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十章

文 / 用红色偏爱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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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侯弃看着手中刚刚呈上来的信函,不用拆也知道,又是景国那边在催他回去。将信函随意往书桌的角落里一丢,那里已经压着三分请他回国的书信了。

    三年,夏侯弃来到蜀国已近三年。

    三年的时间足够他在朝中培养势力、拉结官员、打击对手,绝晓说他能决胜于千里之外,倒还真是没有夸错。景国三皇子的身份并不能助他夺取天下,他夏侯弃要的远不止这些。

    很多人不明白三年前他为什么会答应来蜀国做人质,当年他已率领军队离开天城向庆国出发,事实上他是准备好打那场仗的,征服庆国也是他多年的心愿。可蜀国开出的条件立即让他改了主意,战功他已不再需要,实际上是不能再要了,韬光养晦才是当年的他急求的。

    夏侯离果然没让他失望,几场仗打得不漂亮不说,战期也是一拖再拖,已经习惯了高呼胜利的景国人对太子的不满逐渐加深,三殿下的威望倒是进一步烘托了出来。可自诩聪明的太子不仅对此浑然不觉,却还因夏侯弃远离天城渐渐放松了对他的警惕,到后来听说夏侯弃与蜀国的一名公主恩爱缠绵,昔日的沙场猛将现在却是日日里围着个女人打转,战场上的智慧全都用在了讨好女人身上,甚至不惜拉下脸皮向他求一名腌梅的师傅,夏侯离于是肯定,他的弟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怕是要留下去给蜀帝做个乘龙快婿了!没有了夏侯弃对他登上皇位的威胁,夏侯离的言行开始放荡起来,对景王的责令敷衍,对朝臣的规劝不理,渐渐失了景王的意,寒了朝臣的心。

    夏侯弃知道,他回去的时机到了。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进行,可这一刻,他犹豫了,归期迟迟不定,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些什么,在盼些什么。

    这个局里,唯一算错的,就是自己的感情。

    来到窗前,远远眺望晓春阁的方向,她果然说到做到,真的没再见他。也许是她想果断地斩断情丝,也许是那天他的话叫她心寒。他知道他不该说那些话,他不该怪她。他现在的身份只是皇子,抛开那些野心,他本不该有那样多的顾虑,夏侯离以为他会留在蜀国做驸马,当初她怕也是这么想的吧?

    深吸一口气,与她在同一方天空下呼吸,连空气都是香甜的。不是没有想过与她厮守,可他那夺取天下的雄心也是万万放不下的。

    江山与美人,他都要。

    月上中天,夜凉如水。

    晓春阁里寂静一片,就连值夜的守卫也敌不住那浓浓的困意,倚在门栏边睡着了。

    绝晓在睡梦中无意识翻了个身,身上的蚕丝被顺势滑落在地,虽然是十月里,夜晚却已经很冷了。

    于是,在梦里,她看见屋外飘落起雪花来,因着蜀国的冬季里很少下雪,她想出去瞧瞧,可身上只穿了件绸衣,冷得很,她开口叫人,进来的却是夏侯弃,他拿起一床被子将她包好,暖暖地舒服极了。

    她有多久没见他了?记不清,此时她只想仔仔细细地看看他,可他的脸那样模糊,只有一双眼睛炯炯闪着光,那眼眸里有爱恋、有不舍、有痛苦、有挣扎、有无奈还有绝望,她竟看得这样清!她心疼,想伸手摸摸他的脸,可那手臂仿佛有千斤重,怎样都抬不起来。她忽得痛恨起自己来,为什么连梦里都不愿意放纵?

    “公主,公主。”有人在耳边叫她,声音轻柔却坚定。

    绝晓微微睁眼,天色只是蒙蒙亮,橙苞不会无缘无故在这个时候叫醒她,她的眼里闪着疑问。

    见她醒转,橙苞却失了刚刚唤她的坚决,踌躇了半天方才开口;“夏侯皇子他 他他走了!”

    绝晓似乎没有听明白,仍是带着满脸疑惑看她.

    “四更天里,夏侯皇子领着十几名近侍夺门出了城,待到何将军整集禁军去追时,夏侯皇子已与驻扎在城外的景国将士们会合,皇上没再调集军队拦截,这会怕是已经快到阳城了。”

    可她还是那样茫茫然看着她,橙苞有些害怕,轻轻唤她:“公主?公主?你在听吗?”

    她在听,可又好像没在听,脑袋里空白白一片,这是场梦吧?

    “公主。”橙苞又唤她,“您的枕边有封信。”

    绝晓生硬地转过头去,枕边果然躺着一封白色的信札,信封上面没有任何文字,可却叫她突然清醒了过来:这一切统统都不是梦!他来看她,他给她留了信,然后他离开,离开了她!

    绝晓缓缓坐起,捡起那封信,橙苞赶紧将床头的罩灯递了过来。信没有封口,她将信纸抽出了一截,顿了顿,又塞了回去,再抽出一截,再塞回去只盯着那白白的信封发愣,橙苞也不敢催,双手举着罩灯默默地伫立一旁。

    不知过了多久,绝晓突然掀开灯罩,将那封未读的信放在烛火上燃了。橙苞瞪大了眼看她,隔着烛火,她如玉般温润的脸庞此时却像那徽州宣纸一样地苍白,眼睛里也不复往日里的灵动清澈,仿佛是随着那封燃尽的信,只剩下死灰一片。

    景王夏侯礼明病危,这位半生戎马的帝王仅是刚刚度过了他的知天命之年,现今却要被老天爷收了命去,人们不禁唏嘘:景王杀戮过重,怕是违了天道。

    景国三皇子用了八日时间从蜀国飞速赶回了天城,得见爱子的夏侯礼明奇迹般地顺过了一口气,神色逐渐清朗了起来。可太医们口中的情况却仍是不容乐观,怎样也是挨不过今年冬季了。

    相比于天城里的人心惶惶,霄云城也不复往日的宁静祥和。

    蜀国北部的一个村落起了瘟疫,秋冬时节的瘟疫本易控制,可地方官员害怕丢了乌纱帽,竟敢压着疫情不报,偏巧这次的瘟疫生得奇怪,地方大夫们束手无策,十几日拖下来,死了几百名百姓不说,有些得了病的人从疫区里外逃,将瘟疫带了出来,一时间,蜀国乱成一片,人心惶惶。

    蜀王震怒,当即下令将隐瞒疫情的几名主要官员斩杀,两名皇子亲自带了太医们奔赴重疫区,全国戒严,禁止人口流动。饶是如此,疫情仍是无可抑制地蔓延开来,每天都有各地呈上来因瘟疫而死人的折子。寻医、问药、控制疫情、处理尸体、抚恤灾民,更换不力官员这一件件事情压下来,忙得蜀王焦头烂额,绝晓每日清晨赶往正德宫帮忙处理政务,总在深夜才回到晓春阁,还要带了书籍奏折在灯下夜读。

    幸得一名云游的大夫识得此病,一剂方药开下来,基本上能稳住病情,蜀国动荡的局势这才得以控制了下来。蜀王大喜,下令重赏这名大夫,此人却早已消失无踪。

    绝晓不必每日里起早贪黑的在正德宫忙碌,夜读的习惯倒是一直留着。

    更鼓敲了三下,橙苞端了一只托盘踏进书房,托盘上摆了一笼水晶烧卖,一碟百合芹心,一碟茭白鳝丝,一罐当归黄芪鸡汤。

    将托盘小心置于书桌上,橙苞轻唤:“公主,吃点东西吧。”

    绝晓“嗯”了一声,没有抬头,“先放下,你去歇着吧。”却见一只手伸过来遮住了书页,绝晓抬头,橙苞的脸上竟挂着怒气,“您又敷衍我!”

    绝晓无奈眨了眨眼,“可我现在不饿。”

    “不饿也得吃点。”橙苞端起托盘里的一只青花瓷碗盛汤,“您也不瞧瞧自己这几日都瘦成什么样了!”

    “我很胖。”绝晓边说边举起她那细得像小树枝一样的手臂,很快意识到没有什么说服力,乖乖夹起一只烧卖送进嘴里。

    橙苞瞧了瞧她顺手放下的书,不解问她:“公主,这疫情不是控制住了么?您还在忙些什么?”

    “反正也睡不着。”绝晓眼中闪过稍纵即逝的痛,“不如读些书,现在我才体会到什么叫做‘书到用时方恨少’,若不是那位不知名的大夫,这疫情还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呢?多学点东西总不是坏事。”

    橙苞在晓春阁前院的白梅树下启出了一坛腌梅,掀开层层封盖,清香扑鼻,装了一碟送到绝晓面前,“公主,这样的腌梅拿到丰宁公主那也是不逊色的。”

    绝晓有些出神地瞧着那碟腌梅,配的果子是金橘,金灿灿的叫人垂涎欲滴,捻了一颗放进嘴里,却是意外的酸,一直涩到心里,绝晓迅速皱起眉头,眼角竟渗出泪来,她微笑着开口,“酸得我连眼泪都出来了。”

    橙苞赶紧端起一杯茶递到她的嘴边,拿出丝帕为她拭泪,可那泪水却是怎样也擦不清,直到沾湿了整方帕子。

    绝晓在那日病倒了。

    太医说是连日的劳累加上长期的郁结于心,让寒气入了心肺,只是轻微的风寒,并不重。

    可这不重的风寒却叫她在病榻上躺了整整一个冬季,病情好了又坏,坏了又好,如此反反复复。

    绝晓的病根,便是在这一年冬天里落下的。

    十二月,景王夏侯礼明薨逝,两日后,太子夏侯离暴毙,举国缟素。

    景国三皇子夏侯弃于次年元月登基,改年号为乐平。

    陆、南、蜀三国皆为景国的新王登基送上了贺礼,蜀国还将夏侯弃留在西华宫的侍从侍女们一并送了回去。景王依照礼制派人将各国臣使送至边关,蜀国的使臣却被一路送回了霄云城。

    这日,绝晓的气色稍稍好了些,斜靠在床头的软垫上看书,小老虎将自己蜷作一团,依偎在她的臂弯边呼呼大睡,清米坐在一旁的矮几上做着刺绣,床前不远处摆放了一只黄铜鼎炉,里面烧着的银丝炭不时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橙苞从外间走了进来,“公主,门外有一名景国使臣求见。”

    绝晓目光滞了滞,低声开口:“就跟他说我有病在身不便见客,有什么事情由你代为转达即可。”

    橙苞应了声出去,不一会即皱了眉进来道:“那人竟是倔得很,非得亲自见您不可,这会正跪在门外,说是要跪到您答应为止。”

    绝晓轻声叹气,揉了揉眉心,“那就让他进来吧。”

    清米刚将床前的帷幔放妥,就见橙苞领了一名年轻的武官进来,此人穿着一袭石青薄棉袍,头戴同色发巾,左手臂夹了一只深红漆木盒,可那武人的气质却是十分明显。

    武官先是向绝晓问了礼,闲话也不说,直接道;“卑职乃景王御前侍卫曹容,奉皇上之命给乐平公主送上三支千年高丽参,还请公主笑纳。”言罢双手将木盒捧起。

    绝晓自卧床以来便不问世事,是以景国易主这样的大事也未曾听闻。不免在心中嘀咕:为什么是景王?

    一旁的清米赶紧俯身相告:“夏侯皇子前不久在景国登基了。”

    帷幔里的人儿半天不见动静,曹容就那样双手捧着木盒,一旁的橙苞也不好伸手去接,大家都在屏息等待绝晓的回应。

    帷幔内传来幽幽一叹,似有还无,“礼物我不收,请你替我感谢夏景王的好意,另外还请你替我向景王带句话:既然走了,就请走得干脆些。”

    曹容立即苦了脸,低声道:“公主的话卑职一定带到,但请您务必收下这几支参,皇上听说您卧病在床,焦虑万分,好容易才从高丽寻得了这三支千年老参,对您的病情定是大有益处。”

    “不过是轻微的风寒。”说到这里却不争气地猛咳了几声,清米边给她递上茶水边替她抚背,在幔起幔落的瞬间,曹容撇见了一张刹白的小脸。

    曹容刚想开口继续游说,却见身边领他进门的那名杏黄短袄的女子冲他使了个眼色,自己率先踏了出去,曹容想了想,旋即向绝晓告辞,果然见到黄袄女子候在门外,短袄下缀着青绿色碎花的同色棉裙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这人参我可以替公主收了。”曹容一愣,不想如此峰回路转,刚要开口道谢却听她继续说道:“也请你如实告诉景王,我擅自作主收下他的礼物完全是公主的病实在是”她顿了顿,转而道:“但请景王以后不要再来骚扰公主。”

    曹容心想:这最后一句我怎么敢说!可面上仍是对橙苞千恩万谢,“还未曾请教姑娘芳名?”

    她仰头看他:“橙苞。”

    十几日后天城的紫阳宫里,夏侯弃召见了刚刚回来的曹容。

    “怎么样?”夏侯弃边翻看奏折边问他,似乎有点漫不经心。

    “乐平公主说多谢陛下的好意。”他先挑了句最好听的说了,“可她不愿意收礼物。”

    夏侯弃突然抬头看他,眼中仿佛有利箭射出,曹容只觉得额上溢出了冷汗,“幸好公主的侍女橙苞代为收下了。”

    夏侯弃复又低头,“还有呢?”

    “还有就是”曹容抬手拭了拭汗,“乐平公主要我向陛下带句话,说”他抬眼瞄了瞄夏侯弃,却因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干脆咬牙说了:“公主说,既然走了,就请走得干脆些。”

    长久的沉默,只听得因夏侯弃不停地翻阅奏折发出“啪啪”的声响。他不说让他退下他也不敢动,兀自站在那里。

    “橙苞为什么会替她收下?”夏侯弃突然发问。

    曹容惊了惊,迅速回答:“她的意思似乎是,乐平公主病得不轻。”

    “那么你看呢?”

    “卑职、卑职隔了帷幔,瞧不清楚,只听得公主咳得厉害,脸色似乎也不好”

    “够了。”夏侯弃突然低吼出声,“你下去。”

    曹容心中一喜,赶紧挪了有些发软的双腿往后退,虽然心中着急也不敢走得太快。将到门口时,突然听到屋里一声“轰隆”巨响,瞬即是一些“叮咛咣啷”物件摔碎的声音,曹容不敢抬头,赶紧跨出门溜之大吉! ( 绝代风华之绝晓篇 http://www.xshubao22.com/2/24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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