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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了都惊异不已啧啧称奇。
“荒唐、荒唐,天山本来就在西方怎么会在东边?”
阿山太公闻言大忿,众人一看又是那个着青衣的怪老头,此时他正斜坐在对面的墙根下。吕二嫂笑骂:“那来的疯子在这里瞎捣乱,快走、快走”青衣老头冷笑的说:“这是何地、你地?他地?公之地,我为什么不能坐为什么要走。”丁大娘正听得入神被打断有点不甘心,忙说:“二嫂、老山头你们别理他,接着说下去呀!”
阿山太公不满的瞪了青衣老头一眼又继续说:“什么……薛仁贵救驾,白虎斗青龙……什么神仙鬼怪、什么斩杀盖苏文的一大通。”说得天花乱坠,众人也听得痴痴迷迷的。
“哈哈---胡扯、胡扯,灭高丽的是李绩还是薛仁贵,皇帝是太宗还是高宗?”
阿山太公霍地站起来,气得手指颤抖的指着青衣老头说:“你,你这疯子干么好端端的搅局子。”
“唉!--”青衣老头从地上爬起来抖抖尘土,神悠气闲的的笑着说:“我说你们这般野老、村妇小事精细、大事胡涂,胡编乱造谈什么史书,无非是借着神社戏鼓里道听途说点,究竟能识几个字、读过几本书却要谈古论今,说长道短自称万事都知晓,有益?无益?”
他这一番话却犯了众怒,那些听书的妇人齐站起骂:“你这死疯子,你就万事都知晓了吗?还不快滚开,免得我们动手赶。”阿山太公带头吼道:“吕二的媳妇快叫你家的小子出来,给他几下子让他清醒清醒。”他这一吼不料却把吕二嫂怀中的小孩给惊哭了,吕二嫂忙哄弄着小孩子那里理会得着阿山太公的话。
“叔公,你老这是怎么了?”
阿山太公闻声望去却见一个中年男子手提着公文包,不急不徐的朝人群走来。忙笑着打招呼说:“啊!是自牧呀,你来评评这个理,这个疯子没个由来跑到这里,死缠烂打的挤在我们当中插科打诨的不说,还骂我们是白吃饭的头世人呢!”
那青衣老头睨着眼上上下下的打量下胡自牧,然后不理不睬的地哼着歌一转身就向巷口走去,胡自牧一听那个歌的大意却是‘人道世上都是真,我道人人都是假。真亦假,假亦真,世人何苦强作真。真亦假,假亦真,真真假假得一生梦之中,梦之中。’吕二嫂不满的朝那老头的背影淬了口水,胡自牧念着后边的几句:“真真假假……”吕二嫂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就说:“自牧兄弟你千万别念那讨饭经,不吉利的!”
胡自牧笑说;‘二嫂,我觉那老人家哼的歌有些趣,很合禅理呀!’吕二嫂撇撇嘴巴不屑的说;‘就你们读书人爱多想,这么个糟老头有什么财理的,穷不拉叽一副败坏相不知道前世作了什么孽,弄得个现世报!’众人晒笑了番纷纷的各归家门。
张曼文等了很久才见胡自牧回家来,就埋怨说:“你是忙昏头了吗?连回家的时辰都会忘。”胡自牧一拍后脑不好意思的说:“哎、哎—我真的忘了给家里打声招呼了,我在外面陪几个县里的领导会个饭局,倒让你们在家老等的”
胡自牧今天下午其实是为探知莫桐的分数,专门跑到教育局的办公室里和局长东拉西扯的一大通,凭着往日里大家官场里的熟捻关系,不太费力就搞到莫桐的分数,望着儿子的各科成绩表,胡自牧当场几乎挂不下面子来,他想不到莫桐的偏科是这么的严重,除了语文可以外,其余各科成绩一门不如一门。他不知道自己看完分数后是怎么的强作欢颜,与教育局长共进晚餐。回来的路上他心中翻江倒海强忍着怒气,想一回家就给儿子劈头辟脑的臭骂一顿,可是一进家门就见她们母子殷切切的守侯自己回来的神情,不由得心头一软暗想还是回房后跟妻子商量一番从长计意。
卧室里胡自牧将那份从教育局搞来的分数表拿给张曼文看,张曼文捏着手中的表格沉默一会,便将表格轻轻的搁在桌子上说:“自牧你的意思是怎么样的呢?”胡自牧深有憾意的说:“考试,考成这样已经是回天无力的了,我真不该往日里疏忽了儿子的功课,只是一个劲的将他往屋子里撵……”张曼文语气幽幽的说:“你在埋怨我没有抓好莫桐的学习吗?”
“噢—不,这么能怪你呢,学习上的主要因素还是他自己,现在以不必再往这问题上深究下去,而是要想个法子补救、补救。”
“什么法子---?”
“让他去补习或是上自费的大学”胡自牧斩钉截铁的说。
“舍此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什么---”胡自牧对妻子这个提问,不由的倒吸了口气:“曼文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不知道有个好的学历、高的学历会对他将来的前途是有益处的吗!”
“又是学历、又是文凭,人就是为这些而活的吗”张曼文应道。
胡自牧急了说:“曼文你十几年来如一日不太爱出家门,你可知道而今的时代以不同于我们以前的读书的时代了,这是个变革的时代新与旧、保守与进取在锵锵然的碰撞交替,整个社会面因而蹦裂出现一条无形的断层,这个断层之下就是无底的深渊,那些没有技能的、没有应变能力的人就将沦落于这个深渊的下面。难道你愿意莫桐也成为那微微渺渺的众生之一吗!”
“你----”丈夫的话深深的刺痛了张曼文的内心,她不是一个寻常的家庭主妇,她也曾受过高等的教育,但正是这种的教育使她在那动乱的岁月里因父亲的政治问题大受牵累。各种的污秽如风暴般的袭向她这纤弱女子,她才心灰意冷的选择退出社会、退出整个人际关系网,静静的在家这个社会中的孤岛里隐匿生活。可是丈夫的话就像块沉重的石块,投向她表面清净而底层却是充满泥污的水潭,并激起一片混浊模糊了她的意识,让她不安和焦躁,她的意志虚弱到极点了,她挺直身子告诉自己必须反击,必须用最犀利的言词反驳丈夫。
“这个国家人口上十多亿,大学生在当中又占几何,难道依你的逻辑这社会上百分之九十的人群都是在深渊下痛苦的哀鸣、龌龊的生存吗!”
胡自牧见妻子的情绪波动很大,心里很矛盾有些话就强留口中不说出来,怕与妻子再起冲突。他内心深深的爱着妻子十几年来事事不曾忤逆妻子的心意,可是这次是关乎儿子的未来啊!他咬紧牙关告诉自己必须坚持下去,这是个原则性的问题。胡自牧感到自己的为难,他必须在一个特殊的立场上说服一个特殊的对手,同时又不能让这对手受到点点的伤害。
夜已深,胡自牧依然不能入睡,他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说服张曼文。他叼着那几乎快燃到尽头的烟,思绪随着袅袅的的烟气忽长忽短。往事一幕幕的浮现在眼前:二十年前的现实是个幻想,美好、狂热交织的年代。整个社会的节奏充满激越、亢奋,刚跨入大学校园的年轻人一腔热血憧憬着伊甸式的未来。在那场革新运动尚未波及他们俩的时候,胡自牧结识了张曼文,张曼文出身富裕之家,父亲是个高级的知识分子。那时的她浑身充满了朝气有着北方人的大方和坦直,也有着和南方女孩一样细腻的感情,胡自牧很快就倾倒于她的风采,然而由那场革新运动带来的大辩论,也不可避免地使他们这对情侣时时为各种出现的问题各抒已见。
记得有一次两人在学校的食堂里用餐,胡自牧忽然提出一个问题说:‘如果有一栋房子虽然老旧了点,但还是结实装饰也还挺讲究的,但它不适合当时的社会风格。因此它的主人很矛盾,因为他不知道是应该打烂重建还是顺应点风尚。要知道这房子可是他祖祖辈辈花尽心血,累次完善、修补、增添才有如此的规模。’
张曼文想了下很果断的告诉他:‘应该打烂再建,因为它已经不符合时代的发展,跟不上前进的步伐。胡自牧反问:可是这难道不是一种浪费吗!如果它存在的话就可以无形中省下、节约下用来重建它的材料并可以把它们用在别处。’
张曼文反驳说:‘你错了,如果把它作一番改良的话,它仍然是个修修补补的的过时品。永远都造不出全新的东西,这样的心血非但没有成效,而且还是更深层次的浪费,更严重的是人人都要是有这种思想,就大大的牵制了社会的更新与发展,而且永远都不会有新思维、新概念的出现。’
胡自牧不同意的说:‘难道改良过的东西就不算是新东西吗。’
张曼文不容置疑的应道:‘无论怎么改它的轮廓早以固定了,再怎么的修枝剪叶、再怎么的涂脂抹粉也改变不了它的实质。’
胡自牧说:‘如果依你那么说,这世界上岂不是容不下一个旧字吗?’张曼文自信的点点头。胡自牧又说:‘假如你说的是真理能放之四海皆准的话,那就把刚才的的房子比作种文化吧!中国历史有五千年期间积累、遗留下来的零零总总绵绵不断,到了我们今天都可以称得上一种旧文化的延续翻新而来的。难道你也要统统的屏弃掉不成,再全方位的换上所谓的新文化吗’
张曼文应道:‘不错。’
胡自牧好胜心起说:‘在弃掉旧文化诞生新文化的期间是会有个空白的阶段,而这阶段是会让人产生一种可怕的迷茫的。’张曼文不以为然的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每个新生命的诞生都是会有产前的阵痛。’胡自牧当时望着健谈的张曼文,见她把阵痛意识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只好无可奈何的停止了分辨。
但是大家谁也没有想到这社会的阵痛,一旦降临将会使他们痛苦一辈子,在大革新运动风云涌动之际,张曼文的父亲一不小心沾了右派的边被学校的造反派隔离。张曼文也一下子从人中娇女变成黑五类,被人空前的孤立起来。紧接着家中被抄、母亲上吊身亡,种种的变换打击使张曼文伤心欲绝。胡自牧携带着张曼文从动乱的北方南下,悄然的回到南方的老家。并透过关系,两人一起分配到古城报社,刚到报社的时候人人都不知道张曼文的身世。报社倒成了社会风暴中的暴风眼显得平静许多,胡自牧希望这种平静的生活可以慢慢的治愈张曼文心灵的创伤。
然而这种平静的日子过了将近一年后,一件突如其来的事件在报社掀起轩然大波,一封匿名信透露出张曼文的身世。报社领导把胡自牧叫到办公室告诉他必须和张曼文断绝关系,理由是她的父亲有政治问题,一时间在学校里的瘟疫又重新袭向张曼文。报社里同事们都对她疏远开有的甚至还会恶言相向。
残酷的现实逼使张曼文离开了报社,在危难中胡自牧忍受着各种非难坚持和张曼文在一起,但他也因此被报社下放到乡下去蹲点。有一天,胡自牧从乡下回来探家。一进家门不见了张曼文的人,只见桌上留着一张短笺上写些:父危急,本欲与君商,奈时不待己,匆匆北上,愿君毋忧。胡自牧大惊在那荒乱的岁月里,他深深的为张曼文的突然离去而担忧,直到张曼文最终又心身憔悴的出现在面前时,他才知道她父亲的死讯,对张曼文而言父亲的死使她对社会残存的最后一丝留恋都破灭,从而改变了她的一生……
胡自牧陷入深深的回忆当中,一阵轻微的响动把他惊醒。他看了下翻转下身子又重新睡去的妻子,心中百感交集,最后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带着重重的心事睡去。
张曼文那天晚上虽然固执的与丈夫争执了一番,可她内心深处也不时的为莫桐的将来而烦心,莫桐已十八岁了,十八岁的年龄不大不小若仔细想想除了读书这一良径,确实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别的更好的办法。但莫桐又不想再复读了,若让他远出家门到外面去自费却又是她万万接受不了的,她知道儿子长大后这样的离别总是会有的,但要她短时间里面对这个现实,她却是没有思想准备。她想着就推开莫桐的房门,看见莫桐在里面就说:“莫桐,妈问你一件事。”
莫桐这几天一直生活在一种不塌实的感觉中,至从那天在庭院他把厌学的想法跟母亲讲后,他就觉得总有一天或是母亲、或是父亲会和自己谈这个问题的,现在他见母亲面色庄重的问自己,心中隐隐然就觉察到是这桩事了。说老实话自己何尝没有细想过,若问自己心仪哪种生活,是在废墟、在阁楼中的那种放纵山林吗!以纸为帆,以笔为掾遨游于无边无际的想象之海,在自由的思维空间里唯我独尊。是啊!自己喜欢写文章、写诗,可是符合这种爱好,且又可以当成职业的无疑是作家、诗人,这是多么神圣的字眼,这是多么高尚的职业啊!而自己只是个毛头小子,若将自己这种志向说出来肯定会让人笑落大牙的,说不定还会被父亲劈头劈脸的臭骂一顿。噢!莫桐暗自告诉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妈,你有什么事吗?”
“莫桐假如你真的不读书了,你喜欢干什么?”
莫桐心中极想把自己的志向告诉母亲,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想自己是喜欢信手涂写几笔,也曾在校报上发表过文章。可是仅此而已,若骤然给自己戴上想做诗人的光环,他又觉得有些难为情。虽然他在心理上对母亲是很依念的,这种依恋使他完全不用担心母亲会因此取笑他或是呵责他,因为母亲就是他情感世界里的最大依靠。
张曼文见儿子犹豫不语,就耐心的问:“莫桐这世上的事,三百六十行总有你感兴趣的吧!”
张曼文的再次的提问,使莫桐急速的整理起思路,这次他再也不能给母亲,“不知道”这个答案了。
“妈,你是担心我毕业后不知道该做什么工作吗?”
“妈不担心,只是想知道一下而已。”
“妈,我有两个同学,我知道他们毕业后一个跟他的父亲学手艺,一个和他母亲一起开店学做生意。瞧他们不是一下都有事情做了吗!谚语说船到桥头自然直,李白也说过天生我才必有用,我一定也会找到适合我做的事情。”
张曼文笑了笑,儿子的回答虽然含糊不清晰,但她并不在意这个,她要的只是个信心。胡自牧曾在她面前说过莫桐天生就是个读书的料,舍此要在社会上混就要碰得个头破血流,看来那也是他一腔热忱的希望儿子求取功名的思想在作崇。
二 初识春风意朦胧 伉俪情深却相违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晃晃就到学校正式放榜的时候了。这一天胡家大院走进一个风风火火的女孩子,清亮、明快是他给人的第一印象。
“啊!宣慧你来了吗?”
莫桐欣喜的边放下手中的书籍,边取笑说:“瞧你什么时候都改不了走起路一颠一颠的样子,全没有大家闺秀那端庄、典雅的文静样。”
宣慧反唇相讥说:“胡莫桐,我知道你是清淡、适静的谦谦君子,整日是想做个闲云野鹤。可是我大远的赶来就是让你知道外面世界的风起云涌让你也尝尝人间的烟火。”
“哦—什么人间烟火?”
“就是今天学校公布分数啊,伊震风、崔卫回、祝牟慈他们都要去。”
莫桐本来就准备要去,在他看来反正是例行公事一趟,他更企盼趁此出去跟久未逢面的的伊震风、崔卫回、祝牟慈几位老朋友欢聚一番。
八月初的天气已是酷热难当了,天空也一扫前段时间的浓云密布,湛蓝湛蓝的让人不敢仰视。学校里人来人往,莫桐从人缝堆里看见一个穿着鲜红T恤衫的男孩子,就挥着手大声叫道:“崔卫回、崔卫回----”那个男孩子就是他的另一个好友崔卫回,崔卫回朝他们兄妹跑过来说:“哎--你这死蜗牛怎么老是慢吞吞的,一阵风、祝你死他们都等急了,才叫我跑到外面来接你们。”原来他们几人都有个浑号,莫桐好静不好动就被他们唤作蜗牛,余下的依名字的谐音伊震风便被叫着一阵风,崔卫回被叫着催命鬼,祝牟慈被叫着祝你死,大家彼此戏谑惯了高兴起来就乱叫一番,倒更增添了他们四人亲密的情谊。
宣慧咯咯的笑着说:“崔卫回你还说我哥慢呢!这一路来多亏了我一个劲的催促他,才能现在赶到。”莫桐白了她一眼说:“就你嘴快,来这里又不是赶集,争什么早一秒晚一秒的。”崔卫回附在莫桐的耳边嘀咕几句,莫桐只是笑了笑,就往伊震风、祝牟慈的方向走去。站在那张贴着红纸的布告前,全校高考学生的分数线一目了然,莫桐将自己的成绩匆匆浏览下,见上面的成绩真的印证了自己的预料,没有考上,就觉得不再稀罕不想再看下去了。
只见前面伊震风身边一个穿着白衬衫、带副深度眼镜的男孩满脸通红的望着布告怔怔出神,口中呢呢喃喃的念着不停,看样子他是站那里很久,崔卫回打趣说:“莫桐,我刚才没有说错吧!祝你死是发神经了,瞧他被分数吓倒的样子。”伊震风看见他们来了,就拽着祝牟慈走过来,莫桐伸手拍了拍祝牟慈的肩膀说:“牟慈,别看了,一切都成定局了。”祝牟慈用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沮丧的说:“莫桐,我只差三分、三分呐!就上了我报的专业了。”原来他报的是建筑专业的学校,他父亲是一家国有建筑公司的老总,所以他希望往这方面发展。
伊震风在旁说;“老祝你不是早说过了吗?如果没有考上就再当一回范进。”
“是啊!是啊!”崔卫回附和说;“你的成绩是我们四人中最好的,就算是要当范进也不用再等十年,只消一年、一年准能中举。”祝牟慈被他逗得哭笑不得,就向莫桐说;“莫桐你的语文是全班最高的,可惜你的理科成绩了,你准备怎么办。”莫桐耸耸肩对好朋友他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就坦白的说:“我真的不知道我该怎么办好?”伊震风说:“算了吧,你们两人的老爸都是当官的,可能后路早就替你们想好了,你们就不要在这里自寻烦恼了。”莫桐一听羞红了脸说:“一阵风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们还不晓得我的脾性吗?”
崔卫回知道莫桐是个脸皮薄爱较真的人,就打岔说:“干嘛老讲这些扫兴的话,走走----我们去废墟里逛逛再到阁楼上坐坐,谈谈我们将来各自的打算吧!”伊震风笑了拍拍手说:“好!好---我们是好久没有到那儿一聚了,今日趁这好机会一齐去,要不然赶明儿要想大伙凑在一起去的话,真不知道要等到哪个黄道吉日呀。”
“可—可是……”祝牟慈侧头遥望下他们教室的方向迟疑的说:“我们不去和老师还有别的同学道下别吗?”
“道你个头啊!”崔卫回朝祝牟慈头上一个暴栗:“要去就你一个人去,反正我是不去,丢人现眼的。”莫桐低着头用萧索的语气说:“牟慈,我看还是算了吧!那儿是状元们的金殿,不是我们可以登的大雅之堂。”
“恩、恩……”祝牟慈无言的点点头,伊震风从怀里掏出几个本本子说:“各位的判决书我早已经代领来了,大家现在都拿去吧。”
莫桐接过成绩单和纪念册默默的收好,回身想张呼下宣慧,却发现宣慧趁着他们说话的空档不知道跑那儿去了,祝牟慈手一指往校园的角说:“我刚才好象看见她在那儿跟人说话呢!”崔卫回说:“那更好,没有她那小娘们在我们更可以落个耳目清净,省得她老杂在我们当中叽叽喳喳,搞得我们有些话倒放不开说。”
大家哈哈大笑着朝校外走去,伊震风眼尖一眼就看见宣慧站在校门口手挽一个身材修长的女孩,未等他开口。那边的宣慧就朝他们扮着鬼脸大声说:“喂!各位秀才你们的成绩到底怎么样啊?”伊震风笑嘻嘻的指着自己几个人说:“我们是名落孙山,功名无望了”(奇*书*网。整*理*提*供)
宣慧拉着那女孩径直走到莫桐跟前说:“莫桐,你呢?”莫桐当着一个陌生女孩的面被宣慧这大咧咧的问得无地自容,他难为情的别过半边脸,不知道是应好还是不应的好。宣慧不明就里还一个劲的问:“哥,你说啊----!”
“噢!宣慧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很好玩的地方去吗?”
“啊!是的---但还是先让我向他们介绍下你吧!各位她就是我们班级的班长---章纯雯……”
那个女孩这一打岔无形中帮莫桐解了那个窘态,他暗暗的朝她看看,只见她束着一把乌黑的长发,一袭校裙盈盈而立。莫桐瞧着忽感到那个女孩似乎也在打量着他,嘴角边还含着一丝笑意,他心一慌忙垂下眼神,假装不经意的浏览四周。
章纯雯含着笑一一的和他们几个男孩打了下招呼,她对伊震风、崔卫回、祝牟慈等人不甚熟捻,但对莫桐这个宣慧的堂哥,高高个子,一双大眼睛的男孩却有点印象,他的名字经常见诸于校报的文字里,听宣慧私下讲就是她这个神奇的堂哥,经常在校报上发表散文、诗歌,可是此刻细心的她却发现那双大眼睛仿佛蒙上一层灰色,不甚明亮。整个人的神气也不甚充足,可能落榜的原因吧!她不由心底为他惋惜起来,这个文质彬彬的男孩给人的印象分明就是那种生而弱不好弄,以坟典自娱的一介书生。
这时崔卫回说道:“嗨,我们别傻呆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早点去我们那个清静地,好好的呼吸下自由的空气吧!”宣慧乐了拍手大叫:“好、好,我们也要去。”崔卫回嘴快应道:“那是我们的地方你去干嘛!”宣慧恼怒的说:“呸,难道那个地方是你姓崔的买断了不成,准不准人去要由你说了算啊!”说罢又扭头对身边章纯文笑着说:“纯雯你不是问我带你去哪个好地方玩吗!告诉你那个地方叫废墟是个可以思古怀幽的好场所呢……”
莫桐拉了下还想再说的崔卫回,说心里话他也是不想宣慧掺和在他们当中的。因为废墟毕竟是他们清修之所,骤然多了外人的存在就如油里滴有水,妨碍了他们的无拘无束。可是今天不同有一个初次会面的女孩---章纯文,如果强自拒绝她们去的话,宣慧是自己的妹妹倒没什么,只是章纯雯怕是会让她笑话他们四人没胸襟。祝牟慈看出莫桐的意思就说:“好、好的,有朋自远方不亦乐乎嘛!”宣慧是个好热闹的人见祝牟慈这么说了,就顾不得还在沉吟未决的章纯雯,拉起她的手就走了。
六人乘车到西郊,沿着山路径直到古阁楼,伊震风拿出钥匙将门打开,纯雯是初次来到这里,对这里的旧、这里的破、这里的烂,都觉得是那么的新鲜,她心里更感到这个阁楼象是个时间博物馆,收藏着恒古不变的与世隔绝的时空,再加上一路上宣慧跟她提及这废墟的阁楼上还存在着一个虚无缥缈的笔聊书斋,更让她好奇心陡起,她象摩挲古董般摸着那木质扶梯上了楼。
楼上一张大桌当中放,四把椅子放在两边。莫桐指着其中的两把椅子对她们说:“这里没有想到会增添人,连一张多余的椅子都没有预备,就请你们先上去坐吧!”纯雯笑说;“倒是我们喧宾夺主了。”祝牟慈说:“你别太客气,我们几个随便那里都能坐的象地板、桌角啊什么的。”他们几个说着,崔卫回就走到窗边用小木棍将窗帘挑开,顿时楼上透进些许光线,一下子明亮了许多,伊震风向来和宣慧亲近,两人坐在一起东一句西一句的聊开了。
纯雯坐在椅子上一眼就瞥见桌面有几张乱摆的画纸,她信手拿起一张乍一看是张人体素描,薄薄的纸张后面依稀透着几行字迹,她翻过来一看是:抱着风琴/偎依在高大的橄榄树下/望着染红的忆海/一丝一丝的拨动琴弦/孤独的弹个不停/追寻那远逝的梦/在沙滩上留下一串足迹/苦苦的寻觅/为何我的心却永逝于邂逅的那一刹海风中/忧郁的拾起一串银贝/挂在伤心深深处。
“为何我的心却永逝于邂逅的那一刹海风”这一句的意境是多凄美、多伤感,纯雯不由的念出声。莫桐就在她附近听到纯雯念的就是自己那天作的诗,脸上不禁一热,宣慧见到纯雯手中的画纸,就要了过去,也看到了那首小诗。伊震风伏身一看那字迹就笑说:“原来是我们的大诗人胡莫桐先生的大作啊!”他这一嚷,祝牟慈、崔卫回都凑了过来看个究竟。
莫桐见隐藏了那天复杂情绪的小诗,被冒冒然的宣读于大庭广众之下,急忙大声说:“我的东西快给我,这是我乱写的当不得真。”崔卫回一把抢到画纸高举过头调侃地说:“莫桐快说你的那个梦……你的那一刹海风是什么,该不会是你的梦中情人吧!”众人哄堂大笑,莫桐被窘得恨不得当场觅个地洞钻下去。
这时响起几声轻轻的掌声,大家一看却是纯雯,只听她说:“诗有诗的意境,这没有什么可笑的,崔卫回把诗给我---。”说着她向崔卫回伸出手,崔卫回见纯雯不笑中带有几分庄重,双手不由自主的就将那画纸递给了她。纯雯一转身就将画纸还给了尴尬中的莫桐,对他说:“莫桐你诗写得好美好动人,只是有点伤感了。”宣慧接口说:“纯雯,我大哥写得很好、很美的诗还有好多呢。有些他拿到校报上发表,有些他是秘藏不示于人,他常说写诗只是陶冶情操、娱以自乐而已。如果纯粹是为了传诵街头巷尾、扬名立万,那就太娇作了太虚伪了。”纯雯笑说:“那也是古今大才子的秉性。”
莫桐暗恼起宣慧的口没遮拦,竟将自己与她的私底话当众说了出来,就不自在的说:“什么才子不才子的,我只是个不喜欢攻读的玩劣子,你们如果一味的说合我,岂不是变相的折辱我吗?要知道我是个高考的落榜生成绩不好是可以归为差生一类。”他的这一番告白不由引起伊震风、崔卫回、祝牟慈的共鸣,阁楼上便寂静了下来。
纯雯安慰莫桐说:“这社会上也不全是以分数论英雄的,一次考差了不用气馁,你可以再入学校补习,打好基础重头再来。”莫桐摇摇头说:“纯雯你不知道这恰恰是我最怕的、最担心的事情,我对再去读书根本不感兴趣。”纯雯坐在一旁不解的望着莫桐,她有点意外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宣慧收起笑容认真的说:“恐怕伯伯和伯母是不乐意你的想法的。”莫桐叹口气:“宣慧这些正是我心中的变数,是我所不能掌控的。在这点上我们甚至不如伊震风他们,他们对自己的去留多少还有明确的方向,而我对自己未来茫茫无所适从。”莫桐说完这些话,整个人虚弱无力的支靠在桌旁。
崔卫回开口说;“莫桐如果说你是茫茫无所适从的话,那么我们又何曾有过明确的目标,阿风和他爸学手艺,我和我老妈一起开店,这种选择是最自然不过的,一离开学校总要先谋个职业或是一种技能吧!至于这种选择是不是合乎自己的意愿,只好搁置一旁,除此之外我想不出还有比这更好的第三条路走。”伊震风无言的点点头,祝牟慈更是无话可说,他要走的路是他父亲早就给他设计好的,只有先通过高考进入一间有关建筑方面的院校深造,有了这一份资历才好进入父亲的公司,沿着父亲给他敷设好的阶梯一步步的往上努力,这是父亲的夙愿,自己也别无选择!
纯雯想不到他们一离开平静的校园生活,就要骤然面对活生生的现实社会,并由此带来种种的苦恼和压抑。自己也许一年后就要面对他们所面对的难题了,但是她对自己还是充满信心的,在学业上她是老师的宠儿,考取自己所向往的高校是自己努力奋斗的目标。她的母亲是学校里的音乐教师,她自己从小耳闻目染就是在五线谱的氛围里成长,她很幸庆自己的成绩优异,毫无他们四个男生的困扰,即没有高的分数就无法选择自己喜爱的专业。但她此时内心有一种触动,即刚才那首诗的凄美和委婉的情调深深的感染了她,写这一首诗的男孩在文学上是大有可为的,可是她不明白一个热爱文学的人怎么会厌学呢,这太不可思议。她极想弄明白其中的原委,但她小心翼翼得的,因为现在她对这个男孩有了个大至印象敏感而腼腆……
宣慧用手肘轻轻的蹭了下纯雯说:“你是不是神游太虚了,我叫你几声你都没有反应?”纯雯笑了说:“我才没有神游太虚呢!我是在想、在想……”她说着突然向莫桐问道:“莫桐你怎么会把读书看成是一种最怕,最不愿面对的事情呢?”说完她不自觉的用手掩掩口,她感觉如此唐突的提问,似乎有些显得不合适宜了。但大伙却对这问题感兴趣了,他们知道莫桐在学校成绩差只是相对于成绩好的学生而言,一个学习成绩中等生只要再努力一下完全有可能跳入优等生的行列,大可不必因为考砸一下,就将读书视为洪水猛兽。
祝牟慈说:“莫桐你因为考得不好,才有这种想法的嘛?”
莫桐勉强的笑了笑,摇摇头说:“不是的,我只所以要执意的离开学校,离开那分数铨选的制度,并不是因为我考差了就对自己没有信心再读下去,而是我根本不适合那种学习方式,那种方式太古板、太规范了,规范得对人毫无新意。也许它对别人很适应,但它绝对适应不了我,我也融和不了那个体系中去。”
“为什么这么说”纯雯小心地问。
“你难道就不觉得它象个鸟笼,它所规定的方方格格就是要把你拘泥其中,把你约束其中。”
纯雯愕然,她委实想不出学校有什么地方对她有钳制的,难道自己真的是好好学生,太过于顺从了,就象莫桐所说的已经融和进学校那个教育体系了,以至觉察不出点点对自己有抵触的地方吗,可是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很想听下去,听这个大眼睛的男孩子把他心中怪异的想法说出来。
“……可是我不能,我有各种各样的想法时时飞舞于我的脑海中,我是多么的希望自己能身体力行的将它们付诸实施,但学校这个空间太过于狭小了,它容纳不小我那日渐成熟长大的思维之鸟,因而我渴望能离开校园到外面的天地中,寻觅一个广博的空间可以让我的思维之鸟自由自在的翱游飞翔,在其间开拓一片乐土,好好的播下我思想的萌芽,让它们茁壮的成长。”莫桐脸上泛着看不见的光彩,痴痴醉醉的描述着他的乌托邦,他的梦,他的未来。他不愿学校里那些沉闷、枯燥的寻章摘句,烦杂的数理化毁灭他的梦,他的天堂。
莫桐的话声一落,崔卫回就接着说:“莫桐你说得太过于诗情画意了,我听不懂。可是我也有我的梦,虽然我这梦与你的梦不尽相同,但它的意境却是同样的美。”伊震风和祝牟慈相视一笑,他们知道崔卫回的梦想就是当画家,这不仅是他一人的梦想也是他们三人共同的梦想。是的,谁会没有属于自己的梦想,不管这梦想是多么的虚无缥缈不合实际,但是人人心中都对它虔诚无比。所以这回伊、祝、崔他们三人并没有象刚才看诗那样的起哄戏弄莫桐。
纯雯心想是啊:如果有那么一种事情突的横在眼前,阻挡住自己当音乐家的梦,那么自己也同样会毫不犹豫的屏弃它、远离它、拒绝它。可是当自己竟是没有能力掌控这种事情的变化时,那将是何其的痛苦,想到这她的心忽地一下子与莫桐贴近了许多,她仿佛也能感受到莫桐内心的痛楚与惶惑……
古城报社的钟楼的钟声,悠悠间又传递到这偏远角落的阁楼上,莫桐听到这钟声就一下子记起父亲来,他要知道自己落榜后会怎么样?父亲的影象映在脑海里让莫桐的情绪低落了起来。阁楼上的人听到钟声都不由的站起身来,纯雯说心里话已经深深的喜欢上这古香古色的阁楼,这里的确是个修心养性的好地方。
胡自牧虽然心里早就知道儿子的分数,但他依然佯装不知道,只为等到此时莫桐必恭必敬的当面向自己汇报成绩时,他才将心里隐藏了许久的不满和愤怒,一古脑的发泄出来。他拉长脸恶狠狠的将莫桐劈头盖脸的臭骂一顿,想起刚闻听到他不愿读书的惊诧,想起在诸多好友面前的难为情,想起在妻子面前的忍耐,胡自牧仿如有一把火在胸膛里熊熊的燃烧,说到气恼处,他手起掌落‘啪’的一声拍到茶几上,将茶几上的一个杯子震落地下,摔得个四分五裂。
莫桐禽着泪,低拉着头,他不敢和父亲的目光对视,那目光如电流般的热灼、烫人,他的脑子一片麻木,已经听不清父亲究竟都对他训斥些什么,他心里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场风暴,可是让他意外的是母亲不知道去那里了,以前父亲冲自己发怒时,母亲总会及时的出现在身边,然后和风细雨的对父亲说几句,父亲的怒气片刻间就会消融掉,可是、可是……莫桐艰难的承受着。
“你现在还想不想读书”胡自牧继续的逼问着。
“你竟然好大的口气,跟你妈说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的混帐话,那好你说说你的路是什么样的路,你会有什么好的路走……”
胡自牧已经不能再接受默默不语的儿子,他要问一句,答一句,好好的打消掉儿子心中不切实际的幻想。沉默是无声的抗拒,想到这胡自牧加重语气。
莫桐直感到父亲的言语犹如狂风暴雨又似万千条鞭子,无形的抽打自己的灵与肉,他已经坚持不下去了,他挪动着干扁的嘴唇机械的回答着父亲,答案只是‘是的’、‘不是的’两个简单的词汇,他希望这样子可让父亲顺心解气些,好早点结束这种拷问。
张曼文一袭黑色的长裙出现在楼梯角,她在楼上早就听到胡自牧教训莫桐的声音。但她不能下来,也不想下来。她知道胡自牧这阵子心中也为儿子的事情烦恼的很,就不妨让他现在好好的宣泄一下,反正父亲教训儿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是儿子毕竟是她的最爱,最后她仍然忍不住的走出来看个究竟。
胡自牧本以骂够此刻见妻子下来,也就顺势收了口,便扔给莫桐一句话“上楼去,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好好的反省下自己糊思乱想的脑子,写一份检讨书深刻的剖析一下为什么不想读书思想根源,再交给我!”莫桐轻应了声转身上了楼,张曼文看着儿子委屈的样子,心里不由的痛惜起来,但她很快就稳定住了自己这种情绪,近二十年的幽居生活使她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情。
她对丈夫说:“自牧你不是已经早以知道这件事情了吗?又何必再生气呢!”胡自牧看着甚是超然的的妻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知道妻子早年倍受打击、磨难,精神上一直忧悒不乐,二十年来一直把自己封闭在内心世界里,不愿去面对外面的一事一物,在这一点上自己也尽量的迁就她、依顺她,为的只是不想让她那极度疲倦、衰弱的身心受到喧器紊乱的外界丝毫的干扰,可是现在是事关儿子的前程大计,这一点自己是无论如何也都无法迁就、依顺她的。胡自牧很为自己的决定而感到痛苦。
于是他回答说:“曼文我不是生气,我只是很失望对莫桐这个孩子我是失望到了极点了”。张曼文说:“你失望的是孩子没有考上大学吗?”胡自牧没有正面的回答她只是说:“曼文你知道吗?我们以前的同学同事他们的孩子是多么的优秀,个个成绩都很好。有的已经考上大学有的已经迈进大学门槛一半,我不想我们的孩子考不上大学受不了高等教育,我不想面对他们时心里感到失落”。张蔓文眼圈有些红地说:“所以你就把你心中的不满和那种失落的恐慌统统的发泄到孩子的身上吗?所以你就要他写检讨书检讨自己。”
“难道不对吗?”胡自牧反问:“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我就是要他检讨自己为什么不想读书,一次不过关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我要他面对那些成绩好,勤奋上进的人自怀惭愧、自觉羞辱,让他懂得不想读书的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不上进,是自甘堕落的人”。张曼文说:“自牧你要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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