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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赶紧往坝上跑，剩余的坝体已经没有了，全被炸了毁了，连炸坝后的材料也都和下面那些田地的泥土，在翻地过程中混在一起了。我回到镇里，向所长反映情况，所长只看了我一眼，叫我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别的事情有相关部门在负责。
我后来到县里以后，心里老惦记这件事情，就把当时的材料调出来看过。上面写的原因是水利站和水坝管理人员管理失职，被附近村民在夜里偷上水坝用炸药炸鱼。结果因为天黑，误把堆积在坝上的炸药点着，炸塌坝体，导致事故发生，炸鱼村民被当场炸死。
上面还写着，事故发生后，县委副书记祝顾民马上赶到事故现场，指挥事故善后和事故调查。责令当地政府一定要尽快查明原因和安排好善后工作，确保事故不再发生，及受灾群众能够春节前重返家园。当地政府积极行动，当夜就查明原因。并马上不惜代价从邻市调入大型机械，为受灾群众重建家园，并对事故现场的残余坝体进行了清理，排除安全隐患，防止事故的再度恶化。
清水镇镇政府还大力组织群众和政府机构，帮助受灾群众重建家园。并表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受灾群众，过上一个在自己家园的祥和安乐的春节。全镇争取在春耕前完成水坝的重建工作，以不影响明年的春耕生产。古川县政府还特意拨出了五百万用于善后和重建工作。
一切都非常合理！但我的几个疑问还是没有解决。
第一、炸鱼群众使用了多少炸药？炸药要多少当量，才可以炸毁一个刚刚建好两年的大型水库的坝体？爆炸点是在坝体的什么位置？我们当时看到的是中段塌坝，而炸鱼的人是不会去那个地方的炸鱼的，因为那里没有多少鱼。这点只要有点养鱼常识的人都知道。如果说他们当时是想要把炸药先集中到那里，然后坐船把炸药运到水库中间和几个投食点去炸鱼，就更加说不通。因为如果要上坝体中央，首先要经过一道警戒栏杆，水坝管理人员是一般都会把它锁住的，他们上不去。而且就算他们上去了也说不通，他们船和东西只可以从坝体两侧下水库，完全没有必要把炸药运到中间，然后再从中间搬到水库两侧的台阶处装船。完全不符合逻辑。
第二、那么大的爆炸声音，附近居民为什么没有几个人听到？我去过那两个村子，村子里只有很少人说有听到。当你问他听到的声音有多大，是连续响还是就一声等细节时候，他们说的含含糊糊。那么大的动静可以把人从床上给震下来，不可能才过几年就记不清楚了，或说只有几个人才听到。
第三、炸药的来源？这可是古川自建国以来最大的炸药失控事件啊！也没有说明。
第四、水库坝体按要求基本都是水泥和石头，钢筋。这些被拆除后去哪里了？为什么会和水库下游的几十亩地的泥土混在一起，而没有影响农民种庄稼呢？我到几块地去走过，在地里基本看不到这些东西。我没有往下挖，也许他们从其他地方运来了泥土覆盖了一层，便于农民种植。这是唯一可以解释的理由，可是并不难查证。
第五、最让我疑惑的是，当我提出这些问题要求重新调查时，我第二天就接到了去省里学习的通知。等我回来，档案和相关资料不见了，说是搞丢了。
其他比如人员伤亡的数字我都没有兴趣去验证了。”刘建设把烟屁股掐熄在烟灰缸里，长长的叹了口气说：“现在我有时候会做噩梦。我梦见那些在泥里挣扎的人们，梦见那个跑的又响又急的脚步声，梦见坝的下面那哭喊声特别的大。”
尹扬没有说话，他的手指在微微的抖动着。
良久，刘建设又说：“尹书记，见过闹鬼吗？”
尹扬说：“鬼只在人的心里面。”
“呵呵。”刘建设笑了，说：“精辟！但我就见过鬼。那是我刚刚到县公安局，当时给我分了一间宿舍，要经过常委大院。
有天晚上，我下班比较晚就没有坐车，自己走了回来。在路过常委院的时候，那时候还没有路灯，黑忽忽的，由于职业习惯我就自然的提高了注意力。在走过任青山家住的院子的时候，我听到一点物体动作的‘瑟瑟’声。我就赶紧往路边一靠，朝那个地方看去，在一堆万年青里面，枝叶动的有点不正常，似乎有东西在那里晃动了万年青。我没有吭声，就在那里蹲着观察，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那里有点黑影闪了两下，就没有动静了。
我赶紧摸过去看了一下，奇怪了，什么都没有了，这不是见鬼了吗？”
尹扬也笑了，骂道：“少装神弄鬼，看清楚是谁了吗？”
刘建设说“没有，后来我又发现了两次，但每次都那么神秘的消失了。我被搞的心痒痒的，就借口打火机掉在那里了，白天在那个地方仔细看了看。万年青丛中有一条空道，一直沿着大路向前延伸。中间几个地方还有空洞，分别经过了龙县长、陆书记等人的院子。
我耍了个小坏，我把几个细钢丝勾挂在了万年青上面。后来我特意去几个领导那里转了转，陆书记脸上有点伤。呵呵！”
尹扬心里却是一阵的苦涩，我们的官员都是在干什么啊？底下的这些东西要和在阳光下他们的样子联系起来，令人感到不可想象，可却又真实存在。
古川的改革是艰难且需要动大手术地，必要时自己的刀可能还要见血，才可以触动古川麻木的灵魂。曾国藩那句“以霹雳手段，行菩萨心肠”的话，突然出现在尹扬的脑海中。
看到尹扬沉吟不语，何主任和刘建设也没有继续说话，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后就安静的等待。
尹扬慢慢的像是问他们，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说：“古川需要个什么样的明天啊？
古川的明天应该怎样做才有可能实现？
我们到底要走多远走多久，才可以实现我们民族复兴的理想啊？
古川不只是古川啊！”
尹扬的心也在这些慢慢地言语声中，逐渐坚定起来。如果非要打破才可以重建，那么就不妨勇敢一些，打破这些坛坛罐罐，无需太过顾忌这些已经阻碍了古川和民族前进的东西。
谭嗣同菜市口的慷慨，主席面对朝鲜战局的豪情，电一样从尹扬脑海中闪过。
尹扬站了起来，眼睛直视二人，沉声说：“你们认为我们，是应该继续在忍让和沉默中维持所谓的平衡？还是应该去为古川而舍弃一些什么？为民族复兴的理想，为古川人民，我们做点什么？”
刘建设和何主任一楞，但在尹扬的注视下，明白了过来。眼睛马上变得逐渐炽热起来，等这股如火般的热情，在尹扬一直注视着他们鼓励的目光下，在他们的眼睛里熊熊燃烧时，两人不约而同的说：“尹书记，你说怎么办吧！”
尹扬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不能够退，也不能够乱，他现在就是古川的第一决策者，他沉稳的说：“水不流不响，盖子不揭不知香臭，一定要让古川百姓从麻木中清醒过来，古川才有希望。
刘建设，你分两个方向去做。一是抽调精干人员，以少而精的调查小组，展开对93年水坝事故真相的调查。二是向纪委申请，请求接触任顾二人，他们现在肯定有话想说。我想这两个盖子揭开会让古川震惊的。
如果冬天严寒已经把大地冰冻住，那么就让春雷来唤醒它吧！我们揭开的就是雷神的怒声，两声轰轰地怒雷会揭示大地开始回春的序幕。春天不会太远了。”
春雷响了，春天不会太远了。
第二部分 春雷
第五章 恍然
何主任送刘建设下楼以后，回到尹扬的办公室里。对尹扬说：“尹书记，中午我安排我爱人，带叔叔阿姨他们去古川老街吃古川炖鱼，你要不要一起去？”
尹扬考虑了一下，说：“我就不去了，你代替我赶过去陪一下他们，另外帮我好好解释一下！”
看到何主任答应了一下，就准备出去。尹扬突然想起了点事情，马上把何主任叫住：“何主任，等一下！有几件事情你记一下，尽快找时间安排下去。
第一、看春节前有没有时间安排我和政法线与财政线的同志一起坐一下，形式可以不限。
第二、明年我准备面向社会公开招聘一名副县长，三名县直属旅游企业的总经理，两名县局单位的局长，六名乡镇的镇长或乡长。你看需要做什么准备，该向上级打报告的就尽快打报告，需要上级审批的就赶快申请审批，把程序尽快走完，我们好尽快宣传和进行人才引进工作。
第三、和武警以及驻军单位联系一下，尽快安排和他们的联欢。叫宣传口准备点节目，我们也可以找点体育项目和部队搞一搞嘛，他们喜欢这一口。
别的没有什么了，你看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何主任在本子上飞快的记着，记完后说：“春节前和政法线坐一下可能比较困难，除了值班人员，他们今天下午就休息了，很多人已经回家过年了。财政线的同志今天晚上有个活动，应该可以找到机会。”
尹扬皱了下眉头说：“那就暂时放放，等春节假期完了再召集他们一起坐坐。”
何主任说：“我等下再联络一下，如果可以的话我再安排。尹书记，第二项你要找个机会和龙县长通个气，便于团结。”
尹扬说：“恩。”对何主任满意就满意在这里，他从不被动的接受指示，而是会先考虑一下，发现领导有疏忽的地方他会及时提醒。
何主任说：“驻军联欢已经安排在今天下午五点开始，在驻军大礼堂，我们宣传口的同志已经过去彩排了。但体育活动的话，我们可以组织一场篮球，由县体校和其他单位组个联队。这方面县委有人熟悉，我安排就可以，时间你看定在明天下午在县体育馆怎么样？到时候如果你时间紧张，就去露个面和驻军领导打个招呼，然后让龙县长接待就可以了。”
尹扬点了点头，何主任就出去安排去了。
尹扬想和政法与财政线的同志谈话，主要是想在明年把这两个方面的工作先抓一抓。如果这两个方面起不来，是会出问题的，春雷的震慑力也会削弱很多。而且削减预算，离开了严格完善的财务和审计制度，也就不敢保证得到有效的贯彻执行。而政法的加入和互补，则会为古川带来一个具有震慑力，且完善合理的财政预算、审计、使用、管理、核算等全过程，真正到位的全程监督，确保削减预算能够落实到实处，且不因此影响正常工作。
我们有相关的工作流程和规章制度，只是在“官本位”思想的影响下，以权干涉太泛滥，导致说的是一套，执行又是另一套。尹扬整的就是这股风，刹的就是这个车。人们不大会做你希望他做的事情，但他肯定会做你要检查他的事情，这个道理在外企工作过的尹扬太清楚了。
“丁零零。。。”桌上的电话响了，尹扬抓起电话说：“您好！我是尹扬。”
电话里传来的是刘建设的声音：“尹书记，你一个人到古川宾馆308房来一下好吗？”声音很平静。
尹扬楞了一下，刘建设怎么会叫自己去古川宾馆？听声音好像又不像出了什么案子。但尹扬还是决定去一下，正因为搞不清自己才真的要去看看。尹扬就对电话里说：“好，我马上来。”
十分钟后，尹扬敲响了308的房门。开门的是刘建设，但他没有说话，而是做了个请进的手势，自己却走了出去。
尹扬满腹怀疑的走了进去，却看见了一个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的人。
是省委的巩副书记！
巩副书记看见他走了进来，笑吟吟的站了起来说：“怎么？小尹，你不欢迎我这个老头子啊？”
尹扬赶快说：“没有，怎么会。只是没有想到您会到古川来，有点意外！”一边走向前去礼貌的握着巩副书记伸出来的手。
巩副书记一边和尹扬握手，一边笑着拍了拍尹扬的肩膀，说：“呵呵，干的不错啊！我和我们古川人很感谢你啊！”
握完手后示意尹扬坐下，又说：“我这次是回家过年，顺便看看我们的父母官。”
尹扬脑袋又被刺激了一下，巩副书记是古川人？那么他就是他们有时候不经意提起的老头子？再联想起以前刘建设和他说的话，尹扬似乎有点明白了。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涌出的是一种不是很舒服的感觉。刘建设他们对自己的配合和支持，自己在古川的工作为什么来自上面的阻力会那么小？。。。。。。一切似乎都不真实起来，包括自己对古川的感情，也变的不那么真实了。
所以尹扬并没有接巩副书记的话，而是坐下后，帮巩副书记把茶几上的茶递到他的手上。然后尹扬就坐在那里静静的喝茶。
巩副书记看到他的表情，脑子里稍微想了一下，就知道尹扬为什么这个表情了。他微微一笑，心里带点欣赏又有点解嘲的说了一句：“这小子还是书生意气太重啊！”要知道巩副书记作为第一副书记，他对尹扬可是另眼相看，给予了很高期望的。、
巩副书记慢慢从嘴里吐出几个字，语气很轻但很严肃：“凡做大事者，都会控制情绪。最忌意气用事！”说完就喝了口茶，看了一眼尹扬。一向沉稳地巩副书记居然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情绪利用的好可以帮助你做事，利用的不好会误事。激动的情绪会蒙蔽人的眼睛，林则徐为告诫自己，曾与墙上写下‘制怒’二字，你明白他的意思吗？”
聪明如斯的尹扬沉默地听完巩副书记的话，心里被这个老人感动了。他有点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感到羞愧，一个对你无私帮助和爱护的老人，无论是在省里还是在古川，都一直在默默地给予自己帮助和支持。今天在古川又语重心长地告诫自己，提点自己的不足，这是一位值得从心里去尊重的长辈和领导啊！自己实在不应该去猜忌这样一位老人。
尹扬抬头看着巩副书记，重重地点了点头。
巩副书记又说：“省里其实一直很关注古川，很关注你。今年的最后一次常委会上，李乔同志还特意和常委们就古川问题交换了看法。大家都对古川的一些新的观点，新的作风给予了比较肯定的评价。如果古川能够取得比较好的效果，明年或后年省里将专门来古川总结调研。
当然，古川是在尝试中前进，是在打破一些条条框框，那么必然会碰到一些实质性的问题和困难。这次我回来，李乔同志也特意嘱咐，让我和你谈谈，看看你有没有什么要求和困难？省里将根据实际情况给予你一定的帮助。当然，我们更希望你靠自己，走出一条振兴古川的路来。”
尹扬思考了一下，说：“感谢省委的关心和信任，也感谢李乔书记和巩副书记的亲切关怀！古川现在面临的问题和困难很多，但古川是革命老区，这里有艰苦顽强的人民群众基础，也有很好的资源优势，所以我相信在省委正确的领导下，和古川人民团结一心的精神面前，我们有信心克服一切困难。”
巩副书记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不错啊！来古川三个月，学会套话了啊！”
尹扬则心里有点苦涩，刚才在心里就想过了，自己能够说什么呢？告诉省委和巩副书记自己的具体困难吗？让省委来解决人事问题？来解决作风问题？这不现实。如果一切这么简单，那党中央早就革除很多五千年封建社会遗留的弊端了。
尹扬仔细在心里反复思考了一下，很诚恳地对巩副书记说：“巩副书记，古川的一切都在尹扬的报告中，会向省委及时请示。我相信省委会在我们以后的工作中，给予我们正确的指导和需要的支持，所以我没有什么困难，这不是套话！尹扬也是党员，我也有党性！我热爱我的祖国，我无时无刻不在希望它强盛起来。”
巩副书记深深的看了尹扬很久，然后站了起来说：“好样的，有魄力！有胆识！今天的谈话我会向李乔同志报告的，他会很高兴看到这么一位县委书记。
另外，古川这次人事安排将以古川县委的意见为主。我们以前曾派了不少干部过来帮助工作，但既然都没有帮助古川发展起来，这次干脆就让古川县委自己做决定。就算再糟糕也不会糟糕到哪里去嘛！”
尹扬现在的心中，除了刚开始的感动，就是这种被信任的温暖了。他刚才在办公室和何主任交代工作时的那点不安也消失了。
祖国要强盛不是一个人能够做到的事情，但也不是一个人在希望在努力啊！每一个有热血的华夏儿女，他们的血都在燃烧，几百年的耻辱和落后，已经让我们每一个人都按捺不住心中的期盼了！
和巩副书记告别的时候，巩副书记突然说：“小尹，你父母和爱人都来古川过年了啊？”
尹扬点点头，微笑着说：“他们都被古川给吸引来了，这两天玩的很着迷。”
“哈哈。”巩副书记爽朗的笑起来，说：“你小子没有打什么坏主意吧？”
尹扬赶紧说：“没有，可不敢乱说啊！”
巩副书记收住笑，很诚恳的说：“我想请他们到我家吃顿有古川特色的饭，你同不同意啊？当然，我是以你一个忘年交的身份邀请，想和你父母聊聊我们那个年代的话题。怎么样？表个态！”
尹扬很感谢的说：“那就打扰巩副书记了，我们一定去！”
下楼到了大厅里，就看见一直等在外面，有点急不可耐的刘建设。尹扬脸一板从大厅直接穿过，向门口走去，看都不看刘建设一眼。
这可把刘建设连急带惊的，赶紧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向尹扬追了过去。
尹扬在心里恶意的笑：“敢玩我，你个小样，我吓死你，哈哈！！”有恶趣味的县委书记，让我们为可怜的公安局长默哀吧！
第二部分 春雷
第六章 告状
接下来的几天，尹扬都是在各种慰问、座谈、和陪父母与周歆，在小县城里到处品味古川的韵味中度过地。期间还去了一趟巩副书记的家里，果然不出所料，就是那条小巷子里。但是没有看见巩学军，不知道这个骄傲的少尉怎么样了？
县委早在28号就开始休假了，只有尹扬身边的几个工作人员，还一直在陪着尹扬忙活。本来尹扬想在中午请他们吃顿饭，表示自己对他们的感谢。但那群家伙说不如抓紧时间，上午把剩下的工作做完，好让他们早点回家踏踏实实的过年比较好。尹扬一想也就没有勉强，中午大家就自己去机关食堂随便吃了点东西。
尹扬则抓紧时间把手上需要年前做完的事情赶紧布置下去，还让他们做完后自己直接回家。剩下一些需要再联络和考虑一下的事情，尹扬和何主任两个人亲自负责处理。所以下午一上班大家就陆陆续续回家了，只剩下自己和何主任。
到了下午三点，尹扬让何主任也下班回家过年，而且谢绝了何主任让尹扬一家，去他家过年的邀请。何主任一年到头，难得有几天合家团圆的日子，自己实在不便再去打扰。
何主任走后，尹扬把手头的文件最后整理了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工作。然后就坐在窗前，看着外面已经有很多小孩在放一些散的鞭炮和烟花了，大街上红对联、红灯笼、红福字还有红门神，正在把古城春的喜气，到处洋溢开来。尹扬看着看着，嘴角渐渐的露出了笑意。
快4点半的时候，尹扬站了起来，他也要准备过年了。今天他接到的任务，是到古川那家独具风味的百年老店，订一桌年夜饭。然后回宾馆换新衣服，陪爸爸妈妈还有周歆一起去吃年夜饭，辞旧迎新，迎接新的一年到来，庆春回大地。
走在充满喜气和欢笑的县城大街上，尹扬也变的越发精神抖擞起来，感觉自己也年轻了，他甚至有想和旁边的小孩子，一起去放鞭炮的冲动。
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冲动，而把快乐放在了越走越轻快的脚步上。突然他的眼睛，被旁边的一件熟悉地鹅黄色羽绒服给吸引了。仔细看过去，和自己送给那个叫许楠的小姑娘的衣服一模一样。心里不自觉的想起这个小姑娘来，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还有她那位可敬的爷爷。
小姑娘后来曾经在县委门卫那里，给自己送了十几个鸡蛋，可却没有进来看自己。那段时间正忙，自己就叫何主任去看过她，捎给她一只自己在美国留学时候买的钢笔，还有几本自己喜欢的外文原版小说。本来想送给她自己留学时，学外语的书籍和口语练习的，但因为放在北京自己的小房子里，没有带来就只好作罢。这次回北京自己好象和周歆说过，叫她帮自己整理一下带过来，但不知道周歆带了没有？
尹扬突然想去看看他们。自己这几天正好有空，要不等过完年，一忙起来又没有时间了。这是几个多么朴实和善良的人啊！自己应该去看看他们。也为自己的工作人员，粗暴的工作方式给他们带来的伤害，向他们正式道个歉。
何况去一个古川的农家过年，似乎也不是一个坏主意啊！
考虑清楚后，尹扬就转身往城关路天雅服装城走去。他可没有去过许楠的家，好像还就许艳去过，据说这两人后面关系还不错，许楠寒假还在这里帮许艳打过短工。
走到天雅服装城的时候，尹扬失望的看见门已经关了，估计是回家过年了。正准备转身走，却看见门口贴了一张转让的红纸。尹扬心里不禁非常奇怪，许艳的服装店是县城生意最好的一家啊！怎么会转让呢？难道现在古川的生意，还会变的更难做了吗？想到这里尹扬的眉头皱的紧紧地，心情复杂地向订餐的饭店走去。
春节的假期过的很快，尹扬陪伴周歆和父母每天流连于古川的各个预备开发的风景点，其乐融融。虽然道路还没有修好，配套措施也还没有完善，带来了一些不便，但也带来了很多原始质朴的美景。
三天里尹扬算了一下，自己消费了油料600多元，餐饮住宿870元，周歆购买了1200多元的当地土特产，那么自己至少就在古川花了将近3000元。也就是说现在在古川旅游三天，人均消费是600到1000元，这还是成本价格啊！不包含开发后的增殖和配套服务。这笔帐一算了不得，尹扬终于体会到做梦都在笑是什么滋味了。
初四，自己陪同父母和周歆告别古川回省城了，父母会在省城住上一段时间，看情况再决定什么时候回北京。让尹扬感到欣喜的是妈妈变的开朗了很多，在古川爬山的时候，妈妈总是坚持要自己一步步走，还不时停下来告诉尹扬这是什么草根，可以吃！那是什么草，可以治什么病，显的兴致很高。
等尹扬回来，已经是初六，各个机关都已经正常上班了。新的一年开始了！
尹扬在办公室里看了一会儿文件，何主任就推门进来，说：“尹书记，你看县委的新年工作会议安排在什么时候开？”
尹扬说：“往后面压一周，通知各个常委和相关部门，这段时间把自己分管工作详细调研一下，拿一份切实可行的工作计划出来。我们到时候集中讨论。如果有个别需要事先沟通的，也让他们先把计划交上来再约时间谈。
另外，何主任，你安排一下，我们明天去一趟东崖镇和新水镇，回来的时候顺便拐个弯，到清水集和氮肥厂去看看。”
何主任答应了一声就出去后，尹扬打电话把办公室的收发员小蔡叫了进来。
他拿出一个标准的文件夹，上面有文件夹名称，内容，时间等完整的标识，他要告诉小蔡如何做文件管理，建立文件目录。尹扬已经感到很不方便了，每天都有大量上传下达的文件，流经自己的办公室，却没有相关完善的文件管理程序。每天靠自己整理是很难保证工作质量和效率的，尹扬整理文件只是对自己的办公桌上待处理、已处理和处理中文件的一个浏览，而不是要抱一大堆文件，漫无头绪的在那里看，这不是正确的工作方法。为了形象的把自己要求告诉给小蔡，自己特意问周歆拿了一份标准的文件整理范本。
习惯是需要逐渐的养成地。
就在尹扬和何主任在谈话的时候，有一个人正在县委的大门外侧徘徊，似乎很犹豫。
最后还是走到县委的大门口，跟值班武警说着什么。我们看清楚正是年前尹扬去找过的许艳，尹扬当时还很纳闷为什么许艳会转让服装店呢？
难道服装店真的是被迫转让，今天许艳是来告状的？
许艳得到武警的许可，到旁边的传达室里登记了一下，然后就坐在旁边的另一间接待室里等候。
过了一会儿，何主任匆匆走出来了，他一见许艳就说：“许姑奶奶，你找我？”
许艳笑了一下，反问道：“怎么？你们这些个贪官是不是不敢见我们这些衣食父母了啊？”
何主任苦笑一下，知道自己耍嘴皮不是许艳的对手，赶快投降：“饶命！我缴枪！我投降！我坦白！”两人曾经都是氮肥厂厂务办的同事，在一起打闹惯了，每次见面许艳总要掐这个大自己十几岁的老大哥几句。
许艳今天没有继续闹的心情，她没有继续捉弄何主任，而是在椅子上沉默了起来。何主任一看似乎情形不对，就说：“许艳，到我办公室去喝杯白开水？还是在这里喝点招待茶？
许艳摇摇头，表示不去办公室。何主任就坐了下来，疑惑的看着许艳。
许艳看何主任坐下来了就说：“何大哥，我问你，县里是不是真的要开发旅游？”
何主任说：“是啊！这已经在常委会上通过了，并且市里也同意了的。”
许艳就说：“那县里为什么要强制老百姓集资，按人头收100块一个呢？其实如果是真的开发，这也是个好项目，我们也舍得这点钱，但你们不能够不签个协议或合同什么的，就强制收费呀！”许艳看了何主任一眼，看到何主任没有说话。她理解为何主任知道这件事，但不愿意表态，心里不禁就有点恼火了。
可一想自己刚刚在外面已经考虑好不发脾气，这件事情既然乡亲们都拜托自己来说，就不要随便发脾气将事情搞僵，到时候吃苦的还是乡亲们，便又平静的说：“其实这件事情还是自愿比较好，如果强制就显的强人所难了。有的乡亲真的很穷，一家人七八口人，那就是要七八百块啊？你叫他们怎么一下子，能够拿那么多钱出来。本来是件好事，现在这样一搞，你看成什么了？真不知道你们当官的是怎么想的。”到最后说着许艳还是来脾气了。
而何主任却是心中狂震，他知道又是一个大雷要炸了。
忍着心中的震惊，何主任说：“你老家好象是高江的吧，是什么村来着？”
许艳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下许庄！”
“哦，对，下许庄！”何主任拍了下脑袋，笑着说：“看我这记性。你们交了没有？他们给收条了吗？”高江是古川风景比较好而且毗邻省道的几个镇之一，森林也保持的很好。大量的古川特色物种都集中在垭口、清水、高江、坝田和东崖五镇。其中只有垭口镇，森林破坏的比较严重，但却有大量保护完整的喀斯特区的奇峰异洞、明暗相间的河流、清澈的喀斯特泉。这几个镇也是县里第一批集中开发的乡镇。
这几个镇如果出乱子，那么古川关于旅游开发的计划，将受到极大的挫折。所以何主任不敢轻视，他一边在心里思考，一边不露声色想继续从许艳这里获取更多的信息。
许艳刚刚发了下脾气，这时候也没有那么激动了，看到何主任笑嘻嘻的，无可奈何的说：“有一部分人交了，只在一个本子上签了个名字，没有什么条子。”
何主任赶快问：“那是谁来收的，我是说除了你们本乡的那批专门收费的，你还看见谁了？”
许艳奇怪的看了何主任一眼，把手里的茶杯放到茶几上，坐在那里认真的想了想，说：“没有别的什么人啊！就是我们乡的几个乡干部和村干部，还有那批催债鬼。”突然许艳又冒出句：“村口公路上有辆挂警用牌的越野车，我送我姑的时候看见的。是我们县的车牌，但车不是我们镇的，我们镇没有那么好的车。”
何主任马上问：“什么车牌？”许艳摇摇头，表示没有注意，忘记了。
何主任说：“别着急，慢慢想！你既然看清是本县车牌，就表示你看过车牌，只是没有往心里去，好好想想，说不定能够想的起来。另外车是什么颜色？什么车型？有没有装警灯？什么时候走的？车有没有其他什么比较显眼或特别的地方？”
许艳在那里认真的一边回忆，一边断断续续说：“车牌我真的想不起来，车的前面是*警510**，所以我知道是我们县的车。车是白色的，没有装警灯。车型我不懂，看不出来，但很漂亮。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我送我姑我就回家了，家里还有客呢！记不清楚有没有什么显眼的地方了。”许艳说到这里。转过头看着何主任，说：“你问这些做什么？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呢？说，到底怎么回事？”说完许艳拿眼睛瞪着何主任。
何主任沉吟了一下，谨慎的说：“许艳，今天这个情况，你先不要到处去说。我可以告诉你，县委没有发收这个费的文件！”
“啊？！”许艳叫了起来，喊：“那不是。。。。。。”
何主任赶快摆手制止她大呼小叫，低声说：“所以你先不要声张，我会马上报告尹书记。尹书记肯定会调查这件事情，你现在叫只会让那群人有了准备。你们手上现在并没有证实交款的证据。哎，我没有说我不相信你们交了钱啊。”看到许艳一急又要叫，何主任赶快解释，又接着说：“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要让大家都相信，明白吗？好了，你先回去。我去找尹书记，有消息我给你电话。记住！先不要和任何人说，尤其不可以说你找过我，而且知道县里没有发过，关于集资收费的文件。”
许艳点点头，看到何主任要走，赶紧站起来说：“何大哥，我还问个事情。如果我把服装店卖了，想自己带村里人干行不行？县里同不同意。”
何主任因为急忙想走，没有多考虑什么，就说：“可以，县里允许承包旅游项目。”
一句漫不经心的话却查点害苦了许艳，也差点牵连了何主任。
何主任一边往办公大楼走，一边在想：“县里白色的越野车只有八辆，挂警用牌的是五辆。车牌前数字是510的只有三辆，分别是公安局刘建设以前的座车，检察院一辆公车，还有就是纪委一辆公车。会是谁的车呢？”
傍晚，一辆国产的小排量汽车从县委大院驰出，向高江方向开去。县委大门口值勤武警身姿挺拔威武，在庄严的国徽下挥舞着交通管制旗，维持着一方秩序。
第二部分 春雷
第七章 暗访
道德标准与法治形成社会秩序，而社会秩序又使群体中大部分人的意志得以体现，将少数与之社会秩序相冲突的行为，给予批判甚至惩罚，从而维持社会地和平进步。
而古川恰恰相反，在这里因为一些畸形地“官本位思想”和“强权观念”，使小部分人凌驾于大多数人之上，这是与古川人民群众的意志与利益相违背的。
晚上六点多一点，尹扬的车已经停在高江镇境内的一个山脚下。车里的他没有去镇政府，而是正在车里灯光的照射下，仔细地看着何主任递过来的，关于高江镇旅游开发的规划图。
然后他指了一个地方，说：“我们去这里看看。”
何主任伸头过去一看，是高江今年年初递上的报告中，计划今年元月份就开始建设的一个景点。齐副县长也已经打入了第一笔启动资金，用于基础建设。
车迅速转了一下方向，向左边的公路开去。十几分钟后，尹扬他们已经看见了那块按计划，正在开发的地段。工地上人声鼎纷，车静静的关掉大灯，停在了一个距最近的工地200米的位置上。
尹扬望过去，整个工地大致分为四个部分，有三个工地在公路旁边，另外一个最大的，则是在公路旁边，正在兴建的一群建筑里面。
尹扬看了何主任一眼，说：“把这个地段的开发计划书和规划图拿过来看一下。”
何主任一边把尹扬要的资料找出来递给尹扬，一边说：“尹书记，按照县旅游局的统一规划，这里应该先建设公路，然后对十三个小景点配套的安全防护设施，以及观光路线进行建设。为维护环境不受破坏，需要建设六条隔离参观带和一条中短距离的空中缆车绳，最后才是服务性行业进入。
县里也只打入了这部分的启动资金，确切的说只打入了公路建设的启动资金。”
尹扬边听边看手里的图纸和资料，然后对李师傅说：“李师傅，你拿出你后备厢里，平时修车的衣服和手套换上，然后去那边建房子的工地上，看看是在修什么？再到公路上了解一下他们修了多久？每天的进度怎么样？目测一下路基和路面的高低宽窄。要注意说话的口气，象个干活的人一样随便问问。”
李师傅答应了一声，到外面把衣服换上，也不知道怎么地从后备厢，还弄出一个安全帽戴在头上。黑夜看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情。这个时候工地上的哨子响了，看工人走动的样子，应该是收工开饭了，李师傅赶紧趁这个机会往人群里混进去。
看到尹扬眼睛里对安全帽有点疑惑，何主任笑了笑，说：“到下面来，你肯定要去工地看，又不一定每次都准我提前打招呼，我就只好叫李师傅备了三个安全帽。”
尹扬点了点头，说：“何主任，你对这次下来做个预先的假设定，我们会看见什么样的情况？糟糕或是满意还是惊讶和愤怒？”
何主任看了一眼窗外的黑夜，犹豫了一下，说：“估计不容乐观！”
尹扬带点苦笑的说：“似乎每次下来，我们都看到的是一些让我们失望的事情。究竟是我要求和期望太高，导致基层有客观困难而很难做到？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何主任谨慎的说：“应该是一种标准与观念的差异！”
尹扬说：“是我的评判标准和价值观错误了吗？”
“不。”何主任说：“是我们的落后与僵硬了。”
尹扬沉思了一会儿，长长地叹出一口气，说：“是啊！对事物的不同标准和价值观，是导致我们干部工作结果不一样的决定因素，我们要抓就得从这个根本上抓起，才能解决问题啊。
“八荣八耻”是我们当今的社会道德与价值观的集中体现，它应该是我们干部和党员的行为准则和评价标准，之所以百姓和很多人对“八荣八耻”教育有点不理解，甚至还编出了很多讽刺的顺口溜，原因不在他们。而是我们部分政府部门和党员，都不能够在自己的行为上，以“八荣八耻”作为准则和标准。作为自己的道德观，而是把它作为一种口号，一种政治活动。说一套，做一套，言行不一，就难怪百姓会反感，社会会出现那么一股对“八荣八耻”的歪曲。
何主任，党建工作很重要啊！我们要树立正确的道德观和价值观，我们对事物才有符合社会发展的评判标准。”
何主任说：“我倒有一个想法，其实“八荣八耻”在我们县可以找到许多鲜活的例子，可以用这些我们身边的例子，形象地作为“八荣八耻”的教育题材，大力歌颂和提倡好的一面，对丑恶的一方我们进行批判和教育，在全县树立正确和向上的道德观和价值观。我们可以把它做成光碟、漫画等宣传资料。在电视、电台和大街上广为宣传，并以此作为政府的行为准则，切实的把它落实到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去。”
尹扬笑了：“意见不错，可以试试。但记住你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要切实的落实下去，并要形成有效的奖惩制度。奖惩还一定要兑现，不管涉及到谁都必须及时兑现。我们政府人员要成为社会道德的带头人，而不是被讽刺的对象。这样古川才有新气象，才有新的发展前途。”
何主任郑重的点点头：“尹书记，我回去就把报告写好给您！”不知不觉，何主任已经从以前那个谨慎细微的何主任，变成了一个敢于思考，敢于行动，也敢于担当的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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