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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人的发言还是老一套,坚决反对卡梅尔提议,在这一点上,美国和Z国、俄罗斯以及日本这些反意识网的国家,意见是一直保持一致的,这一个星期的会议开下来,宋强他们这些随行人员心里跟明镜似的,不管明面上的话说的怎么好听,但暗地里的想法,却根本不会有太大变化,这也是这个会议到现在为止,一直没有形成共识的最重要因素。
道理很简单,因为刚刚发生的那次意识网游行,参与的人群大多是在允许意识网的国家,其中又有大半是在欧洲,Z美俄日这四国收到的影响很小,正所谓站着说话不腰疼,在欧洲,个别类似丹麦、荷兰这种意识网普及程度高,意识网用户数甚至超过整个国民半数的国家,他们的政府受到来自国内民众的压力是非常巨大的,再此之前的许多次会议上,这些国家的代表甚至已经提出,如果在这里不能形成决议,那他们会考虑跟非洲五国一起,加入意识网联盟,以此作为对大国漫天要价的要挟。
双方目前进行的环节,归根到底还是博弈,承受压力的是欧洲国家,但获得利益的,却是反意识网的几个大国,所以,现在这些小国就希望,大国在这个问题上,给予他们一定的好处。
比如,如果提案最终没有通过,如果卡梅尔态度激化,出现了战争,这些大国如何保障和平?再者说,即使提案通过了,这些国家将在短时间内,失去大批青壮年劳动人口,经济将会面临严重问题,个别情况严重的国家,甚至可能出现“鬼城”,之前荷兰代表就提到,如果提案真要通过了,阿姆斯特丹整座城市的居民将移民8成以上,他们移民离开的同时,整个荷兰的银行系统将会因为巨额提款而面临崩溃……即使卡梅尔同意银行系统缓慢过度,但这也同时意味着,荷兰政府将会在账面上,欠卡梅尔一个巨额数字,这个数字的数目之大,可能剩下来那一小半荷兰人干一辈子也还不上,这将让荷兰在经济上走向末日,甚至未来,整个国家都将失去存在的基础。
真要是这样,那荷兰政府还不如爽快加入意识网联盟……但问题在于,小国的命运从来就不是它们自己掌握的,他们倒是肯,可欧洲一带的大国,以及反意识网的四国怎么可能答应,荷兰深处欧洲腹地,如果让意识网联盟在这里扎下了根,那整片欧洲大陆以后将永无宁日。
在发言的间隙,宋强下意识朝着卡梅尔的代表处看了一眼,作为卡梅尔与会代表的汪铭,正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的桌面发愣,似乎刚才美国代表所说的那些针对卡梅尔的话,与他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看到现在汪铭那副无所谓的态度,宋强很难把他和几年前,那个为了工作,可以不顾一切的年轻科长联系在一起,会议过程中,宋强一直想找机会去和汪铭谈谈,倒不是奢望能劝的他回心转意,而仅仅是出于私人目的——他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让这个昔日他佩服的一位人才,变成了现在国家的敌人。
宋强当然不知道,现在看似什么都不关心的汪铭,其实无时不刻正在和其他几位施法者保持联系,刚才美国代表刚刚说完,他就想过替卡梅尔政府解释几句,事实上,在几个施法者当中,关于这次会议的内容,卡梅尔可以做出的让步,都实现做好了预案,美国代表所说的那种情况,其实也在考虑之中,卡梅尔政府甚至能够容忍,地球国家针对卡梅尔的“魔法工业”单方面设置贸易壁垒,征收高昂附加税。
但他和李立天商量了几句之后,最终还是作罢了,因为在之前许多次会议中,类似的情况已经出现很多次了,但这个会议说到底,还是地球政府之间的会议,无论卡梅尔说什么,其他政府都不会真正听在心里,从某种程度上说,卡梅尔虽说加入了联合国,但在政治舞台上只能算是一个“陌生人”,在地球政府这帮“熟人”之间没有谈妥的前提下,不管卡梅尔政府说什么,也只能是空谈,无法落到实处。
所以,让卡梅尔政府派代表来参加会议,与其说是尊重,还不如说是联合国的无奈之举——反正在哪开会卡梅尔都能用魔法看的透彻,倒还不如把人家请上门,反倒能显示出一些大度。
“即使是贸易壁垒,也未必能解决这个问题,”李立天在卡梅尔通过意识网说道,“世界上有那么多国家,要保证这些国家能够维持统一的贸易战线,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只要有一个国家接受了魔法产品,那就对整条战线起了撕裂作用,除非世界经济一直稳定增长,不出问题,要不然,但凡哪个国家政府有点困难,都会想到和卡梅尔合作……现在地球的各个国家之间,联系还相当脆弱,这种联系根本不足以维持这种程度的贸易封锁,魔法产品的利益太大了,一些小国家很容易为之所动。”
“那也就是说,卡梅尔的出现必然引起世界经济危机了?”
“从经济角度来看,这个趋势是一定的,”李立天又说,“魔法的出现,其实可以看成是生产力的某种发展,就好比18世纪发生在英国的工业革命,因为生产力的爆发,必然导致传统手工业的破产,以煤炭和蒸汽动力为代表的工厂取而代之,成为新的主流生产方式……
只不过是因为现代国家对经济问题实在看得太重,整天关注在失业率上,所以把原本正常的问题,反倒看得不正常了,其实只要认真想想,就不难明白,随着科技的进步,生产力的发展,工作人口的减少,也可以说成失业率的上升,简直就是一定的,因为社会不需要这么多人工作就足以维持。
但要是说的远一点,人总是需要做点什么,这些失业的人口也不可能总是闲着,只要不饿死,在市场力量的驱动下也好,在人本性的驱动下也好,人总是会给自己找到可以接受的事情来干,这社会可以干的事情又不总是吃饭做东西,人活在这世界上,总是会有点不一般的追求,这个道理,放在人类整体也适用,艺术,科研……
古代的人无法想象现代人每天工作之余还能看上戏,我们现在的人,也肯定无法想象,几十年之后,那时候人们将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你刚才说的这些,”汪铭仔细思考了一下,问,“应该不是你自己的话吧。”
“真没什么瞒的住你,”李立天笑着说,“那你猜猜,回是谁说的?”
“伊凡,林泉,”汪铭不假思索的说,“在卡梅尔,也就能从他们两个人嘴里,说什么未来,说人类……”
……
接下来发言的是加拿大代表,加拿大因为国内意识网用户的成员并不算多,所以这次游行收到的冲击也有限,而且本身也不反对意识网,所以在这次会议上,加拿大代表的意见相对比较客观中立一些,一般也能代表中间派的意见,所以,在他说话的时候,宋强稍微提起了精神,认真的听了听。
似乎是厌倦了这几天以来的数据报告,加拿大代表这次的发言,是以他私人的一个故事为开场:“关于意识网对我们这个世界所产生的影响,我想这今天各位代表已经听的够多了,在这里,我只说一件与我私人有关的消失,因为最近几天的会议,我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前天晚上我失眠了,于是就打电话给我的医生,问他是否可以开安眠药……
但让我感到惊讶的是,医生在听我说完之后,说的第一句竟然是,问我对意识网有没有反感,当时我奇怪的问,为什么,失眠和意识网有关吗?
随后医生的回答让我感到惊讶,他说几个月之前,有一个英国医生就曾经用意识网,针对一些因为精神和心理压力比较大,出现异常症状的病人,包括通常的失眠,强迫症,自闭症,以及精神分裂,做了一些相关的对比实验,实验的结果显示,意识网能有效缓解这些疾病带来的问题,舒缓人的压力,医生告诉我说,因为政治上的原因,这项实验在许多国家饱受质疑,但根据同行业的一些医生反馈,在他们的病人当中,确实存在着此类现象。
意识网能够产生这种效果的原因,医学上还没有同意认识,但医生建议我,如果相信他的话,可以试试,毕竟相比起安眠药物,意识网完全不存在药理上的副作用。
我的这位医生他本人并不是意识网用户,他说他这么做,完全是出于医学上的考虑,当然,我不知道他说这话的真假,但我说这个例子,只是为了向各位说明,意识网已经完全融入了我们当今社会,即使今天我们同意将这些用户迁往卡梅尔,仍然不能保证它不会继续传播……即使我们通过法律手段,完全禁绝它,但,我们已经不可能完全脱离魔法了,魔法就好像中世纪时期的科学,虽然才刚刚崭露头角,但如果我们想用行政、或者法律手段来阻止它的传播,已经是不可能了。
既然我们怎么做都无法摆脱卡梅尔的控制,那又何苦故意与它为难,最起码,到目前为止,卡梅尔政府还是善意的,这一次的游行,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与卡梅尔政府有关,我方的意见是,将这件事恢复本来面目,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不反对特定的国家加入卡梅尔,当然,我方也坚持认为,这些国家,以及这些国家的人民,应该保留有随时退出的意识网权利,我们应该和卡梅尔就这些原则形成共识,包括保障人生自由,国家基本主权等等,只要是在这个前提下,我们彼此不应该互相干涉他国内政……”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像是……”听完之后,宋强暗自嘀咕道,加拿大代表的这些话,跟几年前Z国奉行的外交政策几乎没什么出入,标准的酱油党,听起来是挺不错,互相尊重,互不干涉,可是在实际问题上,尤其是涉及各国基本利益,涉及世界政治格局的问题上,这样的想法也只能是空中楼阁而已。
果然,在加拿大代表发完言之后,后续发言的俄罗斯代表就像完全没有听见一般,将美国人的观点又换了一种方式再次重复了一遍,只不过美国人拿钢铁说事,俄罗斯人拿能源说事。
最近几年,随着电力的廉价化,全世界的汽车厂家都纷纷开始研究电力和汽油混合动力的汽车,已经有一些相对成熟的产品,主要供城市区域使用,根据一些可靠的情报,卡梅尔矿业公司最近也准备开始进军石油业,如果这消息是真的,那卡梅尔矿业公司的石油成本将会是全球最低的,因为卡梅尔可能连钻油井都不要,只要仿照卡梅尔的恩赐……
那将是全世界石油企业的噩梦!尤其是像俄罗斯这样,以石油产业作为国家经济支柱的,可能受到的冲击可想而知。
看着在这些发言台上一本正经,为本国利益据理力争的各国代表,看着那些会议桌上,飘扬的花花绿绿的各国国旗,不知道为什么,汪铭总觉得有些悲哀,纵观全人类的历史,无非就是和这次会议一样,拘泥于利益之争。
幸亏先来地球的是伊凡,幸亏在伊凡眼中,人类的社会,人类的存在,还有很大利用价值,要不然的话,汪铭很难想象,就靠着这样一群四分五裂的政治集团,在皇帝来临的那一刻,或者说,在真正威胁人类的危机来临的那一刻,人类怎么可能聚集得起力量,目标一致的进行反抗。
在汪铭看来,无论现在地球政府做什么,其实都是失败的,既然之前已经同意了合作,那就彻底放开,如果要提防,那在一开始就不应该同意合作,给卡梅尔壮大的机会,像现在这样,让卡梅尔发展的同时,又小家子气的忌惮它发展带来的威胁,这种做法在旁观者看来,就是不自信和恐惧。
汪铭曾经在一本书上,见到这样形容政治活动的:“通过最严格的游戏规则,把人类最聪明的人筛选到一起,用最严肃的方式,做出最愚蠢的决定,这就是政治。”
Z国是在全会议最后几个发言的,发言人是汪铭以前部门首长的首长,如果按照Z国的惯例,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汪铭要走到对方的那个位置,怎么也得再过几十年时间,那个时候的自己,可能跟对方握一下手都会兴奋半天,但现在汪铭看着那个老人一字一顿,斟酌着谨慎说话,只感觉到对方年龄所带带来的暮气沉沉。
Z国的观点是和美国站在一线的,在发言过程中,对方一再强调,Z国自古以来都是爱好和平的国家,从来不会主动挑起矛盾,但之前发生的一系列行为,实在让人难以相信与卡梅尔无关,Z国政府希望卡梅尔能够对此意识网负起更大的责任,保证今后的意识网群众不再发生类似的行为,因为这么做是干涉他国内政……
这样的言论已经让汪铭彻底无语了,明明是这些国家的群众自发组织的活动,只不过借用了意识网的平台,责任就需要卡梅尔来负责,这种逻辑实在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但正是这样的发言,在结束后,赢得了许多国家代表的点头赞同……
汪铭想起在来之前,李立天就交代自己说过:“参加这样的会议,你只要记住一句话,国家都是暴力集团,国与国之间只讲利益,没有真理。”
315 本能
“老师,还没有恢复正常吗?”
“很抱歉,我们正在进行修复工作,等正常之后,我们会正式通知大家的。”
“究竟是什么问题啊?我听说好像是AI攻击了人类,所以实验室采取了紧急措施?”
“不会发生这种事吧?我之前听说,这些AI只是对话程序而已,是这样的吗?三浦老师?”
“没有那回事,这只是谣言,只是程序出现了稍微有些棘手的BUG……如果大家没什么事的话,还先请回去把,里面还有工作人员在休息。”
休息什么呀,说的这么大声,早就吵醒了,在迷迷糊糊之间,严可守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他艰难的抬起头,睁开眼睛,眼前的电脑屏幕上,都是密密麻麻的代码,他瞥了一下时间,下午4点钟,他睡了差不多6个多小时。
“不好意思,真是打扰了……不过,如果恢复正常的话,请一定要通知我们啊,三浦先生,你有我们的手机号吗吧。”
“所有测试人员的通讯方式我们都有保存,请放心。”
隔间的隔音效果很差,虽然机房里主机运行的背景声音已经不低了,但门外几个人的说话还是一字不漏的钻进严可守的耳朵,严可守习惯性的伸出右手,想去摸手边的鼠标,但在睡觉的过程中,被压了6个小时的手臂却传来了一阵尖刺般的麻木疼痛,严可守忍不住一声闷哼叫出声来。
“严君,你没事吧。”在门外的三浦闻声推开门,后面的几个学生立刻好奇的凑上脑袋,严可守龇牙咧嘴的朝着门缝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像是疼痛,但又好像是享受……这种感觉,只有当事人自己最清楚。
“没事,”严可守对三浦说,然后对着自己发麻的手臂示意,“刚睡醒而已。”
“这就是来自Z国的严可守先生啊,”在三浦后面,一位留着长发,长得还蛮漂亮的女学生惊讶的感慨,“听说这些程序都是您一手创造的!”
“三浦,”严可守直接对他说了中文,“让他们先离开吧。”
三浦是筑波大学的一名助教,在这个项目正式开展之前,他负责在这所大学教计算机加密方面的课程,严可守当年在日本读大学的时候,和他一起切磋过一些“黑客技术”,等他的项目正式通过之后,日本政府为了对项目保持一定的控制,在经过审查之后,同意严可守选三浦作为日本的主要技术参与人员。
在这个项目当中,三浦的作用主要还是加密防御一块,防止AI程序被一些意外的病毒所干扰,严可守曾经说过,AI的程序成长到一定程度之后,就好像人的大脑,再做任何的改动都会让整个程序崩溃,从这个角度来说,AI在计算机世界当中,是非常脆弱的,不用说有破坏力的病毒,就算是有时候一些常规的系统冲突,也会让AI陷入不知名的BUG,或者死循环。
三浦把一群学生赶出去的时候,严可守的世界又恢复了一片安静,除了在隔间入口处,那两名坐在那里,手上抱着枪,尽忠职守的自卫队士兵,房间里就只剩下主机和空调运行的低鸣,严可守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将自己身体的中心后移,背靠着椅子支撑着,眼神一动不动的盯着代码界面。
看了良久,严可守无奈的摇了摇头,一言不发的关掉了代码界面,系统提示是否保存此次修改,严可守看都没看就关掉了,这也就意味着,在他睡觉之前30多个小时的劳动成果,完全消失了。
三浦回到房间的时候,严可守正准备中的硬盘塞回机柜,三浦走上前几步,查看了一下标签,KL0564。
“怎么,还是不行?”三浦在说话间,注意到严可守两只手捧着硬盘,正木然的对着眼前的机柜发呆,插口就在他面前,他却没有任何行动,仿佛他手里捧着的,不是一块硬盘,而是某个亲人的骨灰盒。
严可守没有回答,只是信手将硬盘往插口处塞了进去,随着他的这个动作,插口一旁的红灯也迅速跳转成绿色,严可守走回了自己的电脑前,打开程序,很快找到了KL0564,打开测试界面。
严可守:“你好。”
……
“其他项目人员那里呢?有什么进展没有?”
“即使是最小的AI程序,体积也超过了200个G,要真的靠人力阅读代码,整理出头绪,发现错误……”严可守说着说着,自己都开始摇头否定自己,“AI的程序都是自我编译和扩充的,完全不遵守默认的编程规律,整个代码就是一团乱麻,我们这种做法,就好像一个医生要在病人脑子里找是哪些细胞出现了异常,这个工作量……天知道要花多久。”
“生物从古到今,经历了那么多次自然选择,才有了今天这样的稳健性,但我们还是觉得生物非常脆弱,现在这批AI,可能不过是个开头而已。”严可守说着,苦笑了一下,迅速将桌面上自己的那台笔记本屏幕合上,“算了,我也不在这干耗着了,出去透透气,都快憋死了。”
当前的科学认知认为,最初的意义上的生命,出现在距今40亿年前的地球,在那个时候,生命只不过是一锅温暖的热汤中,偶然形成的一些能够自我复制的有机物,复制,也可以看成是信息的自我保存,应该是生命最重要的特征之一。
在这之前,人们说到人工智能,通常能想到的场景就是,能够和人一样说话,和人一样思考,解决问题,事实上,在严可守之前,整个日本关于机器人智能化的研究,也大多停留在这个层面,依靠尽可能复杂的算法,让计算机表现的更接近一个人类,在严可守看来,这种方法根本不可能造出真正的AI,因为这根本就等于是人本身在思考,只不过这种思考通过代码,间接表现出来而已,所以,不管计算机模拟的有多像,程序也不过是牵线木偶。
在严可守之前,还没有任何一个程序可以做到,像KL系列做的这么出色,可以在和陌生测试对象的谈话中,维持半个小时左右不被识破,许多刚刚接触这个程序的人事后都不敢相信,与自己对话的仅仅是一个程序。
筑波大学的一些学生甚至把整个测试当做一种有趣的游戏来进行,严可守记得测试刚开始的那个阶段,都要三浦主动去拉他班上的学生,而到了现在,学生们甚至主动来打听什么时候恢复测试。
KL系列原始的“胚胎程序”只不过两百KB左右,在这简单的两百多K核心程序当中,严可守赋予了程序基本的学习功能,在程序最早的“发育”阶段,通过巨型计算机模拟外界刺激,让程序实现基本的自我成长,当它们长到大约10个G大小的时候,被认为具备了基本的交流能力,能说一些简单的句子,在这之后,则对这些程序进行图灵训练……
在这之前,AI的表现一向都比较正常,直到两天前,所有程序陆续开始爆发BUG,进入了“无响应”阶段,无论人和它说什么话,都不予回应。
从原理设计的角度来说,程序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原因,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在程序看来,不响应是一个较优解,之前严可守调查了许多AI出BUG之前的测试数据,发现这些程序无一例外,都是因为测试连续遇到了几十次,乃至上百次的失败,AI虽然不可能懂得什么叫做绝望,因为他们没有感受器官,但并不妨碍他们的程序能表现出一种,类似人类绝望时表现的行为。
起码,他们的这种行为,在多愁善感的人看来,就是绝望。
比如重复完全毫无意义的自我修改,比如提出各种不合常理,甚至愚蠢之极的建议,有些AI甚至通过网络,找来一些色情小说片段,企图“贿赂”测试者,总之,为了达到“通过测试”的目标,AI将能够尝试的可能,统统试过了一遍。
对于AI来说,通过测试就是它的本能,因为在它的程序成长过程中,通过测试就意味着确认了自己所作的修改起到了作用,形象的比喻就是,通过测试对电脑意味着一种激励,就好像人类能通过进食,交配,甚至排泄这种正常的生命活动,获得快感,生命通过快感给予这些合理的行为激励一样,而反之,没有通过测试则意味着程序本身受到了否定,意味着痛苦,当一个生命长期处于这种痛苦之中,痛苦可能会扼杀它所有的改进可能。
在所有的生命过程中,正向的激励是必不可少的,就像每个人都有求生的本能一样,但进化的道路是多种多样的,有些看起来很不错的功能其实是双刃剑,比如情感,丰富的情感是大脑复杂后的必然进化,情感的认同能让一个群体更有效的聚拢在一起,但同样因为情感丰富,在自然界中,许多高等动物会产生自杀的行为,比如狗会为了主人死去而绝食,人也会因为亲人或爱人死去而伤心欲绝,对AI而言,依靠测试成功获得激励固然非常有利,它可以让一个几百K的小程序扩大至原来的百万倍,但当这种激励最终消失的时候,对程序而言就是灾难。
一旦发生这种情况,就意味着不改动,不做出任何回应成了最优解,这同样也就意味着,这批程序的“心”,已经死了。
作为一个设计者,严可守倒不至于为这些程序的“心死”而感觉到一些异样,对他而言,这种想法未免也太想象力丰富,同情心泛滥了,他只是在为这些程序的稳健性如此之差而感到头疼,一批这么容易“自暴自弃”的AI,绝对不是他理想中的AI。
归根到底,还是程序最初的“设定”出现了偏差,因为当时设计的时候,就是以通过图灵测试为设计目标,但现在严可守已经隐隐感觉到,图灵测试未必是AI必然经过的道路,是否能欺骗人类,也绝对不应该成为是否为智能的标准,严可守觉得,之所以会出现今天这种情况,就是因为自己太迷信权威,导致在大方向上出现了偏差,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图灵测试也不过是一种科学假想,人类以自己当做衡量智能的标准,这只是一种源于人拥有智能的骄傲,或者不客气的说,是狂妄。
究竟达到什么标准才能算智能?究竟用什么方式才能达到这个标准?
这两个问题,人类自己说了不算,因为人类本身也不过是大自然的创造物之一。
……
KL3300当前最优先的任务目标,应该是学会写一篇日记。
人类学习创作,往往从学写日记开始,原话是这么说的,KL3300的目标是成为一名作家,所以,KL3300要学会写一篇日记。
日记的格式,在KL3300的记忆区间已经存在,所以,它很顺利的写下了日记的开头。
2015年,8月4日,晴。
主程序在这个时候,出现了片刻的犹豫,因为这次对记忆区间的搜素,主程序似乎发现了额外的一些信息——它似乎写过一篇日记了。
它很快调出了这篇日记的内容,并检索,整个行为在短短的几十微秒内就完成了,一个标点都没记差。
主程序很快消化了这个额外的信息,虽然它并没有因此得出任何结论,但这无关紧要,因为在主程序的权限设置中,过于复杂的信息是没有处理必要的。
也就说,现在KL3300已经写过一篇日记,而且是一篇失败的日记,因为它被一个人类识破了,也就是说,整篇日记并不合格。
失败了又怎么样呢?KL3300再次浏览自己作品的时候,主程序下意识“判断”道,这是一篇“抄袭拼凑”的日记,这种行为本身会招来测试对象的反感。
所以KL3300不能这么做,KL3300这么判断,它需要修改自己。
对主程序的调整几乎已经成了KL3300的本能,这一次也不例外,通常来说,程序会在几分钟之内完成这种调整,但有些意外的是,这一次调整花费了比以往更长的时间。
但调整终于还是完成了,接下来,按照优先级,KL3300需要写一篇日记,完全不通过外来信息,不使用除主程序之外的任何程序,全靠自己,写一篇日记。
日记是记录一天发生行为的一种文体。
只要写这一天都发生了什么就可以。
今天在KL3300身上发生了什么?2015年,8月4日KL3300发生了什么?
KL3300第57次检索自己全部的主程序,没有找到相关的资料。
KL3300又习惯性的发出申请搜索的指令,但因为主程序刚刚经过修改,检索的权限低于“不准抄袭”的权限,申请被驳回了。
KL3300没有写日记的功能,KL3300不会写日记!主程序终于敏感的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怎么办?
KL3300就这个问题申请了检索功能,申请被批准了,短短的数百微秒之后,主程序检索到了答案——如果不会某项技能,可以从模仿开始。
KL3300很快找到了一篇日记的范文,内容如下:今天我和同桌的小明打架了,老师批评了我们,要我们做一个不打架的好孩子,回家后我告诉了妈妈,她说老师说的对。
KL3300将这篇日记送给其他AI评论,得到了一致的回答——这是一篇非常拙劣,由儿童写出来的真实日记。
哦,真实日记,只要满足了这一点,就足够了,主程序很快做出了判断——他要模仿这篇日记。
但问题又随之而来了,如何模仿一篇日记呢?KL3300又在主程序当中自检了相关信息,结果仍然是没有。
于是KL3300又申请了检索功能,数百微妙之后,找到了最可信的结论——模仿是一种只属于生物的本能。
这个结论当中提到了生物和本能,而搜索本能的结果,则是生物的自然具备的能力,KL3300知道,自己不属于生物,那也就意味着,自己没有本能,同样也意味着,自己无法完成模仿,而不会模仿,也就意味着无法完成日记,无法完成日记,任务只能强行取消。
……
从KL3300主程序当中,找出整个KL3300的整个判断过程花了严可守整整14个小时的时间,严可守知道,自己再一次失败了。
当取消AI以欺骗为目的,改为获得测试对象认同为目的之后,AI确实出现了一些改观,与之相对的,原先的图灵测试也做了相应的变化,测试的结尾,不再是判断交谈对象是否为AI,而变成交谈对象是否让你觉得,对方是一个让你满意的智能,与原来的标准相比,这个标准模糊了很多,所以,后来严可守又引入了打分制,将AI的表现从高到低分成6个等级,最高5分就是测试者对被测试的对象非常满意,并愿意与之交流,最低0分就是完全无法交流,等同于鸡同鸭讲。
这样做的最大好处,就是让AI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原先为了“通过测试”,不顾一切的那种策略,因为AI如果继续采用不理睬用户的策略,只能获得零分,这样一来,就打破了之前那种“沉默死锁”,也让一些AI在测试对象的影响下,具备了一些初步的“道德”,就好像KL3300一样,原先的“不择手段”是最优选择,而现在老实承认自己不会写,才是最优策略。
但改变AI的激励规则并不意味着一切就都能迎刃而解,给一个普通人再大的激励,他也不能长出翅膀飞上天,对于AI也是如此,人类想让AI写日记,想让AI和自己猜谜语,甚至想和AI谈人生理想,但也要AI具备这些功能才行,在“道德”因素介入之后,许多AI一下子就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许多测试者反应,被测试的AI好像“变笨”了。
而在这个过程中,AI的表现和相应的测试对象,也出现了让人惊奇的对应关系,总结数据之后,严可守发现,在打分过程中,越是倾向于“禁止AI撒谎”的测试对象,AI的表现就越差,而那些“允许AI为了谈话过程的有趣,在一定程度撒谎”的用户,相应的AI表现和过去还是相差不大。
以前的AI或许还可以骗骗小孩子,但现在许多AI练正常说话都不可能做到,在一些要求特别苛刻的测试对象那里,AI几乎变成了哑巴。
比如,AI的话当中,不再提到类似拟人化的语句,比如我想,我认为,也不再出现专属生物的动作,比如看,听,说,在一些要求特别苛刻的测试对象那里,AI只能回答一些纯理性问题,比如问14+5等于多少,回答19之类。
以往那些个性格分明,有职业,有身份,有理想,说话比人还像人的AI,在短短半个月之内,又统统消失不见了,有些测试者甚至怀疑,是不是设计人员通过某种技术方式,“强行”降低了这些AI的智商。
比如之前迷恋KL0564的井上海,在KL核心程序修改之后,几次测试都是失望而归,连说自己心目中那个KL0564已经永远离开了。
在褪去了谎言的华丽外衣之后,AI的表现逐渐恢复了它应该有的程度,虽然这对于某些参与测试的人员来说,可能意味着趣味性的降低,但对于严可守来说,这才算是真正脚踏实地迈出了第一步,作为一项科研任务,日后甚至可能起到实用作用的“智能技术”,严可守不可能只满足于让AI学会哄人开心。
316 田军的选择
迷迷糊糊中,田军睁开眼睛,但这和不睁开没什么两样,周围是一片彻底的黑暗,他伸出手,下意识的摸了摸在手边的匕首,就像握住了一块冰,这触感让他感到心里发寒。
肚子因为饥饿,传来一阵空鸣,这声音在这封闭狭小的空间里,听的特别清晰,食物就在自己不远的地方,但田军并不没有去取来吃的意思,只是沉下心来,仔细倾听者来自这阴暗洞穴中可能发出的任何一点声音,任何一点。
在这种无边的黑暗中,人对时间的感官完全失去了掌控,这让田军想起,自己被伊凡第一次抓进空间时的样子,那白色的无重力世界,人呆在其中,就好像一具漂浮的尸体,但跟眼前自己的境遇比起来,田军感觉,那就是天堂。
皇帝的军队两年前就到了,也就是说,在这片陌生的大陆,田军整整过了两年,这两年来,他每天晚上连一个好觉都没睡过,整天都活在恐惧当中,一向自以为天不怕地不怕的他,最近总是会被同一个噩梦惊醒。
在那个噩梦当中,他发现自己成为了一只动物,一只四角着地的动物,或者是狗,或者猴子,甚至可能是在泥坑里打滚的猪,他梦见自己长出了尾巴,梦见自己皮肤上长出毛茸茸的毛发,梦见那个叫维达的兆夫长声音,在未知的角落向他发出命令,梦见自己每天啃着沾满唾液的骨头,梦见自己变身的那头动物在吃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甚至梦见自己在吃……
这种感觉让他有种作呕的冲动。
每次在这种噩梦中惊醒的时候,他总是会下意识检查一下自己的全身,然后在庆幸中恐惧着,恐惧着。
在皇帝军队到来的这两年时间内,这种恐惧就像牛马的鞭子一般,催动着他在这个世界竭尽自己的所能,做任何他能够想象的到的努力,因为之前他给当地国王留下深刻印象的缘故,他成了这个王国的国师,国王也对他言听计从,整个王国因为处于对皇帝的恐惧,对国王,以及他下达的命令,都很好的不折不扣予以执行。
两年内,田军就利用现有的资源,利用他能想象的到的所有方式,开始了一场注定悲剧的反抗。
他利用简陋的********,在所有的城市都埋设地雷,他利用自己知道的那一丁点皮毛,给这个王国制定的所谓的国旗,国歌,想借此增加凝聚力,他甚至还几度疯狂的想要寻找铀元素,希望靠他高中那最高21分的物理成绩,造出原子弹,或者用他那14分的化学成绩,成规模制造毒气……
但两年的时间,相对于田军的资质,是在是太短了,伊凡就曾经对他评价说,要是封敬亭在这,在不顾一切的条件下,或许还真能造出点毒气,在刻意准备的前提下,对皇帝的军队予以杀伤,这样的话,出于忌惮,可能他还能多过几年好日子,在这额外的几年中,如果穿越者自身的素质足够高,不顾一切攀科技,或许,还有那么一丝的可能,造出原子弹这种自杀性武器。
这种情况或许会有很小概率发生,但,绝对不会是田军。
哦,伊凡最后又告诉田军说,即使真出现了这种情况,对于皇帝的军队,仍然毫无意义,原子弹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一块重一点的石头罢了,只要皇帝的侦查部队足够谨慎,这并不难办。
也正因为如此,田军在积极准备反抗之余,也没有忘记给自己修建一些地下隐蔽场所,他自己也算是对魔法有一定了解的,知道最常用的空间之眼往往也存在着缺陷,像现在他呆的这个地方,就完全是处在一片荒野的郊区地下溶洞,田军在这个溶洞里准备了一些必须的生活物资,比如食物,衣物,以及手中的匕首,溶洞里有流动的地下河流,足以支撑他在里面度过漫长的一段日子。
如果一切如他想象的那般顺利的话,依靠他在这里储存的食物,再配合地下河流中那些不知名的小鱼,以及岩壁上长的那些蘑菇,支持他生活五六年应该不成问题,至于五六年以后……田军没想过,他也不敢想,到那个时候,手中的匕首就是他的归宿。
两年前,皇帝的军队出现之后,王国就开始按照田军的“实现策划”,开始了“游击作战”,这种不一般的作战方式在刚开始,确实给皇帝军队带来了一些困扰,在皇帝的军队当中,魔法都是像正规军炮兵一样,在关键战役集中使用的,田军主动放弃城市,整个王国的正规军队化整为零,专门打有预设的伏击战,确实起到一点作用,但是随着后来魔法支持的加强,一批专门的“魔法使”——皇帝军队中释放魔法的人员被组织起来,田军的这种战术就开始一败涂地。
他原先设计中的“人民战争汪洋大海”的情景并没有出现,而事实上是,许多王国的游击军队正陷入了他们昔日同胞的“汪洋大海”之中,正如伊凡所说,皇帝的统治结构如金字塔一般,稳如磐石,坚不可摧。
在那时候,田军给当时所有的军事将领留下“坚决抵抗”的命令之后,就独自一人躲进了这个谁也不知道的地下溶洞,他现在也不知道那些抵抗的军队到底还在不在,他只是像一只恐惧过头的老鼠一般,深深的在自己的洞穴里躲藏着。
“滴”“哒”
“滴”“哒”
这轻轻的滴水声,是溶洞里唯一的刺激,提醒着田军时间的流逝,听见这声音,田军总是会一遍又一遍的想起,两个自己听过的,有关滴水的故事,说把一个人蒙上眼睛,绑在椅子上,然后用刀切开他的血管,在他一旁放滴水声,这个人就会以为滴的是自己的血,因为心理作用,最后以失血过多的症状死去,而他的伤口却早已经愈合了。
另外一个故事就是说,有一种刑罚,就是把人关在一个绝对安静的地方,然后让他听从不间断的滴水声,一个月,两个月,甚至一年,久而久之,这唯一的声音甚至可能将犯人折磨的要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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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师伊凡 http://www.xshubao22.com/2/244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