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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之寒等人在外面不知道站了多久,里面忽然乱哄哄的涌出人来,原来在火化的时候倪建国当场晕了过去。一帮人忙碌了一番,终于把他掐醒过来,出来看见天气如此炎热,身体又很虚弱,便都说赶快弄回家去静养。
江之寒偷偷瞥了一眼倪裳,她神情略有些呆滞,但眼神坚定,一手扶着父亲,已经俨然是家里天塌下来我顶着的那一位。
于是,众人在火葬场前分道扬镳。林墨和张小薇还是陪着倪裳父女回家,江之寒和吴茵等人自己回家,舅舅一家还有另外三五个亲戚江之寒也准备了足够的小车。
倪裳父女站在台阶上和亲戚们告别。江之寒悄悄把林墨拉到一旁,吩咐了两句,说:“你自己也别太累着了,有什么事打我的手机。”
远远的又看了倪裳一眼,女孩儿马上感受到了,迎上他的目光,疲惫的微微点了点头。江之寒握起左拳,给她做了个加油挺住的手势,转身上了车,对司机说回家。这几天下来,他也已经精疲力尽,从身体到精神都似乎接近了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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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过去时现在时490赎罪与惩罚
490赎罪与惩罚
对普通人来说,一个人走了。能留下一串足迹,在少数几个亲近的人心里刻上印记。然后一阵喧嚣,尘埃落定时,影像慢慢的就暗淡,然后被你认识的人慢慢遗忘。这个世界,从不会因为少了某个人而停止转动。
葬礼过去了两天,倪建国的身体好像越来越糟。倪裳把他送到医院检查,说不过是精神极度压抑,并没什么别的病灶。但根据医生的建议,还是给他开了个病房,输输盐水,调理一番。
回到家,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客厅。母亲挂着黑纱的遗像还挂在墙上,林墨已经被她命令着回家休息去了。倪裳环顾四周,只觉得无比悲凉,却似乎哭不出来,心里好像有一块石化了的东西,堵在那里,让呼吸都有些困难。
是啊,母亲走了,父亲需要照顾。从此以后。自己再不是被宠溺被关心的那个人了,而是去照顾别人,顶起家里重担的那个人。倪裳这样想着,努力给自己多一些的斗志。
她知道自己已经好几夜睡不到三个小时,但脑袋却清醒的紧,一点儿睡意也没有。她强迫自己去想一些具体的事情,还有什么善后要办的,还有什么事情没处理好。因为只有让脑子里充满了这些事务性的东西,才不会有太多的时间去难过去胡思乱想。
将来会怎么样呢?她甚至都拒绝去想。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母亲身后的事情处理得妥妥当当,然后照顾父亲,让他度过最艰难的这段时间,慢慢振作起来,以后就只剩下我们俩相依为命了。
市第五人民医院的住院部。
倪建国躺在床上,听到有人进来,也没有睁开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在局里成了香饽饽。妻子告别仪式的时候,孔局长亲自驾临,连带着来了好几个局里的大领导,更不用说自己科里的手下和其它科室打过交道的同事。在五院住院以后,来看望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倪裳听从医生的建议,要让倪建国住院观察,倪建国并没有反对。他接受的主要原因,是现在害怕去面对女儿悲伤,疲惫,而又坚强的眼睛。妻子的车祸虽然是天灾,但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妻子为什么会去隆中,他心里是不难猜出七八分的,是伤心之余要找个地方舒解心情,或者因为还没想好怎样和女儿谈这件事情。
在悲伤悔恨之余,倪建国唯一感到庆幸的是,倪裳显然不知道这一切的因果。她看着自己,不用说话,也能读懂她的眼神:爸爸,现在只剩下我们俩相依为命了……
当面对女儿那忧伤中满含关心的眼睛,倪建国觉得心里堵着,像要喘不过气来。有几个瞬间,他控制不住的想要告诉她真相,告诉她白冰燕走之前的那一番对话。但他勉力克制住了,虽然越是克制,心里越是愧疚,越是恐惧,越是不知道如何去直视她的眼睛。
终于,在太平间里,他感觉自己呼吸似乎是停止了。眼前一黑,便歪歪的倒了下去。
倪建国睁开眼,愣了一下。他使劲摇摇头,看清楚了站在面前那个男子…江之寒。
江之寒脸色肃穆,他把一包像是营养滋补品的东西放在床头的柜子上,不待招呼,便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来。
倪建国看着他,实际上他已经观察他好几天了。他坐在那里,五官神态比起高二高三时又成熟了好多,但我行我素的姿态却一如既往。
两人漠然对视,良久。
江之寒移开目光,淡淡的开口说:“和生死相比,我们以前的那点事儿太微不足道了……”
三四年前,倪建国最痛恨江之寒的一点,就是他总摆出个和他平等谈判的架子,全没有一个十六七岁的高中生的自觉。但今日面对他,那种想法奇怪的已烟消云散。他难道没有和自己平等对话的资格?笑话!
倪建国抿了抿嘴,“孔局长他们……是你招呼来的?”
江之寒看着她,“我以为,白阿姨喜欢一个热热闹闹的仪式。”这和倪建国对妻子的了解非常一致。
倪建国盯着他,“你认识孙凤珊?”
江之寒说:“白阿姨偶然提起过……”
倪建国大概意识到什么,张了张嘴,有一个关键的问题还是没有问出口,大概多半是自尊心在作祟。他看着江之寒,“你……和倪裳妈妈经常见面?”
江之寒说:“不是很经常,一年不过两三次而已。”
倪建国沉默。
江之寒说:“我今天来,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一下。”看着倪建国,他淡淡的说:“白阿姨生日前一个星期,有朋友给了我两张在偃城演出的俄罗斯国家芭蕾舞团的票,我就转送给了白阿姨。结果她说,你工作太忙。倪裳又不在家,而我恰好有事要去偃城,所以就顺路一起去了。那天,她很高兴,尤其是见到几个功勋老演员,都是她们以前很仰慕,拿来当学习榜样的。从偃城回来以后,白阿姨和我提起,她们以前有些小尺寸的练舞的黑白照,年代已久,害怕以后保存不下来。我找人打听了一下,恰好有个朋友下面有家专业的影楼,可以做照片翻拍,质量很好。白阿姨出事前两天,我们约了见面,她把那批照片都给了我,说好两天后我就把翻拍好的照片给她拿去……”
江之寒停了停,接着说:“也就是说,出事前两天,她似乎并没有去隆中的打算,为什么会忽然改变了主意呢?”
倪建国审视的看了他好一阵,“我……也不清楚。这对你很重要?”
江之寒点头,“我见她那天下午。白阿姨说马上要去见一个朋友,说了几句就匆匆走了。她说那个朋友有日子没见了,忽然打来电话,好像有特别要紧的事儿。我问过文化局的人,她去隆中和工作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和倪裳都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要去隆中的话,我琢磨着,她忽然改变行程,和她那个朋友有关。”
倪建国盯着江之寒,“人都走了,这个很重要么?”
江之寒点头,“虽然白阿姨遇到车祸是天灾。没办法的事情。但让她去隆中的,毕竟有个原因在那里。这次倪裳把她妈妈几十年的老朋友老同学几乎都请来了,我一直等着那个人出来说,真是不幸,我让她去隆中,哪曾想就出了这样的事儿?可是,没有一个人出来……”
倪建国看着江之寒,没有说话。
江之寒叹了口气,“也许,总有一天我会知道原因的。昨天还在那里,今天就没了……我很不甘心啊……”他站起身,温和的说:“你好好保重身体吧,我先走了。”
倪建国张了张嘴,发觉自己居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江之寒走出房间,小心的带上门。
他疾步的往外走,心里诅咒说,我要惩罚你,我会在你头上悬一把剑,让你终日猜测那个莫须有的朋友到底是谁,让你一直生活在被揭穿的惶恐和忧惧之中……
如果我需要赎罪,你比我有十倍百倍的理由需要被惩罚,如果你还有一丝良心的话……
你要瞒着倪裳?好吧,为了她,我暂且只能做你的帮凶。但在她不知道的世界里,你不应该逃掉你应有的惩罚。
葬礼过去了一周,倪建国已经回家,但身体状态还是不好,终日卧床不起,教育局准了他两周的假,让他在家里休息调养恢复。
这一天,倪裳的几个朋友不约而同的聚到她家里。和白冰燕相关的善后事宜都基本完成,张小薇去帮倪裳存了葬礼收到的礼金,拿了存折来给她。林墨是跑来看姐姐的,薛静静和阮芳芳这几天每天都来一趟,而江之寒和吴茵则是陪伍思宜来向倪裳告别的。
伍思宜葬礼后去了一趟偃城,在那边公司有些业务要处理。昨天晚上,她连夜回到中州。今天下午又要飞羊城,公司的业务实在是太繁忙。中间还有那么半天的时间,她叫上江之寒来向倪裳告别。
帮助倪裳撑过这最艰难的一周的,有身边这帮朋友的功劳。张小薇,薛静静,林墨,和阮芳芳,这一周几乎都在她身边,没说太多安慰的话,因为都知道那些空洞的言辞也很乏力。但她们默默的帮她处理一切的事务,为她端来一杯水,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和支持的微笑。倪裳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知道自己如何才能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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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过去时现在时491最后一根稻草
491最后一根稻草
伍思宜和倪裳在单元楼的楼下最后拥抱了一下。
伍思宜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捧着倪裳的脸,隔的很近,柔声说;“裳,要坚强。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倪裳点头,这一次她没有说谢谢。她只是淡淡的说:“你也别太累了,注意保重身体。”
伍思宜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江之寒,转身走向街边正等她的小车。拉开车门,她回头向倪裳挥了挥手。
看见小车消失在视野里,倪裳收回眼光,偏头看了一眼江之寒。江之寒从近处看,能清楚的看到她的嘴唇干裂的厉害,像是被烈日暴晒过一样,有很多白色的干壳和裂口。
江之寒皱着眉头,“你水喝的太少了……”
倪裳嗯了一声,低头往前走。走了几步,她开口说:“前几天殡仪馆那边花销是多少,爸爸说了,把帐算清楚,好一起把钱付给你。”因为告别仪式那天,从餐厅到接送用车。以致大厅租用,花木布置,都是江之寒下面的人操办的,倪裳虽然是做决定的那个人,但账目的往来完全不清楚。
停顿了一下,倪裳补充说:“这次……收了不少的礼金,应该够了。”小心翼翼的,像是在解释。
江之寒很不在意的嗯了一声,问她:“事情都办完了吧?”
倪裳点头。
江之寒说:“你也该休息一下了……一直这样撑着不是个办法。小薇和林墨,还有芳芳都说你现在睡的太少。”
倪裳摇了摇头,“真的不太睡的着……也许,再撑几天,撑不住时就会多睡一会儿。”
说着话,两人上楼进了屋。
薛静静见倪裳进来,起身告别说刚才打电话回家,家里有事让回去一趟。倪裳要送她下楼,在屋门口被她拦住了。薛静静说,我们之间何须如此客气,你回去好好休息才是正经。
送走薛静静,倪裳回来对张小薇和林墨说:“小薇,林墨,明天开始你们不用常常过来了。事情已经都处理完了,太阳又这么毒……我也挺好的……”
她们说话的功夫,江之寒去了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个西瓜来,切成片装在盘子里。端着进了客厅,先递给倪裳一牙,然后女孩儿们轮着发过来,最后自己也拿了一片。
倪裳小口小口的咬着西瓜,微微的皱着眉头。
林墨转头问她:“姐姐,不好吃吗?”
倪裳轻声说:“这西瓜味道好淡,一点儿也不甜。昨天小薇让我挑,结果没挑好。”
江之寒微微一怔,转过头,正好碰上张小薇的眼光,两人都能看出对方眼里的忧虑,这西瓜很甜。大概是疲劳过度,或是心情压抑,倪裳的味蕾有些不太管用了。
江之寒心思转动,觉得大伙儿坐在这里,倪裳还需要端着架子招呼说话,虽然是好朋友也要花些精神。但如果留她一个人呢,会不会太空虚寂寞,以致于胡思乱想呢?应了关心则乱这个词,他踌躇起来,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他仔细打量对面沙发上的女孩儿。脸色有些焦黄,眼角满是血丝,长久缺乏睡眠让眼袋都现出来,嘴唇干裂,头发似乎失去了水分显得有些凌乱而干燥。倪裳虽然从不是爱打扮的女生,但向来把自己收拾的清爽整齐,这些天大概已没有了这样的心思。
江之寒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却有些无能为力的感觉。虽然是陈词滥调,但也许真的只有时间才是疗伤的最好武器吧。不过对于倪裳这样心思敏感情深切的人,即使一场失恋也困扰了她好多年,更何况是生离死别。伤口会总在那里的,希望能渐渐的被岁月的风沙掩盖的深一些罢了。
几个人坐着讲些闲话,兴致都不算高。忽然间,主卧室里砰的一声响,倪裳条件反射的第一个从沙发上跳起来,三步两步冲了进去。过了好一阵,她走出来,摇摇头说:“没事儿,就是不小心把床头柜上的水杯打翻了……”
五个人都有些焦虑的看着她,倪裳却似乎没有察觉到,她坐回沙发,偏头对张小薇说:“小薇,现在就剩下最后一件事,妈墓地还没有选好,我可不想她老呆在殡仪馆的柜子里。”
张小薇说:“这个事情急不来,今天回去我就开始搜集一下信息。”
倪裳盯着她的眼,呆呆的好一阵,忽然兴奋的说:“不用……我知道妈妈想去哪里。我知道的。”她的语调忽然高亢起来,带着一点点歇斯底里的味道,浑然不觉大家都担心的看着她。
倪裳一把抓住张小薇的手,“小薇,走,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好不好?晚了也许就没有空位了。”说着话,她已经站起身来。
张小薇为难的看着她,“倪裳,现在的太阳正毒着呢……你的身体……”这时候正是下午两点多,一天最热的时候。
看见张小薇转头看着自己,一副你快来拿主意的表情,江之寒站起身来,说:“既然就剩这么一件事儿,趁早做了也好。我去把车开到楼下来。”
倪裳愣了一下,说:“不用了,我和小薇去就好,你们先回家吧……其实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江之寒看她一眼,径直往外走,边走边说:“青峰陵园那么远,还是自己开车去比较方便。”
倪裳啊了一声,呆立在那里。半晌,她才开口道:“你……怎么知道?”一帮女孩儿都惊奇的盯着江之寒看。
江之寒在门口回过头来,“你不是要去青峰陵园么?”
倪裳傻傻的说:“是的。”
江之寒穿上鞋。“那不就得了。你们过五分钟下来,我的车差不多就到了。”
青峰陵园是倪裳的外婆埋骨灰盒的地方。为了那个超大的墓地,当年白冰燕可是下了血本。
江之寒的车比较大,所以后座挤了四个女生也不算太挤。到了墓地,一行人先直奔门口的办公楼。这么个大暑天的下午,生意相当的清淡。有个经理很客气的接待了他们,听说倪裳家曾在这里买了个豪华的墓地,就愈发热情起来。把图册拿出来仔细查一查,恰巧倪裳外婆的墓地旁边那块还空着,这么贵的东西这个年代还真的没有太多人问津。
倪裳问他价格,对方说这个要9988。因为还要大些。他推销说,里面可以作为家庭墓地,立好几个碑,多立一个只要再加三百块就可以了。几个女孩儿都蹙起眉头,这话说的可真不吉利。倪裳倒似乎不在意,但对这个价格还是有些犹豫。
她习惯性的转头看着江之寒,像是要让他做主一样。
江之寒问:“你爸的意见?……”
倪裳说:“我问过他,他说这件事都听我的。”
江之寒也不想和那家伙在那里讨价还价,说什么以后还可以多立几个碑。人都还没死呢,再无产阶级唯物主义,也太晦气了不是?于是,先缴了一千块押金,简单的签了个合同,就算预订下来,一周之内交付余款就可以了。
一行人出了办公室,倪裳说要去那里看看,便陪着她往她外婆的墓地走。
青峰陵园地处郊区,又在山上,天气比起市区相当清凉一些。这里绿化确实搞得不错,绿树成荫,走在树下倒也不觉得炎热。
走了十来分钟,终于到了目的地。这里位于陵园的最高一层,往下看,密密麻麻的墓碑至少有成百上千。在山脚下,一条小河蜿蜒流过,那河水比起大江来要清澈不少,这就是所谓的靠山面水的好风水来着。
倪裳走到外婆墓前,其余的人都停住脚步,隔着她好一段距离。倪裳低下头,喃喃的似乎在和她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忽然跪了下去,把脸贴在墓碑前的地上。
江之寒的听觉最灵敏,能断断续续的听到她在说,“外婆……你……我照顾妈妈,妈妈……你们在一起了,好不好?”她并没有哭。实际上在殡仪馆见过母亲的那天以后,倪裳就没有哭过。即使在告别仪式上讲话的时候,或者是在火葬场送别的时候,她眼角含着泪,但从没有流下来。
倪裳脸贴着地,喃喃低语,几个女孩儿都略微转过了头,不忍去看她。往远处看,青山绿水,这里似乎还真是一个安息的好地方。
过了约莫十分钟,倪裳还跪在那里。一行人都有些不安起来。林墨看了一眼张小薇,不知道是不是该走过去安慰她,见张小薇站着没动,她又回头看了眼江之寒,江之寒抿着嘴,定定的站在那里,也没有什么表示。
阮芳芳心里叹了口气,正准备走过去,倪裳忽然站了起来。也许是因为跪的太久的缘故,她腿一软,打了个晃。旋即她稳住了身子,往这边走过来。
所有的人都立刻发现了不对,倪裳眼睛直直的,有些发肿,一路走过来,眼里像没有看到前面的人一样。站在最前面的阮芳芳伸了一下手,她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去,然后是林墨,然后是张小薇。
一直走到江之寒面前,她忽然投进他怀里,伸出双手死死的抱住他的腰。她的气力如此之大,江之寒能感到痛感。
在所有人错愕的眼神中,倪裳把头埋在江之寒胸前,忽然撕心裂肺的大哭起来。没有压抑,没有克制,没有管周围站着的所有人,没有想过江之寒的女朋友就在他身后,她像只受伤的野兽一样,肆无忌惮的痛哭着。
江之寒轻轻拍着她的背,知道她终于忍耐过了那极限。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柔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
女孩儿们都扭过头去,各自心里的心思却不是外人可以琢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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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过去时现在时492第二滴泪
492第二滴泪
绿荫底下,层层叠叠的墓碑之间。江之寒坐在一级石阶上,倪裳躺在他怀里,双手死死的抱住他的腰,虽然睡着了,一点儿也没有松开。
江之寒坐在这里很久了,他生恐自己动一动,便把她惊醒过来。吴茵开着车,带林墨张小薇和阮芳芳先回城里去,她打电话给老周,让他开车到青峰陵园来等着。
江之寒轻轻的摩挲着倪裳的有些失去了水分和光泽的头发,心里全是怜惜。他揣摩着,在外婆的墓前,想起她临终前的嘱托,倪裳终于崩溃失控了。弹簧拉的越紧越久,崩坏的几率就越大。从这个角度看,江之寒是愿意看到倪裳终于被触发着发泄了一回。
他希望,这会是一个分水岭:过去和将来,生与死,哀悼与前行。
除了怜惜,江之寒心里何尝没有些懊悔。如果时光倒流,他也许不会傻傻的去录那一盘录像带吧。对付倪建国。其实只需要些耐心,需要些时间,需要建立一种威慑,就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但十六七岁时的他,即便成熟聪明,又怎能有这样的认识,或者那一份耐心?
世事之不如意,便是如此。在某个阶段,某件事情似乎是不可逾越的障碍,以你那时的智慧阅历,那时的资源能力,看起来永不可能克服。当时间流逝,你更加强大或者更加成熟以后回头去看,觉得也不过尔尔,但已经物是人非,看到了却不再摸得到。
和倪建国的冲突,被白冰燕不待见,再加上倪裳和父母的紧密关系,以及自己对倪建国的敌视,这四者合在一起,曾经在江之寒的心里,根深蒂固的认为无法跨越。但四年以后,他回头看去,除了父母在倪裳心目中至高地位这一点没有改变,其它的都不是他以前想象的那样。白冰燕不仅不再排斥他,还很有些要招他为婿的意思。倪建国的敌意,会是一个障碍。但恩威并施,并非不可以化解一部分。至于说自己曾经极度的厌恶他的虚伪,在见多了人和事之后,江之寒倒也觉得稀松平常,做岳父是会让他稍稍的不爽,但还没到不可忍受的地步。
时间流逝,江之寒曾经的某些“道德洁癖”似乎也被时间之水冲刷走了不少。
现在横亘在倪建国和他之间,或者倪裳和他之间的,已不是那个雷雨夜的冲突,或者七中校园里的自残,或者单元楼下的羞辱。那些事情,在白冰燕的死面前,显得渺小无聊的近乎可笑。
白冰燕死于车祸。从某种意义上讲,这纯属天意。说句诛心的话,她那天即使不在去隆中的路上,如果天意如此,在中州市区她也可能遇到某种飞来横祸。那天倪裳家附近就有一个人被大风吹落的十六楼坠落的花盆给生生砸死。
但江之寒不这样想。
他现在是一个执拗的人,比四年前甚至更为执拗。某个念头只要生根发芽,就会一直在那里,旁人很难改变,他自己也很难消除。
在江之寒看来。如果说山体滑坡是天意,司机反应不够快不够冷静是助因,倪建国的背叛是把白冰燕推向那辆车的推手,那么那盘录像带就是导火索,而虽然不是出自自己的意愿让她知道录像带的存在,他终究是那个源头。在白冰燕死的背景画面中,江之寒能清楚看到自己的身影,怎么抹也抹除不了。
抱着倪裳的身子,看着太阳逐渐西斜,江之寒坐在那里,害怕移动会惊醒她。她现在太需要多一点点的睡眠。
吴茵让老周带来一张小毯子,江之寒把它盖在倪裳的身上。山风吹过,热气退散,已略有些凉意。他在密密麻麻的墓碑中抱着她,听着女孩儿平顺的呼吸声,看到她沉沉的停在梦中,心里说得上百感交集。
背后是她外婆的墓碑,不久以后会竖起一个新的,那是她母亲的。而怀里的女孩儿,在经历了那么多艰难和突来的不幸之后,仍然坚强应对,仍然依赖着自己。
当今天倪裳情绪崩溃之时,她迷迷噔噔的走过来,扑进他怀里的时候,江之寒确认了这个事实。
虽然这一周来,陪伴在她身边最多的是她的几个好友,张小薇,薛静静,林墨。和阮芳芳。在内心深处,倪裳最信任最依恋的还是他,还是江之寒,四年前已经分手的前男友。
江之寒觉得自己不配这份信任和依赖,就像她父亲不配她的关心和信赖一样。在心里,江之寒对倪裳诉说,在把你亲爱的妈妈推向悬崖的手当中,有你这辈子最信赖最亲密的两个男人。你父亲欺骗了她,背叛了她,是那个最大的罪魁祸首。他也欺骗了你,如同以往一样,不敢告诉你真相,不敢告诉你妈妈为什么登上那辆去隆中的汽车。而我呢?我会是他的同谋…我会和他一起编织这个谎言,让你蒙在鼓里。
我不能让你才失去了母亲,又知道父亲在这里面的角色。那样的打击合在一起,我不确信你能挺的过去。也许有一天,当你有臂膀可以依靠,或者当他垂垂老去的时候,抑或是我良心发现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真相,告诉你他和我在这件事里扮演的角色,和该承担的责任。我也会告诉你,在今天以后的岁月里。我会怎样惩罚他,报复他,让他为这件事付出看不到的代价。
但不会是今天。
江之寒低下头,隔的很近,温柔的看着沉睡中慢慢舒展开眉头的女孩儿,他曾经全心爱过的,现在仍刻骨铭心的,在他心中的某个地方,永不会被任何人所代替的那个人。
他轻轻叹了口气,很小声的自言自语说:“倪裳……我真的有些不甘心,还有些委屈。每当我x近你的时候。我总是存了最好的愿望,要去帮你,和你身边的人。为了你,我妥协过,我退让过,我从没想过回报,我只想你能够好好的,像我每次告诉你那样,再快乐一点,享受你的人生……可是,为什么好意总得不到保佑,反而时常造成更大的伤害呢?大一的时候,我去找你母亲,只是想让她帮助你度过霍天雄的难关,然后我们慢慢的熟起来,我发现她和你有很多的相似之处,我们可以很愉快的相处,然后……我有时候想,如果在她那次跑来警告我之后我从未去找过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即使她仍然讨厌我,即使我们现在形如陌路,至少你不会遭遇到这样的痛苦。难道,冥冥中真的有天意?而这天意是要让我离你远远的才不会给你带来伤害?我不信有这样王八蛋的天意!”
江之寒看着倪裳,她睡的正香,不知道他在唠叨些什么。
回头看来,江之寒觉得,似乎每件事都可以做的更好,或者任一件事做的好那么一点点,时间点正确那么一点点,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
他坐在那里,有自责,有懊丧,有不甘,有委屈,也有怜惜,有疼爱。不知道怎的,他呆呆的看着女孩儿的面容。有一滴泪滑落下来。
曾几何时,他发过誓,不再为她流下一滴泪水。
但终究,他没能做到。
老周下了车,绕到另一边,把车门打开,江之寒向他点头致谢,横抱着毯子里裹着的倪裳,往楼上走去。到了房间门口,他从倪裳兜里摸出钥匙,开了门。屋里黑漆漆的,没有灯光。江之寒抱着倪裳走到去卧室的门廊,看见倪建国卧室的门紧闭着,没一点儿声响。
他抱着倪裳,进了她的卧室,把她轻轻的放到床上。市区的温度还很高,连毯子都不用盖。江之寒帮倪裳脱掉凉鞋,把两条腿都移到床上,在昏暗的房间里坐下来,就坐在床沿上,静静的看了她好一阵。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来,走到客厅里,想了想,扭开了一盏灯。像是这个房间的主人一样,江之寒在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陷入沉思。
十几分钟后,他站起来,走进厨房,打开冰箱仔细查看了一下,里面有冰冻着的林墨带来的包子,凉拌的素菜,张小薇买的卤菜,和吴茵带来的各式水果。江之寒偏头想了一会儿,开始四处寻找什么。终于,他找到了他想要找的:米缸。
从米缸里舀出一筒米,放进锅里,又把冰柜里冰冻的鱼片拿出来,取了些姜葱,舀上水,把米淘好,在热水里解冻了鱼片,开始做起鱼片粥来。
一切就绪,江之寒等到水沸腾了,东西都下了锅,才把火扭到中小,盖上锅盖,走回到沙发上,打开电视,把音量全部关掉,一个一个频道按下来,终于找到一个在播足球的频道,便放下遥控器,把灯关了,眯着眼,似睡非睡的看起来。
厨房里,灶台上的锅咕咕的冒着气。卧室里,倪建国和倪裳似乎都睡的很熟。江之寒一个人窝在客厅,只有电视闪动的画面的光。他忽然觉得很奇妙,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重新回到这里,过这样一个夜晚。
粥终于熬好了,江之寒看看表,已经十一点十五分。他关了火,盛了一碗,从冰箱里随便找了两盘凉菜和卤菜,淅沥呼噜的自己吃起来。从下午到现在,他还没吃过一粒米,一静下来才感到肚子贴在一起的饥饿。
五分钟解决了自己的温饱问题,江之寒把碗洗干净,到处找了找,找到一个保温杯,往里面盛了些粥,端着进了倪裳的房间。
借着他扭开的过道的灯,江之寒能看见倪裳侧面的脸蛋,她鼻子一抽一抽的,还沉浸在梦乡里。江之寒环目四顾,慢慢适应了屋内的微弱的光线,能大致看到房间的布置。他惊讶的发现,倪裳的房间和他记忆中的几乎没有改变一丝一毫,那墙上的挂饰,那盖着钢琴的花边绒布,那床头柜上的家庭合影,竟然全和四年多前一模一样。连房间里那特有的暖暖的甜香,也恰如昨日,淡淡的把他包裹在中间。
江之寒把保温杯放在床头柜上,在黑暗中拿起上面的一支笔,撕下一张纸,写道:杯子里有粥,锅里还有,热一下可吃。把纸压在保温杯下面。
坐在床沿上,江之寒静静的看了一会儿睡着的女孩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月亮从云背后露出脸来,月光穿过窗帘只拉上一半的窗户,洒了点银辉在她的床头。借着月光,能看见她微微颤动的长长的睫毛,柔和的唇线,和侧脸的轮廓。
江之寒心里叹了口气,不止一次的,在他的生命里,他曾发誓要好好照顾她,无论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和方式。但每一次他努力做了点什么,后来却感觉欠她欠的更多,这委实是让他感到迷惑又无奈的一件事。
但不管做了多少,似乎只要静静的坐在这里,看一会儿她熟睡的模样,一切都是值得的,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的。
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个,在这个房间里。
不同的是,上一次,雷电交加,大雨磅礴。
而这一夜,皓月当空,无比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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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过去时现在时493陪你走过
493陪你走过
回到家,已是午夜已过。
历蓉蓉和江永文早已睡了。吴茵的卧室里还亮着灯。江之寒本来是觉得吴茵住在家里太拘束,想让她住到别的地方,但吴茵害怕历蓉蓉多心,到中州的时候现在还基本都住在江之寒家里。
江之寒推开门,把它轻轻的在身后关上。
吴茵抬起头,放下手中的书,“回来了?”
江之寒嗯了一声,“你还没睡?”
吴茵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倪裳还好吗?”
江之寒说:“还好,一直睡着呢。”进浴室胡乱的洗了洗手,擦了把脸,把上衣脱下来擦了擦身子,出来换了身衣服。
吴茵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白……阿姨,怎么会在那辆车上?”这是她忍了好久,一直没有开口问他的问题。
江之寒说:“我也不知道……但我猜测,她是和倪建国摊了牌,一时间心情郁闷,才想离开中州几天。那辆车的终点站,是她妈老家,现在还有一处房子空在那里。”
吴茵咬了咬下唇。“倪裳……还不知道?”
江之寒知道她问的是什么,答道:“她不知道……也许,暂时还是瞒着她好些。”
吴茵嗯了一声,陷入沉默。
过了好一阵,她忽然说:“楼哥传过来一份很长的名单,是给你的。”
江之寒哦了一声,问:“在哪里?”
吴茵指了指书桌,江之寒过去拿起名单,大概扫了一遍,便把它塞进自己随身带的一个包里。
吴茵犹豫了一下,终还是问道:“是从机场搞来的名单?”
江之寒看着她,“是的,这是那天下午两点到四点半之间抵达中州的所有航班的乘客名单,我想比对一下,看看白阿姨接的那个同学是谁?”
吴茵眨了眨眼,“你要找她?”
江之寒嗯了一声,“那两天就她们在一起,我有些疑问……不搞清楚了,心里总是觉得差了点什么。”
吴茵问:“你……还是想知道白……白阿姨怎么知道倪裳爸爸的事的?”
江之寒点头。他走到床头,在吴茵脸上亲了一下,说:“快睡吧,我也该出去睡了。”
江之寒早练回来,父母和吴茵都已经吃过了早饭。他忽然想到,父母真的是老了,起床的时间似乎越来越早。坐下来吃了早餐,江永文收拾好,就和历蓉蓉出门买菜去了。江永文终于从原来厂子里办了离职。现在在市区林志贤帮忙找的一个公司做技术指导,一周只需要去上三天的班。
送两个人出了门,吴茵就对江之寒说:“有两件事儿,这几天没时间告诉你。一个是黄阿姨打电话来说,她听说有家香港公司在和市政府谈,说想要收购三味连锁书店……”
江之寒打断她,“什么意思?我们书店?……我们又不是国营企业,他们和市政府谈什么?”
吴茵说:“具体的情况很复杂,她也知道一鳞半爪。黄阿姨说,等你空下来,去找一找她。”
江之寒说好。
吴茵说:“还有一件事,就是在偃城那面他们看中了一块地,就在学军中学旁边。冯一眉说希望你去看看,好最后拍板。”
江之寒皱眉思考了一会儿,说:“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帮我跑一趟吧……你和冯一眉去吧,这次我把最终决定权交给你。”
吴茵嘟了嘟嘴,“这么大的事儿……”
江之寒无所谓的说:“不就是一个小区开发嘛。再说,我们只是参股方,又不是主要投资方,没多少钱投进去的。冯一眉手下有不少专业人才的。你去听听意见,最后做个决定就好。”
吴茵看着他。
江之寒说:“我对你有信心……而且,我最近暂时离不开中州。”
吴茵垂下眼光,良久,开口道:“那我就去一趟吧……这件事完了,我想飞一趟沪宁,那边有三所学校的资料我已经仔细看过,想去实地看一看。我妈打电话来说,父亲有松口的迹象。一旦父亲同意了,我准备把哥哥接过去。”
江之寒说:“也好。钱什么的,你不要考虑,我来出。我觉得你重点考察一下他们设计的教程方法,是不是打的虚假广告。沪宁那边……对了,凝萃在那里,我问问她,看她认不认识什么人,知道一些这方面的情况,可以给出些参考。”
吴茵深深的看他一眼,“那……我就从偃城直接飞沪宁。”
江之寒说:“也好……离开学也不远。我大概过一两周就会回青州去。”
敲了敲门,门打开,是倪建国。
江之寒向他点点头,也不等他说话,便脱了鞋,换上拖鞋,嘴里问道:“你好些了吧?”
倪建国皱起眉头,还是勉强回了一句,“好些了……”
江之寒直起腰,看着倪建国问道:“对了,白阿姨……出事之前去机场接了一个老同学。我问过倪裳,她说她不在中州,没听她妈妈提起。你……知道她接的是谁吗?”
倪建国看着他,“你有什么事找她?”
江之寒说:“我还是想知道白阿姨为什么忽然想去隆中。既然你不知道,那么她最后几天接触的就是她,和那个给她打电话的人。所以……我想找到她了解一下。”
这个事你就不用管了,这句话到了喉咙口,倪建国把它吞了回去,没有说话,自己走回沙发上坐下。
江之寒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叠纸,递给倪建国,“我托朋友搞了一份那天下午抵达中州机场的所有旅客名单。什么时候你有空,身体好些了,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看看,上面有没有你熟悉的名字?”
倪建国吃惊的看着江之寒,心里对他的能量和想要知道这件事的决心震惊不已,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说:“如果找到了,知道了原因,你想要干什么?”
江之寒呼口气,“多半什么也干不了……不过,不做有些不甘心而已。我只是抱有幻想。她们兴许知道些我不知道的东西……”
倪建国心里跳了一跳,“比如说……”
江之寒摇头,“我也不知道……对了,倪裳昨天下午选好了墓地,她告诉过你了吧?”
倪建国对他好像很亲近的语气很是不适应,他皱起眉头,说:“我知道了。”
江之寒看了他一眼,忽然说:“放心吧……你最担心的,是不会发生的。”
倪建国坐在沙发上,险些跳了起来。他知道什么?这是倪建国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但旋即他看见江之寒眼里有些失落的表情,才知道他暗示的是什么。
倪建国能听到自己的心像京剧的大鼓一样。咚咚咚的还在使劲的跳着,他咽了下口水,面无表情的说:“和你女朋友感情很好吧?”
江之寒淡淡的说:“是啊,已经见过彼此父母了……对了,倪裳在吗?”
回答他的是倪裳从卧室里探出的脸。她脸色略有些发白,眼眶下的青黑色却是消减了不少。看着江之寒,她抿紧了嘴唇,挤出一句话,“你来了?”
江之寒开着车,倪裳坐在副座上,去清风陵园支付尾款。
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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