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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过去时现在时676梦之忧虑
676梦之忧虑
林墨找伍思宜帮忙的事情,颇有些出乎江之寒的意料。她在中州有个小时候的邻居,在小学时还做过同学的,前几周忽然写信给她。在信里她说她在中州市山北县城工作的哥哥,很老实的一个人,大半年前被公安局抓了进去,没过几天在看守所里死掉了。按照官方的说法,她哥哥是暴病身亡,公安局进行了所有必要的抢救措施,并没有任何的过错。
她哥哥被抓的缘由,关系着中州的一件大事。五一节前,中州承办了一次亚洲城市经济合作会议,有二十多个国家的首脑和部长级代表参加,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州承办的最高规模的国际会议。自然的对这个会议上上下下都极为重视,可让人闹心的是会议开幕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山北县下面一个地方人武部丢了两支手枪。事情上报以后,上面的头头极为重视,视其为最大的安全隐患,发动了上千的警力要求限期破案,要在会议开始之前彻底排除这个安全隐患。
那个女孩儿的哥哥便是那时候被抓进去的。案件在他死之后两周破了,当然不是他干的。他大概是机缘巧合,在不对的时间在不对的地点出现过一次,却为此付出了一条命的代价。对于公安局的报告,女孩儿家里的人都不肯相信,他们认为她哥哥是被刑讯逼供致死的,所以一定要讨回个公道。
但自古民不与官斗,再加上事发的第二天她哥哥就被公安局强行火化,没有留下任何可以取证的实据。女孩儿家里人到处筹了些钱,决心要把事情反映到上面,查一个水落石出,给冤死的亡魂一个交待。但跑了两个月都是徒劳无功,除去花了些冤枉钱,吃了些闭门羹,老父亲还被人推了一把,坐到地上伤了骨头。
女孩儿以前和林墨关系挺不错,但已经有些年没怎么见过。她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林墨家里很有办法,便想方设法找到她的联系地址,给她写了封信。林墨看了信,给她回了一个电话,在电话里详细问了些问题。她当时说,自己也不认识什么人,但如果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事情尽管说,只要力所能及她一定尽力而为。在林墨心里,对于被欺压的和被漠视的普通人有发自本心的同情。
没想到通过电话不到一周,女孩儿和她父亲一起坐火车到了青州找林墨。他们说,有人指点过他们,在中州再怎么去反映情况恐怕也无济于事,最好的办法是希望能找到一个媒体把事情捅出去,引起上层领导的重视。省内的媒体恐怕很难,只有找外地的媒体想想办法。不知道为是不是病急乱投医的原因,他们居然把希望寄托在不那么亲的林墨身上,巴巴的从几千里外跑来。女孩儿的父亲和林叔叔差不多一个年龄,但看起来却要苍老十岁。他抓着林墨的手,老泪纵横的请她务必想想办法,让林墨心里很不是滋味。
林墨仔细搜索自己认识的人的名单,想起听江之寒提过伍思宜公司好像办了一份儿体育报纸一份儿娱乐杂志。虽然那两份报纸杂志并不是刊登这样材料的地方,但应该认识不少这一行的专业人士,多多少少有些人脉。但她也知道这样的忙不那么容易帮,不好随便开口,所以想着先征求一下江之寒的意见。
江之寒听完她的讲述,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说:“这样啊……你也不必去找你思宜姐,她最近有些特别烦心的事儿。她集团公司下面确实有一家出版社,我也算是投资人之一。更巧的是,除了体育娱乐周报,去年开始我们开始发行一份综合性报纸,重点是民生和社会问题的报道。羊城那个地方,总体来说舆论环境比较宽松,思宜她又和省里面宣传部的人有些关系,所以要论反映社会问题的尖锐和大胆,这一年来报纸也算是闯下了偌大的名声,很有些影响力。说起来,这份儿报纸还是我力主发行的,思宜她本来没什么特别的兴趣。等一会儿我给那边负责的汤经理打个电话,你告诉你的朋友,让他们直接去找她。只要他说的事情是真实的,保证给他一个刊登的机会。”
林墨乖乖的点头答应。
江之寒把最后一口饭塞进嘴里,说:“我最近也很忙,下午就要飞回中州去。你大概还不知道,小顾,就是顾望山的妈妈昨天过世,我今天上飞机前才得到的消息。然后公司年末有个大的年会安排在中州,再然后是你小薇姐年底的结婚典礼,我说过的要亲自过问,亲自设计。今天到这里来,是有样东西给你……”
他从兜里掏出个不大的方方的玩意儿,中间有一个凸出的圆形按钮,递给林墨。
林墨好奇的打量了一番,“这是什么?”
江之寒道:“这是一个类似报警器的东西。你只要……看……按一下中间这个按钮,然后呢,松开再按住它十秒钟不放,报警信号便会发出去,老罗那面就会收到。即使万一你没有时间按下报警的按钮,你随身带着这个,老罗可以知道你的行踪。如果你长时间出现在比较奇怪的地方,他也许会打个电话给你确认一下。如果你没法接听,就可能说明有什么问题,他会跟着这个进行下一步的行动。这个东西不大,可以放在钱包里什么的。以后他们如果有了新的更好的东西,可以放进项链里之类的,再给你换一个新的……”
林墨睁大了眼,“我……为什么需要这个?我有什么危险吗?”
江之寒沉吟了片刻,终于还是说:“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在湖边遇险的事儿吗?”
林墨点头。
江之寒说:“那件事之前几个星期吧,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面……有你。前两天呢,我又做了一个梦,虽然和那梦不太一样,但在梦里面你好像也有些危险。你不用太担心……一般来说,是不可能有谁来伤害你的。即使是上次,你也是因为和我在一起才遭的殃。在校园这个环境,又是你一个人,这种事发生的几率非常非常的小。我……不过是有些迷信以防万一罢了。”
林墨柔柔的凝视他,“你跑一趟青州,就是为了这个?”
江之寒点头。
林墨又问:“你……你的梦一向很准?”
江之寒想了想,“我……通常只做不好的梦。应该说……比较准吧。”
林墨还是不放过他,“那……除了这两次,你还做过和我有关的梦吗?都是不好的吗?都是些什么呢?”
江之寒没好气的瞪她一眼,“没有了……就这两次。”
林墨哼了一声,“撒谎……你以前不是说过,你觉得我很熟悉,是因为在梦里见过。那……也是个不好的梦吗?”
江之寒终究拗不过她,叹口气,他说:“老实说,那个梦呢,并没有好或不好。我只能听到你的声音,并没见到你的人。是在认识你之后,关于你的影像才真正出现在梦里的。”
林墨咬了咬下唇,“这样啊……”
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出了食堂,走在校外那条叫黄龙溪的小河沟边上。冬日的空气有些干冷,天上的太阳却还挂在那里。
江之寒看到等在前面接他的小车,偏头对林墨说:“我急着赶飞机,就先走了……小墨,你真的不必担心,我这个……这个东西真的只是以防万一而已,我相信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的……嗯,下次见面应该是元旦左右吧,小薇的婚礼我想你多半会去,是吧?”
林墨点点头,轻声道:“你也要小心……有空的话,给我写Email吧。”
江之寒点点头,转身往小车走去。忽然间,他返身走了回来,在冬日冷冷的阳光下,他略微低下头说:“小墨……如果……如果我无意间改变了你的生活的话,我……Iamsorry!”
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能用英文说出句抱歉,再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挥挥手,转身走去,留给女孩儿一个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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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过去时现在时677生死之间
677生死之间
死亡对于江之寒曾经是个比较陌生的东西。在他前十七年的生命中,唯一一次真切感受过的是在外公去世的那天。在那以前,他还太小,或者去世的人感觉离他太远,死亡多数时候只是一个概念,空洞的,抽象的,很快就烟消云散的。
但最近这几年,他似乎和这个东西有了更频繁的亲密接触。先是那个跳崖的女生,名字似乎都已渐渐淡去,偶尔回想要仔细搜索才能出现在脑海里,但他站着她躺着在深崖下相对的那一幕景象,从不曾在记忆里褪色。说起来不过是素昧平生的人,偶尔因为一件事有了些交集,但她的死如此鲜活,如此震撼,让他似乎第一次感受到这个字眼的真正涵义。
接下来是白冰燕。在灵堂或是在墓地,以至在远离那灵堂和墓地千里之外的空间,她的死的阴影似乎从不曾消散,一直笼罩在他的头上。让江之寒惊讶的,是那阴影顽强的持久,四五年后还醒目的树立在心里的某处。
最后是师父杨老爷子。比起前面两位,他的过世没什么戏剧性冲击性,但他是江之寒真正朝夕相处,聆听教诲的那个人。在心目中,他是最踏实的依靠,是过世的外公的某种形式上的替代品,但又远远超越了那个意义。处理后事的时候,也许难过和伤心是淡淡的,但长久以来那种缺失感从不曾消退。实际上,很多个清晨起来早练的时候,师父的影像会忽然从某处毫无征兆的冒出来,让他真切感觉到心里的某处确实空出了一块儿,那一霎常常会有些意兴阑珊的感觉。
在他们之外,江之寒身边最亲近的女生也曾在生死的边缘踩线而过:先是湖畔挡刀的林墨,后有山间跳楼的文楚。而他自己呢,也几次真切的感受到死亡的气息,如果说在小吃摊前面对二王的时候他还没有余暇去思考这个问题,那么在湖边带着林墨狂奔的那几分钟他真的想到了那种可能性。在静山别墅前,当姓成的用枪指着他让他放开朋元涛的时候,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甚至有种冲动要冒险冲上去挑战那个黑洞洞的口。
也许,在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他很狂热的想要拥抱死亡?
而这一次呢,轮到了小顾的妈妈文阿姨。
灵堂里很肃穆,告别仪式庄重但很简单,唯一让人感到这场葬礼不寻常的地方,是人群里闪耀的军服徽章。无论是小顾还是顾司令都没有上台说话。顾司令甚至不在现场,据说是伤心过度身体有些不适。
对于江之寒,文阿姨不算是最亲近的长辈,但不多的几次接触她确实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尤其是小顾拔枪威胁许箐那天,文阿姨留下他一番长谈,颇为出乎江之寒意料之外,却又让他很有几分感动。如果不是身在她那样的家庭,也许第一次癌症发现的时候她便挺不过去了,但医疗条件再好终究斗不过天命。当癌症二次复发的时候,各种各样的治疗手段,包括二师兄关山河经常去帮她进行气功的辅助治疗,能做的不过是延后这个日子而已。
江之寒当然知道,文阿姨对于她的儿子小顾是何等重要的一个存在。她也许是小顾人生至今唯一珍重的,不惜一切代价要挽留的那个人。他不知道,当这个存在消失以后,顾望山的人生又会有怎样的改变。
“小江……”
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江之寒从沉思中跳出来,转头看去,却是温凝萃的母亲,也是他集团公司的董事黄阿姨。黄阿姨脸上掩不住有些悲戚,小顾的妈妈是她多年的朋友,以前在军区大院做过一些年的邻居。即便后来自己违背父亲的意愿下嫁温校长离开了家,她们之间的友谊也不曾中断,反而更加亲密起来。
江之寒柔声安慰,“黄阿姨,你……也不要太伤心。”对于他来说,黄阿姨是极少数让他即尊敬又感到亲近的长辈之一。
黄阿姨摇摇头,“她的病,大家都是有准备的,我伤心的倒不是在这上面……”她轻轻叹了口气,忽然转了话题,“你最近怎么样啊?”
江之寒抿抿嘴,“还成……凑合吧。”
黄阿姨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小家伙,我倒是听说,你最近有些……有些混乱啊……”
好久没有听到黄阿姨叫他小家伙,乍听之下还很有些亲切。江之寒苦笑着自辩,“黄阿姨,你别听人瞎说,那些都是没谱的事儿,我规矩着呢……有时候有些迷茫倒是真的……”
看了看十几步外的棺木,他感慨道:“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最近几年看这样的离别好像未免太多了一些。”
黄阿姨点点头,“你看……小顾他在我认识的人当中,算是脾气顶顶好,气质顶顶好,出身家庭,父亲丈夫都是顶顶富贵之人,到头来不过也是一场空啊。小家伙,钱是赚不完的,好好想想你的人生之中想要的是什么。”
江之寒乖乖的点头,“我知道了。”
黄阿姨说:“这一个学年结束,你温叔叔就准备退休了。”自从执掌七中以后,温校长在妻子的人脉和江之寒的财力支持下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引进了很多全新的人才甄选教学改革的体制,这几年来让七中从一所排名大概在七八位的重点中学变成中州最炙手可热的学校,成绩不可谓不显赫。前两年,教育局一度有风声他会上调出任局里的常务副局长,但他婉拒了这个提升,一直留在了七中。
江之寒哦了一声,“我上次给温叔叔打电话他还没有提起过。“
黄阿姨道:“他也恋栈嘛……不过我劝他,年龄到了该退就要退下来。七中没有了他,天也不会塌下去。年纪大了,回家享受生活保养好身体也没什么不好。”
江之寒说:“七中这几年确实是有天翻地覆的变化。我前两天抽空又去了一趟,都快要不认识了。黄阿姨,这都是温叔叔一手打造出来的,他不舍得也是应该的。”
黄阿姨点点头,忽然丢给江之寒一个眼色。他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在散去的人群之后,温凝萃一个人孤独的站在棺木前,一动也不动。
江之寒转头看了眼黄阿姨,道:“好久没遇到凝萃了,我去和她谈谈。”
黄阿姨微微点头,“去吧……嗯,有空呢,什么时候到家里来坐坐,你有一两年没有来过了吧。”
江之寒给她一个微笑,转身朝温凝萃站的地方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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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过去时现在时678小顾的未婚妻
678小顾的未婚妻
温凝萃现在就职总部搬迁到沪宁的江黄地产,职务是总经理特别助理。江黄地产的前身是江之寒和冯承恩共同出资注册的汉江公司,后来一度并入江吴集团公司。经过最近的一轮资产重组,它重新剥离出来,便是现在独立的江黄地产。几番变动以后,公司的资本结构有了相当大的变化,江之寒通过在开曼群岛注册的投资公司拥有公司超过百分之六十的股权。公司现任的总经理是很早就跟着江之寒打天下的老人,多年前负责开发天府花园的陈征。
如果让职业经理人来评价江之寒的商业运作,大概最可能受诟病的一点便是任人唯亲。这其中的例子原有当年的吴茵。研究生还未毕业,就被江之寒当作未来的总经理培养。刚从学校出来,便担任了偌大的江吴集团的常务副总裁。温凝萃是另一个典型。早在她大四的时候,江之寒便让汉江沪宁分公司的经理多在职位上留任一年,主要的目的便是手把手的引领温凝萃熟悉相关的业务和管理流程。几年以后,温凝萃已经从沪宁分公司的经理提升为整个江黄的总经理助理,没有人怀疑这只是她将来执掌公司的前奏曲。
幸运的是,江之寒身边的这些“亲人”都兼具天赋和刻苦,被赶鸭子上架后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反而凸显出他的慧眼识人。
以前江之寒和温凝萃开玩笑,说第一次看见她温柔贤淑的一面便是当年第一次去顾望山家里做客,她在小顾的妈妈面前简直是淑女中的淑女,说话温温柔柔的,让人简直不敢相认。文阿姨是最乐意见到儿子和温凝萃走到一起的人,这个女孩她是看着她出生长大,很喜欢她的脾气性格。而温凝萃对她的亲近,在江之寒心里揣测,应该不完全是因为小顾的原因,凝萃并不是那种很会强颜欢笑去讨好不喜欢的人的类型。
看着散去的人群之后女孩儿一个人孤独的伫立在棺木前的背影,江之寒忽然有一种心有戚戚焉的感觉,似乎他完全能体会她现在的感受,有那么一点儿像几年前他和关山河两人站在师父新墓前的那一幅景象。
在她身后站了好一会儿,女孩儿似乎陷入自己的世界,完全没有察觉。直到江之寒轻轻的嘿了一声,她才慢慢转过头来。二十五岁的温凝萃,出落的亭亭玉立,和江之寒几乎同样的高度,还是拜她今天只穿了平底鞋的缘故。
她穿了件很素淡的白色外套,下面是黑色的裤子和鞋。圆圆的眼珠似乎花了些时候才聚焦到眼前的人身上。她很突兀的问:“下午有事吗?”
江之寒略微愣了一愣,摇摇头。
温凝萃带着丝恳求的眼光,“陪我出去走走?”
江之寒轻轻嗯了一声。
温凝萃说:“那走吧……”
江之寒扬扬眉毛,“现在?”
他迎上女孩儿的目光,点头道:“好……我去和小顾打个招呼。”转头四顾,在人群中看到顾望山挺拔的身影。在他身边,静静的站着一位身着黑衣的俏丽女生,短发,素面,带着些英气勃勃的气质。
江之寒在仪式开始的时候便注意到她,她一直站在顾望山身边,和亲属朋友们都在第一排。他偏头问温凝萃,“那是小顾妈妈家的亲戚?”
温凝萃嘴角勾出一个弧度,“你不认识她?”
江之寒摇头。
温凝萃说:“顾望山没有告诉过你,那是她的未婚妻?”
饶是江之寒久经风浪,也不由大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温凝萃似乎看着别处,“他们本来准备赶在年前结婚呢,没想到……没想到阿姨走的那么快”
江之寒抓住她一只胳膊,“等等……你等等,我前两三个月还成天和小顾在青州一起混,怎么从没听他提起过一句?”
温凝萃看着他,脸上似乎有一点若有若无的笑容,“有些惊讶?……你们俩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无话不说?”
江之寒转头又看了那个女孩儿一眼,收回眼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温凝萃淡淡的说:“认识吗?他们认识好一阵了吧……至于谈婚论嫁,好像是最近这个月的事。”
江之寒呼出口气,“是……文阿姨最后的希望?”
温凝萃摇摇头,“我见到阿姨的时候,她已经说不出话了。”
江之寒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小顾要结婚啦?带着他突然从天而降的未婚妻?为什么他连一个字都没有听他提起过?他心里一时间闪过无数的问题,有些理不清头绪。
转过头,他问温凝萃,“这又是他从哪里拐来的女孩子?”
温凝萃淡淡一笑,“你就错了吧……这个女孩儿的家里来头可比他还要厉害。她父亲是现在宁北军区的副司令员。”
在江之寒心里,顾望山和结婚这两个词是从来不会出现在同一个句子里的。从某种程度上,他理解他的某些想法:对婚姻没有任何信心(拜他父亲所赐),还远未到想过要停下来和同一个女人过几十年的时候,如此等等。有时候,江之寒也预想过,会不会在某一年的某一天姓顾的家伙终于想要有个归宿停下来,如果凝萃还在耐心的等他,他们还会有在一起的可能吗?在温凝萃之外,他实在是想不出来这个家伙会可能和谁常年的呆在一起。
但他竟然要结婚了,而且结婚的对象竟然是政治联姻的典型。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父亲的愿望,他的意志,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既然连这个未婚妻的存在他都从未提起过哪怕一句一字,很显然的他并不想和自己讨论这个问题。
忽然间,江之寒有了个很奇怪的问题:冯承恩知道这事儿吗?小顾可有告诉他?如果小顾和他仔细讨论过,那……难道在他心里和冯大少更亲近一些?或者是,他们才是真的一路人。无论是富还是贵,才能真正理解彼此的家庭,出生,成长,和归宿。
江之寒忍不住远远的又看了顾望山和他身畔的女孩儿一眼。坦率的说,那女孩儿给人的第一印象非常的好:干净,端庄,沉稳,自信。在高大的小顾反衬下,更显出几分小鸟依人的柔弱。
江之寒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忽然间,他似乎觉得这个叫他师兄,因为一辆吉安特认识结缘的老朋友有那么一点点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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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过去时现在时679七中谈心
679七中谈心
大概是因为期末考试就在眼前,周末的操场上没有几个人,显得有几分寂寥。江之寒和温凝萃坐在七中大操场边上的石阶上,周围是光秃秃的树,和空荡荡的地。
江之寒没有想到,温凝萃让他陪着来闲逛的地方竟然是七中,他们曾经的母校。坐在石阶上,能感受到冬天的阴冷和女孩儿的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打破了沉默,说:“高二那年夏天,就是在这里……准确的说,就在你前面往下那个台阶,倪裳同我说,我们分手吧,归根到底我们并不是一路人。在你往前的路上,会有很多别的女生在等着你的。”
温凝萃似乎是笑了一下,“起码……她预测的并没有错。”
江之寒看着前方,轻轻的说:“我那天把外面穿的一件夹克扔在地上,说要和她从此不再有交集。那件夹克,是她送给我的唯一一件衣服……后来呢,我从这里往家里走,在路上遇到了你……”
温凝萃忽然问:“那件夹克呢?”
江之寒苦笑了一声,“我后来又拿回去了。”
温凝萃瘪了瘪嘴,说:“你们俩那时候偷偷摸摸的谈恋爱,我应该是最早发现的人之一吧。”
江之寒点头,“所以我说你是FBI的人。”
温凝萃同样看着前方没有看他,“其实呢,我以前虽然和顾望山来往多一点,但你是第一个当面拿我们俩开玩笑的人。”
江之寒偏头看了她一眼,“是吗?……那是我的罪过了。”
温凝萃忽然一笑,“好像有些奇妙……我们俩是彼此失败初恋从头到尾的见证者。”
江之寒补充道:“而且在那个过程中,我们还一直鼓励对方,不要放弃哦,要坚持,坚持就能成功的。“
温凝萃说:“你说,二十五六的时候还在谈论初恋这个话题,是不是有些可笑?”
江之寒说:“还好吧,如果是三十五六的话,就真的糟糕了些。”
温凝萃看着他,“不好笑吗?”她似乎真的觉得这是件好笑的事儿,忽然有些神经质的笑起来,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咯咯的笑个不停。
江之寒看着她,看着她莫名的神经质的傻笑,然后脸上忽然有了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般,在脸颊上划过两道痕迹。他从兜里摸出一张纸巾,默默的递给她。温凝萃拿着纸巾,胡乱的在脸上抹了几下,说:“阿姨终于还是走了……”
江之寒柔声道:“我听说她最后挺痛苦的,这其实也算是一次解脱。”
温凝萃嗯了一声,眨了眨眼,小声说道:“你知道吗?……我妈年轻的时候,她自己也这么说,她年轻的时候和我的性子特别像。”
江之寒笑道:“这是什么话?应该是你继承了她才对。”
温凝萃道:“总之呢,她性子有些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说话做事都不喜欢绕弯子。后来和爸爸住到七中这边来以后,才变得越来越静气。文阿姨不一样,在我的印象中她一直以来都是那么静气,那么舒缓,好像不管外面打雷下雨发生什么事儿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身上有种气质,大概是和出生和从小的教养有关系,是学不来的。我听我妈说,文阿姨的父亲以前是有名的儒将,诗词书法都很了得,大概对她有很多的熏陶吧。很多人都说,她性子冷,太清高,很难接近,但我从来没有这么觉得。大概是因为她和我妈很早就是要好的朋友,从小到大在我眼里心里她都非常的亲切……顾望山他……心里原本喜欢的就是他这样性格的女生,所以其它就是假的,什么不想安定,不相信婚姻,那些不过都是借口。对于你们男生来说,那些都是借口,只因为你不是可以让他改变主意的那个人罢了。”
江之寒抿抿嘴,没有评论。
温凝萃轻轻叹了口气,“阿姨去世,让我感到有些人世无常,我妈这两天也有很多感慨。”
江之寒微微点头,“嗯,我理解……”
温凝萃抬起头看着他,忽然问道:“那个许箐,你认识吧?”
江之寒愣了愣,说:“认识。”
温凝萃问:“打过很多交道?”
江之寒摇头,“我的公司开始的时候,和她不得不打了些交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她提出来占我们公司过半的股份,为这事儿我还找你妈问过怎么办,后来还是文阿姨出头才把事情摆平的。这两年,交道打的少了,直接碰面的机会几乎没有。她们那个公司和我们还有些业务来往,不过不瞒你,基本上主要是一些虚头的业务,这样我们可以每年打些钱到他们账上,也算是感谢顾司令这些年的一些照拂之情。”
温凝萃盯着他,“你知道她是顾望山他爸的情人?”
江之寒扬了扬眉毛,“文阿姨也知道?”
温凝萃轻轻哼了一声,“你以为呢?高一那年阿姨做手术,顾望山请了假去陪她,好像他爸那时候和许箐开始走到一起的。阿姨原本好像不知道,回中州疗养的时候有人透了消息给她,她当时挺伤心的。有人说,那是许箐故意让她认识的人把消息透露出来的。”
江之寒问:“胆儿这么大想干什么呢?”
温凝萃不屑道:“想气死原配,自己早日扶正呗。让你知道你在动手术治疗癌症的时候,你丈夫正和我好着呢,轮到谁都会气得半死吧。”
江之寒又问:“这是文阿姨告诉你?”他原本以为家丑不可外扬,即使关系再亲密,文阿姨也不会和黄阿姨详说这件事情。
温凝萃说:“这样的事儿,以阿姨的性子,本来是不太会和我妈说起的。但上个月在医院的时候,她和我妈长谈过一次。她那时候身体已经很虚弱,所以每次只能说一会儿的话,足足说了三天才说完。具体什么事情,我妈连我都没有说。不过大体上应该是她留下了些东西给顾望山,又有些不放心他现在这个样子,所以要找几个长辈托付一番。我想,大概是因为这个,她才会把某些事情的前因后果仔细讲给我妈听。”
江之寒微微点头。
温凝萃看着他,“你大概是从顾望山那里听说的吧……”
江之寒说:“嗯……有一次,你应该不知道,就是文阿姨复发住院的那次,小顾和她在地下停车场里有过冲突,小顾很冲动,把枪都拔出来了。”
温凝萃说:“在顾望山的心里,阿姨是一般死于癌症,一半死在许箐这个女人手上的……阿姨也许是他这一辈子唯一真正在乎的人,所以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江之寒说:“虽然我不敢肯定,但文阿姨去世了,兴许姓许的真能被扶正了呢,人家也熬了这么多年过来,这些年又帮顾司令打点生意和财务上的事。我看小顾他爸对她还是极为信任的。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小顾除了给她几个白眼,能做的也有限。”
温凝萃道:“你还不了解顾望山这个人?他就算去死,也会阻止这件事发生的。”
江之寒摇头说:“这几年他和他老爹关系越发的疏远,即使有心也是无力啊。”
温凝萃看了他半晌,“我想……他一定会来找你出主意的。”
江之寒皱皱眉,“我?……我更是无能为力。”
温凝萃问:“你会帮他吗?”
江之寒带着几分愕然,“你……是来劝我帮他的?可是就算我想帮,也没什么法子啊。”
温凝萃说:“其实我想说的是……小心些,不要轻易卷进他们的对立中去。他这个人,很可能采取些激烈的手段,别人怎么劝都不一定劝得住。但不管他干什么,他还是他老爸的儿子,这件事情永远改变不了。如果你擅自卷到这事情里,一旦发生什么,反而是最脱不了干系的人。”
江之寒张了张嘴,忽然有些困惑,不清楚温凝萃今天和他这一番话到头来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北山坡的这片新建别墅区,最好的单元之一就是温凝萃的家。温校长原本还有些顾虑流言,但黄阿姨说花的是我的钱又不是你的,你有什么好顾虑的,再加上温凝萃回来看了说极喜欢靠北边的那一栋,他便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
江之寒和温凝萃走在花木之间。即使在寒冬,四季常青的树木依然生机盎然。沿着青石砌成的小路蜿蜒向上,转过一处花圃,前面现出一片空地,当中有一个雕塑。
温凝萃停下脚步,偏头看了身边的男子一眼,“我第一眼看见这雕塑,就喜欢的很,又隐隐觉得熟悉,却一直没有想起这居然是她……”
江之寒扁扁嘴,不置可否的笑笑。
温凝萃说:“直到有一次,林墨来我家玩。我和她在这里散步,评论起这雕塑,说感到很亲切。她便很神秘高深的笑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我那一刻忽然就开窍了,说……哦,原来是她,难怪难怪……”
江之寒耸耸肩。
温凝萃叹了口气,“这是你纪念你初恋结束的方式?”不等他回答,她接着说道:“说实在的,如果真的需要一个句号需要一个纪念的话,我找不出比这更好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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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过去时现在时680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上)
680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上)
冬季的白昼特别的短,八点钟江之寒和顾望山从温校长家告别出来,天已经是漆黑一片。篮球场借着旁边路灯的光,还有一点点亮度。靠着大路的那一边,有个大概是住读班或者教师子女的小子正在练定点投篮。球打在地上的声音,砰砰砰,在静寂的夜里传出去很远。
七中这几年的变化可谓天翻地覆,这篮球场似乎是老七中唯一完整保留下来的一样东西,虽然两边的升旗台和高中教学楼已不复当日模样。江之寒前几天和温凝萃一起回七中闲逛,心里忽然有些后悔:不知道自己启动的这一番把七中翻天覆地的工程是否是个正确的决定。毫无疑问的七中更大更现代更漂亮了,但中学时代那些亲切的东西似乎都已随风而逝,三分都没有保留下来。
今晚顾望山到温校长家登门拜访,主要是感谢最近这两个月黄阿姨跑前跑后帮忙的事儿,顺带着黄阿姨和他进书房私下谈了半个小时的话,应该是和他临终的嘱托有关。而江之寒呢,则是因为黄阿姨那天的邀请特地来做客。
顾望山很没有风度的一屁股坐到冰冷的石阶上,手托着腮帮子看了好一阵,评论道:“这小子是个花架子,准度还行,但出手太慢,出手点也太低。”
江之寒无声的笑了笑,跟着他坐下来。一声清脆的响,球打在铁的篮圈上,跳了两下,又落到地上。
顾望山偏头看了他一眼,“方雪的事儿一直没和你提,知道你不会有什么好话。”
江之寒淡淡的说:“听说已经准备结婚了?”
顾望山答道:“本来定的是春节……没想到还是没赶得及。”
江之寒眯着眼,似乎在仔细观察投篮的那个小子的动作,“终于决定祸害良家妇女了么?”他淡淡的问道。
顾望山沉吟了半晌,“你别看她文文静静的,我要是祸害她,她能掏枪把我给崩了。”
江之寒轻轻拍了拍手,“不错啊,敢于挑战啊你……即使是从凝萃的角度出发,我也乐于看到你结婚。所以呢,我没有任何的坏话……挺高兴听到这消息的。”
顾望山呵呵笑了笑,“世事无常啊,我以前打死也不会想到,我会比你早结婚。”
江之寒反驳他,“这很难说……你不是春节吗?我指不定下个星期就结婚了也很难说。”
顾望山似乎是叹了口气,“本来准备延期的,但我妈最后的希望是如期举行,所以就那样吧……对了,找两瓶酒来喝喝可好?”
江之寒说:“当然好……不过大黑天的,小卖部还开么?”
顾望山拍拍屁股上的灰,站起来,“我知道一个地方……”
江之寒盘腿坐在石凳子上,前面的桌子脚下的地上摆着一圈儿啤酒瓶。冬夜喝冷啤酒,就像把冰块儿往颈子里塞,很有些受虐的快感。
顾望山说:“那块地的事儿,你就不用担心,让冯一眉按规划一步一步来就好。我们现在和地方政府沟通的很好,这也关系着他们的政绩,绝不会允许任何阻碍干扰的事情发生。”
江之寒有些满不在乎的,“那事儿么,我从来不担心。在青州,你和Andrew加起来,应该没有什么摆不平的吧。再说了,我们并没有违法乱纪,搞的是正正规规的生意。”
顾望山道:“我那个公司,最近没有什么时间管。还要请你帮个忙,帮我物色一下,什么时候从你那边抽个合适的人过去管一下财务。”
江之寒偏头看了他一眼,“你那边就找不到人?”
顾望山答道:“我那边的人,各种来路都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有些狐朋狗友推荐来的,我也不是很信得过。你这边做了那么久,手下的人比较职业,也比较知根知底,而且和他们那帮家伙也没有任何纠葛,我看是最合适的。”
江之寒嗯了一声,“我给楼哥说一声,让他帮你看看吧。不过最后还得你自己去面试拍板。”
顾望山说:“方雪说,结婚前最好彼此多一些了解,所以春天的时候我们可能准备出去旅行一趟,大概至少要两三个月吧。在那之前,我把人选好,如果有特别大的事儿,就只能请你出面做决定了。”
江之寒笑了笑,“这是什么?爱美人不爱江山?”
顾望山撇撇嘴,“我们大概会去一趟中南美,她对智利阿根廷墨西哥巴西那些地方莫名其妙的很有兴趣。江山?我哪来什么江山?……有时候想起来挺讽刺的,我现在对老头子一百个看不惯,但出去在外面做生意应酬,人家其实看的还是他的面子。这个和挂着牌坊做子其实是一个意思。”
江之寒一愣,安慰他说:“算了吧,出生富贵那也是好事,你倒不必想那么多。该用的还是要用,此时不用,过期作废。”
顾望山道:“这便是你的长处了。虽然本质上你一心想要做个理想主义者,但一旦谈到生意上的事,你不折不扣的是个实用主义者。”他仰脖子把一瓶酒剩下的都灌进肚子里,意犹未尽的打了个嗝儿,“我告诉你,不光是老头子,在我妈眼里我也是不靠谱的。她这次留下来一些不动产,还专门找了几个人来当监理,害怕被纨绔的我几个月就挥霍光。”
江之寒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顾望山说:“我这段时间反思我的人生,觉得好像弄明白了我的问题在哪里。”
江之寒忍不住笑了笑,喝的半醉的小顾还蛮可爱的,“说来听听?”
顾望山说:“这世上首先有两种人。这第一种呢,是我所谓的英雄,可以驱使历史的发展,可以在长河中留下真正的印记。相对论也好,青霉素也好,颠覆一个政权也好,总之有一项所谓的事业他们可以沉浸其中,发现人生所谓之价值。另一类人呢,就是凡人,你我这样的,我认识的所有人。有的人钱多一点,有的人职位高一点,有的人成绩好一点,有的人女人漂亮一点,但其实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江之寒不无嘲讽的说:“我知道你的问题在哪里了,你是对自己的期望值太高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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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过去时现在时681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下)
681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下)
顾望山毫不介意的点头,“你说的没错。凡人也有奋斗,不是么?有人想的是考上一所名牌大学,有的人削尖了脑袋终其一生要从科长一步一步爬到局长,有的人是想把存折里的钱再添一个零。但我以前总觉得,这些都是狗屁,连你自己都不能真正说服自己,你做成的是一项成就。只不过周围都是这样的人,你慢慢便习惯了,小小的有些成就感。与这个比起来,真还不如嘴巴馋了就找顿美食满足一下,小dd硬了就寻个美女开心一下,这些本能的享受还来的真切一些。”
江之寒冷笑一声,“那是你有条件哦,不需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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