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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翻了盖的王八一样失去了一切行动能力,而不远处的地方躺着一个□着上身伤痕累累的青年。
警察上去检查发现他已经断了气,可是也就只是觉得他只是意外倒霉而已——直到他们知道这个死去的年轻人的父亲和舅舅的身份,阿SIR们才惶恐了……
38、第9章(2)
梅宝有点不想在夜店做了;她怕再见到廖忠平,虽然那天晚上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
可是不做的事情已经想过很多遍了;她却无法下定决心;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钱。
她过了很久颠沛流离的生活;手头一直很紧,现在好容易收入稍微稳定下来,一个月好一好差不多一万的进账,攒上一段时间就会相当可观;如果再从医生那里接到什么挣钱的活,说不定手术的费用就够了,到那时……只要手术一结束;她一定要远走高飞;远离这一切!
所以现在仍旧不是时候;她沮丧地想。
但是也不是说完全没有好事发生——俱乐部的老板在正好和B市某个娱乐公司搞了个交流演出的活动,从店里抽调几个人去B做为期一个月的表演,工钱加倍,还有差旅费。老板的意思是想让梅宝参加这个交流活动。
他对梅宝还是很赏识的,觉得她钢管舞进步神速,技术上有无限可挖掘的潜力,如果可能打算捧的;私下里也因为从前莎莎的事他利用过她,暗自愧疚,故而提了她的名。
梅宝听到出差地是B市,略微犹豫,然而转念想想即使不能彻底离开也可以趁这个机会出去散散心,何况还是个美差,于是欣然接受。
火车到达B市,梅宝举目四望,觉得这真是座陌生的城市的,谁能相信她竟是在此地出生并一直待到十多岁的呢?
其实说起来,她到底是否在此地出生不可考,她印象里就没有父母的概念,有意识的时候已经在孤儿院了,活动范围也仅限于那附近的一小块区域,她对这个城市没有感情,也没有避忌,既来之则安之。
B市最近发生了些骚动,市面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阿SIR们差的严,然而却没有影响到本地最大一间夜店的生意,这里仍旧是愈夜愈疯狂,梅宝她们就在这里表演。
所谓原来的和尚好念经,原来的舞女也引起了一些肉食动物新的猎艳之旅,梅宝的同事纷纷下海捞金,今天下来就赚了个钵满盆满。就只一个梅宝只卖艺不卖身,简直成了异类。
也不是没有人对梅宝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实际上她在众舞女中也算是翘楚,不管是自己条件还是舞技水准都很高,但是接触下来就知道她为人冷艳,对于调情不苟言笑,很难亲近。
也不是这些客人多么有素质涵养才忍住不出手,而是在B市赫赫有名的郑爷地面上他们不敢造次。何况种种迹象表明郑爷似乎对这个舞女有点意思,说不定想留下这一个做禁脔,谁好同他老人家嘴里抢肉吃?
郑爷正是这家娱乐公司的名誉董事,他年纪上六旬,看上去很有几分老做派,举手投足沉稳儒雅,手腕上挂一串佛珠,同下面的人倒还客客气气,但是没人觉得他因此就是个良善之辈。
这家店不过是他众多产业中的一处,自有专业经理人打理,他平时是不怎么来这里坐的,然而偶尔的一次见到梅宝她们几个新来跑场子的之后就连续几晚过来捧场。
经理揣摩他的心思试着和梅宝她们的经纪人商量,可不可以做做梅宝的工作陪陪郑爷,难得他老人家有这个雅兴。
带梅宝过来的经纪人是老板的得力干将,这个事立刻又打电话请示了老板。老板自然是听说过郑爷在B市的江湖地位的,觉得这个事有点棘手,就指使经纪人态度婉转点问问梅宝的意思,如果她同意就帮着吆喝一个好价钱,如果她不同意……看情况也许就要他亲自跑一趟B市周旋。
梅宝早就有非卖品的名声,经纪人好话说尽赔了很多笑脸,梅宝冷着脸就是不屌他,只丢给他两个字:“不行。”
于是所有人就提心吊胆等着郑爷的态度,怕他哪天真的要翻牌子而被梅宝拒绝,这可是在人家的地面上,到时候他们能否顺利离开都成问题。
终于,郑爷在几天后梅宝表演完的时候派人请她过去坐坐。
梅宝叹气,无奈地想难道自己就是传说中的麻烦体质?到哪里都有这些狂蜂浪蝶的破事……也罢,去看看这个郑爷到底是何许人也。
经纪人在一旁陪着小心,怕她连见都不见就把人撅回去,那样就太不给面儿了。
所幸,梅宝答应去见人。
进了一处特别的小包房,梅宝暗自留心这个房间的装潢,想大概是给某个特殊人物单独留出来的包房——不同于其他或金碧辉煌或后现代派的手笔,这里环境素雅,关上隔音很好的门,外面的嘈杂皆不入耳,里面自称一个小天地。
郑爷坐在明清式样的椅子上,面前八仙桌上摆着茶具,他正在泡茶。
梅宝在表演的时候注意到这个爱在角落里前呼后拥地看她表演的老先生,看得出他年轻的时候定是位器宇轩昂的美男子,即便是老了,气质做派沉淀下来更有气场。
梅宝心想果真不是等闲货色,据说此人纵横称霸B市二十多年,自己在孤儿院生活的时候他就在B市呼风唤雨了,可惜她那时太小,不是江湖人不知江湖事,没怎么听说过过有个这么个郑爷。
郑爷见她到来十分和善地亲自起身招呼,“梅小姐,谢谢你肯赏脸陪我这个老头子聊天。”请她坐下,又客气地递上刚泡的茶。
梅宝是不敢乱喝东西的,只是态度疏离地表示了下基本的礼貌。
她坐在八仙桌的另一端,俩人距离既远自然不方便某人不轨,梅宝觉得这似乎不大像是无良大叔的调戏事件,听郑爷谈话似乎确实是聊天而无其他。
郑爷先是赞她舞技人品,又渐次问她出身籍贯,梅宝按照医生给的资料捡概要略微说了说,反问:“请问郑爷查我户口是什么意思?”
郑爷从思考中回过神来,笑说:“梅小姐误会了,不瞒你说,我对你一见如故,是因为你和我从前一位故人有几分相像,我想确认下你们是否有亲缘关系。”
梅宝说:“那现在结论如何?”
郑爷摇头:“巧又不巧。不巧的是你们是完全没有关系的两个人,巧的是没关系的两人竟然如此相像,连身份也一样,她也是搞舞蹈的……这也是缘分。”
其实梅宝刚刚心理十分戒备,因为自己整容而心虚,虽然确认和这位郑爷之前绝无交往也不该有被识破的以往身份的可能,然而被人当面说像故人还是稍微咯噔了下。
好在现在看来更可能是虚惊一场。
梅宝说:“确实是巧又不巧的事,让郑爷失望了,对不起。”
郑爷说:“梅小姐没什么对不起的。都过去几十年的事,人上了年纪就爱念旧,胡思乱想,让你见笑了。”
梅宝对于刺探隐私和别人深谈一概没有兴趣,因此也没有接下去。
郑爷果真就略微感慨了几句,俩人有一搭没一搭谈了会话,他就让人客客气气送梅宝回去,没有任何非分之举。
此后每晚梅宝演出结束郑爷必然请她过去喝茶聊天,梅宝并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话题可以聊下去,然而奇怪的是郑爷每次都能把谈话进行下去,直到他想结束为止。
梅宝觉得他是个奇怪的老先生——虽然她已经见过不少奇怪的人,可是这一位似乎格外不同,虽然不同在哪里她尚无明确定论。
39、第9章(3)
终于几天后郑爷耐不住寂寞问:“你怎么不问问我关于那位和你有几分像的故人的事?”
梅宝说:“你说;我会听。”
郑爷愣了下,摇头笑说:“连个性方面也很像——她外表也是冷淡的性子;实际上我后来才了解有一种叫外冷内热。”
梅宝知道这是老先生要讲古了;果真接下来郑爷就开始讲起往事来。
将近四十年前;郑爷那时候很年轻,想必样貌也是一顶一的好,就一样——他出身不好,祖上是豪族;到他这一辈已经翻天覆地蜗居在小弄堂里,但凡求学、工作什么好事都没有他的份,只能混迹牛鬼蛇神一族;做个小流氓。
但是小流氓也有谈恋爱的机会;他上初中的时候就对自己同伴的一个女孩有好感。等到初中毕业他去工厂工作;而女孩则进入市舞蹈团成为舞蹈演员,前途无量。
按说这两个人社会地位天壤之别,在那个年代不是一路人不该走到一起,然而年轻人谈起恋爱没轻没重又是没有准的事。
那女孩家庭出身是极好的,父亲是公职人员,母亲是舞蹈教师,到了及笄年纪追求者无数,可是她偏偏对姓郑的小混混青眼相待。
这当然也算不上什么无缘无故的爱,郑某人出身的不好都在他的样貌上找回来了,身上有祖上几辈子荣华富贵攒下来风流俊俏,又有当过大家闺秀的母亲言传身教,骨子里透出来的东西和一般的小混混毕竟不一样。
他追求人的手段也有那个时代人想不出来的浪漫——人家谈革命理想,他谈古今中外的文学名著;人家谈仕途前程,他就畅谈精神世界的啊大自在;人家秋天送菠菜,他就在春天送一把不花钱的野花。
反正是如此种种打动了姑娘的芳心,就给暗许了。
这段姻缘自然遭到了姑娘娘家的极力反对,紧接着就是一对青年男女的抗争和生死相许之类常见的戏码。
女孩的父母眼看独生女的前途尽毁心里自然恨极,然而还算比较理智,提出让郑小混混在工厂好好工作,争取保送个工农兵大学,等他脱胎换骨的时候风光来娶,他们家必然是嫁的。
郑某虽然是混混,可是文化水平并不低,他想这就是忽悠人啊,凭他的出身想要上大学在当时的情况下比登天还要难,这不是吐口,根本就是刁难。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地把女孩拐走私奔了。
事情传出去闹得满城风雨,女孩的父母想不到一个乖乖女养到十八岁竟然做出这样离经叛道有辱门楣的事情,悲愤之下报警说女人被流氓拐走。
当时正是严打,郑某被GA机关抓了个典型,定了个流氓罪要枪毙。
被关在家里的姑娘绝食明志,说自己已经是郑家的人了,要死就一起死。
父母又气又恨,最后伤心欲绝下把她赶出家门,断绝关系,让她想怎么样随便,将来好赖也不要再回这个家。
姑娘就搬到郑家住,照顾郑妈妈,为营救郑某而积极奔走,跑到GA机关说自己是自愿的,不存在拐卖一说云云,费了很大一番周折,在郑被羁押一年后终于把人救出来。
郑某出狱后俩人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然而现实却是残酷的——俩人都丢了工作成了待业青年,生活无着落。
当时的社会氛围已经有所松动,小商小贩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大,为了生计郑某开始做倒爷,倒买倒卖,这在当时还是属于钻法律的空子打政策的擦边球,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就会被抓进去罚一大笔钱。
因为罚款他们家的生活入不敷出,为了补贴家用妻子也想出去谋份工作,然而她舞蹈出身,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找到的职业就是当时新兴起来的一个行当——舞厅。
郑太太最后就栖身舞厅做起了第一批舞女,陪一些最先富起来的老板大款跳舞。
那时候跳的还算是比较讲究的交际舞,两个人搂得很近边跳便谈,偶尔的小动作比如贴面已经算是大尺度奉陪。
郑某当然觉得没面子,让妻子陪别的男人跳舞,渐渐也就想通了,自己是个混混,配个舞女,就当是门当户对了。
适逢几次严打把当地一些老牌的流氓团伙打了个七零八散,地盘无人管,郑某思前想后,把心一横,觉得如果这个时候没有胆色只能一辈子让老婆在舞厅让别的男人摸,于是铤而走险利用之前多年积累下来的人脉招兵买马组织了一伙人,开始干大买卖,此后胆量越来越大,什么赚钱做什么,几年下来他在此地竟然成了些气候,B市开始有人知道“郑哥”的名头。
郑太太此时当然已经不做舞女了,她丈夫出资开了家歌舞厅她去做经理领班。
她回去娘家找父母,被父母撵出来,说已经断绝关系就不要再来往,以后怕受她连累。又过了一阵子再去,二老已经移居海外投奔亲友,再也没有联络。
郑太太伤心之余开始打算要一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然而事情竟然不顺利起来。
这时离他们结婚已经过去七八年,这么多年来他们先是因为生活条件不允许、后又因为生活动荡、工作繁忙等等原因而没有要孩子,郑太太为此不止一次堕胎。
现在这个时候想要反而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夫妻两个埋头苦干了三个月没有动静,忍不住去看医生,医生说女的那方面受到了损害需要调养,开了一大堆中药回来。
郑夫人每天谨遵医嘱熬药服药,喝了近一年也没什么好转,背地里哭了不知道多少场。
郑某人劝她说这么多年不要孩子也过下来了,不要就不要算了。
可是郑夫人不能认同,她说不要和不能要、没有和没有能力有是不同的,一个女人要是不能为丈夫生孩子就失去了一大部分价值。
郑某人说不在乎是假的,他心理是认同妻子的话的,只是不好意思明说罢了。
又过了一两年,郑某人在外面的事业越来越大,社会风气已经彻底改变,他幸运起赶上了一个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时代,有太多可以占领的地盘和市场,有太多可以发展的空间,时势造英雄,他觉得自己就是应运而生的那个人。
可是回到家里面对的却是一个被不孕症折磨得有几分心理扭曲的妻子,她甚至逼他吃一些莫名其妙的药“配合治疗”。
两人为此吵了几次,收效甚微,郑太太一如既往地沉迷在要孩子的执念中。
这种情况下郑某遇到了一位貌美的电视台女主持人,开始了人生的又一春。
当然,他自诩眼界高,不是随便什么女人都行的。这个女主持人具体好在哪里很容易就能说清楚——她非但年轻,而且颇有几分郑太太十年前少女时代的风情,一颦一笑有几分温婉坚韧的气质。
郑某人觉得这个就是自己的类型,英雄难过美人关。
他觉得自己已经是对得起妻子的,像他这样身份地位的人,远的不说,他周围的朋友,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甚至妻妾成群的,他直到现在才和另外一个女人谈情说爱已经算是难得的钟情了。
然而他是没有抛妻打算的,毕竟他们识于微时,这些年没有爱情也还是有亲情的。他和女主持人郑重地谈过这样的想法,她表示可以理解,并说对他是有真感情,不需要一纸保证,只要他的心里有自己的位置就好。
是男人就无法不为这样纯粹的真爱而动容,他把当如夫人一样养着,所有人都知道他有这么一个外室,除了正牌的郑夫人——她一心都在钻研如何生孩子上。
然而人算毕竟不如天算,一个是辗转求之而不得,一个是无心插柳竟成荫。女主持人身怀有云,一年后生了一个女孩,一下子母凭子贵,在郑某人这里地位有所提升。
而这个时候郑夫人才察觉丈夫的心思已经不放在自己身上,略一留意才惊觉原来自己早已经成了旧人。
她脆弱的神经崩溃了,跑到女主持人的家里歇斯底里地大闹,女主持人此刻已经没有身为小三的谦卑,对郑夫太太的年龄容貌到无法生育的死穴一一拍打一番,结论就是她还没有被休掉已经该偷笑。
郑太太彻底发狂,把那在襁褓中的女孩当场摔死。
事情发展到这个时候就是一出家庭伦理大悲剧,女主持人肝肠寸断,郑太太被警察带走,郑某人回来看孩子惨死,一妻一妾两败俱伤不禁恼火,把错全推在大老婆身上,觉得娶了这么一个疯婆娘真是倒霉。
然而事情还没有结束,矛盾仍需解决。此事毕竟是他隐瞒婚外情在先,他也不是不念从前她为自己做的牺牲。他思来想去,觉得趁此做个了断,事情不必做绝,于是不提起诉讼,仍派人把太太从看守所里接回来,然后给她一纸离婚协议,说缘分尽了。
郑太太什么也没说,木着脸签了字,他问她到哪里去,她说要去找父母,然后就离开家。
此后郑某人注意力全在饱受丧女之痛的女主持人身上,给了她名分,安排住进家里,正式做起夫妻。
过了很久,他偶尔听人说起曾经在路上遇到过一个大着肚子的捡垃圾的疯女人似乎很像他前妻,他这才想起来去打听下前妻的具体去向小@说~网&。
结果出人意料,当初说要去找父母的前妻实际上根本就没有离开这个城市,也许是找不到人,也许是因为她的神经已经坏掉了。她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虽然离婚的时候得了笔赡养费,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她没有领取,邻居们甚至没有注意到从哪一天开始她从租住的房子里消失了,不过他们注意到她隆起的小腹说明似乎是怀了孕。
郑某人算算如果她真的怀孕那该是自己的孩子,一个姗姗来迟的孩子。
他派人去找前妻,然而只在民政部门找到一张火化单,说这个女人神志不清胡言乱语说自己丢了儿子,不小心掉进河里溺水而亡。
郑某人追悔莫及,正当他想进一步追查那个可能存在的孩子的时候,新婚妻子听到风声,在他面前哭闹,说自己的女儿如何死的冤枉。
为了安抚新人,他只得暂时把事情放到一边,想等过一阵子再说。
谁知道过了一阵子又一阵子,似乎总是有事情拖住他的后退,何况托人找了两次也没有下文,于是这么多年的心就淡了。
直到最近,他才又兴起了寻找那个失落在外的孩子的心。
“这真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梅宝说,“你说我像的那个故人是你的……前妻?”
郑爷缓缓点头,“她曾经是个漂亮女人……平生无憾事,但负心上人。”
梅宝忍住打哈欠的欲望,这种人这种事听过见多,已经无感,“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事?就是因为我和她有几分相像?”
郑爷自己斟茶喝,“也许吧。年纪大了爱唠叨几句,朋友故旧零落,能聊天的人没有几个,太熟了有些话又没法说,遇到投缘的就有倾诉的想法——真是不好意思,耽误梅小姐你很多时间。”
梅宝说:“没关系。”她觉得应该适当表演出一点好奇心来表示礼貌,“那么你现在的太太就是当年的主持人?”
郑爷说:“是她。经过上一次婚姻,我也不想再折腾了,何况折腾来折腾去未必如意。我一生在其他事情上倒还好,活到这个年纪也乐天知命,就只有一样——子息单薄,现在膝下就只有一个儿子,而且天性幼稚顽劣,孺子不可教!”想起什么长吁短叹。
梅宝说:“这就是为什么你现在想起找儿子的原因吧——那么你找到了吗?”
郑爷叹气,“那孩子据说十分聪明,样貌也好。”他从随身带着的皮夹子里抽出一张照片,“你看看,是不是和你还有几分相似。”他递过去。
梅宝并不是多想看不想干人的照片,仍旧礼貌地接了,随意地看了一眼,然而就是这一眼,她却立刻怔住。
郑爷说:“怎么?”
梅宝缓声说:“……我看不出来像,而且这是个男孩。”她把照片还给郑爷。
郑爷说:“我觉得眼睛还有哪里很像……可惜了这个好孩子。”
梅宝说:“他怎么了?”
郑爷沉默了半晌,最后说:“他死了。”
梅宝当然知道照片上这个男孩的下场,他在官方的记载是死于少管所。
40第9章(4)
那一晚和郑爷聊完散去已经凌晨;梅宝冲了个澡就一头倒在床上睡过去。再睁开眼已经是接近中午。
梅宝抻了个懒腰,赤身裸体地从床边摸索出香烟来点上;支着脑袋默默抽烟;抽完一根;她决定去孤儿院走走。
节气已经过了立秋,风有几分凉意,一个穿了件猩红色风衣的女人在社会福利院的栅栏外一边吸烟一边静静地看。她的嘴巴也涂成同色的红,带着墨镜;一头浓密长发被风一吹荡起自然的弧度,是个大美女的范儿。
福利院的院长在办公室注意到门外的不速之客,猜她或者是要把父母送到这里养老或者想要捐赠的大户;还在犹豫;就让工作人员去招呼延揽。
工作人员出来礼貌地问梅宝有什么事可以帮忙。
梅宝说:“路过;随便看看。”
工作人员说:“如果您想进去看的话我们也欢迎。”把人往里让。
梅宝跟着她进了福利院。
她有十几年没有回来,实际上自从十三岁那年被警察带走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也没有想着一定要回来或者不回来。
工作人员很热情地给他介绍各种设施,把这里形容的人间天堂一样便利舒服。
梅宝手指缝间夹着烟跟着四处走走看看,觉得虽然物是人非,但是基本的格局未变——小操场的秋千还在,木架子换成了铁架子,她曾经在那里被门卫爷爷抚摸头发;墙边石头垒的花坛不见了变成草坪,当年他们那一拨里的孩子头每天以那里为据点发号司令;一溜平方也早被三层楼房代替,梅宝仔细辨认下,仍旧能找到哪一间的位置当年曾经是院长的办公室,他曾经被叫去单独给糖吃。
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无论如何无法追回的?
时间、青春、纯真,和童真。
她打断工作人员热情的介绍,说:“不好意思,我想单独待会。”然后自顾自走到秋千上坐下。
关注着事态发展的院长听工作人员汇报接待情况,主要是想知道是不是暗访或者想要捐款的,可是工作人员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院长闲来无事,决定亲自出马探探虚实。
她拢了拢头发,面容和善地走出办公楼像坐在秋千上微微荡着身体的女子走去。
院长得体地问:“请问您到我们这里来是有有什么事?”
梅宝抬头看了看她,说:“没事,我顺便坐坐就走。”
院长略皱了皱眉,失望地说:“这样啊……我们这里不对外开放,您看您是不是……”
梅宝说:“那么如果我捐一笔钱是不是算有事?”
院长一时拿不准这是玩笑还是什么,有点为难,梅宝笑了下,“小玲阿姨,你爱钱这一点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变。”
院长愣了下,多年前福利院还是个纯粹的孤儿院的时候她在这里坐会计,每天为孩子一日三餐四季衣物精打细算,现在她是为数不多见证了这所福利院变迁的人之一,而叫她小玲阿姨的人却不多了,“你认识我?——你是?”
秋千的铁索发出摩擦后吱嘎的声音,梅宝说:“我只是个路人,坐坐就走。”
院长琢磨会不会是从前从这福利院出去的孩子,长大了回来念旧?看她穿的还不错,没道理回来一次还不捐个几千,于是热络起来,说:“你看我这记性也不是多好,年纪大了,老了……你是从咱们这出去的?现在在哪里工作?……瞧我,只顾着说话,走,去我办公室聊吧,我给你说说咱们院里这几年的变化,你们这些孩子对这里就是有感情……”
梅宝无奈地起身,摘下墨镜,露出眉眼来,看着院长慢声说:“小玲阿姨,我的事不值一提。我说了只是路过随便走走,我是谁不重要,你也不会想知道我是谁。”
院长从看到梅宝一双眼睛的时候就僵住不出声了,本能地害怕起来。
梅宝冷笑了下,手抄着口袋从她面前错身离开,心里微微有些后悔,不知道来这里意义何在。她心理是没有故乡概念的。
院长失魂落魄地回到办公室,把门关紧起来,又拉上窗帘,从帘子后面窥视,确定那个红衣如血的女人已经离开,才哆嗦着瘫坐到椅子上。
刚刚被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盯住的时候她骇得背后的寒毛都竖起来,多年前就是类似这样一双眼睛的主人给这个孤儿院的带来一场腥风血雨,门卫、老院长、孩子头接连丧命,孤儿院里人心惶惶不知道谁会是下一个。
渐渐地开始有人传那孩子就是凶手,虽然没有证据,但是那些死去的人都曾经对那孩子有所觊觎。这种事情在孤儿院里是难免的,长的太过美丽就是罪过——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在他之前也不是没有别的受害的孩子,他们弱小无依,忍气吞声地活着,一旦离开孤儿院就杳无音信。前一个美丽的玩物逃离此地,而这个十三岁的美丽少年就进入了那些邪恶人的眼里。又或许他们一直在盯着他长大。
做会计的小玲故意装作不知道那些罪恶的勾当,专注于自己的工作,她甚至想如果把这种事情捅出去,整个孤儿院都会受到牵连,她私心里以为多个人的痛苦由一个人承担,虽然抱歉,但是确是以自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仍旧是件合算的事。
至于那孩子是否确实被染指小玲不得而知,她猜想也许老院长他们仍未得手就被杀害。那样有一双狼一样眼睛的孩子又岂能如羔羊一般乖乖献祭?
自从出了这样的猜想,那本来就性格孤僻的孩子就越发孤家寡人一个,所到之处如死神过境,没人敢和他说话,没人敢看他的眼睛。有人向警方告密,警方虽然不相信那几起设计精巧又大度的谋杀案竟是出自一个十三岁孩子的手笔,然而还是照例进行询问。没想到那孩子很简单就承认了。在诉说作案过程的时候细节说的丝毫不差,口气像是碾死几只蚂蚁一样无所谓。
小玲记得最后一次见到那孩子是他被警察带上警车带走,他少年的身体在成年人的警察之间显得柔弱无辜。无意间的对视令她再也无法忘记那眼神,非爱非恨只有冷漠。
再后来她听说那孩子死在少管所,所有的罪恶似乎也都随着他的离世而被掩埋。
蔓延整个孤儿院的恐怖事件已经尘封多年,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少的人知道当年内幕,她也有意遗忘。没想到今天却被一个陌生的女人一眼看到寒毛倒竖冷到心底。
她冷静下来,想自己似乎反应过度了,又仔细想摘下墨镜后那女人的容貌,那是一张漂亮女人的脸蛋没错……她安慰自己说是神经质而已。
那孩子早已经死了,又怎么会在十几年后变成个女人阴魂不散再来纠缠
☆、41第9章(5)
梅宝回去后扪心自问是否有杀人的冲动;答案是——没有。
那个十三岁的孩子也许真的死在少管所,阴魂被留在原地;而她从被七处的特殊培训计划选中后到了部队;遇到廖忠平不知不觉对周围的世界有了感知;知道了什么是光,什么是山川河流大地,慢慢有了味觉,用来品尝人生百味……但是那也是属于一个叫夜泊男人的生命。她早下了决心割舍一切;脱胎换骨,成为一个新的不同的人。现在这个身体从里到外都是“梅宝”。
她是梅宝,不是夜泊;更不是孤儿院伺机杀人自保的孩子;没有父母兄弟家族羁绊;没有多余的心气爱恨,总归都是些不想关的人事,无所谓放下放不下。
回了趟孤儿院只是让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晚上郑爷又来捧场,只谈了几句便有事离开。没多久,却有一位意外的访客约谈梅宝,地点仍旧是郑爷的老地方。
来请人的想必是有相当身份的,梅宝大概猜到她是谁。推门进去,果真看到坐在上位的正主,乃是一位珠光宝气的中年贵妇。
那妇人年轻人姿容应当不错,皮肤还是白,只是腮边的肉松弛得没了轮廓,卧蚕眼现在更适合被叫做肿眼泡,细纹和臃肿没有放过她。美人迟暮别的人看的是唏嘘,老美人自己却是要多不甘有多不甘。
她从各种奢侈品中寻找失落的美貌和青春,然而那些东西有时候越发让她显得心虚——特别是在另外一个美貌的年轻女人面前,这个女人还有着不需要奢侈品就能扮就的气质,一张令人震动的脸蛋——在看清梅宝长相的时候这位夫人脸色顿了下,然而很快地她就换了一副高高在上把握全局的面孔,甚至带着几分和蔼的笑请梅宝坐下。
这夫人笑眯眯地盯着人看,半晌不语,只等梅宝心虚露怯,让她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在心理上恐吓她折磨她。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梅宝在她这样密切的关注下泰然自若,也不言不语。
夫人大惊,心想这次的小贱人看来不简单,不仅长了一张酷似之前那死女人的脸,而且脸皮还很厚,正常情况下被金主的大太太找上门来早就吓得花容失色,她居然没事人一样,简直是挑衅。
她心理恨极,脸上笑得越发慈祥和蔼,有大妇风范。
其实梅宝没她想的那么复杂,或者说她很简单——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是都是身不由己的事,人家专门跑来看她,她能做什么呢?就由人看吧。
夫人等了半天,不见梅宝来开启话题,于是只好主动开口说:“我来看看你,看你到底好在哪里,让我先生每晚来捧你的场。”
梅宝本来想说你可以去问你先生,然而话到嘴边最像有自己意志一样,变了样,“据说我长的像郑先生的前妻,他找我来叙旧。”
郑夫人闻言变色,眼神不受控制地怨毒起来,然而她毕竟到了这个年纪这个地位,不好自降身份和这种低层次的人正面冲突。她若想要她消失,只要转身吩咐人小心处理就好。当然,不到那一步她也不想这么大手笔,毕竟让她先生知道的话又是一番是非。
想到这里,她又隐忍下这口恶气,居然仍旧笑意盈盈,“梅小姐,你还年轻,见识还少,你说这样的话我不怪你。不过你要知道,我先生这个年纪看年轻女人的角度已经不同,他会欣赏你赞美你,甚至说你像他从前的女人,可是你对他来说也并没有那么特殊。到最后也不过和从前那些女人一样被抛到脑后。”
梅宝说:“你好像对你老公很有把握,那么你特地来看我岂不多余。”她突然没有了耐心,想自己为什么要浪费时间满足这个老女人的兴趣?“对不起,我那边还有工作,失陪了。”她不留情面地起身离开。
郑夫人没想到这小贱人居然这么嚣张!从来就只有她不甩人摆架子,却不料晚节不保遇到一个如此冷硬骄横的!
她当下笑容也无法维持,冷声说:“等等!”
梅宝最后卖她个面子,等她还有什么妙论。
郑夫人冷笑,“你这种人我见多了,以为趁着年轻能从我先生身上捞到什么好处,我告诉你——死了这条心。你以为我是靠什么牢牢抓住他的?——儿子!我给他生了唯一的儿子,而你们这些女人就这配卖身给他,一个蛋都下不出来。我的儿子最后会继承他的一切,而你们什么也不会得到的,就算暂时从他那里拿走,我早晚也有一样杨拿回来——那些本来就是属于我儿子的。”
梅宝说:“哦。”然后就走了。
“你!”郑夫人气得心里暗自发了会狠,决定等她老公过了这阵新鲜劲,她一定找个机会安排人弄死这个如此嚣张的小贱人,把她的尸体卖到医学院解剖室或者人体塑化公司去!
梅宝下班后回到酒店房间洗完澡,医生的电话好像约定好一样打过来。
“哈喽,美女,有没有想我?”
梅宝擦头发说:“想揍你。”
医生嘿嘿贱笑几声说:“我也有点想你的粉拳打在身上那种痛并快乐着的爽快感了。”
梅宝淡淡地说:“好,那下次我打死你。”
医生说:“你好坏~”
梅宝干脆地关掉电话,不跟这个贱人说没营养的话。
医生又执着地打过来,笑嘻嘻地说:“跟你开玩笑么!——我跟你说,我现在另有所爱了,是个女医生,人可漂亮了,和你是完全不同型的……”
梅宝又给他按灭了。
医生又打过来,说:“好吧,我们说正题——有任务你接不接?”
梅宝说:“你明知道我在B市出差。”
医生说:“就因为你在B市,所以这个任务非你莫属——B市最近不是多事之秋么,所以咱单位在那的分部人手明显就不够了,向上面请求增援,我就说你正好在那能搭把手,而且也不白干,劳务费不会少的。”
钱永远是说服梅宝最有效的理由,她犹豫了下,医生就自作主张地说:“就这么说好了哟!我让B市站点的联络人明天跟你联系,他会给你关于案子的具体信息——我给你说,我可是跟人吹嘘了你多能干了,别给我们家乡父老丢脸哟!加油!!”然后就主动挂断电话了。
梅宝看着电话,想:这个神经病!
不过随即她又想到,侠看似可能不是医生那个神经病患者虚构出来的机构,居然在不同的城市有分部,那么应该还存在一个总部,自己应该属于金字塔最下端的一线工作人员……不过这些也无所谓,她不打算和这个机构牵涉太深,目前她只是暂时寄寓而已。
第二天中午她起床,摇摇晃晃走到门口就发现一个有点眼熟的牛皮纸袋躺在门口的地上。
她拿起来看,打开看里面,一沓材料,最上面附着一张照片——很熟悉的形式么。
看来那个侠在B市的负责人已经来踩过点了……
该怎么说?……这位负责人和医生还真是两个极端,一个就是话痨得不行,另一个就是极简主义到家了,连一个多余的字一个多余的面都不见。
不过这样也好,省了麻烦。
梅宝把牛皮纸袋丢到床上,然后去卫生间洗漱,出来后才坐在床上抽出文件细看起来。
那照片上是个年轻男子,二十出头,看着几分眼熟。然而梅宝暂且忽略了这份眼熟——记性好的人常为这种似曾相识所苦。
可是,当她翻开目标人物的身份简介部分的时候就立刻明白这份眼熟源自何处了——这年轻人名字叫“郑茗”,是郑爷独子。
她愣了下,有点觉得是否是有人在开一个很大很拙劣的玩笑。
她抱着有点复杂的心情往下看去,看郑茗到底是犯了怎样的罪行被人买命——她毕竟在侠里工作有一段时间,知道这不是一个纯粹以营利为目的的杀手组织。既然这个案子通过了初期的审核,那么就说明这个叫郑茗的人至少从某个角度讲是该死的。
果真,她匆匆看完就知道这必杀的理由是什么——
郑茗以黑二代的身份来说平时的所作所为也不算是有多出格,他父亲对其管教也算比较严格,然而他平时交往的朋友都是各种二代,难免有些骄奢淫逸的劣迹。他最近一次的恶行便直接为招来杀身之祸。
他和一个官二代子弟李振建在学校停车场轮J了一位大一女学生,然后把女孩光溜溜丢下车,两人扬长而去。李振建在随后发生的骚乱中意外被人打死,郑茗则躲过一劫。
然而他躲不过的是自己恶行带来的道德的审判。
女孩被人发现的时候是全身□昏迷在道旁草坪上的,等她醒来的时候就有点神志不清了,时而哭时而笑,多次自残。
警方实际上通过路边的监控器早就确定凶嫌了,但是因为两位衙内背景深厚,且一位已经“不幸罹难”,不好对死者家属再进行“骚扰”,于是警方建议受害者家属不要再纠缠了,回去好好过日子算了。
然而女孩的父母又岂能罢休,他们都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严格遵守独生子女政策,一生就只有这么一个女人,希望也都放在她身上,好容易有女初长成,每天看在眼里爱在心里,觉得女儿比全世界加起来都重要,结果在某一天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地出去,回来的时候却变成了这样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而且还有冤无处申,这叫什么?!难道权贵的孩子叫孩子,普通人家的孩子都是草芥?!
女孩的父母坚持要给女儿给自己家庭申张正义,他们向法院提出控告,然而法院以证据不足为由不予立案。
他们做好了上访的准备,然而在这之前郑爷约谈他们,向他们诚恳道歉,并且当着他们的面让人把儿子痛打一顿,最后承诺给女孩治病,办理转学,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女孩的父母知道郑爷是谁,如果自己家也像他们家一样有势力就把那些钱都丢回到他脸上,然后表示什么都不要就要他儿子的脑袋;然而他们只是普通的工薪家庭,又能怎么样呢?他们可怜的女儿还有以后的生活,他们还需要这些钱来重新开始……他们没有选择,默默地拿起钱回到家里。
第二天,那女孩试图在家里浴室用丝袜上吊自杀,被父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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