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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你说我漂亮吗?漂亮吗?”
看着她和张蓉的笑脸,宁可心里像是有一瓶醋被打翻了,酸得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张蓉趁热打铁:“阿姨带你们去游乐园玩,好不好?”
爱玩是小孩子的天性,这个提议自然就获得了她们的赞同。金星还不忘要征得宁可的同意,水星却不管这些了,已经在做着出门的准备了。依宁可的本意是不怎么乐意姐妹俩跟张蓉出去的,可看这情形也实在是不好扫兴了,明显的去阻拦,不是太不讲理了一点吗?可她也不愿意就此说同意,就沉默着不表示什么。
看她阴着一张脸,水星就有些收敛了。“妈妈,我们可以和张阿姨去玩吗?”
“作业都完成了吗?”宁可“婉转”了一下。
水星忙点头。“昨天就做完了,不信你问姐姐。”
金星也证实了此话属实。这样一来,宁可就再无别的借口可找了,就只好点了点头。
“好啊!”水星欢呼,“妈妈万岁!”
“妈妈,你也一起去吧!”金星有些不放心地看了张蓉一眼。“就和我们一起去吧!”
“那————”张蓉迟疑了一下,问:“你也一起去吗?”
说实话,宁可也很不放心她们单独与张蓉出去,万一……想到有那样的可能,她便决定还是跟着一起去的好了。
整整一天,四个人都在外面游玩着。
宁可昨晚上老是在想着张蓉要来接孩子的事情,几乎就没有怎么合眼,白天就根本提不起精神来,况且也没有半点玩的心情,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在一边看着她们,而没有能去奉陪了。张蓉却活跃得像个小姑娘似的,不仅兴致勃勃地陪着两个孩子玩遍了所有的游戏,而且表现得非常的慷慨,不管金星水星要玩什么或吃什么,她都是不问价钱、不提要求的全盘应允,由着她们尽兴。宁可知道她这样做是怀着一些急于弥补女儿们的心理,但更多的是想讨好她们,借此来培养感情。这样做的效果也的确是立竿见影的,两个孩子对这个张阿姨很快就有好感了,虽然还有些陌生感,但相处已经是相当的融洽了。
时间一天又一天地过去着,张蓉并没有用法院的判决来威胁宁可,也没有咄咄逼人地立刻要带走孩子,只是隔三岔五的到她家来“作客”,然后就请求宁可允许她带孩子们出去吃饭、去逛街、去……同时,她又会送给孩子们许多精美的礼物,无论是衣服还是玩具,都是那种贵得宁可从来就不敢问津的东西,孩子们自然是高兴极了,和张蓉的感情快速的升温,就连一向有些内向的金星都开始阿姨前阿姨后地直叫了,那股亲热劲儿甚至胜过了对宁可。
宁可也以孩子们的学习太忙为由阻扰过几此她们的见面,但张蓉还是找得到机会来,态度又出奇的恭顺,话也说得特别的客气,孩子们又很欢迎她,这就令宁可也不好太过于拒绝,就只好妥协了。常常看到她们三个人笑在一起、拥在一起的情形以及那极为相似的容貌,宁可就不能不暗暗地惊叹血缘力量的奇妙了,同时也有了一种刻骨的失落,感到自己是那样的多余、那样的孤独!这样的感触不仅令她满心的酸涩,更让她无比的恐惧,恐惧失去————失去孩子们的人和她们的心!
在随后的日子里,这种感觉在不停地加深着,已经强烈到了令宁可寝食难安的地步。她开始变得敏感而易怒了,看什么都不顺眼、做什么都不顺心,感到这整个世界都在和自己作对似的,而对孩子们的态度也开始变得怪怪的了,她明明是满心地想要对她们好,要加倍地去爱她们,但这样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就很难表现得出来,一看见她们,她心里就像是打翻一个调味瓶,什么滋味都有,又什么滋味都不是,难受极了。而每次在她们提起“张阿姨”的时候,她就会突然不由自主的严厉起来,无缘无故的就发起火来,把她们斥责一通。
对此,孩子们当然会感觉委屈了。金星还不怎么着,水星却很不满了:
“妈妈,我们又没做错什么,你为什么要骂我们?”
宁可一时语塞,就随便找了个理由。“字写得这么差,还敢顶嘴!”
“我的字写得很好!”水星拗上了。“老师都这么说的。”
宁可有些强词夺理:“小孩子要懂得谦虚!没你这样不听话的。”
“我不是不听话的孩子!”水星抗议:“张阿姨都说我很乖的。”
宁可心里一阵刺痛,颤抖着嘴唇,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了……
她能说什么呢?她能告诉她们那个张阿姨其实就是她们的亲生母亲吗?她能说自己这是在嫉妒吗?她也没有朋友可以去宣泄,向谁呢?这些年来她的生活中就只有两个孩子,并没有一个可以亲密到能够分担烦恼的人;和哥嫂之间又从来就不像是一家人,一年都难得见上一次面的,有什么可说的呢?秦戈倒是很关心她,总想走进她的生活里来,可不知怎地,她对这样一个无论是人品还是条件都是不错的男人却怎么也生不出那种特别的感情来,也就不肯在他的面前流露自己脆弱的一面了;而项毅,在官司过后并没有和她断了联系,也来过好几次,虽然每次都说是路过或来看孩子们的,但她知道这不过是些借口而已,他是不放心,是特意来看她的,可因为有那么一场即将举行的婚礼横在那里,他们的关系就显得有些微妙了,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自如了,他也就是来坐上一坐,与孩子们玩上一会儿,和她却没有说上多少话,有时候她被痛苦煎熬得快无法忍受了,实在就想在他面前撕去坚强的面具,伏在他的肩膀上大哭一场了,可一想到他马上就是别人的新郎了,她就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于是,她只能选择缄默了,只能把所有的痛苦都埋在心底,独自去迎接、去承受这种折磨以及那随时都会到来的离别。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近半个月的样子,张蓉大概觉得和孩子们的感情已经培养得差不多了,便结束了这种前奏,开始进入事情的尾声了。
正文 第六十九章 我需要你
第六十九章我需要你
她紧紧地看着宁可。“我后天就必须得回香港了,你看是不是……”
宁可一时还有点回不过神来。“回————香————港?”
“是啊。”张蓉笑了笑。“我的家在那里,我总是要回去的呀!”
这时,宁可再迟钝也明白她这话的潜在意思了:我要带我的女儿们走了。
“可是……可是……”她的心一下子就变得空荡荡的了,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我明天上午就来接她们,好吗?”张蓉的神色倒很自若,“你也不必给她们收拾行李了,香港那边早就什么都是准备好了的。”
“可学校那边还没有……”宁可还在找着借口,她明明知道这件事情自法院判决起,不,应该是自从张蓉出现起,她终归是逃不开的,孩子们终归是要离开的,可她就是不肯面对,就像一个被宣判了死期的人却总是千方百计地想要把时间拖住。
“不用办什么手续了。”张蓉打断了她,“说不说都是没关系的,反正香港的学校已经联系好了,并不需要这边的证明。”
宁可彻底地无话可说了。她能够怎么办呢?张蓉是孩子的亲生母亲,又有法院的认可,她要带走她们实在是很合情合理的事情,说到底,她宁可也就算是一个保姆罢了,有什么理由、有什么资格去阻止她呢?看来,唯一能够做的也就是接受现实了。
理性是告诉她应该怎么做了,这些日子以来她也一直在练习着“离别”,可真的临到就要和两个孩子分开,从此远隔千里恐怕是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她的心就像刀绞般的痛起来。
但是,她还是竭力地忍耐着,不愿意在孩子们的面前有半点的流露。既然事已至此了,她就应该好好的珍惜和孩子们在一起的最后时光,尽量给她们、给自己留下欢乐的回忆,而不是无济于事的悲哀和哭泣。于是,这一天她便破例的不去打任何的工,又去学校把两个孩子接了出来,带着她们去玩、去买衣服、去麦当劳……
两个孩子奇怪了:“妈妈,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不是什么节日。”宁可强笑道:“妈妈只是想————想让你们高兴呀!”
“不去上学,行吗?”金星担心地。
“行啊。”宁可点了点头。“今天,只要你们开心就好。”
水星一面吃着冰淇淋一面问:“那明天呢?也可以不上学吗?”
明天!以前这个词对宁可来说不过是又一个工作日而已,可现在却意味着是一个末日,一个残酷得不能再残酷的日子!
“明天还放假吗?”水星还在问。
“明天。”她虚弱地笑了一下。“明天还是放假。”
“为什么啊?”
“因为……因为……”
宁可本想借此机会把事情说清楚,可面对着她们天真的笑脸她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因为什么呀?”
宁可咬了咬牙,终于说了:“因为明天张阿姨要带你们去玩。”
“张阿姨带我们去玩?”水星兴奋地拍起手来。“那肯定是去游乐园了!”
“也许是吧。”宁可的声音颤抖着:“你们……愿不愿意跟张阿姨去……去玩呢?”
“当然啦!”姐妹俩异口同声。“跟张阿姨去玩好有意思的。”
“那————”宁可吸了一口气,“她要带你们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你们去不去?”
“有多远?”
“是什么地方呀?”
“很远,很远……”宁可喃喃地,“在香港。”
“香港!”水星叫了起来:“是那个有海洋公园的香港吗?”
看来,她们对香港还不陌生,很有点如雷贯耳的味道。
“你说张阿姨会带我们去香港玩,是真的吗?”水星连问:“真的吗?真的吗?”
宁可看着她兴奋的样子,也不忍扫了她的兴,便点了点头。
“好啊!”水星拍起手来,紧接着又问:“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去?”
费了好大的劲,宁可才说出那两个字来:“明天。”
“明天?!”水星惊喜地,“明天就可以去看电视里那种海豚表演了吗?!”
金星却有一点疑惑。“明天又不是放假,我们能去玩吗?”
“我————已经给你们请了假。”
忍了一下,宁可还是问了:“妈妈不去香港,你们还去吗?”
“你不去?”水星怔了一下,但很快就无所谓了。“没关系,有张阿姨啊,她和妈妈也差不多的。”
虽然知道她说的不过是孩子话,但宁可还是感到有些伤心,心中酸楚,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了。而且她也不知道应该对她们说些什么,如果现在把真实的情况告诉她们势必是会吓到她们的,还不如先让她们跟张蓉去了香港再慢慢接受的好些。
这一夜,两个孩子和宁可都因为明天而无法入睡。姐妹俩是兴奋,对第二天的远行没完没了地议论了好半天,直到她们实在是困得不行了,这才沉沉睡去。而宁可虽然是身心俱惫,却丝毫没有睡意,一直坐在孩子们的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们,恨不得把她们的每一个微笑、每一次皱眉、每一个呵欠……都一一地留住,都一一地深印在心里。
突然,金星翻了一个身,张开眼睛朦朦胧胧地看了一眼她,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句:
“妈妈,我会在香港给你买礼物的。”
说完,她就闭上了眼睛睡过去了。
泪水模糊了宁可的视线,她开始有些看不清楚她们了,她也不敢再看下去了,否则,她就不能控制自己心里的痛苦,就会丧失掉那点理性,就会改变主意,就会带着她们一走了之……
在泪水纷飞中,她逃跑似的退出了姐妹俩的房间,紧紧地关上了房门。
喝下了一大杯冰水,还是无发平抚宁可心头的灼痛。一抹又一抹的痛楚从她的心底掠过,就像是一刀又一刀划过似的,她的心已经开始在滴血了。她呆呆的坐了很久、很久,四周一片死一样的寂静,没有一点声响来打扰到她,可也正是这样的寂静扰乱了她,逼得她几乎要发疯了,实在是希望有个什么人或事在这个时候出现,来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的好。
刚一有了这样的想法,项毅的名字就闪现在宁可的脑海中了。于是,她顾不得穿上外套、来不及换下拖鞋就冲了出去……
来到街上,被那冷冷的夜风一吹,宁可这才清醒了些,且不说她并不知道项毅住在哪里,就是找到了,她这样半夜三更衣冠不整的跑去又像什么样子?可是,这个时候她如果不找到他倾诉一下、分担一下的话,她怕是真的会崩溃、会疯狂的了。在街头踌躇了许久、许久,她终于走到电话亭里,拔出了那个她并不怎么打过,却早已经烂熟于心的手机号码。
项毅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像是从睡梦中刚惊醒过来。“谁啊?”
不知怎么地,一听见他的声音宁可就有了想哭的冲动,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了,好半天才说出了两个含义不明的字来:“是我。”
“你?”项毅有一点不耐烦了,“你是谁啊?”
宁可吸了一口气。“我是宁可。”
“宁可!”项毅的声音大了起来:“宁可!真的是你?”
“我……我……”
“你怎么了?你出什么事情了吗?你在哪里?你……”
他一叠声地问题让宁可不知道从何答起,也让她感到一种被关怀的幸福,不禁感动了。
得不到她的回答,他更焦急了。“你怎么了?怎么了?”
“我没有事。”她尽量说得轻描淡写,“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他不相信,“只是这样?”
宁可欲言又止,她原本是有许多的话想对他诉说的,这个时候反而说不出来了。
“你在哪里?是在家吗?”电话里有悉悉嗦嗦的声响,他似乎正在穿着外套。“你等着,千万别走开啊,我马上就过来!”
“不用,不用,我没有什么事情。”她忙阻止。“都这么晚了,你休息吧!”
“你肯定有事情。”他追问:“怎么了?”
她终于说了:“明天,张蓉就要带金星她们走了。”
“明天?!”他惊呼,“这么快!”
“快是快,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可是,你怎么受得了呢?”
被他这样关切地一问,宁可的泪水又夺眶而出了。“我……我……”
“我能够做些什么?”他温柔地问:“你需要什么吗?”
“我需要你!”宁可几乎就冲口而出了,但最终还是咬牙忍住了,这句话说出来是容易,但会引起怎么样的后果就很难预料的了。
正文 第七十章 金星水星的离开
第七十章金星水星的离开
见她不说话,项毅也沉默了,过了好几分钟他才又问:“我明天过来,好吗?”
“这————”宁可迟疑地,说实话,在明天那种日子里她是很希望,也很需要项毅陪在身边的,但她并不是他的什么人,而他,却已经是何姗姗的未婚夫了。
“我是想过来送送孩子们。”项毅急急地解释:“你知道,我一直都是很喜欢她们的。”
这个理由很合情理,让人无法拒绝,而宁可心里也并没有拒绝的意思,也就顺水推舟地答应了。
回到家中,孩子们依然在沉睡着,尤其是水星,不知是在梦中到了香港的海洋公园呢,还是见到了她的偶像谢霆锋,熟睡的脸庞上竟然满是笑容。看着她这个模样,宁可觉得真是可爱又可笑,可她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了,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珠子直往下掉。
就这样,宁可坐在那里一直泪眼模糊地凝望着两个孩子,等到她把视线移开的时候,这才赫然地发现,天边已经露出了一丝黎明的、惨白的光亮。
项毅来得很早,还没有八点就到了。可宁可一则忙着给孩子们梳洗打扮、整理行李,再则心情又糟糕得要命,也就顾不上和他说些什么了。他也没有怎么说话,生怕打扰了她似的,只是默默地在旁边帮着忙,即便是如此,宁可的心里已经好受多了,感到自己不再是那么孤独无助,似乎已经有一种力量在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她了。
一切还没有收拾妥当,张蓉就已经到了。
“这天气真是讨厌!”她一进门就抱怨:“好端端的就下起雨来了,淋了我一身的水!”
经她这一说,宁可这才知道外面在下雨了,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侥幸来,下雨了,飞机就无法起飞了罢,那……
还不容她想完,张蓉就说:“好在这雨还不大,并不影响到航班。”
这一来宁可是真的万念俱灰,无处可逃了,只有一言不发地折叠着孩子们的衣物。她的动作出奇的慢,甚至比电影里那些慢镜头还要慢得多,明显地,她是在拖着时间。这让等在一旁的张蓉相当的不耐烦了,但她也不好说什么催促的话,只是说了一句:“你不必麻烦了,这些衣服那边都有。”
宁可不答,继续专心细致地做着,仿佛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似的。
张蓉改变了方向,转头招呼两个孩子:“阿姨带你们去坐飞机,好不好?”
两个孩子立刻欢呼雀跃起来:“好啊!好啊!”
“那我们这就下去了?”张蓉明里是在征询宁可的意见,其实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因为两姐妹已经蹦蹦跳跳地向楼下跑去了。
宁可无法再拖延了,只好跟着下楼了,而项毅也拎着行李紧跟在她的后面。
他们下去的时候,两个孩子正准备上张蓉的车,唧唧喳喳地说笑着,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宁可泫然欲泣的神情。
“金星,水星,你们……”她的声音哽咽,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你们……”
两个孩子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我们怎么啦?”
“妈妈,你为什么哭了?”
宁可不敢说话,哪怕就是一个字也会令这个时候的她控制不住自己痛哭失声的,她只有用牙齿紧紧的咬住嘴唇,让那痛楚分散一下此刻的心情。
水星伸出手来,替她抹着泪水。“妈妈,你别担心嘛!我们很快就回来的。”
“妈妈,你不高兴了吗?”金星懂事地,“那我们就不去了。”
宁可摇了摇头,蹲下身来,她把两个孩子紧拥在怀里。她拥得是那样的紧,紧得她们呼吸都急促了。
“妈妈!”水星扭动着身子,“我快出不了气啦!”
终于,宁可放开了她们,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激动的情绪,从项毅的手里拿过来两个玩具,把一个泰迪熊给了金星,把加菲猫给了水星:“你们喜欢吗?”
其实她不用问也知道她们是喜欢的,她们很早就看中了这两个玩具,一直在磨着宁可给她们买,因为太贵了些她就推脱了,老说以后再买却总也没兑现过。但是,在这样的时候她无论如何也是要满足她们的,别说贵了,就是她们想要的是天上的星星,她也会去摘的。她现在怕的,是再也没有机会送她们什么了。
果然,两个孩子惊喜极了,抱着玩具亲个不停。
“好可爱的加菲猫啊!”
“好乖的熊熊哦!”
“以后,就让它们陪你们睡觉吧!”宁可手指颤抖地抚摸着两个孩子的头发、面颊、肩膀……
“好啊!”水星撒娇地,“可我还是要妈妈给我讲故事、唱儿歌才睡。”
“张阿姨会给你们讲故事,唱儿歌的。”宁可低低地、凄楚地说。
“我会的。”张蓉接口道:“你就放心吧!”
“我知道。”宁可的脸色惨白,“可我就是……就是……”
看着她,张蓉的眼中掠过一丝同情,但显然对她的后文没有兴趣。“我们该走了,不然就误点了。”
然后,她很有煽动性地对两个孩子招了招手。“上车啦!上车啦!我们去坐飞机咯!”
“妈妈再见!项叔叔再见!”两个孩子迫不及待地就要上车了。“再见啦!”
这,就是绝别的时刻了吗?她们母女的缘分就这样断绝了吗?宁可浑身颤抖,不甘心地一把抓住了她们,死死的,像溺水者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那样拽着她们的衣角。
“你们……这就走了吗?”她的声音满是绝望。
这令两个孩子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甜甜地对她一笑,然后一左一右蜻蜓点水似的在宁可的脸上亲了一下就兴奋地上了汽车。
张蓉发动了引擎,却并不马上开走。
“你还是收下吧!”她从车窗里递出来一个信封。“不然,我怎么过意得去呢?”
宁可用手蒙着脸,猛烈地摇着头。
看到她这个坚决的样子,张蓉叹了口气。“那————就谢谢你了!”
“谢谢你!”她再说,“谢谢你!”
除此之外,她不再说什么了,并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联络的方式,宁可想问,但知道以她的立场是绝不肯说的,也只有拼命地咬着嘴唇,默然地、眼睁睁地看着汽车一点一点的向前滑动。
两个孩子并不知道这次告别意味着什么,兀自兴高采烈地向宁可招着手,喊着再见。
看着汽车渐行渐远,宁可彻底地失控了,她一面流着泪,一面跑着,一面叫着两姐妹的名字……雨中的道路又湿又滑,她一个踉跄就摔倒了下去。
项毅急忙跑过来扶起她:“宁可!宁可!你就不要追了,不要追了!”
宁可从地上爬起来,再向汽车的方向追过去,张蓉的那辆奥迪早已经失去了踪影。
“金星!水星!”她含着泪喊着:“金星!水星!”
可任凭她千呼万唤也得不到丝毫的回应,只有细雨在密密绵绵的下着,像一张巨大的,灰暗的网笼罩着她,让她冲不出去。颓然地,她跪倒在地上,开始沉痛地、心碎地啜泣起来。
此时,虽然还不是上班的高峰期但路上也有不少的行人了,宁可这副模样自然相当的引人注目,不一会儿就有好几个人停了下来,站在她的旁边打量着、议论着,有几个热心的大妈还在问:
“姑娘,你怎么了?”
“你生病了吗?”
宁可并不理会这些,她已经完全陷落在这悲哀的深渊中根本不能自拔了。
恍恍惚惚中,她听见有人在喊:“宁可!宁可!你怎么样了?你还好吧?”
抬起泪眼,项毅焦急的脸在水雾中晃动着。然后,她觉得自己已经被扶了起来,被拥进一个宽阔的、温暖的、男人的怀抱里去了。
闻着那熟悉的味道,她知道这是项毅。于是,她放心了,整个人都靠在这个怀抱里,闭上眼睛,紧紧地倚着他,她的感觉已经轻松了许多。这些日子,她实在是累极了,疲倦极了,真的太需要一个保护和一个依靠了,而项毅正是这样的一个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项毅在耳边温柔地说道:
“我们回去,好吗?”
她一下子从迷迷糊糊的状况中清醒了过来,继而就有些无地自容了,这像什么话?她竟然光天化日的在大街上和项毅这样搂抱着!这真是……仓促地,她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开来,站得起码有几尺远了。
“哦。”她涨红着脸,“我……我们……是该回去了。”
在众人怪异的目光中,宁可逃难般的低着头匆匆走了。
回到家,宁可还是不能从羞赧的情绪中摆脱出来,简直不敢和项毅多说什么话了,更不敢与他的目光稍有接触,不然她可真不晓得自己的手脚该往哪里放才是了。他也不说话,心神不定而又若有所思的坐在那里,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沉默的时间一长,一种尴尬的气氛就弥漫开来,宁可的感觉有几分不自在了,可清了好几次的嗓子,她还是没有勇气开口。最后,还是项毅打破了沉默:
“你都湿透了,快去擦擦吧!”
宁可听话地去拿了两条干毛巾,递给了他一条,他也是一头一身的水了。
两人各自擦着头发,又都不说话了。因为这沉默,宁可的思绪又回到了孩子们身上,不禁就悲从中来了,这使她浑身冰冷而泪如雨下了。不过,她还是竭力的压抑着,用毛巾蒙住脸加以掩饰,但那耸动的肩已经暴露了她的真实心情。
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她抬起头,是项毅!他正用一对充满同情和怜惜的眸子看着她,低低地说:
“我知道你心里很苦,但你要坚持住,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的,不是吗?”
是啊,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可宁可不知道自己今后那没有孩子们的生活该如何继续下去?这些年来,以其说是她在照顾她们,还不如说是她们在安慰着她,失去了她们,她的世界还剩下些什么呢?
“一切都会过去的。”他握住了她的手,“你一直都是个坚强的人啊!”
“我一点也不坚强。”宁可想说,但还是忍住了。她一直都是个好强的人,更不愿意在人前哭泣,可不知怎地,在项毅面前她却显得那样的脆弱,竟然动不动就泪眼相向的,又哪里有半点坚强的样子了?这令她开始感到有些害怕了,如果总是这样下去她不是会变得很依赖他了吗?而他并不是那种可以让她依赖的男人啊!他,即将就是别人的丈夫了。这个问题她本来是想得很清楚的了,也早就做出了决定,可这次一时的软弱又联络了他,这样纠缠不清的,岂不是让自己更混乱、令事情更复杂了吗?
“不行!”她对自己说:“这样不可以!”
想到这些,宁可不禁打了个冷颤,把手从项毅的手中抽了出来。
她站得直直的,“今天,真是很谢谢你了!”
“谢什么?我也没帮上忙。”
“你能来就是……”她顿了一下,自我克制着。“总之,谢谢你了!”
他显然不习惯她这突然的客套,喃喃不知如何回答了。
“我想休息了。”她冷淡地,“那么,就再见了吧!”
“再见?”他还没有回过神来。
“再见,多保重。”她面无表情地。
“那————有事情给我打电话。”他有些期待,“我会马上过来的。”
她轻轻叹息,然后就问:“你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婚礼?!”他的脸上变色了。
“什么时候呢?”她问得若无起事,心却在抽痛着。
他屏息了几秒钟,“你不觉得这个问题很不合适宜吗?”
“不合适宜但真实。”
他似乎有些明白了她的真意,脸上的肌肉僵硬了。“你的意思是————”
“再见了!”她再一次说道,声音里满含着诀别的意味。“真的再见了!”
“你————”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保重!”
说罢,他打开门,脚步沉重地走了。
宁可并没有像上次那样躲在阳台上目送他了,这半天里连着两次的诀别已经把她完完全全的击跨了,她再也没有力气做什么,甚至是无力去思想了,只能瘫软在沙发里一动不动,麻木地、长久地望着那空无一物的天花板,犹如在望着她未来的人生。
的确如此,没有了金星和水星,宁可的生活真的就是空荡荡的,房子空了、时间空了、心里空了、脑子空了……于是,她消沉了,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而且也用不着做那样多的事情了,除了还去“菊花香”弹弹古筝以外,她几乎辞掉了所有的工作,就她一个人了,怎么也是过得去的,钱也就不再那么急需、那么要紧了;原本,她就不怎么和谁有交往的,现在孩子走了,项毅也断了往来,她就更加的沉默了,常常一整天都说不到十句话,几乎失去了语言功能,活得像个哑巴似的。
寂寞与冷寂充斥了宁可的整个世界。
这样的生活从表面上来看却是毫无伤痕的,一直平静得如死水一般。唯一算得上是大事件的,就是搬家这一件事情了。
正文 第七十一章 骚扰
第七十一章骚扰
自从两个孩子走了以后,宁可就有了搬家的念头。这套房子并不宽敞,可只她一个人住着就显得越发的大了,而且,这里又处处都是孩子们留下的痕迹,处处都有她们留下的影子,她常常一回到家就会习惯性地就喊:
“金星!水星!你们……”
等了半天还没有听见回答,她这才恍然:她们,早已经不在这里了!
这不免让她时时触目神伤,简直就觉得这实在是一个伤心之地了。而且,住在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不小的困扰,那就是那些记者们。在才开始打官司的时候,傅云出于争取舆论的目的就让她接受了一些报刊的采访,地址也就曝了光。现在官司虽然已经是尘埃落定了,可有些记者还是兴趣不减,三天两头地找上门来要做什么后续报道,而她心里正难受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又哪里有心情去应付他们了?可那些记者都是敬业得很的,并不会因为她的拒绝就轻言放弃的,找上门来一次又一次的,令她烦不胜烦,躲在外面都不敢怎么回去了,已经到了非搬家的地步不可了。
但是,合适的房子也不是说有就有的,她又没精神去寻找,也只能先忍耐的住着了。
就在这个时候,颜立国却先有了让她搬家的意思了。
一大早他就找到了她,支吾了好半天才说:“我想把房子收回来,你是不是……”
“行啊。”她答应得很爽快,“只是请你再给我几天的时间找地方,好吗?”
“当然,当然。”他连忙应允着,“你慢慢的找吧,我还不急,还不急。”
虽然他口里说是不急,但神色间却流露出浓重的焦虑和不安来。必定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而这又一定是和经济有关,否则,以他圆滑的为人是不会这么像赶人似的急着要房子的。是生意出了问题吧?宁可想问,可又一想她与颜立国本来就不是深交,只不过是因为项毅的关系才算得上是朋友的,现在她和项毅都成了陌路人了,跟颜立国就更谈不上有多大的交情了,这交浅就言不深,有些许多话是不能贸然说的了。
房子的事情谈完了,但颜立国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呆呆地坐在那里,脸色苍白,神情疲惫而萧索。
“你————”宁可忍不住问了:“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颜立国一惊,“麻烦?没有,没有,我没有什么麻烦。”
他越是这样说,宁可就越确定他有事,但既然他不愿意说,她也就不好再追问了,只是很真诚地说:“如果需要我帮忙,请你尽管说。”
“谢谢。”他感激地,“你真好!”
临走,他又一次道谢,好象她的那一点关心就是对他天大的恩惠似的,弄得她都不好意思起来。
“谢什么呢?我又没做什么。”
他回答得有些凄凉:“这个时候你能问我一声,就已经是在帮忙了。”
看着颜立国黯然的背影,宁可再一次强烈地感觉到有问题,她几乎忍不住要去问一下项毅这是怎么一回事情了,但一想到那场婚礼就叹了口气打消了这个念头。
既然颜立国急着要房子,宁可也就以最快的速度搬迁了。好在她一个人还比较容易,没用多少功夫就在“菊花香”附近租了一间小平房,环境虽然不及公寓套房,却也是相当的不错了。
因为离开了伤心地,与“菊花香”的距离又近了许多,用不着像以前那样赶过来赶过去的,宁可的时间更加的宽裕了,可她并不因此而感到有丝毫的轻松,她总是在惦念着金星和水星,想着她们过得好不好?习惯了香港的生活吗?长高了吗?胖了呢还是瘦了……她真想她们啊!这种牵肠挂肚的思念在心里翻腾着,已经快泛滥成灾了。
同时,在她的心底还埋藏着另外一种牵挂,那就是————项毅。
虽然她和项毅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里,却比隔着天涯海角还要遥远,从那次的分别就再也没有见过一次面,完全就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情形了。这并不是宁可的真意,所以她还是不由自主的要想着他,甚至有好几次居然情不自禁地跑到“风云”律师事务所门口去,希望能够看到他,或许是因为无缘吧,这样的偶遇并没有实现过一次,她也只有做罢了。能怎么办呢?这不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吗?既然选择了,也就意味着放弃,那就放弃到底吧!可是,人生中的有些东西并不是那么容易就放弃得了、化解得开的,比如某一个人、比如相思、又比如爱情。
这样日复一日地过着,因为宁可本人刻意地自我封闭,生活也就没有多大的改变,渐渐地,她开始有些认命地觉得自己会在这样的情形中一直持续下去了。但是,一切人的生活都绝不可能是单纯的、停止不前的,而总是在变化中演绎着喜怒哀乐和酝酿着翻天覆地。宁可也不例外,就在她没有一点预兆的情况下,一场变故悄悄地来到了。
一连好几天,“菊花香”都会有一个特殊的客人光顾。
说他特殊,大部分是因为他的外貌。他应该是一个四十岁多的男人,但身材高大而挺拔,并没有一丝发体的迹象,便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了好几岁;再加上他那身非常考究的穿着及很绅士的派头,就愈发的与众不同了。可是,这个人最引人注目的还不是这些地方,而是他的脸,这并不是因为他长得特别的英俊或丑陋,但他的确是相当的特别,乍一看你会认为他是个中国人,但再一看你又会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了,他那轮廓很深的五官和那双淡蓝色的眼睛又分明就显示出一个事实————这是一个外国人。于是,关于这个男人的国籍问题,成了那几天“菊花香”的员工们最爱探讨的课题,最后,在几番争论之后两派总算达成了一个共识:他肯定是一个混血儿!
宁可对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并不感兴趣,他之所以引起她的注意是因为他的举止很怪异的缘故。从他了“菊花香”的第一次开始,他就总是坐在最靠近古筝表演的那个位置上,既没有同伴,也不喝茶或品尝茶点,只一味地紧盯着她看,看上好一阵,又会拿出一个小巧的DV来对着她拍摄起来。
“又是一个想追求你的吧!”秦戈半开玩笑地,“看来,我的对手可真不少呢!”
那几个小姑娘对此事的看法又不同了:“他一定是什么导演或星探,想找宁可姐去拍戏的吧!”
但宁可却觉得这两种可能性都不太大,因为,那个男人的样子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登徒子或娱乐圈中人。他看起来真的是个绅士,只是行为有些怪,尤其是他看她的眼神,很有一点捉摸不定,既不是满含着爱慕,也不是单纯的欣赏,而是掺杂着好奇、关切和自豪的成分,另外还有一些奇怪的歉疚在里面,复杂得有些古怪。
被这样一个陌生的男人这样怪异地看了好几天,宁可的感觉不免会有些别扭,但她并不是那种初入社会的小女孩,做的又是这种抛头露面、表演性质的工作,又怎么会惧怕别人的打量了?于是,她就采取了对付讨厌客人惯有的策略,平静的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完全就对这个人熟视无睹,并不会不知所措或去兴师问罪什么的。
她以为这样一来就不会和这个男人有任何的纠葛可言了,但是,事情的发展竟然大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她和他不仅是扯上了关系,而且,还是那种非同寻常的关系。
那天,宁可结束了表演,正准备离开,可刚一出更衣室的门就被那个国籍不详的男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姓宁吗?”
宁可一掀眉,对这样的冒昧并不做出任何的回应。
“是宁静的宁吧?”他的中国话虽然相当的流利,但仍带着很浓重的外国口音。“我也是姓宁的。”
宁可有些失笑,他用这种攀同宗的法子就不嫌太老套了点么?
见她不答话,他就有点沉不住气了,伸手想拉她。“你是叫宁可吗?可以的可?”
他来过“菊花香”好几次了,知道她的名字就不奇怪了,故而宁可并不感到诧异,但对他这种动手动脚的行为很是反感,闪身避开了他。
“怎么回事?”秦戈过来了。
宁可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他在骚扰你吗?”秦戈挡在中间。
那个男人怔了一下,“骚扰!我没有骚扰她,我是……”
“你是客人,这我知道。”秦戈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但我们这里是正当的茶园,你不要误会了。”
“我没有误会!也没有不正当,我只是……”
“那就请先生让开!”
“我不让开,我找宁可有事情!”
“你有什么事情就对我说吧!”
趁两个男人在那里争执不休,宁可就快步朝外面走去。突然,她听见那个男人在喊:“宁知远!你认识宁知远吧!”
这话令宁可浑身一震,立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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