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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培新土、一块石碑,便埋葬了这个名镇江湖的西门家主。没有萧鼓的喧闹,没有来往宾客的吊唁,没有亲人的哭喊,只有潘文峰一人立于墓前。风拂衣衫,雪白,仿佛孝衣。
这远离尘世的幽谷中,一座新添的坟墓,几根静静燃着的香,几缕飘散的青烟逐风化为无形。犹如那个白色温柔的身影,犹如他温若春水的微笑,犹如他忧伤而温润的眼睛……
一袭红衣缓缓而来,迟疑而带着些小心,纤细的身子愈发显得单薄,仿佛一拂就能飞起来一样。
“盈盈……”他小心翼翼的呼唤道。栗色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那一样邪媚潋滟的眼中此刻却只是小心与不忍。
剑光一闪,潘文峰手中多出一柄银色软剑,,遥遥指向古澜,剑尖犹在颤动不已,发出“嗡嗡——”的轻吟。
“你来这里干什么?幸灾乐祸吗?飘雪死了,你很高兴吧!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结果吗?”冷漠的表情、冷漠的语调,还有手上冰冷的软剑。
“盈盈,你听我解释,西门飘雪那日本是可以躲开的,以他的武功怎会那么轻易死,他定是为了陷我与不义……”
血光四溅,染遍了他的红色长衫。
古澜看着贯胸的长剑,不敢相信的望向面前的潘文峰———这个他爱了三年的妻子,这个曾发誓一辈子相依相随的、永不分离的女子,就这么拿着那把长剑、毫不犹豫、毫不留情的——刺进他的胸口。
“你的解释还有意义吗?”她说,淡淡的,一如面对的是大街上的陌生人。
古澜低头看着自己胸前汩汩流动的鲜血,那血鲜红、温热,如同河水一般从体内流出来,滴在草地上,覆盖了草的碧绿。心口很痛,那种将心脏绞碎了般的痛,那种彻底碎裂的痛,那种最后一丝希望都被这软剑斩断的痛……
他缓缓抬起头来,眼中波光更加潋滟,那菱唇却鲜红若血,“无论我如何解释,你都不可能原谅我的吧!”他笑道,眼中有惨烈的颜色,嘴角的笑意不觉中显出几分残忍,“那就杀了我吧!为西门飘雪报仇!”
他眼中的疯狂让潘文峰因悲痛而麻木的心有了些清醒,她看着因失血过多而脸色愈加苍白的古澜,心中痛涩不止,口气却更加冷硬:“想要跟飘雪陪葬吗?你还不配!”猛得用力,想抽回软剑。
剑没动,银色的剑上握着一双纤长细嫩如白玉般完美的手,只是此刻那握着剑的手中不停的滴下鲜血来,一滴、两滴、三滴,然后是一串串,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在草丛里。
“不配吗?”他眼中的波光愈加潋滟,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不配!”他双手一用力,软剑又刺如几分,鲜血从嘴角溢出来。他直直的看着潘文峰的眼睛,嘴角残忍笑意渐渐隐去。
轻柔的谷风缓缓的吹拂,温暖而清爽。
那红色的身影慢慢的倒下,潘文峰听到了那句散发着无尽恨意的话,那话中含着浓浓的惨然郁结,连风都无法消逝,只是沉积在空气中。
他说:“我恨你,任盈盈!”
幽静的竹屋前,潘文峰看了看紧闭着的门,犹豫了一下转身准备离开。
“吱嘎——”门开了, 段干悔走了出来,面有忧色。
潘文峰迟疑了半晌,终于问道:“师傅,他……怎么样了!”语气中颇是小心。
段干悔摇摇头道:“失血过多,现在还在昏迷。”
潘文峰听了,只是沉默不语。
段干悔看她的神色,不由得劝道:“盈盈,可不能再如此下去了,已经死了个西门飘雪,这古澜……”还未说完,便见潘文峰面上一阵苍白,只得住了口,无奈的叹了口气,走开了。
飘雪死了,那个杏花村中偶遇的男子,那个群芳楼中救她的男人已经死了!从此后,再也无人揉着她的发对她温柔的笑:从此后再也无人宠溺的对她说:“好”……
西门飘雪,你如何让我向大哥交代,又有何颜面再见大哥呢?这西门家今后又如何在江湖立足?你死的好干脆,走的好爽快啊!
又是傍晚了,山中暮色来的快,不觉中已是红霞满天,映得山谷中一片红辉。
止住心中悲意,潘文峰看了看竹屋,推门走了进去。
屋中摆设朴素,茶几桌凳都是竹制,那床上吊着青纱帐子,素被布枕,丝毫没有半点奢华。
除了床上的人。
古澜天生就是华贵的,哪怕他此刻面色苍白豪无血色,哪怕他那身贵重的衣衫尽去。只那水晶样的肌肤、那琥珀色的栗发、那鲜红的菱唇,还有那双紧闭着却依然媚人的桃花眼,无一不显出一种尊贵,那一中邪媚的尊贵。
潘文峰立在床前,望着床上玻璃般脆弱的古澜,只是叹了口气,轻轻道:“你回去吧!我连西门飘雪都不能接受,何况是你?你这番作为却又是为何呢?飘雪的死其实也怨不得你,以他的武功怎会如此轻易的……”她停了下来,说不下去了。
空气沉寂下来,红色的晚霞从窗子里映进来,将这朴素的摆设也涂上一层华丽的红色。
古澜缓缓的睁开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床顶的青纱帐。良久,他一字一顿道:“给我一个理由。”那声音里尽是不甘和深深压抑的愤恨,“一个让我彻底死心的理由!”
潘文峰笑了,仿佛是在笑他的执迷不悟,那笑容灿若春花,却冷彻心扉。
“何必要什么理由呢?你只要知道,我绝对不会接受你,你的澜影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我——潘文峰!知道吗,我叫潘文峰,连任盈盈都不是。”
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混着暗红的暮色,有种残酷的气氛。
古澜支撑着坐起来,身上的绷带里浸出丝丝鲜血,手上的绷带也被血浸透。他望向潘文峰,她的眼中只是冷漠和陌生,与澜影那些心疼温柔截然不同;她一身白衣站在暗红的暮色中,身上散发着的是漠然和距离感,而澜影那娴静与淡定在她身上没有丝毫痕迹。除了那张一模一样的面孔,他无法在她身上找到与澜影相同的特质。
澜影,真的、死了吗?
古澜胸中一阵刺痛,一想到这个可能他简直无发呼吸。再也无法支持,他无力的摔回床上,胸前因剧烈的动作而扯动伤口,鲜血漫了出来,在他晶莹的肌肤上缓缓爬过。
潘文峰冷冷的看着他,也不说话,只是无声的转过身走了出去。
“吱嘎——”门被带上了。
红色的霞光愈暗,使得这屋中也充斥了凝固了的血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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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热的夏日午后,蝉声刺耳,柳树也焉了,无力的拉拢着枝条,一动不动。
澜影因中午厨房的饭菜太丰盛,就多吃了些,又加上饭后水果,所以胃里颇是撑的难受,不由得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夏日里有逆天教徒专门从井里打了凉水浇房屋,以用来降温,所以屋内极是凉爽。
古澜因为昨日去太渊南部处理事务,直到今日还没回来,澜影懒懒的躺在床榻上享受着这难得的清闲时光。
正在昏昏欲睡之际,忽觉额上落下一个清清凉凉、恍若羽毛般轻柔的吻。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那一身淡红丝绸衣衫的古澜赫然正看着她。她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迷蒙的睡眼,坐起来道:“回来了,事情处理的还顺利吧!”
“澜影独自一人在家,我怎么能不赶快回来呢!”古澜点点她的鼻子笑道,“难道我不在这一天里,澜影都没有想我吗?澜儿可是时刻想着你,处理完事情后一刻也不耽误的赶回来的。”那盈满笑意的桃花眼忽然又变得委屈起来,却掩不住眼底温柔的光。
澜影忍不住满脸黑线,分开只有一天好不好?
“行了,什么时候能不要这么肉麻?”她翻了个白眼,想从床上下来,胃里却一阵翻腾,忍不住想呕吐,最后却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原来她因贪吃,吃的太多,且天气又炎热,她又躺了半晌时间,胃里积了食,这才干呕起来。
古澜眼看着妻子一阵干呕却吐不出来,心上不禁着急起来,“澜影,怎么了,生病了么?”说着右手探上她的脉。
“没事儿,中午吃的太多了而已!”澜影拿下他的手,却见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只见他抬起头来,眼中是盛不住的喜色,不见了往日的妖媚与魅惑,却显出另一种柔情,连那水晶样的肌肤也因惊喜而泛出微微的红来。他双手扶上澜影的肩膀,澜影感到他的双手在轻轻颤抖。
“澜影,你……是不是——有喜了?”他的声音里有竭力压制的渴望与惊喜。
澜影听了此话,目瞪口呆了半晌,脸色由青转白、由白转红,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发誓,今后我再吃这么多,我就不是人!”
古澜愣了一下,忍不住笑倒在床上。
澜影看着在身边笑得几乎连眼泪都流出来的古澜,无语问苍天……
秋千轻轻荡起,她坐在上面靠着缆绳,神色恍惚。
月光似水,流过夜空,流过小园,流过满园的荷花,将荷花洗得如雪般洁白。
夜风拂起,荷花的香味在笔端盘绕。
忽然,心中恍然一动,她抬眼望去……
清冷的月光下,朵朵盛放的荷花旁,他还是那身白衣,依旧是那样温润的笑容。夜风轻袭,他的黑发白衣在月光下翻飞,在荷景中轻荡,在清甜的空气中飘动,一如当初的模样。
他们遥遥相望,走过这沧桑,景,依旧是那时的景;人依旧是当时的人;心,还是那时候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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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恍惚惚从梦中醒过来,潘文峰躺在床上怔怔着望着床顶的纱帐,心中一片惘然。展转了许久,只是睡不着觉。
好不容易熬到清晨,天微亮她就起了床。
推开门,古澜赫然站在门外。
天空里的几颗星也几乎被发白的东方掩去,无辜的在天边闪烁。清晨的鸟兽还都未出来,所以这泻玉谷此刻万分静谧。
不知他已经在门口站了多久了,白色的内衫上被浓重的露水打得湿透。他低着头,栗发凌乱,遮住了他的脸。
似乎是听到门开的声音,他顺声抬头,潘文峰看到他精致却苍白的面庞,那平日里红润的菱唇此刻泛着不正常的紫色。更让潘文峰感到心悸的是他的眼睛——那双潋滟的桃花眼,此刻竟如死了般无神。
“古澜,你在这里干什么?”压下内心的不安,潘文峰只是淡淡的问。
仿佛被她的话唤回了神思,古澜无神的双眼恢复了一丝清明,然而看到面前的潘文峰后,他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眼中燃起一股烈火,他一把抓住潘文峰的双肩,急急的问道:“澜影,你在骗我对部不对?说什么澜影已经死了,为什么要开这样的玩笑?为什么——”他的语气急促而不稳定,几乎是带着几分疯狂的嘶吼出来。
他迷乱充血的眼睛,仿佛一只受伤的野兽,虽有些狼狈却依然有着掩饰不住的妖美。
安静的掰开他拽的她生疼的手,潘文峰退后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然后轻轻的却坚定的说:“是真的,你的澜影已经死了!”澜影与任盈盈都死了,现在活着的是潘文峰而已!她在心里默默的加了一句。
天空中几颗依稀的星星也没了踪影,东边的太阳露出半个脑袋,映得东方天空一片橙红。
古澜愣愣的看着她,仿佛不相信的扯了扯嘴角笑道:“澜影,为什么真说?难道不怕伤害我么?”只看到潘文峰依然未变的眼神,他唇边强扯出的笑意才渐渐隐去。
“古澜,清醒一点吧!澜影只是你使用‘移魂大法’制造出来的一个幻影而已!现在她已经消失了,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了!”潘文峰慢慢道,一字一顿,每一字都让古澜的脸色更苍白一分。
潘文峰看着他仿佛失了血一样的脸色,心底那块儿又开始猛然的抽搐起来。那块儿柔软是属于澜影的……怎么,澜影你心疼了吗?你终究是没有完全消失啊,可惜,我只想活回我自己。
正沉思着,古澜突然抱住她,疯狂的吻上她的唇。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她瞬间丧失了思维……
他的唇那么冰凉,连带着连他激烈的吻都带上了寒冷的气息;他缠着绷带的手也是如此的冰冷,甚至让她感到与他皮肤相接处都是丝丝的寒意。
那么绝望的吻,激烈中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潘文峰回过神来,口中有涩涩的血腥味道……心底又开始绞痛起来,这痛犹如蔓延的野火一样烧得她全身都开始难受起来。怎么,澜影,你开始复活了么?
狠狠的咬上他的唇,古澜却如没有感觉一般、动作没有一丝停顿。不得已,潘文峰一把推开他,连望都没有再望他一眼,转身走开。
静谧的清晨开始了一天的活力,早间的谷风缓缓拂过。
风从潘文峰耳边掠过,她听到了由风儿带来那人的自语:
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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