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梁 第 12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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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的人群的情绪被煽动起来了,都一个个的乱糟糟地叫着各种声音。

    “对!对!”

    “氮肥厂是我们大家的,不是谁一个人的!”

    “有吃的大家一起吃,要饿肚子就一起饿肚子!”

    。。。。。。

    老周从进来到现在就一直坐在座位上不停的抽烟,一言不发。于总工则坐在最边上,他双手交叉在一起,眼睛微微眯着,垂头看着自己面前的桌面,也一直没有吭声。只有工会主席和厂办主任在那里拼命维持秩序,声嘶力竭地安抚群众。

    。。。。。。

    在中午刚刚吃完饭,回到厂部,老周就把几个领导班子的核心人员集中到了一起。他首先让财务把帐本拿了过来,指桌帐上的280万说:“这就是我们所有的钱!你们应该知道这钱我们要了多久,要的有多辛苦!也应该知道这钱是怎么来的,这是尹书记他们卖车卖房子拿出来的。所以你们应该知道,这上面的每一分钱它意味着什么?说它比山重毫不为过!

    怎么花这个钱?拿这些钱来做什么?我们大家想清楚了吗?”

    老周眼睛看了一下周围,又沉重的说:“今天尹扬书记大清早就跑过来,一直忙到十二点,却在我们这里连口饭,都没有吃就回去了。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不是他嫌我们的饭差,嫌我们的菜不好,他没有那么讲究,在县里他每顿都是吃大食堂,每顿饭也就是五块钱。他不吃是因为不忍心花我们的每一分钱,不愿意给我们增加一点点负担。何少坤大家都认识吧!他前几天给我打电话说尹扬书记讲了,这次如果我们再搞砸了,看我到时候再怎么解释?

    所以多余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大家心里都有数。现在我叫大家来,就是要好好商量一下,我们怎么把事情做好!不辜负尹扬书记,还有全厂职工的希望,也不辜负你们这堂堂七尺男儿的身份!”

    于总工等老周说完,他站了起来,用他一贯说话很轻的声音,认真和清晰的说:“我是搞技术的,本来对企业管理也不大熟,没有什么经验。但今天我听到尹扬书记讲的几个问题,很受启发。尤其是他关于环境保护对国家还有企业的意义,以及生产规模与资本、市场之间的关系的讲话,让我对古川化工应该怎么发展有了新的思考。

    一个国家不注意保护环境,它会殃及后代,陷入困境。一个企业他不考虑环境保护,它就会失去发展与生存的基础。同样一个不考虑资本运作和市场需求的企业它能否健康发展?能不能具备生命力,是我们必须考虑的问题。

    所以作为古川化工的总工程师,我提议:1,不能一开始就搞大规模,高产出的生产模式。这样我们风险太大,容易造成大量库存积压,使我们本来就很脆弱的资金链出现危机,从而是企业陷入财政危机无法运转。我们必须要控制适当的生产规模,让资金集中起来,先把我们外部的市场和我们内部存在的设备更新,环境治理等问题处理好,才能够应市场需求逐步扩大规模,企业也才有抗风险和具备市场竞争的能力。2,由技术人员组成攻关小组,利用我们现有技术、设备和工艺自行攻关‘三废’处理项目,最大限度的节省成本和投入,但必须在短期内控制或解决‘三废’污染问题。这个我个人亲自负责,可以签责任书!

    我讲完了!”

    工会主席和厂部办公室等科室的负责人,互相交换了一下意见,说:“现在我们还有一个必须面对的问题,就是如何处理好原氮肥厂与现在的古川化工有限公司之间的关系?这个问题处理不好,我们就会背上沉重的包袱,那么以前出现过的问题又会出现在新公司面前,我们很可能又要被市场淘汰。这点尹扬书记已经说过了。

    刚刚看了于总工的生产规划图,古川化工只需要不到一千的干部职工。而氮肥厂却有近8000的职工和家属等待安置。这个矛盾很尖锐啊!”

    老周说:“这个问题尹扬书记在刚刚开始准备搞古川化工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他已经把我们从古川县行政和财政上剥离了,也就是在法律上我们和氮肥厂已经是两个不同的企业。古川化工具有独立产权。

    我们现在是向古川县氮肥厂租借或购买设备,厂房,每年向他们或古川县政府交纳一定的租金和其他费用。而工人我们是面向社会公开招聘,择优录取,当然古川氮肥厂的下岗职工有优先录取的权力。资金方面是以借贷的方式向古川县氮肥厂借贷,我们支付利息和商定还款日期。

    这个关系大家一定要搞清楚!和下面做工作也要讲清楚,把道理说通,我们在态度上要坚决,在方式上要委婉灵活。当然,如果古川所有的干部职工表决不同意租借和借贷给我们,我们也不会强制进行,这是违法的。借贷和租借合同我们是要和职工代表谈,并且征得所有职工同意我们才可以互相签定。这个也要讲清楚。”

    所以才有了开头的那个会议。

    一切都还没有结束,会议还在继续。

    第二部分 春雷

    第十九章 真心

    会议室里人群鼎沸的情绪,在氮肥厂几位最具决定权和威信的领导长久的沉默中,慢慢地低了下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沉默下来,男人们坐在椅子或凳子上不再出声,只是把烟吸的更加凶狠。妇女们则有点发愣,心中无主的在那里茫然四顾,有的女同志甚至开始低声哭泣,眼泪顺着她们已经不再光滑和年轻的脸庞,无奈的滚落下去,一直摔落到地上摔成粉碎。

    等到声音渐渐停歇,会议室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但这并不代表这些原氮肥厂的下岗职工,已经接受这样的安排,或说他们已经服从了。

    他们没有接受,更激烈的情绪正在他们心中积蓄酝酿,等待更激烈地爆发。只是习惯地,他们在等待听听领导了他们大半辈子的厂领导,像以前那样给他们一个说法!而这个说法将为今天的会议注上一个结论与决定。他们的情绪也是在等待这最后时刻的到来被点燃。

    老周看到大家都不说话了,大家都把眼光慢慢集中到他的身上。妇女们的眼泪还没有干,却都已经昂起还有泪痕的脸,就那样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党委书记,自己一直以来的主心骨,满脸写着的都是期盼的表情。男人们则在烟雾后用一种更深的目光看着他。

    老周的心颤抖了,他感觉自己很压抑很愧疚。

    他站了起来,像以往一样站在他的战士面前,站在他的职工面前,确实,他一直把这里当做自己战斗的阵地,面前的就是自己战无不胜的那只部队。他首先让两位嗓子已经嘶哑的工会主席和办公室主任坐下来,给他们递上一杯水,拍拍他们的肩膀,就像以前在老山前线为自己从硝烟中归来的战士,整理他们被战火肆虐过的着装一样,是那么沉默和专心。

    然后他转过身,眼睛亮亮的看着所有的人说:“在一九七八年的夏天,我和我的战士站在团部面前。我们每人都在胸口上,用手捂着我们用血写成的决心书,坚决向团长请求出征。我们每一个战士都很清楚,出征后我们将最多有五分之一的生还希望,我们面前是四百米敌人用地雷和铁丝,加上炮火组成的死亡壕沟,我们要在没有掩护的情况下穿越它,冲上对面的山头,生还比牺牲的可能要渺茫的多。但我们更知道,我们如果不去穿越和突破它,我们其他的战友就会付出更多的牺牲。我和我战士无悔无惧,许多只有二十岁的年轻战士就捂着自己的决心书,高唱我们的军歌,走上前线走向死亡。

    可你们知道吗?当我带着我的战士,用三十二条牺牲都是倒向前进方向的年轻生命,终于攻克敌人阵地的时候,我们接到了放弃进攻,放弃阵地的命令!指挥部根据战局需要更改作战计划了,而命令却因为被敌人的封锁,迟到了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啊!命令如果早到两个小时,我的战士就还会是那么鲜活,那么充满朝气,那么热爱和忠诚于自己祖国,会照样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我和每一个生存的战士抱着牺牲的那些年轻的战友,就在阵地上我们对天长嚎,我们哭的得是那么的伤心,那么的委屈、那么的不甘!我们的团长跪在那些战士面前,可我们还是掉眼泪,大颗大颗的掉。

    可放弃阵地后的第三天,我们又接到了再次拿下阵地命令。我们的战士又坚决的站到了请战的行列,战士们都没有犹豫,没有问为什么!只要指挥机关发出战斗命令,那就是祖国的召唤,那就是我们战士出征的号角,没有什么需要解释和疑问的。”

    下面的人群静静地听着他们党委书记,叙说着那战火纷飞的年代发生过的故事。每个人都很专心,他们很久没有听过那个激情和火热的时代,那一首首让人灵魂颤抖、热泪盈眶的歌曲,那一个个真实却深深触动心灵的故事了!

    老周在会议桌旁边走了几步,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他从来没有在人群面前讲过这些战士,他一直把他们放在自己的灵魂深处,只有在一个个特殊的日子特殊的时刻,他才一个人把这些战士默默的在心底祭奠。

    老周回到自己的桌前,说:“有这些战士在我身后,请你们相信,我从来就没有放弃过你们!我始终记得自己来氮肥厂的第一天,每一个人的笑脸,这是我们战士用血和生命换来的祖国和平建设的结果。氮肥厂就是我的家,就是我继续战斗的阵地。老山战士从来没有舍弃战友当逃兵的孬种!

    今天我们要暂时缩减编制,是因为我们实力还太小!是因为我们能力还不够!是因为我们条件暂时还不允许!而绝不是放弃大家不管不顾了!

    你们再睁开眼看看,再用心想一想,你们面前的哪一个人不是家在氮肥厂,人在氮肥厂的啊!我们就是一家人啊!齐总工如果不管不顾大家,不顾氮肥厂了,你们认为他今天还会在这里吗?你们认为他凭他的为人和能力,还会找不到比这里条件更好的单位吗?其他的领导难道就真的没有其他出路了?但他们一直和大家在一起,这就已经充分说明了一切!”

    这个时候,已经离退休六年的老厂长从外面走了进来。这是一位从建厂开始,就一直从基层干到厂长的老人,在氮肥厂的干部职工中有非常高的威望。会议室的人们看见老厂长走了进来,都赶紧全部站了起来,让出一条通道让老厂长通过。

    老厂长严肃的走到会议室的前面,站了下来,对会议室里所有的人说:“刚刚我问了厂办会计,他告诉我说,我们帐上现在就还有280万,这是我们的最后一点钱。你们想怎么办啦?想把它分了吗?我同意,分了它!八千人我们每人多少,也能够分个三百多块钱不是?像我老头子这样省点,可以花一个多月啊!不错,苍蝇虽小那也是肉啊!不分白不分。

    接下来怎么办?我们早就资不抵债,干脆申请破产得了,反正银行也准备动手了,我们自己自觉点,干脆的点,主动点把剩下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家当算一算卖一卖。说不定还债了之后,还能够剩个三瓜两枣的,大家拿着也是个实惠,是吧?”

    老厂长声音不高,自言自语的在那里把话说完。突然把头一抬:“是个屁!什么混帐东西,说的败家子就是说你们这中间,有这种想法说这种话的人!什么有吃一起吃,要饿肚子一起饿肚子。氮肥厂怎么出了这么没有出息的孬种!”

    下面有那个男人脸上挂不住了,站了起来说:“不是,老厂长!我不是那意思,是他们不给我班上,我一急才乱说的。”

    老厂长盯着他,说:“不给你班上,所以你也就不想让别人上班了,是不是啊?你这是什么混帐逻辑?好象你还是原四车间的工段长,是不是?难怪你那个车间尽出孬事,看你这个当领导的就知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我现在还记得最先盗卖设备和氮肥的,就是你们四车间的人干的好事!还带着帮青工,天天下班整酒喝,你是怎么当领导,怎么开展的工作的啊?

    告诉你,不是看在你除了爱吃爱喝以外,其他方面都还不错,我早就把你拿下了!你别不服气,我干工段长的时候是什么成绩,你小子不服就比比那个,啊!?别一天到晚尽想好事。坐下!”

    那个男人红着脸,讪讪的挨着个屁股坐了下来。

    老厂长站在台上,感慨的说:“不可否认,我们氮肥厂也曾经辉煌过,你们也为工厂做出了大量的贡献,都奉献了自己的青春、汗水,还有自己的爱情。你们对氮肥厂是有深厚感情的!氮肥厂对你们,也同样是有深厚感情的!我们都舍不得氮肥厂,舍不得让它倒下,舍不得离开。都希望继续在这里做,甚至希望自己子女和后代,也能够在这里继续工作,这是对工厂的长期以来解下的深厚感情啊!这也是我们每一个人的想法和希望。包括周书记他们也是一样,要不他们不会这么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天天在想着怎么重新振兴氮肥厂!

    但我们都知道我们氮肥厂是怎么垮的,是怎么输的。这是让我们每一个人都感到痛心的地方啊!所以我们想重新站起来,重新振兴氮肥厂,我们就必须痛定思痛,总结过去的失败教训。把过去一些落后的,已经阻碍企业发展的制度,观念和体制淘汰或者进行转变,你们说对不对?有没有道理?”

    老厂长看着大家,老人眼睛里的目光是那么的信任和骄傲的看着大家,看着和他一起经历过风风雨雨的职工们!

    第二部分 春雷

    第二十章 齐心

    他用手一指那个刚刚坐下去男人,大声的问:“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那个男人赶紧站起来,有点不确定的说:“老厂长,你说的有道理。但我们也太难了。”

    老厂长点点头,感叹的认同说:“是啊,你们太难了,我们都太难了!”接着老厂长神色一整,严肃地说“那我们国家困不困难了?国家要搞经济建设,要从建国初期的一穷二白的基础上,走上全面发展复兴我们中华民族,他们难不难啊?再看我们县政府,县政府都已经在卖车卖楼甚至贷款,想尽一切办法,咬紧牙关在全力建设古川,他们难不难?周书记也太难了,要到处求爷爷告奶奶为氮肥厂四处奔波。你们在麻将桌上打麻将的时候,他站在别人的办公室门口帮别人像站岗一样,苦苦的等着别人帮我们办事;你们在说家里长家里短的时候,他一个人在看别人的白眼,听别人的冷言冷语;你们在对着热饭热菜和热被窝感叹生活太难的时候,他在睡别人的大堂,睡别人的办公桌。

    你们说说谁不难?但他们虽然难,有没有把困难当作自己不干事情的理由?他们有没有把困难当成自己发牢骚的理由?或者他们认为自己很委屈!很不值!而向你们谁或组织抱怨过?要求过?不平过?你们知道在这几年,你们的书记是怎么过的吗?你们又问问自己,当你们开始说自己难的时候,你们又考虑过多少别人的艰难?

    国家难是为了什么?县政府难又是为了什么?周书记他难更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他们自己?我看你们谁也不敢说这句话。整个氮肥厂都知道你们的书记,是为了氮肥厂能够把命都肯舍出去的人。所以我就不明白了,你们是在担心什么?在闹什么?

    如果‘闹‘是代表你没有信心在古川化工的招聘中,凭你自己的本事考进去!是代表你还躺在以前吃氮肥厂,现在准备吃化工厂的美梦上!我今天就明确的告诉你,你再怎么闹也没有用!古川化工是永远也不会招你这样的人,不会让你象寄生虫一样养着你,供着你!

    在这里我要最后更正一句话:‘氮肥厂不是某一个人的,但它是国家的!古川化工无论是从法律还是其他方面讲,则更不是属于氮肥厂的!它是属于那些勇于奉献和敢于开拓,有能力的人的舞台。’”老厂长挥舞着手在那里激动的说:“但他和我们血脉相连,是我们氮肥厂生命的延续,我们绝不可能再允许古川化工也倒下!”

    说完后的老厂长,有点吃力的弯下了腰,捂着自己的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老周和旁边的厂办主任赶紧把老厂长扶到旁边休息。

    工会主席站了出来,用他那已经嘶哑的声音对会议室里所有的人说,哦,不!应该说是使劲力气的喊:“大家刚刚都已经听到了周书记和老厂长的话了!我们绝不是不管大家,而是因为企业现在刚刚起步,一切都还处于刚刚开始创建的阶段,所以我们没有能力一次安置太多的人,那样会把古川化工马上拖垮地。我和几个古川化工的领导已经沟通商量过,周书记也坚决和明确的表态了,以后每年都会面向氮肥厂下岗职工及其家属,单独发放一批招工名额,甚至如果企业发展的好,我们还会不定期的扩大招工。

    所以请大家理解企业的困难,要知道只有我们把古川化工搞好!搞上去了!我们才会有更多的工作机会,也才会有更好更稳定的收入,为了你们的孩子,为了你们的家庭,大家把眼光放长远点。

    好,下面我们分发各个车间统计下岗和退休职工人数的表格,大家注意写上每个车间的名称、每个人的姓名、参加工作的起始时间。。。。。。”工会主席在几个原工会成员的帮助下,一边将手里的表格发了出去,一边提醒着大家的注意事项。声音嘶哑的喊不出声音来了,就站在那里用手势不断的比划着,对身边的人群不停的解释和提醒。

    最后实在不行了,就用一只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后天在厂部大礼堂对申请破产和贷款给古川化工等事宜,召开全厂职工大会,请大家互相传达转告。”他在用书面的方式,站在台上继续努力向周围的人群传达每一件事情,落实每一个细节。希望通过自己工作上的细致和耐心,来向大家传递正确的信息,引导大家正确的对待厂党委和厂部联合做出的决定。

    几行白纸上的黑字,深深的刺激着在场的每一个氮肥厂职工们的眼睛,每一个人都有点躲闪着那几行字,似乎不愿意接受那几行字代表的含义。

    会议终于结束了,会议室里人们没有以前那样散会后,从厂部熙熙攘攘回家的热闹情形。大家都没有怎么说话,几个要好的人也只是走的比较靠近一点,一块儿往厂区里的家属生活区走去。每个人的情绪都很低落。

    老厂长站在会议室的窗户前面,看着往大楼外走去的人们,表情很复杂。突然他转过身,几乎是小跑着往门外面跑了出去。

    老周和几个领导赶紧跟着老厂长。来到门外边只见老厂长已经上楼了,正在他们一层一层的往上面跟过去的时候。突然一首熟悉的歌曲从几年都没有响过的广播里,在整个氮肥厂的上空响了起来:“。。。咱们工人有力量,嘿!咱们工人有力量!。。。”

    顿时,几乎所有氮肥厂的人都好象被电流击中了一样,全部停下脚步、放下手里的活,甚至忘记自己正在干什么!全都不自觉的竖起耳朵全神贯注的注意听了起来。。。。。。

    这是久违了多少年的广播声,这是一种这样的旋律啊!是那么熟悉,那么久违了的,一种从心底深处被唤醒的感觉袭击了每个人的全身,每个人都痴呆的沉浸在歌曲下。那些似乎已经以为淡忘的过去,突然又那么真实的出现在眼前:“轰隆隆的机器声、上班工友的玩笑、领导的讲话、同事的发辨、上海手表、飞鸽自行车、大群坐在黑白电视机前的看《地道战》时的打闹。。。。。。”各种杂碎的,似乎不相关的情景不停的从每个人脑海中闪过,真实的出现在眼前。

    一位老工人激动的说:“广播响了!快,快,快帮我拿衣服和鞋过来,要上班了,可别迟到啊!”一边满屋子的在寻找着工衣和各种上班必须要穿的劳保用品,甚至还到以前每次上夜班时候,爱人总放手电筒的五斗柜里,习惯的去拿手电筒。

    人群慢慢的都往生产区的大门口走去,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人集中到了厂区大门口和厂部大楼前。

    这是一个对氮肥厂来说意义特殊的夜晚,多少人埋藏在心底深处,那份对工厂朴素但深厚的感情被重新唤醒。在这里,在广播声中,他们有多少人挥洒了自己的青春,自己的汗水!甚至连自己的喜怒哀乐都融化在了这里。

    三天后的大会异常的安静,没有什么人吵闹,也没有什么人激动的说什么做什么,每个人似乎都很平静。在对古川化工贷款300万,氮肥厂向银行申请破产,养老保险由国家、政府还有工厂一次性买断,等等需要集体表决的时候,没有人组织和要求,每个人都沉默地投了赞成票。会场那几千只齐刷刷的举起来投赞成票的手,让会场主席台上的每个领导,包括前来参加大会的银行和政府行政机关的领导都被震撼了。只有老厂长的眼里满是骄傲,他在骄傲自己的职工作为氮肥厂的一员,他们那种敢于放弃个人的情绪和利益,坚定的支持氮肥厂浴火重生的那种豁达和决然。

    有这么一群人,他相信老周他们肯定可以让古川化工在新的起跑线上,铸造新的里程碑!甚至会超越氮肥厂过去的辉煌。

    老周和齐总工在会议刚刚结束,他们就带上了全部的资料,两人一起站在公路旁,简单的行李就放在脚边。为了抓紧时间和节约每一分钱,他们要从这里搭乘私营小中巴,然后换两次车赶去邻市的火车站。然后从那里坐火车连夜赶到河北一家化工企业,去学习和探讨联手开发西南腐殖酸化肥市场的计划方案。这次他们出去要为古川化工去拿回一块蛋糕,一块承载了希望,能够让古川化工生存和发展的蛋糕!

    第二部分 春雷

    第二十一章 密闻

    在尹扬去氮肥厂之前,何主任已经悄悄的从县汽车站坐在了去高江镇的早班车上了。他两手里分别拿了个黑色的皮包和一杯在车站买的热粥,油条已经在上车前就全踏踏实实地塞进肚子里了。手里的粥则是因为太烫了,只好拿在手上,一边吹一边小口的喝着。

    县城到高江私人承包的中巴,终于在乘客们的连连催促下,有人甚至做出再不开车就要下车的举动,司机终于连连叹气的点火发动汽车,用差不多蜗牛的速度慢慢向车站外面驰去。卖票的中年妇女则一手抓住车门旁边的窗户边,一半身子伸出去在那里使劲叫:“哎!高江,高江,到高江的走了啊!”又回过头来提醒开车的司机:“还有一分钟啊!慢点,慢点。”

    旁边有一个穿的很整齐,头发也梳的很光滑的似乎政府工作人员的人说:“我说啊,你也就知足吧!已经上了这么多客了,放到半年前你发早班车能够有一半这么多客,你一天都乐的合不龙嘴!”

    售票员冲他笑了一下,没有马上接他的话,而是先对车厢里站着的人说:“里面的人再往里站站,大家都是赶着上班的,都帮帮忙!凑合点先对付一下,等下就有下的了!”然后才接话说:“那是,以前都是几个上街的四乡八邻的乡亲,和读书的伢子妹子坐车,哪有人这么早就赶车的啊!”搭完话后,又匆匆赶紧把头伸出去招呼外面的人去了。

    旁边一个好象也是乡镇干部的人,对刚刚说话的那个头发梳理的很光滑的人说:“蔡主任,你说我们天天要赶早挤中巴不说,连来回的车费我们都要自理一半,这也太让人难做了!以前我们谁受过这罪。。。。。。”马上他就被那位蔡主任踢了一脚,才霍然醒悟。赶紧往周围看了看,看到没有几个熟人,才松了口气,却对旁边那些好象不是什么重要人物的眼神直接忽略了。

    蔡主任压低嗓子说:“你就知足吧!上下班交通费家明文规定了,家在该镇境内的不补助,县内的补助50%,市内及以上的补助80%,但家在市以上的回家都有次数限制。像你我是最受照顾,最实惠的了。尹扬书记和王书记他们一个月回家呀,不得超过四次,超过了如果不是公干就得自己掏腰包。”

    蔡主任从口袋掏出香烟,给旁边的那位一支,又往后面坐的熟人里丢了几只。看了看何主任似乎有点眼熟,但又没有什么印象,多年官场厮混的他还是客气的冲何主任点了点头,把手里的烟递过去示意何主任抽烟,看见何主任摆摆手也就顺势缩了回来,给自己点上一支,吸了一口就接着说:“还有文化站的老孔,他家就在县城边上,可惜那里正好是与县城的分界线,他的户口上是属于高江的,一天车票只比我们少五毛,却全要自己掏腰包。”

    “嘻嘻。”旁边那个人笑了,有点幸灾乐祸的说:“那他也太倒霉了,一个月要贴两、三百块钱呢?”

    蔡主任说:“谁说不是,以前大家也没有把这点钱放在心上,心想堤内损失堤外补嘛,反正杂七杂八的总可以想法子报了。谁知道镇里比我们还着急,搞了个集资开发,这下全栽进去了。镇里所有的帐目和开支,审计局全给封了,连我们房管所的几个小金库也带着全给端了,你说我们晦气不晦气?更绝的是说我们帐目不清晰,管理混乱,把我们管帐的会计的给调岗了,美其名曰到县局去进修学习,可谁都知道他是让齐老头给挂冷宫了。唉,现在到外面喝口水都要考虑怎么报销!”蔡主任摇了摇头。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低,加上中巴车的噪音,不注意听还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何主任正好凑巧坐在他们后面的位置,加上开始无聊又听了几句,感觉有点意思就注意起来,倒听了个真实。当听到这里时,何主任点了点头,对齐副县长倒有了点敬佩,同时也感到有点好笑,能够把下面这班官油子给逼的叹气也真是不容易的了。

    旁边坐的那个人却突然冒出了几话,让何主任惊了一下。只见那人说:“蔡主任,你们是实权部门还好点,惨的还是我们这种夹在中间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角色和小人物,日子过的忒难了。不过就要熬到头了,听说陆书记就要分管党群,赶紧跑跑我兴许就挪动了。”

    蔡主任也重视起来:“你是听谁说的,可靠不?”

    那个人说:“是我在县委的战友说的,说龙县长已经和尹书记谈过了,尹书记当时没有反对。下个星期就要上常委会讨论了。”

    蔡主任兴奋的把手里的烟头狠狠吸了几口,又用手把头发摸了摸,很得意的说:“你先不要把这个消息放出去,我们下午就请假回来,一起请你战友吃顿饭搞清楚情况。如果是真的我们晚上就去陆书记家给他道贺,赶紧攀上陆书记这条粗腿。”

    那个人有点不放心的说:“但下午说我们要集中查帐,还要找具体的人谈话,我们走了会不会不好?”

    蔡主任一丢烟头,不以为然地说:“只要陆书记上来了,这事也就黄了。放心,这里面陆。。。。。。”蔡主任突然意识到说漏了嘴,赶紧打住,用眼睛迅速看了看周围,因为何主任正好坐在他后面,他没有注意到。然后才放心了。压低嗓子说:“放心,你们那个帐本来就是个应付差事,没有什么实质性意义的,谁撞到枪口上那是他倒霉。你看只要县里人来了就翻几下,他们一走谁管啊!”

    那个人恍然大悟般的点点头,然后高兴的和蔡主任转移了话题,开始聊一些其他的闲言碎语。而何主任却暗暗留上了心,他决定等下先搞清楚这两个人的身份和背景。

    车到高江后,何主任叫了辆“慢慢游”(一种三轮摩托车,用来载客的,前些年在内地很多没有出租车的县城和乡镇很普遍。)然后跟在两人后面。幸好那两人也为了方便,只叫了一辆“慢慢游”,何主任就很方便的掉在后面跟着。

    两个人中的那个蔡主任先下车,走进了旁边一栋挂着“XX省古川县高江镇房屋管理所”牌子的楼里。另一个人却和何主任顺路,也是到高江镇镇政府。下了车后,何主任赶紧把早拿在手里的车钱给了骑车师傅,就赶紧快步跟了进去,站在镇政府办公大楼的院子里,看着那人走进了一间办公室,何主任用心记了一下办公室的位置,然后才向设在镇政府内的调查组走去。

    何主任刚刚走进调查组的房间,坐在里面正好面朝门口的调查副组长,县检查院的副检查长阳萧就看了他。

    阳萧赶紧打着哈哈热情地迎了过来,远远地就伸出手说:“啊!欢迎何大主任前来指导工作啊!”握住何主任的手后,还用力摇了摇,责怪的说:“你怎么也不打个招呼,我好叫车去接你嘛!让你这么大清早的赶早过来,兄弟过意不去啊。”松开手后,一边热络地拉着尹扬往办公室里走,一边抱歉的说:“看,也不知道你今天要来,几个正头都不在,都去县里了。只剩下我这么个副手,怠慢了,怠慢了啊!要不我现在给他们挂个电话,让他们来一趟?”

    何主任笑了笑说:“那大可不必,我只是奉命前来看看大家有没有什么困难‘呵呵,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阳检察长把何主任让到办公桌旁坐下,然后叫旁边的工作人员赶紧给何主任沏茶,自己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精装红塔山,没有开包就直接丢给何主任。然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已经开了的给何主任递了一支,说“主任,是不是领导有什么指示?有怪罪的地方了啊?看劳你大清早的跑一趟,兄弟我真心里过意不去!中午一定在这里吃了饭再走,给一个我们向领导检讨!向领导赔罪的改正机会啊!”

    何主任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拿起那包烟,看了看,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检察院待遇不错啊,烟都比我们档次高!这多少钱一包?”

    阳检察长赶紧摆摆手,有点冤枉地喊委屈了:“何主任,你这不是打兄弟脸吗?得,等下我全部打包上交给领导。”接着又用不以为然的语气淡淡的说:“这是我老婆一个亲戚从外面回来结婚,给我捎的两条烟,才特意拿出来孝敬你这个钦差大臣的!领导啊,你可要明察!别把兄弟我给冤了!”

    何主任把烟放在桌上,不置可否地说:“别一口一个领导的,咱不过是个跑腿传信的。是尹书记关心调查情况的进展,叫我过来看看,顺便替他传达对同志们问候,看看你们调查有没有什么困难?就这么点事,别整的咋咋呼呼地。”

    “哦。”阳检察长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然后在那里考虑了一下,就喊旁边的工作人员:“小刘,你通知一下所有的调查人员,把手里的资料整理汇总一下,等下我们到会议室开会,向何主任汇报一下具体情况。另外给几个头打个电话,看看他们有没有时间赶过来,就说尹书记想了解案情!”

    对阳检察长安排通知几个正头来,何主任没有继续客气。他不动声色的坐在那里,等待他们的安排。

    第二部分 春雷

    第二十二章 妙地

    在办公室里和阳检察长东拉西扯的闲聊,两人都没有主动的把聊天的主题,往正在调查的案子上引,而是漫无边际的却很热烈地交谈着。阳检察长是想旁敲侧击问点东西,而何主任却是顾左右而言其他,两人始终谈不到点子上。

    差不多十点钟时候,调查组的两个正主来了,检察院的廖检察长和审计局的郑局长。其他几个脱不开身的主管领导也得到消息,纷纷打过来电话和何主任表示歉意,并要何何主任约个时间,等他回去以后,他们专门到县委来汇报工作。搞的何主任连连说不敢,说自己一个办公室主任怎么敢劳驾各位领导,又说自己没什么事情,只是尹扬书记惦记案情和关心同志的工作,所以叫他过来看看,客气了半天,双方才挂了电话。

    何主任是早就计划好了,自己先要低调,温水煮蛙,慢慢消除对方的耐心和提防,所以虽然他的级别比几个局领导都要高,但他就是按照基层干部们的习惯,互相之间“领导来,领导去”亲热地称呼个不停,就是不挑明自己的目的。

    然后何主任就和几位领导,一起往镇政府的会议室走了过去。在走到院子里时候,何主任不经意的指了一下走廊里的一排房子,用类似没话搭话的口气,随便的说了句:“镇计划生育办还在那里办公啊?”

    几个领导顺着他指的房间看了一眼,有点莫名其妙。阳检察长说:“没有啊!那几间是镇党委和财务室的办公室啊?”

    何主任啧了一声,用手一拍额头说:“看我这记性,给搞混了!这里是高江哦!”

    几个领导也恍然,打趣的说:“没有办法嘛,何主任是上级领导,身在中枢,掌管机要,日理万机之下难免对下情有所混淆啦。”

    何主任似乎也很不好意思,惭愧的说:“哪里,哪里,几位领导别取笑了,是小子粗心愚钝啊!让几位领导见笑了。”

    “呵呵。”几个领导爽朗的笑了起来,大家的气氛顿时融洽起来,对何主任也亲近了许多。

    本来大家虽然都在县城,因为工作隶属不同,彼此交往并不多,也就没有什么很深的交情。刚刚听到何主任来高江了,大家都知道肯定是尹扬有话带到,那么有话不在电话里说,而是叫自己的办公室主任大清早特意跑一趟,可见尹扬对此事的重视和不一般,这就很值得玩味了和引起重视了。而何主任事先又没有打招呼,一个人轻车简从悄悄来到高江,从这上面看估计也不是什么喜事。

    因此领导们都不住的在心里猜测,却碍于身份和面子又不好明问,何主任又深藏不露,大家就只好暗暗着急,寻思怎么套何主任的口风。至于何主任当面和在电话里讲的那些,他们根本就不相信,如果是那么点事情,县委作为上级机关一个电话不就解决了,还需要亲自跑一趟?现在看何主任主动把话说开,把气氛搞起来了,哪一个个还不赶紧抓住机会,和何主任大肆高谈阔论,还不经意的轻轻恭维何主任几句。

    只有阳检有点苦笑,自己刚刚早用过这一招,这个何主任老练的很,半点口风也不露。

    到了会议室,为了座位大家一番客气地推让,后来还是在何主任的坚持下,两位正主面带非常为难的表情勉强坐了上首。何主任和阳检坐在了紧挨他们下首的位置,其他人则早已熟练,大家纷纷按照自己的身份职务,自觉的对号入座。

    在几位领导讲了一通没有什么新意和油水的套话之后,廖检察长和郑局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廖检察长就笑眯眯的对何主任客气的说:“何主任,下面你讲几句吧!”

    何主任慢慢站了起来,对几位领导点点头,又对在场参加会议的人点了点,然后才说:“各位领导、各位同志,大家好!首先声明,今天是因为尹扬书记要去古川化工参加那边的剪彩,实在抽不开身。但是尹扬书记非常重视,这次对高江镇镇党委和镇政府在旅游开发项目上,涉嫌违规事件的调查情况,以及非常关心大家在工作中有没有遇到困难?所以才让我代表他前来实地了解一下这次事件调查的进展情况,并听听大家的想法和意见。

    在几位领导和大家面前,我是只准带耳朵来,嘴巴是用不上的。所以还是请同志们讲讲情况,我会认真记录,回去以后一定会把同志们讲的情况,如实地向尹扬书记汇报。”说完,何主任又冲大家礼貌地弯了弯腰,然后坐了下来,从皮包里掏出笔记本,做好记录的准备。

    廖检、郑局听到何主任这么谦虚,姿态这么低,感觉既尴尬又无奈,只好安排下面的工作人员,按照分工逐个的汇报自己的调查情况。何主任则一言不发,埋头刷刷的做着笔记。让几位领导面面相窥,不明所以,心里像有几只耗子一样在那里挠的难受。

    好不容易等大家各自把工作汇报完了,廖检就赶快抓住机会说:“何主任,你还有什么指示吗?”

    何主任慢慢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又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笔记,才温温地不带凉也不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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