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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冷的严冬终于远去,绝晓的身体也随着那日日复苏的春色,渐渐康复了起来,休养了一整个冬季,倒比病前更丰韵了些。
可甫一大好的绝晓却做了个让所有人都跌落下巴的决定:独自出宫云游。
这日,绝晓又被唤到宇福宫。
“晓儿。”蜀后拉着她的手,又用那种半命令半恳求的语气劝她,“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自个儿出宫呢?你让母后怎么能放心得下?”
“以前也出过啊!”绝晓少年时曾随着师傅余思明在蜀地游历,后因余思明出塞外寻找爱妻,便失了这份机会。
“那不一样!以前有余师傅陪着,又在国境内,地方大大小小的官员暗地里护着,怎么着也能保你周全。这次出宫你愿意让侍卫们跟着吗?你愿意不越出国境吗?”
绝晓低下头,她当然不愿意,一个人倚剑江湖的日子是她多年的梦想,可皇家公主的身份却叫她不敢想,几个月来的卧病在床使她想了许多事情,也终于作了这个决定,虽说她不可能做到真正的一辈子云游于民间,可至少能让自己少些遗憾。
蜀后见她不说话,以为劝说有了成效,又将握住她的手稍稍紧了紧,“晓儿,我希望你能明白母后的担心,你自幼便成长在宫廷,父皇母后没舍得让你吃过半点苦,大小事情都有人伺候着,可这一出宫,什么都得自己打点着不说,万一遇上个危险怎么办?你又是个姑娘家,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绝晓冲她眨眨眼,“我自然是扮男装的。”
“那也不行!”蜀后见她不为所动,不免有些动气,“反正我不同意!”
蜀后不愿绝晓出宫,其实还有另一层考虑,这一年是蜀历晋宝二十八年,绝晓已年满二十,早已是过了出嫁的年纪。早几年里因为夏侯弃还在的原故,他俩之间的关系叫人摸不清,蜀后也不好擅自作主,如今既然夏侯弃回国登基,绝晓的婚事也该提上议程了。蜀后已将蜀国豪门贵族里的年轻才俊探了个遍,只等寻着个适当的时机向绝晓提了,可节骨眼上偏偏又出了这样的事情。
“母后~~~”绝晓反握住蜀后的手,摇起她的胳膊撒娇,可那话语却没有半分撒娇的意思:“我若真要走,拦也是拦不住的。”
蜀后刚要接话,一直沉默的蜀帝却开了口:“你真的决定了吗?”
绝晓点头,“是的。”
“那就去吧。”蜀帝挥了挥大手,“玩够了记得早些回来,不要让父皇母后太担心。”
一柄长剑,一只包袱,绝晓带着她的妖娆上路了。
出了霄云城一路向东行去,沿路风景民俗与她几年前出宫的所见所闻无甚变化,去年秋冬的那场瘟疫并没在蜀人的生活中留下印记,百姓的生活依然是富足祥和的。
绝晓为自己的行程稍稍做了个盘算:南国是不能去的,景国也不愿去,天下虽大却也没其他的选择,只能往陆国一游了,她对那十里秦淮、姑苏寒山、富甲淮扬倒也是神往已久。
经蜀国前往陆国,途中必然要取道景国,即从前的庆国。绝晓不免猜想,这个被臣服的国家,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呢?
凌城是从前蜀庆两国的边界,隶属于从前的庆国,如今既被景国所有,也没改变其为边境城市的商埠作用,是以绝晓一进城就见到了一片鼎盛繁华之景。
这是绝晓第一次踏足于异国他乡的土地上,说不兴奋是骗人的,绝晓入城之时正值隅中时分,是一天中最为热闹的时刻,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两旁密密摆满各式摊儿,叫卖声、问价声、讨价还价声不觉于耳。
道路过于拥挤,骑着马儿反倒不易前行,绝晓干脆牵了马,在这些摊点前一个个的看将过去,有卖烧饼的、有算卦的、有卖脂粉的、有卖玉石的、有竟有许多物事是她没见过样叫不出名的。其中一个金发碧眼的番人大叔所卖的物品叫她感了兴趣,只见一只草垛上密密地插满了三寸来长的小木棍,木棍顶端有一个圆圆的突起,用绘了彩色纹案的油纸包了,模样儿甚是小巧可爱。绝晓在摊点前琢磨了半天,硬是想不出这是做什么用的,起初她以为是糖葫芦,可细瞧起来又不像。
那位番人大叔见她对自己的货品有意,便操了一口不太顺溜的汉语向她推荐起来:“肖(小)公子,这是安(按)招(照)我们合利国的做发(法)做出来的棒棒糖,好吃!”一边说一边还竖了个大拇指。
“棒棒糖?”绝晓以为他发错了音,又重复了一遍,只见那番人大叔赶紧点了点头,又连连夸赞起来:“好吃!好吃!”干脆直接从那草垛上拔下了一根向绝晓递来。
绝晓看着手中的“棒棒糖”,这名字虽怪异,倒也甚是贴切,剥开那一层纹有紫色花样的漂亮油纸,里面是一颗琥珀状的圆形硬球,微微透着些紫色,伸出丁香小舌轻轻一舔,是麦芽糖的味道,可又不完全像,再一舔,嗯,还有些葡萄的味道。她又挑了根橙色的尝了尝,果然不出所料,是桔子的味道。
绝晓从前并不很爱吃甜食,可自从生了那样一场病,嘴里总感觉微微有些苦涩的味道,不知是喝了一整个冬季的苦药叫她喝怕了,还是这病好得不通彻,现在的她总对甜甜的糖果感兴趣。
到底是年轻,还带了些孩子心气,望着那满满一草垛五颜六色的“棒棒糖”,绝晓在心里美滋滋的盘算着:这样的糖果漂亮好吃又便于携带,真真是个好东西。于是,小手一挥,将这一草垛的棒棒糖全都要下了,那番人大叔自然是乐开了花,两撇小胡子都笑歪了。
买完棒棒糖,又沿着小摊贩逛了一阵子,不觉已是日上中天,绝晓看到路边有家还算干净的酒楼,牵着马走了过去,那店门口的小厮倒也伶俐,一路小跑赶过来从绝晓手中接过马缰,另一边已有跑堂的小二哥堆了满脸的笑将她迎进店里去。
刚要进门的绝晓却瞟见酒楼门外的墙根下蹲坐了几名乞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其中竟还有瘦瘦小小的孩子,大概是饿极了,将脏乎乎的手指直放到嘴里吸吮。
绝晓不顾店小二在一旁不停地挤眉弄眼,径直向那几名乞丐走去,在每个人身前的破碗里都放下了一锭银子,那些乞丐哪里见过这样大方的施客,只是张大了嘴看她。绝晓施了银子便欲转身离开,突觉一股力道将她的双腿缠住,低头一看,竟是一名乞丐扑过来抱住了她的双腿,她尝试着挪了挪,可那乞丐显然是尽了全力,她也不敢太用力伤了人,一边的店小二已是伸出一个巴掌就要往那乞丐身上招呼下来,倒让绝晓给拦住了。就在这左右为难的时刻,忽见人群中闪出几个人来,硬是把那乞丐给拖将到一边去,待到绝晓仔细瞧时,那几个人已是不见踪影。
绝晓知道他们是谁,刚出霄云城不久,她已察觉到身后有人在暗地里跟踪,禁卫军的本事她是知道的,若真想甩掉他们倒也不难,可毕竟不愿让父皇母后太担心,只要不扰她,绝晓也懒得计较。
一旁的店小二复又将她往店里领去,一边还不真不假地抱怨着:“您瞧瞧您瞧瞧,这善人做不得吧!说了您还别不信,那些个要饭的里可有的是大爷!”
绝晓只淡淡一笑:“总能帮到需要帮助的人。”
甫一踏进店门才发现这酒楼里的喧哗竟不亚于外面的集市,这店堂本也不小,可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桌子,时值日中时间,大厅里被食客们挤了个满满当当,人声鼎沸。有好些人为着门口突然出现的仙子般的人物探头张望,一会复又喧杂起来。
绝晓轻扶额角,这样的喧闹让她微微有些头痛,她问向身边那位店小二:“可有雅间?”
那小二连声点头:“有的有的。”一路将她往楼上引去。
这四海楼其实是凌城里最大最有名的一家酒楼,那掌柜的日日里见着无数南来北往的商客官宦,眼光自然是毒辣的,眼瞅着绝晓这身气度便知她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在这最繁忙的午间时刻竟亲自过来招呼。
绝晓对点菜并不在行,只吩咐掌柜的让厨子挑几样的拿手的做了。桌子临着一扇大开的窗户,看着楼下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绝晓随口道:“这凌城里倒还真是热闹。”
那掌柜的正在一旁布茶点,见绝晓穿了一件水蓝色对襟棉袍,那袍子上的白色云纹是蜀地的绣法,笑眯眯地问道:“公子这是打蜀国来吧?”
绝晓点了点头,只听那掌柜的道:“咱这凌城可是景蜀边上数一数二的大城镇,来来往往的人多自然就热闹了起来。不过,这样的鼎盛也就是这两年才有的。”
绝晓奇怪:“凌城从前不是隶属于庆国么?如今被景国占了去,庆人成了亡如何倒还繁盛了起来?”
那掌柜的叹了口气,“前几年那会儿,朝廷年年征兵打仗,隔三岔五的还要来收这钱那税的,糊个口都成问题。后来朝廷垮了,咱这地叫景人给收了去,起初也是怕的,可渐渐的日子倒是安稳了下来。不怕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咱小老百姓管你天下姓张姓王呢,能让咱过上好日子就成!公子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绝晓却不答话,无意识地提起茶盖轻轻拂动茶水,将毛尖那细细的毫毛儿搅得浮了上了水面。
那掌柜的仿佛意犹未尽,继续说道:“自从年初景合帝登基,下令全国免赋税一年减赋税两年,这南来北往的生意人几乎就要翻了一番,就连胡人番人都多了起来,这光景眼瞅着就要一年赛过一年了,人们常说,这乐平年间,果然是安乐又太平啊!”
绝晓正端了茶细细啜着,这最后一句话差点叫她将一口茶水呛在嗓子里,瞪了一双小鹿眼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年间?”
“乐平啊!怎么公子您不知道如今景合帝的年号是乐平么?”掌柜的不明白这名年轻公子为什么唰得一下红透了脸,正巧店小二将饭菜送了上来,掌柜的帮忙布完菜也就退下忙去了。
绝晓不习惯吃饭时被陌生人注视着,将那一旁服侍着的店小二遣了出去。正当她全心全意对付那盘色香味俱佳的樟茶玉米鸭时,一旁的雅间内传来阵阵喧杂的人声,似乎是一帮人在摆酒为即将要远行的朋友送行,绝晓并无意窥听,可相邻的两个房间只隔了一层薄薄的木板,那边屋里的交谈声还是断断续续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文四兄此趟进京,那可是到了天子脚下,日后飞黄腾达可不要忘了兄弟们啊!”一片笑嚷附和声
一人笑骂道:“你们个个就知打趣我,我又不在朝廷的衙门里当差,只怕连天城的门角儿都摸不到,哪里飞黄腾达去?”
“文四兄就不要自谦了,那兆尹府虽说不是朝廷的衙门,可到底统领着京都,你要是能入了京兆尹的眼,还愁没机会升官?只怕就连那天城都能大大方方的进去。”又是一片哄闹
“兄弟这点道行自个心里有数,若不是我那三表哥的老丈人相携,这文书的职位定是落不到我头上,兄弟这辈子的官运走到这算是到了头了,倒是千伯兄若能在明年春季的科举上高中,只怕果真能入朝拜官了。”
“好你个周文四,明明是大伙给你送行,怎么就扯到我头上来了,不过这入朝为官,依我看不去也罢。”
“千伯兄说得有理,伴君入伴虎,一个不小心,只怕连小命都不保。况且这景合帝只怕比那老虎还”后面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
“得了得了,皇上登基不过两三个月的功夫,你倒是了解得清楚?”
“怎么严季兄没听说 杀父弑兄 ”这四个字咬得极轻,却还是飘进了绝晓得耳朵里
那屋里突然安静了下来,似乎有人起身拉开门,一会复又关上。人声渐渐又大了起来,不过谈的尽是些诗词歌赋。
当绝晓将最后一片火腿夹进嘴里的时候,忽见东面大街的人群纷纷向道路两旁闪避,原来是一名骑着棕色骏马的武官领着一队一路小跑的衙役正从东面奔来,那武官在酒楼前下了马,带着那队衙役急匆匆奔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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