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放的星星 第 1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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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枫林醉

    正文 第一章 少年情怀

    第一章少年情怀

    在项毅的记忆中,这个城市是很难得有这样晴朗的夜晚的。

    夜,令白日喧嚣的街道变得静谧而空旷起来,也让那些花花草草尽情地把自身的香气散发出来,再经那微微的、暖暖的风一渲染开去,春天的气息就更加的浓烈如酒了。尤其是那夜空,一如丝绒般纯粹的深蓝色上,竟然有一点又一点的星星在闪烁着,而不像平时那般黑气沉沉地令人感到压抑。

    就在这样的夜晚里,项毅独自走在这空荡荡的街道上,想怎么走就可以怎么走,一点也不用像往常那样要顾忌车辆啊、行人啊、警察啊……此时此刻,这街道、这夜晚仿佛只是他一个人的私有财产似的,他是完全可以恣意妄为的。或许,是因为有这样一个想法,又或许是体内酒精的作用,他就有些孩子气地开始在人行道上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地跳来跳去的,那个稳重内敛的项毅已经荡然无存了。但即便是这样,项毅心里还是体会不到什么自由的感觉,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温馨和惬意感,他心里除了旧有的疲惫、倦怠之外,更多了几分沮丧。近年来,他的心境大多是被这种情绪所笼罩着,而在今天晚上,这样的感受尤为强烈了,甚至到了一种即将要爆发的地步。

    项毅知道,这都是刚才那场同学会惹的祸。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缘故,这些年很是流行同学会、同乡会之类的玩意儿,虽然那些文人、学者们把这样的现象称为是“怀旧情结”,都是一副非常欣赏,非常赞同的态度。但项毅对此却是很不以为然的,他总觉得那种人为地把那些几年、乃至几十年没有联系的旧识故交通过七拐八弯的曲折渠道挖了出来,又颇费周章地聚到了一起来的做法很是别扭,然后就在觥筹交错之间应酬一番,把各自最为光鲜的一面展现出来给人家评判、去羡慕,而窝囊的一面则讳莫如深。那简直就是很虚伪嘛!这样所谓的同学会不仅是很破坏了旧日的印象不说,也谈不上多少情谊可言,还被涂抹上了一层浓重的功利色彩,真的让项毅感觉很是不舒服。所以,他在参加了几次这样的聚会之后,就对于什么同学会采取了能避就避,能推就推的态度了。可是,这一次的同学会却是项毅自己主动来参加的。

    因为,这次的主办者是颜立国,而参加的同学中还有———林晓露。

    颜立国是项毅从小就玩到大的铁哥们。他们的父母就是中学时代的同学,后来插队又在同一个边远山区,并且都是在那里敲定了自己的终身大事的。又几乎是同时回城、同时结婚、同时有了小孩……虽然,交情也不是很好,但是,因为了他们有那么多的“同时”,也就有了一种特殊的、割不断的情愫,总是时不时地有着来往的。这样的感情倒延续到了他们的下一代身上,得到了更进一步地发展。所以,项毅虽然是直到了高中才与颜立国成为同班同学的,但他们的友情却是开始于穿开裆裤的年月。如果要说到“朋友”这个词儿的话,项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颜立国无疑了。尽管,项毅后来又认识了N个朋友,但颜立国始终是他心目中的第一。他们之间是几乎没有什么秘密可言的,那感情就真的是犹如亲兄弟一般。

    而林晓露呢,亦曾经是项毅心中的第一,甚至是唯一。但是,那又是另一种情形了。项毅和林晓露的缘分之深是与颜立国的完全不相上下的。不同的只是,两个人的性别迥异罢了。除了大学,林晓露就一直是项毅的同学。说穿了,这也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他们住在同一条街上,年龄又是相仿的,顺理成章地就该在同一个幼儿园、小学、中学读书了,至于他们总能分在同一个班上,也不是很稀奇的事情,项毅和其他的几个老同学也是如此的情况的。在有十几年的时间里,项毅是一点都没有留意到这个巧合的,自然也没有怎么注意到林晓露这个人,在初中三年级以前他唯一感兴趣的东西只有篮球,班上那些女生到底都长得什么样儿、谁又是谁,他都不是分得很清楚的,同学兼邻居的林晓露也不过是一个名字及模糊的影子而已。

    可是,项毅这种对于异性的懵懂却在刚读初三的一个下午结束了。具体的日子项毅记不清楚了,但林晓露在阳光里那个恬静的微笑却特别清晰、特别悦目地留在了他的记忆里,从此就挥之不去了。那天放学后他们班和隔壁班有一场篮球赛,项毅作为主力队员从头至尾都在场上驰骋,他奋力地拼杀着,尽情地发挥着,完完全全地沉浸在一种男子汉的雄心壮志的满足感之中。终于,那场比赛以他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决定了胜负。项毅就成为了同学们眼中当之无愧的英雄,尤其是女生们,对他的崇拜在那一刻达到了极至。她们近乎狂热地叫着他的名字、向他投来爱慕的目光、围着他唧唧喳喳……对于这些,项毅只是觉得很麻烦,他一言不发地摆脱了那些女生想去教室里好好的休息一会儿。刚走到走廊上,他就看见了林晓露,她静静地站在那儿,一看到他就递上了一条大毛巾和一杯水,然后,她静静地微笑着说了一句:“快擦擦汗吧!”。本来,林晓露是班上的生活委员,做这些也是很理所当然的。可就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就那么几秒钟,项毅的心却被深深地打动了,觉得她是刻意地等在那里,关心着自己的。而她那有如百合花般的笑颜竟然是那样的美,那样的动人!

    自那以后,虽然在项毅的眼里,大部分的女生还是那种咄咄逼人、神经兮兮的奇怪动物,但有一个女生却开始变得不同起来。这个人就是林晓露!她闯进了项毅的心里面去了,而项毅也像中了某种魔法似的,一双眼睛就定在了她这个人身上。她的姓、她的名字,她那瓜子脸、大眼睛、长颈项,她那娇弱的性格、文静的谈吐、没有声音的微笑……在项毅看来无一不是美点了,就连她那并不是太优异的成绩都成为了她的一种优点,让他回味无穷。随着对她注意的增多,他就越是为她所吸引,也就越来越希望自己能够令她另眼相看了。因此,项毅除了在功课上力争优秀以外,在球场上也更加地起劲,只要是有林晓露的身影,项毅的表现就是加倍的好,进的球就特别的多了。反之,只要没有林晓露,他就会意兴索然,没有一丝一毫出风头的欲望了。尽管项毅对林晓露有着如此强烈的好感,但他并没有具体的分析清楚过,也没有具体的采取过什么行动,甚至于连一句带有感情色彩的话都没曾说过。初三那一年,就在项毅这种青涩的少年情怀中忽忽地过去了。

    在中考那样紧张的时候,他兀自还在担心着,怕上了高中就不能再和林晓露分到一起了,可很巧、也很幸运的是他们又在同一个学校,甚至还是同一个班里了。他就不能不有些迷信地认为这是一种天赐的缘分了,这在无形中又增加了他对林晓露的特别感觉,他开始有了想向她告白的冲动。同时,又因为大了一岁,他的身体发育有了很大的不同,某些常识范围也扩展了许多;同性的同学又不免良莠不齐的,就常常有些猥亵的笑话、书籍和图片流传开来了,女生,成了私下里最让男生们津津乐道的一个话题。项毅自然也是常常听到或看到了一些这类的“违禁品”,而自己最要好的朋友颜立国又是个热衷于此的人,关于女生,甚至是女人的议论尤其的多,他所描述的那些景象让项毅既感到新奇,又觉得有些羞耻。但总的说来,是给他的心理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使他突然地了解到了很多男女之间的奥妙,他的心态就不再像以前那么单纯了。他原来好端端的皮肤开始冒出许多小痘痘来了,晚上也老是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折腾,脑海中总是想着林晓露的种种样子,他的心就跳个不停,浑身的血液都沸腾得几乎要燃烧起来了。平时,他一看到林晓露,就会面红耳赤、支支吾吾地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这时候的林晓露就不仅仅是项毅喜欢的小女生了,更是他想要抚摸和亲吻的对象,是他那些各种各样春梦中唯一的女主角。好在,这种紊乱的情绪因为高考的压力而有所减轻。紧张的学习气氛几乎让所有的人都喘不过气来了,哪里还有闲功夫去想入非非呢?等到高考结束又开始担心结果了,在对前途未卜的恐慌中,林晓露在项毅心中出现的次数就不是那样的频繁了,但她依旧是他眼里的一颗晶莹的露珠,是他心中的最美。

    后来,项毅拿到了北方某个大城市政法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就连颜立国也可以进入一个二流美院去画抽象画了,偏偏林晓露却不幸落榜了,待业了一段时间才进了银行作了代办员,终结了项毅能够继续与她同窗的缘分。但他并没有如何失望,上大学以后就主动地和林晓露建立了通信联系。头两年,还你来我往地鱼雁不断的,在字里行间交流着人生啊,理想啊之类的观点,在寒、暑假期间也会见上几次面,虽然彼此都没有说破什么,但心里的那种意思却都是心照不宣的,很有一点“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美妙意味。但渐渐地,信件就少了起来,项毅倒是坚持不懈地每周一封的写着,可林晓露也不知道是工作太忙呢,还是些别的什么原因常常是三、四封信才肯回复那么一封了,而且是越来越简短,泛泛地就像是新闻通讯稿似的,找不到一点个人的感情味道。这让他直觉非常不对劲,开始惶惑不安起来,待项毅好不容易地熬到放假回家,想和林晓露捅破那层窗户纸的时候,她却不见了!听那些老同学传言,她竟然是到澳洲留学去了!关于她是怎样做到这一点的,说法很多,有说是因为她有个表姨在那边的、又有人说她是傍了个大款的、更有人说她根本就是过去嫁人的……具体的情况谁也不清楚,项毅也就不得而知了。但那种被抛弃的打击却是份外沉重的,可以说是他平生最大的失败了。这令项毅在此后长达两、三年的时间里都很不是滋味,总是沉陷在“为什么”的疑问和不甘之中难以自拔。就连那向来有些大大咧咧的性格也起了变化,仿佛在一瞬间成长了似的,他多了些深沉和含蓄,少了很多的开朗。可是,不管项毅是怎么样地去猜度、怎么样的怅然,怎么样地无可奈何,总之,在一连好几年得不到林晓露丝毫消息的情况下,项毅的心思不淡也得淡了,林晓露就像是一个解不开的结似的,既然解不开,就只有放在心底的某一个地方不再去理会了。慢慢地,项毅偶尔想起她来,也可以做到水波不兴似的耸耸肩了,然后,就能从从容容地忙他自己的事情去了。林晓露这个人就和那些所有失去联络的老同学一样,在项毅的生活中彻底地消失了,仿佛从来也没有存在过一样。

    正文 第二章 现实

    第二章现实

    但是,这也不过只是仿佛而已。“林晓露”这三个字分开来讲并没有让项毅感到怎么样,可每次经那些老同学们连起来一叫,虽然口吻是那样的不经意,还是会刺痛他的心。这种感觉或许是因为初恋的失落,又或许是由于自尊心的受损。但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项毅的情绪都会因此相当的低落一段时间,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所以,这也是他不喜欢参加同学会的一个原因了。

    颜立国倒是非常热衷于筹备同学的聚会的。

    从美院毕业以后,颜立国靠着在市政府任职的父母,很容易地就进了市文教局,工作环境及薪水都很是不错的,只等着坐上几年办公室就按部就班的往上升了。可颜立国却是很不满意,认为这种工作束手束脚的毫无创意,纯粹是在浪费时间而已,区区一公务员哪里比得过一老总风光?于是,在心不在焉地干了两年多一点之后,他终于不顾家人和项毅的反对跳出来也开了一家小广告公司,自己当起了老板来了。生意当然并不是很好做,赢利也不如他想象的多,整天跑来跑去地瞎忙着。与其说他是个生意人,还不如说他是个地道的社会活动家了。但这似乎很对他的脾性,几年下来,颜立国倒也干得是模是样、有滋有味的了。

    “自己好歹也是个老板了嘛!”他常常对项毅这样说:“人民当家做主人,意气风发得很啦!”

    他又会游说项毅:“你也来跟我一起干吧!咱们哥儿俩共同致富不强过你老是窝在办公室里发霉吗?”

    对他的这些话,项毅总是报以微笑,却从来不点头的。他虽然是已经考取了律师执业资格证书,但资历尚浅,想在这个人材济济的行业里独当一面是根本办不到的,所以现在也只能是天天窝在别人的律师事务所里,做着些不大不小的事情,常常也感觉到很无聊亦很无奈,和自己的理想相去甚远,但他仍然没有过要跳槽或改行的打算。一则,他不是颜立国那种性情奔放的人。虽然他并不是那种沉闷的人,但也不擅长交际应酬那一套,要想混迹于生意场上是很为难的事情,又加之,他的父母都是那种四平八稳的知识分子,对他灌输的完全是相当传统的那种安身立命的观念,这在很大的程度上压制了他本身的个性,迫使他非得脚踏实地不可;二来,他虽然是奉母命而学的法律,但时间长了倒也是真的有了兴趣,还充满了一种要以此来帮助、拯救别人的热情,小时候,《杀死一只知更鸟》里面那个格里高利·派克所扮演的律师给他的印象太深了,他也梦想着的不仅是可以成为大名鼎鼎的律师,还是那样一个能够伸张正义的化身。

    颜立国曾经笑话他这是“理想主义的幼稚病”,说现在的人除了认得钱还是钱,一切东西,无论是物质上的还是精神上的,都是可以用利益来换算的,唯一的区别,只不过是代价的高低罢了。那种所谓的无私,在这个世界上是根本就不存在的。听了这些论调,项毅觉得很是似是而非的,可一时之间他又难以找到有力的事实证据来反驳他,也只好沉默了。

    “怎么样?我的大律师,你无话可说了吧!”颜立国见难住了他,不禁大为得意了。

    “那———我们的感情呢?”项毅半开玩笑半认真地,“也是可以换算的吗?”

    颜立国愣了一下,“我们之间的交情,那又怎么能一样呢?”

    “看!”项毅胜利地,“这说明并不是什么都是金钱主义啊!”

    “但是,人与人之间的来往的确是出于便利的目的要多些的。”颜立国不以为然地,“这人啊!只要能够扯上了什么关系,办起事情来就真个是事半功倍了。”

    “你不是常看小说吗?”他接着又问:“那个什么杰克·伦敦有一篇叫作《生火》的,你知道吗?”

    项毅想了想,就记起那篇短篇小说来了,那个故事主要是讲述了一个旅人在寒冷的大雪天带着一只狗如何横越阿拉斯加,因为他拥有生火取暖的火柴,那只狗便心甘情愿地跟随在他的左右了,但当这位旅人不小心把火柴弄湿以后,狗就悄悄地离开了他,去寻找另外一个能给予它温暖的主人了。

    “你也看过?”他不相信地。在他的记忆中颜立国除了黄色杂志以外,就不会看其他书籍似的,更别说是上上个世纪的小说了。

    “你可不要小瞧人!”颜立国不满地嚷:“俺也是一文学青年呢!”

    “那,我们的文学青年有何高见?”项毅调侃地。

    颜立国却是一本正经。“你瞧,人的本性其实就是和那只狗是一回事儿,没有了利害关系准会一脚就踢开你的。所以啊,能利用的时候就别浪费了。”

    项毅不得不承认他是领会到了杰克·伦敦的真意。

    颜立国的确是如此去看待和衡量人情世故的,这也就是他乐于组办同学会的真实意图。

    “多个朋友就多条路”是颜立国进入商界后极为奉行的处世学问之一,而且他更要深入地贯彻到极至。故而,他不仅是煞费苦心地联络到了那些早已经是许久不相往来的老同学,自己出钱去包聚会的场所不说,并且很郑重地要求每一个来参加者都要带上另一半到场。表面上来看,这是为了场面更加轻松、热闹一些,其实项毅是知道他的真实用意的:这不是又多了许多的“朋友”吗?这又蕴含了多少商机啊!

    对于颜立国这种有些市侩的作风,项毅是有一点不屑的,但并没有太多的反感。现在的事情不都是如此的吗?要想做一点什么还真得靠手腕灵活那一套才行得通的,更别说要经营好一家公司了。他是能理解好朋友的,颜立国也挺不容易的,有很多时候不也是在打肿了脸充胖子吗?但是,项毅却也无法做到与之苟同。说来他们同样是二十九岁,成长的经历也是差不多的,项毅虽然不是那种生意人,但多多少少也是个所谓的“社会人”吧。更何况他每日里身处于那样一个环境中,接触到的全是那些纷争不休的官司和形形色色的人物,亦算是阅遍世事了,可看透人情世故是一回事,要做到无动于衷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项毅虽说已不再像才出学校时那样容易激动了,但心底依然保留着几分学生时代的赤诚之心。所以,社会上还是有很多事情让他难以认同的,尤其是那些不公正的现象常常令他愤然,甚至是立刻就想去据理力争、拔刀相助了。当然,最后项毅还是以一个成熟者应有的理性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并没有冲动地做出什么来。但他往往会因此感到某种郁闷,会自己难为自己好长一段时间。

    在同学聚会前的那几天,项毅恰巧因为一件案子感觉很不舒服,心情一直处于低谷之中。

    事情并不复杂,大约是在半个多月以前,项毅所在的“风云律师事务所”接了一个CASE:一个叫李大富的农民被村委会逼着退租承包的鱼塘,可合约的期限还有两年才到,他干得好好的自然就不肯归还,坚持要等到到期再说。但这一来他的日子就不得安宁了,常常被村干部找这样或那样的麻烦不说,鱼塘里的鱼也在一夜之间全翻了白肚皮,显然是有人投了毒,以此来逼他就范。李大富是个老实本分的中年人,开始也只有忍着,紧接着他又买了一批鱼苗养上,谁知道没过几天那些鱼又是同样的下场。几次一折腾,眼看着李家老老小小五口人的生计就断了,这气得狠了、逼得急了,兔子也会咬人的,何况是人?李大富也坐不住了,就狠下了心来通过亲戚的介绍委托“风云事务所”向村委会“讨个说法”了。

    这案子是项毅负责的。他很认真地调查、取证了一番,不仅证实了李大富所说的全部属实,还弄清楚了村委会之所以这样做的原因:不过是村委会主任的小舅子看到李大富的这个鱼塘有利可图,就起了自己去承包的念头,这才一门心思地就想撵走李家罢了。

    村委会的做法,明显就是假公济私、严重违约的性质了。不用多做什么逻辑推理,项毅也是有十足的把握打赢这场官司,还李大富一个公道的。可谁知就在开庭的头两天,李大富却突然决定不告村委会了,并退了那个鱼塘。项毅百思不得其解之余,就亲自跑到李家去问个究竟。

    “这案子肯定是会胜诉的啊!”他不由得有些急了。“你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呢?”

    “项律师,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就别安慰我了。”李大富却直摇头。“算了就算了吧!我们小老百姓又有什么法子呢?”

    “谁说没法子了?他们还得赔偿你的损失的。”

    “真的是没法子了。”李大富还是摇头,“你们那儿的头儿都实说了的。”

    “头儿?”项毅疑惑了,“什么头儿?”

    李大富这才详细地告诉他,昨天他正在田里干活的时候项毅的上司兼老板之一刘榆风找到了他。他跟他讲了一大堆的道理,主要是说明打这场官司的坏处多过益处,要花很多的时间和金钱不说,还不一定赢得了,还不如与村委会和解的好,他愿意做个中间人,让村委会给李家一些补偿,另外承包个什么地之类的。李大富本来就觉得和村委会对着干心里虚怯怯的,听他这样一说,就更没有底气了,没作多少思想斗争就缴械投降,接受了这个建议。

    “这老话说,民不与官争。我也不想再惹什么麻烦了。”李大富无可奈何地说:“我们还得在这里过日子不是?人在屋檐下就不得不低头啊!”

    项毅没料到竟然是后院起火,说不清是气,还是恨,一时呆怔住了。

    “那———你们以后怎么办呢?”好半天,他才问道:“靠什么过?”

    李大富倒比他乐观,憨厚地一笑。“不养鱼了,就种地吧!总是要活人的啊!”

    事已至此,项毅也只好作罢了。既然李大富都不肯起诉了,他总不能强逼着别人去打官司吧!也许,这样对李大富而言也是有一定的好处的。可是,项毅怎么也想不通的是刘榆风作为一个资深的大律师,为什么会做这种撤自家台的事情来呢?何必如此?要说哪个人给了他什么好处吧,也不像是那么一回事儿,项毅从来就没看见过有那个村委会的人找上过他的。直到有一天,项毅无意间对同事小王提了一下李大富这个案子,才被小王一语惊醒了梦中人:

    “你知道,那个村委会的代理律师是哪一个吗?”

    “是”民智“的方平吧!”

    小王诡异地一笑,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他们谁是谁的谁啊!”

    项毅立刻恍然。众所周知,那个方平曾经是刘榆风的大学同学。难道就为了这一点私交,就可以做出出卖自己委托人利益的事情来了吗?项毅几乎就不敢去相信刘榆风那样一个开口闭口就是什么“弱者权利”、“法律公正”的人竟然会这么做!也许,他这样做的背后还有更深一层的原因或交易,可不管是什么样的利益刺激,项毅都感到他是不可以原谅的,他们可是律师啊!以这样的态度去做事,那———律师的职业道德何在?良心又何在呢?

    这件CASE本来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情,所涉及的利益、人事都很少,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但对项毅的影响却是不小的,他开始对他那个向来当作是老师般尊重的老板另眼相看了,现在的刘榆风就像是卡夫卡笔下那个格里高尔,在一夜之间就变了形。不过,他所变异的并不是那种可怜的大甲虫,而是有着一副自私自利嘴脸的小仓鼠。他无论是说什么话都令项毅不能相信了,看着他的目光也不可竭制地带着鄙薄的意味。这能怪项毅吗?谁叫这个人的所作所为让他失望了呢?!而且,这不仅是使项毅对他个人失望得不得了,对整个人性都失望起来了!看起来,还是颜立国的看法要透彻得多,无私这东西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是不存在的!他,真的是太天真了些。

    项毅并不是不知道世界上的事情大体都是这样的,他也没有去同流合污,但他一想到李大富那张老实巴交的脸、那双充满了信赖和求助的眼睛,他的心里就难受极了。

    “你又不是奥特曼,犯得上内疚吗?”颜立国却没心没肺的样子。“你几岁了啊?幼儿园吗?”

    “你不明白的!”项毅烦躁地。

    “得了!参加一下同学会去,我包你开心啦!”

    项毅兴味阑珊地,“同学会,我就不去了。”

    “不去?”颜立国神秘兮兮地,“你小子可别后悔哦!”

    “有什么好后悔的?”

    “这一次,我可是联系到了一个人哟!”颜立国拖长了声音。“林———晓———露!”

    “谁?”项毅以为自己没听清楚。“你说是———谁?”

    “林晓露啊!”颜立国笑得邪门,“你不会记不起来她是谁了吧?”

    正文 第三章 同学会

    第三章同学会

    项毅知道这时候自己应该以不经意的口气说些什么,但由于太过意外的缘故,他只是张了张嘴,并没有任何的表示。一时之间,十几年的点点滴滴纷踏而至,弄得他的心里是一片混乱了。

    颜立国收起了笑,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她说她到时候会来参加同学会的,你———也来吧!”

    项毅还是没有说话,却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他是没有理由拒绝这次同学会的,不为别的,只冲着林晓露会出现,他就应该去了。有七年了吧?他已经有七年没有得到过她的一点音讯了!她,现在怎么样了呢?是胖了?瘦了?还是原来的那副模样?是老了?还是……太多的疑问,太多的好奇充塞在项毅的心头,交混着、纠缠着,令他很是有些迫不及待了,几乎就要按耐不住地向颜立国要林晓露的联系地址,先去见见她或在电话里交流一下了。但,项毅终归并没有这样去做,他有自己的骄傲和矜持。

    等待的日子是特别漫长的,项毅已经有一点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了,谁知原定的同学会日期又一再地延误,这就更令他感到有些难熬了。颜立国最先约定的是在春节期间,这本来是最合适的时间,大家都有一定的空闲。可林晓露却说自己有些事情要忙,来不了了。她不参加,这同学会对项毅而言就失去了意义。颜立国是知道好朋友的心思的,就又把时间改在了三月初,林晓露却又说安排不过来,好象她是什么国家要人或CEO需要日理万机似的。没办法,颜立国只好又一次改期,与林晓露在电话里预约了好几次的之后,终于,这次一波三折的同学会确定在四月末的一个周末的夜晚举办了。

    聚会的地点,是在一家酒吧里。因为颜立国曾经替这儿的墙壁画了几笔抽象派与野兽派相混合的装饰画,又是老顾客了,老板就很义气地停业一晚上,以半价租给了颜立国了,并且外带提供饮料、酒水什么的,一切都布置得很像那么一回事情了。而且,天公亦很是作美的,原本是接连下了一周的阴雨居然停了下来,那天晚上的天气出奇地好,不仅是那空气清凉而宜人了,天空上竟然还有了久违的月亮和星星!不能不让人酸溜溜的想到“良辰美景”这个词语来了。

    项毅到达的时间把握得正好,不是很早,也不是很晚。他心里固然是急切的,但他是绝不愿意把这种情绪在人前表现出来,尤其是在林晓露的面前。

    项毅到的时候已经有十来个老同学在场了。他们的眉目依稀有那么几分熟悉,但总体印象还是模糊的,就是连名字都是支离破碎了,再加上他们又是带着各自的另外一半的,那又是一群更为陌生的人。虽然项毅与他们并肩地站在那里寒暄着、谈叙着,看起来是那么的亲密而自然,可他心里的感觉却是诧异而别扭的,这些人,真的就是他过去的同学吗?

    随着人渐渐的增多,说话声与笑闹声交杂在一起,使场面热闹非凡,真的就有了些庆祝重逢、畅诉友情的味道了!

    颜立国终于有空闲了,朝他走了过来。

    “怎么?就你一个人吗?”他看了看项毅的身后。“何姗姗呢?”

    “她有事,就不能来了。”

    项毅说得轻描淡写的,其实心里相当的不是个滋味。

    何姗珊是他现在的女朋友,在一家房地产公司作高级助理。他们本来是同一个大学的校友,因为她低了项毅好几届,她刚进校,他就毕业,在学校就根本没有照过面,毕业以后她又是改了行的,就更加没有什么瓜葛了。直到前年,他们突然在一次什么酒会上邂逅了,说起是校友就分外的亲切,谈到热闹处彼此的感觉还不错,便开始有了些联系。然后,在平淡而乏味的日子里又都觉得有些寂寞,就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来,和这个时代大多数的年轻人一样进入了同样的“恋爱程序”,他们之间所谓的爱情也是烙上了“快餐”印记的故事:俩人在一块儿也将近有一年半了,时间虽然并不是很长,但恋爱的关系是已经确定了的。虽然他们还没有真正同居在一起,只是隔三岔五地轮流着到对方的公寓里去共度一夜,那些情侣间该有的亲密他们也已经是完全是有过的了,结婚只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但有些滑稽意味的是,这件事情的主动权却并不在项毅的手中。

    确实,项毅在他和姗姗的“恋爱”上总是处于一种被动的角色。从刚开始的建立关系时就是这样,与其说是他在追求姗姗,还不如说是他只是在接受罢了。这样说并非是他爱面子,事情一开始的确是这样的,也不知道姗姗她到底看上了他什么,一次又一次的主动来约他,他原本就不是一个尖锐的人,从来就不会给人难堪,何况对方还是个并不难看的女人,他当然也就不好意思拒绝了。再后来,他们相处的时间就越来越多了,几乎是整天都腻在了一起,在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在某一个喝过酒的春夜突破了最后那道防线……在姗姗地策划和导演下“玩了一切现代情侣间该有的游戏”。(何姗姗语)

    可是,时至今日项毅还是觉得这不过是在完成着例性的“恋爱程序”而已,仅此而已。是没有那种属于心灵上的交流的。他并不怎么了解姗姗,她显然也不怎么了解他。在他的心底,珊珊毕竟还是有别于林晓露的。他明白自己之所以与她在一起,现实的必要性及生理需要是远远多过情感色彩的。纵然是他们在床上如胶似漆的时候,项毅心理上的感觉还是淡淡的。故而,他和她的感情就并没有到那种深沉的程度,有许多话,他还是不想对她全说;有许多的事情,他也是要瞒着她的。他还不愿意把真实的自己完全展现在这个女人的面前,自然也就没有对珊珊提到过林晓露这个名字、这个人及心里的种种感叹了。

    起初,项毅对于自己的这种心态还有一些负疚。可渐渐地,他就发现了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因为,珊珊虽然要比他小着四岁,但某些思想却是要比他成熟、前卫许多,而且总是喜欢扮演着主导的角色。也许是她工作的需要使得她具备了超乎实际年龄的老练,不仅是在社交上有着高妙的待人接物的手段,她知道应该怎样打扮才合适,知道应该怎样问答,知道应该怎样微笑,知道应该怎样给人留下好印象……似乎她没有什么不知道的。姗姗在看待种种人际、世态的利害关系方面亦是相当不凡的,再复杂,她也能够很快就心领神会,并且可以很理性的去处理,去斡旋,而绝不会像项毅那样去陷入“感性的婆婆妈妈”之中的。就拿他们之间的事情来说吧,姗姗不但是怀着和他相似的心态,甚至是更加潇洒的。她或许是有一些喜欢他的,但她的感情是明显地带着一个都市白领女人务实的、干练的倾向,对他所付出的,不论是物质还是感情她都会自有一定的尺度。另外,还有一个原因也削弱了他的这种负疚感。那就是何姗姗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已经就不是处女了,本来,这样的事情在现代社会根本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各人有各人的过去,哪里轮得到他来计较?可他心里多多少少是残留了一些“封建”思想,有时候想起来还是免不了有几分别扭的,对姗姗,潜意识地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敬意了。

    而且,随着两个人相处的时间日益增多,很多属于伪装性质的表象都没了继续维持下去的必要和耐性,各自性情上的那些毛病自然暴露无遗到了坦诚相向的程度,大大小小的摩擦和争执也就开始产生了,尤其是姗姗,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不仅是一扫最初所流露出来的斯文秀气,而是处处表现出自私自利、尖酸刻薄的任性做派,这很让项毅有“上一当”的感觉,仿佛是买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拆开却是空空如也。又加上姗姗吹毛求疵得几近不可理喻,他的脾气就是再好也忍不住要生气,于是,两人之间虽然还不是大吵三六九,但小吵却真的就是常常有的了。尽管每次都是项毅本着男人的大度以投降妥协而和平解决了事,可这次数一多,实在是相当伤感情的。

    颜立国建议:“实在受不了,就换人得啦!”

    项毅总是叹着气摇头,他是有很多时候有干脆分手的念头,但是,他又并不是那种轻薄随便的男人,觉得自己既然已经选择了姗姗,两人又是有了那种关系的,他就应该负起责任来。何况,他觉得这天下的人是没有完美的,即便是换一个也不过是换汤不换药的事儿,他也没有徐志摩那种“我将于茫茫人海中,访我唯一灵魂之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的执著,就是曾经有过这样罗曼蒂克的情怀,也因为林晓露而不敢再有所期冀了。再说,他也并不怎么相信如今这世上会有这样一个灵魂伴侣、会有这样震撼心灵的爱情,还不如就守着一个目标慢慢磨合,或许还真能铁杵磨成针。抱着这种念头,倒也能够和姗姗磕磕碰碰地相处下去了,只是,要他发自内心的去爱姗姗这个人那就是不大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关于他们的未来,项毅也曾经不止一次地提到过结婚的话题,反对的却是姗姗。

    “我可不想那么早就结婚,变成了黄脸婆有什么好?”每次,她都会这样说。“再说,不管你养得起我不,就是婚礼,你办得起吗?”

    她说的确实是事实,以项毅现在的能力而言是无法筹办一个她所满意的“梦中婚礼”及建立一个现代化的家庭的。但她说得这样的直白,又多少令项毅有些尴尬。

    他勉强笑笑,“你就不怕我不负责任?”

    “随便你啦!”她耸耸肩。“大家又不是小孩子了,我是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她又会半开玩笑地,“到时候,还说不准是谁甩了谁呢?”

    而各住各的公寓也是她的意思,说是这样可以保证她的自由和空间。

    她振振有辞:“何必要老土的长相厮守呢?作个周末情人不是更酷吗?”

    珊珊的这种现代做派一方面让项毅感觉轻松,另一方面又让他感到有某种若有所失。这里面,是不是少了一些什么呢?

    至于这次同学会,项毅也不是没有向何珊珊提起过,而且是非常认真的。

    他心里是想能够单独地见见林晓露,可也不愿意孤家寡人的去面对她。且不说是同学会要求要带伴侣,他就是出于某种孩子气的心理也是要带上女朋友的。珊珊是没有林晓露文静气质,但她是年轻、漂亮的,同时又是那样的时髦,不仅是完全带得出门,还会令他有扬眉吐气的感觉。所以,项毅是很希望他们一起出现在同学会及林晓露的面前的。

    可没想到的是,珊珊却一口拒绝了。“不行,我那天约了琪儿去迪吧的。”

    “迪吧可以以后去吧!”

    “那怎么行?”她还是摇头,“为什么非要我改变计划来迁就你呢?”

    项毅无话可说了,他深知再扯下去就演变成一场男女平等的辩论会了。这是珊珊的一大“爱好”,也是她的一个强项,自己是说不赢的,也没有心情纠缠下去,就只有独自一人来了。

    看到老同学们都是双双对对的,忽然之间,项毅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有女朋友了。

    “你小子可要加把劲儿哦!”颜立国压低了嗓门。“林晓露是结了婚的人。”

    这是目前为止项毅得到林晓露的第一个最为确切的消息,她结婚了!项毅不感到意外,心头却浮上了几许酸涩。

    “不过话说回来,正因为她是结了婚的女人,你的机会才更大啊!”颜立国笑得邪门。

    正文 第四章 遇到女鬼?

    第四章遇到女鬼?

    “你在说什么……”

    这时,其他几个以前一起在篮球队里共同战斗过的老伙伴也围了上来。项毅又像是当年那个队长了,被他们包围着,形成了一个聚会的中心。久别重逢,一开始还不免有几分生疏的感觉。但毕竟是老同学了,只一会儿的功夫气氛就活跃起来了。大家互相抢着回忆班上的旧闻趣事,开着当年的玩笑,仿佛时光在这一瞬间流转了,所有的人都又回到了那个风华正茂的青春岁月里,已近而立之年的他们又变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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