游戏规则之外,就注定你一生都是个失败者!你难道就不感到羞耻?”
“我脸皮比较厚。”
“你岂止是脸皮厚,简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朽木不可雕!”向峰的优越感一下子就起来了:“看看现在,你接触的是什么人,我的圈子又是些什么人?这就是阶级,我们完全处于不同的两个社会阶层!”
这时,校门口停下来一辆奥迪,车型比较低调,但车号却让向峰一看就愣住了。他快步上前,隔着车窗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什么风把领导给刮来了,稀客啊!小向给您问好。”
后排压根没动静,前排副驾驶座的秘书摇开了车窗,例行公事地回了一句:“向主任你好,校长请王局来商量点事。”说罢,就摇下了车窗。
尽管只是如此冷淡的客套话,但向峰却激动莫名,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受,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了:“您忙,您忙,不耽搁领导时间了。”
轻微的轰鸣声响起,车子正要发动,突然间停了下来。后排的车门刹那间打开,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步下车,快步向着这边走了过来。身体微微前倾,双手向前伸出。
向峰被这始料未及的一幕惊呆了:天啦,王局这样的大人物,居然要主动与我握手?我这是撞了什么大运?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个人魅力!
向峰哪敢怠慢,赶紧欠着身子,恭恭敬敬伸出双手,一张脸笑得全是褶子:“王局您好!”
但让他无比失望的是,王局如清风一般从他身边吹过,仿佛压根就没看到他。
“陈先生,两年没见了吧,真是想死我了!”让向峰更为崩溃的一幕出现了,王局热情地握住陈可逸的手,笑容满面。
向峰差点没晕厥过去。
“你是?”陈可逸却没有半点的兴奋,只是随和地点了点头,轻皱眉头思索:“我们见过?”
好大的架子,简直是找死!但王局似乎一点都不介意,甚至还带着一点讨好的意味,让向峰有一种想死的冲动!
“陈先生贵人多忘事,我是市局的王学平,两年前参加过你和夏小姐的……”
“哦,原来是王局,好久不见了。”陈可逸出人意料地打断了王学平的话,语气有些许地不快。以他现在的xìng格,很少如此,似乎是触及到了一些往事。
“不打扰王局的工作,我先走了。”
“不急不急,陈先生要去哪里?让小宋送你过去。”王局丝毫不介意陈可逸的态度,笑道:“我现在去跟校长商量一下有关校庆七十周年的事,晚上咱俩找个地方吃顿便饭,说说话。”
“今天有急事,以后再找时间,抱歉。”陈可逸淡淡一笑,但拒绝地很坚决,没看一眼奥迪车,随手招了一辆出租,扬长而去。
第四章绝症?
看着出租车背后一屁股的烟尘,向峰就像一个瘫软的病人,久久没回过神来。
“那个谁……小向?”王局瞬间收回了之前的满面笑容,回复了高高在上的姿态:“你跟陈先生认识?”
“认识,认识……我们是,是本科的同学……”向峰没想到王局居然对他开口了,一时之间脑子一片空白,支支吾吾地答道。
“同学,不错不错。”王局点了点头,破天荒地拍了一下向峰的肩膀:“有空的时候,把你老同学拉出来,大家一起聚聚。”
向峰此时恨不得用脑袋撞墙,满肚子苦水没处吐:聚个毛线啊?陈可逸那狗rì的是我能请得出来的么?
靠,这厮不是混不下去了,才回校读研的么?但是连王局都如此笼络的人,怎么可能混得差?放着荣华富贵的rì子不过,来这里研究什么汉语言,这家伙究竟是个什么怪胎?
……
出租车几乎横穿了整个容城,最终停在了一家私人医院门口。
这是容城最大的一家私人医院,实力极其雄厚,技术和设备甚至比省医院还要先进,而且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绝对保密。患者的一切资料,不会有半点泄露。
“小伙子,注意身体啊,出去玩,安全第一。要不我介绍你个去处,很保险。”陈可逸下车的时候,出租司机还揶揄了一句。在他看来,陈可逸这么清瘦,脸sè苍白,来这个医院,八成是染上某种“难言之隐”。
这种客人,他拉得太多了,包括很多从外地“慕名而来”的。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陈可逸没有反驳,只是笑笑:“以后要是出去玩,就找你带路。”然后便优哉游哉地迈步进了医院。
三个小时后,医师的办公室里,病历和化验单堆满了桌子。一个戴着黑框眼镜,长得胖胖的男子心事重重地坐在陈可逸的对面,他是陈可逸的主治医师,也是最好的朋友——明哲。两人属于发小,一块玩泥巴长大的,用现在的流行语来说,好基友一被子,呃,辈子……
“刚刚进行了全面检查,发生了一些诡异的情况。”明哲的口气非常沮丧:“你脑子里的肿瘤,没有扩散,也没有变小,但却莫名其妙地移了位置。而且你这肿瘤,从一开始就没能确定是什么,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怪病。”
这病确实怪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从两年前检测出陈可逸脑中的肿瘤开始,每次复查,肿瘤都会移位。最令人崩溃的是,这肿瘤是什么类型,携带了什么病菌,将导致什么后果……明哲居然一无所知。他请教了无数名医,结果全都被难倒了。
更夸张的是,他还托关系将陈可逸送到国外,请最权威的专家会诊了一番,得出的结果匪夷所思,甚至近乎荒谬:这个肿瘤既存在,又不存在,仿佛像是虚拟的。
除此之外,只能有一个解释:仪器坏了……
虚拟肿瘤……如此荒谬的结论,明哲自然不愿意相信,他每天都在祈祷有奇迹出现。但两年过去,看来奇迹女神还没降临。
根据专家的观点,最悲观的情况,只剩下最后一年好活了……而明哲总是小心翼翼,避免提起这个伤感的话题。
“要说这病怪,还真是的,两年了,不痛不痒,就是偶尔会昏迷。而昏迷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是醒的,只是产生幻觉,仿佛那团肿瘤像是装满水的葫芦,一个劲晃荡。就是拔不开塞子。”陈可逸淡淡一笑,说道:“好像缺一个什么契机,一旦塞子拔开,能量就会喷薄而出。我甚至觉得这不是病,而是什么特异功能。”
“看来这病真的重了,都有臆想症了。”明哲被吓了一大跳,愁眉不展:“完了完了。”
“真是臆想症也不错,做做梦不也挺好的?”陈可逸淡然道:“还有一年的时光,就指着这个笑话活了。”
明哲一直刻意回避的话题,被陈可逸如此轻松地提起,气氛一下子无比凝重。
“你疯了!不要相信那些砖家的鬼话。你这么贱的人,老天爷怎么敢收?”明哲的语气,有些歇斯底里。
“或许老天爷就少这么一个有趣的人作伴呢。”陈可逸伸了个懒腰,云淡风轻地说道:“这两年我算是活够本了,现在是多活一天赚一天,何况还有一年呢,真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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