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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现在才知道的。”项毅又悔又愧,“否则……”
他的话被卧室传出的一阵电锯声打断了,那是正在装修新房的工人所弄出来的声响。这提醒了他什么,就下意识地住了口,再说,他又能“否则”什么呢?难道说是宁可没有自己的小孩才值得他去追求吗?心怀着这样的标准,还是一种真爱吗?他还有说爱她的资格吗?
父母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对你提过?!”
项毅摇了摇头。“从来就没有,我还一直以为金星和水星就是她亲生的孩子,她是那样的爱她们啊!”
“这样的人真是————”父亲的话没有说完,但神色间分明充满了赞许。
母亲没有说话,又默默地把目光转向了报纸,似乎在研究什么。过了好半晌,她这才用一种办公事的口吻对项毅说:“舆论是一边倒了,可法律并不是以此为准的,这件案子你们还得用点心才行。”
以母亲的个性,这就是在表示关心宁可了。也许,在她心里还不乏有几分后悔吧。
在这之后,母亲时不时的就会闲聊似的向他询问一两句案子进展的情况,并且还会提一些建议。她的态度虽然刻意的漫不经心,但那关切的意思却是相当的明显。由此可见,她是倾向同情和支持宁可的了,这令项毅很欣慰,可也有几分遗憾,如果她早一些对宁可怀有这样的看法那该有多好啊!
何姗姗又不是不识字,这个时候当然也就知道他成天在忙谁的案子了,她倒还没有怎么含酸夹醋的找他闹,只是嗤之以鼻地说了一句:“这个宁可,准是脑子进水了!”
项毅看着她,像是在看着一个距离他很遥远很遥远的陌生人。
远在北方的项婕亦从媒体和在本城的朋友处听说了这个消息,为此还专门给项毅发了封电子邮件过来。但她并没有过多的评论什么,只是简单地写了几行字:
“哥,你看到过甘肃的月牙泉吗?那个宁可就是沙漠中那样的一汪泉水,你怎么就错过了这样的一个女人呢?这实在是一个错误!”
她形容得真是再贴切不过了,宁可这样的女子的确就是如今这个“人情沙漠”里的甘泉,是泥土里的珍珠,是冰雪天的玫瑰……是值得人去追求、去珍惜、去呵护、去关爱的,然而。他却错过了她,失去了她,这不是一种天大的过错是什么呢?
在项毅三十年的生命中,还有一个人也是一个“错过”,那就是林晓露。对她,他也曾经有过遗憾,有过痛苦,却没有对宁可那种悔之莫及、痛彻心肺的感觉。
现在说到林晓露,项毅就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曾有一度,林晓露带着一种很明显的意图和他来往着,弄得他很有些不知所措。刚与她见面那会儿,他对她确实是还有几分余情未了的意思,可随着和宁可交往的增多,他的感情就慢慢地改变了,那段并不成形的情事,不过就只是他青春时期的一个梦罢了;而那个沉静如露珠的她,也不过是他那年少情怀中的一个美丽的幻影而已。原本就没有多少实际上的意义,何况又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沉淀,到如今这些早已是物非人亦非了,他们作个普通朋友都已经是有点无话可说的地步了,又哪里谈得上鸳梦重温呢?
项毅一向都不是个善于伪装的人,他的这种心态不可能没有流露,林晓露是何等玲珑剔透的女人,哪里会看不出来呢?她有貌又有财,又是个很见过一些大世面的女人,自然不会表现出那种死缠烂打的小市民女人的做派来,她虽然还是常常会主动约项毅出来见见面、喝喝咖啡什么的,也会有一些暧昧的暗示和流露,但都是在很有分寸及不失身份的范围之内,他的感觉就不太别扭,也不便过于拒绝她,有约还是要赴的。
不过,他因为近来一直在忙于婚礼的准备和宁可的案子与林晓露的见面就少了。有时候,他也会在事务所里遇到她,但她却并不是来找他的,而是为某件事情来见刘榆风的,在他的办公室中一关就是半天,也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气氛很好是可以肯定的,不时有笑声从里面传出就充分的证明了这一点。然后,两个人又会肩并着见地一起走出来,明明是各有汽车却偏偏要坐在同一辆车子上离开了。对此,事务所的同事们说什么的都有,但得出的结论倒是相同的:刘头儿要吃林家豆腐了。
听着同事们的议论,看着种种迹象,项毅也不能不“三八”起来,心里开始有些忐忑不安起来。他这并不是因为嫉妒,而是担心。刘榆风这个人私生活的口碑向来就不是很好,而且还是个有妇之夫,林晓露如果和这样一个男人搅在一起的话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作为老同学,他觉得有提醒一下她的必要。
还没有等到他决定好怎样劝说林晓露的方式,她倒先约他见面了。
见面的地点在一家类似俱乐部的很有档次的酒吧,那里所出入的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之辈。衣着普通、气势一般的项毅身在其中就不免显得有几分寒碜,而他身边的林晓露无论是装扮还是气质又都是那样的抢眼,就没有几个人不把他们当成是风景来看的了。
接受着众人的注目礼,项毅不由得有些不自在起来,心里就想起了那家叫作“蓝梅”的酒吧,想起宁可那个春波碧草,想到她那个想开酒吧的愿望,想起她……
“你在想什么呢?”林晓露在问:“这么的入神?”
“哦,我正在想……”项毅差点就说是宁可了,幸好及时改了口。“在想最近的一个案子。”
“是那件双胞胎争夺案吧?”
项毅没想到整天飞来飞去的她居然也知道这件事情,“是。你对这件事情怎么看呢?”
林晓露既然知道此事,也就知道是谁在经办,以她的世故又怎么会唱反调?当然是顺着媒体上主流论调褒扬了宁可一番,但语气中还是流露出了明显的事不关己的冷漠来。
她唯一有点热情的地方,就是突然想起了与宁可的一面之缘。“那个宁可,就是那次我在街上遇见的那个女人吧?原来那两个叫什么星星的小女孩就是报纸上说的双胞胎啊!”
项毅点了点头,以为她要打听他与宁可的关系,正思忖着该如何作答。但是,林晓露却没有再追问有关于宁可的事情了,心神不属的晃动着那杯雪梨酒,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项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既然是她约他出来的,想必是她有什么事情要谈的,就只有等她先开口了。
“你————”林晓露开口了:“快要结婚了?”
这个话题是项毅最不喜欢谈到的,他实在不愿意多说,只是点了点头。
林晓露却显然是属意于此。“是和那个何姗姗吧?”
项毅并不惊讶,他和何姗姗的关系许多人都是知道的,林晓露知道何姗姗这个人也并不奇怪了。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就真的令他惊讶不已了。
林晓露从手袋里拿出一个信封了来,沉吟了一下,就递给了项毅。“这个,你看看吧!”
正文 第六十五章 涛声依旧
第六十五章涛声依旧
项毅莫名其妙地打开那个很有点厚实的信封,抽出里面的东西一看,整个人不禁就愣住了。信封里既不是信笺也不是票据,而是十来张照片,而且,全是以何姗姗与一个矮胖男人为主角的“生活照”:两人站在一个首饰柜台前面正在挑选着什么、在汽车里神情亲昵地谈笑、在泳池中嘻笑着戏水、相拥着从酒店里出来……
项毅对照片中的那个男主角并不陌生,他就是何姗姗的顶头上司武总。而以他的智商和职业上的敏感,立刻就领悟到了这些照片想要传达的那种暧昧之意,再回想到何姗姗平时的忙碌和那些无缘无故的突然加班,以及她那些与收入不符的名牌时装和首饰,他就更加地印证了些什么。而林晓露给他看这些东西的意图他也是明白的,只是,她究竟是如何得到这种照片的呢?
他在奇怪着,林晓露更为奇怪了,他的反应怎么会如此的平静?按理说,这种时候她应该摆出一副超然的样子静静等待,然后适时的对他进行安慰,可他出乎意料的冷静却让她有些沉不住气了,终于忍不住问:“你不会看不懂吧?”
“当然看得懂了。”项毅笑了,是那种自嘲而悲凉的笑。“又能怎么样呢?”
“怎么样?!”林晓露张大了那双好看的眼睛。“你就没有感觉吗?”
林晓露说得不错,他是没有感觉。面对这些足以证明些什么的照片,他既不感到一个男人应有的羞辱和愤怒,也没有去质问或宣泄的打算,只是看着它们,就像是在看着报纸上娱乐版上那些绯闻照片,与他毫无关系似的。这样的心态不免有些奇怪,甚至可以说是不正常的,但项毅的确是如此的反应。细细追究,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他对何姗姗并没有爱情可言,也就谈不到有嫉妒了,那她和谁暧昧不清又有什么关系呢?而且,像武总那样除了有几个钱就别无所长的男人还真不能引发他的嫉妒心来,他反而有些替何姗姗开脱了,她和那个武总大约也就是工作关系超出了一点罢了。如果,要认为何姗姗这是在背叛,那他又何尝不是在背叛她呢?长久以来,他的心不是一直都只在宁可身上吗?就本质而论,灵魂上的背叛和肉体上的背叛其实是同罪的,并没有谁比谁高尚。基于这样的认识,项毅也就没有了林晓露想象中的激烈了。
林晓露提醒地,“有些事情早点知道总比晚知道要好。”
刚说完,她似乎觉察到有些失礼了,又补了一句:“哦,对不起,这是你的私事,我是不该干涉的。”
项毅有几分失笑,她把自己约来,又给他看了这样的照片,这已经是在干涉了,还说什么对不起呢?
“我只是怕你太委屈了自己。”林晓露说得很柔情。
被人关心着当然不是坏事情,项毅不能不有所回应:“谢谢。”
“你还打算结婚吗?”林晓露又问:“和这样的女人?!”
这话让项毅的心里一动,是啊!有了这些照片,他完全就有理由摆脱何姗姗了,然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与宁可在一起了,这实在是一个完美的结局。但是,这个念头只在他的心头盘旋了一下就被打消了,这些照片不过就是捕风捉影,并不能确切的证明什么,他能定何姗姗的罪吗?而他和何姗姗的关系却是不可抹杀的事实,他能否认吗?那个孩子他又能说不是他的吗?如果他借机大做文章,就此抛弃掉何姗姗和孩子的话,这不是在逃避责任又是什么?而且很卑劣。和何姗姗结婚的确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但这样不管不顾的做法,他就能够心安理得的生活下去吗?宁可知道了也是不会认同,甚至是会鄙视他的。
于是,他笑了笑。“这些照片并不能证明什么吧,法律上不是也有一个疑罪无罪的说法吗?”
林晓露怔住了。“那————你的意思还是会和她结婚?!”
项毅有一瞬间的犹豫,但随即就把照片推开了。
“你就不怕她欺骗了你?”
项毅苦笑。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他喃喃地答道:“我不能不负责任啊!”
既然他已经这样说了,林晓露那些准备好了的台词就全然没有用武之地了。她表情复杂地看着他,半晌没有说一句话。
“你————”终于,她慢慢地说:“或许你不是一个有魄力的能干男人,但你真是一个很好的男人。”
项毅真不知道她这是在夸他呢,还是在贬他?只能笑笑了。
此时,酒吧里的回旋的音乐不再轻柔的小提琴曲了,而是一首很久以前流行过的老歌:《涛声依旧》。
在这个时候、这个情形之下项毅和林晓露一起听着这样的一首歌,真个就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了!两个人都有些黯然,一时之间就只有无言相对。
“真是笑话!今天的你已经不再是昨天的你,今天的我也早不再是昨天的我了,又如何去重复昨天的故事呢?”林晓露打破了沉默:“过了期的船票又怎么可能去搭乘得了现在的客船呢?更是笑话!”
她一再说着“笑话”,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眼睛里反而有盈盈的泪光闪烁。她这种楚楚可怜的模样令项毅有些心动,恍惚间,他似乎回到许多年前初三的那个下午……如果,不是他现在心中另有所爱,又或者是没有何姗姗和那个孩子的存在,他与她也许还是能够重复昨天的故事的。但是……
最终,项毅还是选择了沉默。
走出酒吧,夜色已经深了。
“上车吧!”林晓露在她的“宝马”前等着。“我送你。”
“谢谢了。”项毅摇头,“我想走走。”
“自从我们再见面,你好像总是在拒绝我。”林晓露有些幽怨的。“我有那么讨厌吗?”
“你不讨厌。”项毅措着辞,“只是,只是……”
林晓露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怎么?我是外星人吗?”
“不是,当然不是了。我的意思是说,经过了这么多年,我们不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
林晓露并没有要求他解释什么是“不同的世界”,而是默默地上了车,似乎在沉思着什么。然后,她从车窗里探出头,半开玩笑地问:“你为什么不追我呢?这样你就可以少奋斗至少十年了。”
“是我自己傻。”项毅耸耸肩,还真觉得自己有点傻了。
她带着几分悲凉地笑了笑。“不是你傻,是我自己回不去了。”
听她这样说,项毅也有些悲凉了。默然片刻,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你好象和刘榆风走得挺近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林晓露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不必了,他的确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现在的我,似乎也只能找这样的人了,太平庸的男人我瞧不上,而真正的好男人又不肯要我,不是吗?”
她的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了,项毅也不便再多说了,这毕竟是她的私生活。
最后,他们的目光相接了,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这种无言的目光分明就是一种决裂,是他们在多年以后各种心情的一个收尾了。
林晓露很有风度地对他摆了摆手,轻轻一拉车档,宝马车就悄然滑向了公路,转瞬间消失在车流中了。
项毅叹了口气,紧了紧风衣的领口,机械化地向前面走去。
他的脚步很缓慢,很沉重,他的心情则更加的沉重、更加的郁闷。刚才,他虽然把那些照片还给了林晓露,并且也表明了要和何姗姗结婚的决心,但是,照片中的那些场景还是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的,令他的心情很受影响。这不是一种情感上的不悦,却也像一根刺似的梗在心里不是个滋味。
走了一段路,又经那冷冷的夜风一吹,项毅烦闷的心情稍微好了几分。他想到了宁可,她都能够对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视如己出,付出一切地把她们抚养长大,他作为一个大男人,也应该对自己的孩子负责吧!更何况,他本来就是怀着一种下地狱的心情去准备和何姗姗结婚的,如今即便是事情可能另有隐情又有何妨呢?大不了就是再悲壮一点罢了,反正不能与宁可在一起他早已经是万劫不复的地步了,这好比是对于一个身患绝症病人来说,再多宣布一项病症结局又有什么两样呢?
满怀着这样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的心态,他对自己说:“结婚本来就是坟墓啊,那你就去作一个烈士吧!”
但在这悲怆绝望的情绪中,项毅的心底还是有一点难以抑制的希望:某一天,他能不能和宁可重复昨天的故事?他的旧船票能不能登上她的客船呢?
或许,这也是可能的吧!不是么?像这样阴暗的夜里不也有一颗寒星在天边闪耀着吗?
正文 第六十六章 败诉
第六十六章败诉
宁可坐在被告席上,穿着一套灰色的中式秋装,头发盘成一个老式的发型,还戴了一副黑边的眼镜,整个人看上去比她的实际年龄要大上五六岁,老气横秋得连她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这是傅云律师的主意,说是这样能使她看上去更符合“母亲”这个身份,可以给法官一个良好的印象。
她的样子倒是特别的成熟了,可她的心里却惶急得像一个无助的小孩子。她的双手互相紧紧地扭着,关节处都已经发白了,还是不能控制住身上那一阵接着一阵的颤抖。这并不是因为她平生第一次当了被告,本来在她的印象中,一个人能成为被告即使不是犯了罪也是行为相当不检点的缘故,但是,真正成了被告的她此刻却并没有什么负罪感,她的紧张、她的恐惧全部都源自于法官那未知的宣判,这可以说是直接影响到了她今后的心情和命运。
这件案子并不复杂,涉及的当事人也并不是很多,可旁听席上却几乎是满座了,但也并没有几个是宁可的熟人。这样的场合金星和水星自然是不能来的,哥哥和嫂嫂因为对这件事情持反对意见,一开始就认为就应该把孩子还给张蓉是最好不过的了,既可以从此扔掉包袱又有补偿可拿,又何必打什么官司呢?见她不听他们的建议,也就不怎么关心了,更不愿意为了这事儿而耽误半天的工钱;因此,给她的呐喊助威的除了那些肯替她作证人的老邻居,也就只有秦戈一个人了,法庭上张蓉的亲友倒是很多的,什么三大姑八大姨的坐了好几排,很有些浩浩荡荡的声势;其余的座位则是被那些一心想挖新闻的记者或闲极无聊的好事者占满了。他们那些唧唧喳喳的议论声使宁可简直无法静得下心来,他们那些肆无忌惮的目光像火一样炙烤着她的的脊背,她更加的心慌意乱了。
可她心里越是焦急,庭审的速度却偏偏出奇的缓慢。证人一个又一个的站在那里提问、回答,回答、提问;各种证据一件一件的递过去递过来的;双方的律师又是一轮紧接着一轮的唇枪舌战……这些对于心急如焚的宁可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一种凌迟的刑罚!再加上这一段时间她都没有睡好过,尤其是昨天晚上,她更是睁着眼睛到天亮,一点也没有休息,她的身体已经有些扛不住了,听着听着头就开始疼痛欲裂了,眼前一阵阵的发着黑,冷汗就一颗一颗的像珠子似的直往下掉,法庭上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一片嘈杂的声浪,一波又一波地涌入她的耳朵里,却模模糊糊的没有任何具体的意思。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彻底的崩溃了,连坐都快坐不稳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感到她的手被一只属于男人的大手握住了,那手暖暖的,紧紧地握着她,并且轻轻地捏了捏,充满了安慰的意味。是坐在旁边的项毅!稍一转头,她就看到了他那双满含着同情和疼惜眼睛,想到这些日子里他都是那么尽心尽力的帮助着她,那么默默的对她付出着关心和呵护,心里就涌起了一股暖流来,不再像先前那样的慌乱了,但又多了几分怅然,像他这样一个温暖的男人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而她却注定了要失去。
或许,这就是她明明知道自己在这次的事件中于法律而言是不怎么合理、在情感上是有些自私的,可她还是不肯把孩子们归还给她们亲生母亲的原因之一了。她原来的为人并不是这样不明白事理、不为别人作想的,但这一次她却执拗了,因为此时已经失去了项毅的她一颗心是那样的空虚、那样的无助,幸而身边还有两个孩子,感情上还有些安慰,有所寄托,如果再没有了她们,她真不知道自己的生活里还能剩下些什么?故而,她是说什么也不愿意再放手了。
然而,这世界上的事情仿佛都有一个古怪的定律:那就是你愈怕什么就愈会来什么。宁可的这桩官司也无法避得开这样的命运,在这场漫长得几乎没有尽头的审理终于结束的时候,法庭的宣判就给了她当头的一击:被告宁可不具备收养条件,而且在抚养孩子期间并没有登过任何的公告,败诉;金星和水星的抚养和监护权归原告张蓉所有!
宁可全身的血液像在一刹那之间被谁抽空了似的,手脚冰凉,而浑身瘫软了。如果不是项毅在一边紧紧地扶着,她肯定是早就倒下去了。这个残酷的判决,完完全全地将她抛向了一个见不到底的深渊之中。接下来,法庭里的人都是怎样散去的、她是怎样走到外面来的、人们围着她又在说什么……宁可统统都搞不清楚了,她的心里不停的重复着那个法官不含丝毫感情色彩的话语,其他的意识已经麻木到了模糊而涣散的程度。
“宁可!”有个声音在呼唤:“宁可!”
是项毅。宁可震动了一下,终于有了一些真实感。
“很遗憾!”傅云在说。
遗憾?宁可此刻的心情岂能是这个词能够形容得了的,她根本就已经是绝望了。
有人在问:“你对判决的结果怎么看?”
“怎么看?”宁可茫然地向四周看了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项毅在示意大家不要再说了,众人大约也瞧出了宁可心里的痛苦,终于体谅地住了口。而且,这个时候他们都看到了法院的高台阶下很有气势停着一辆奥迪,珠光宝气的张蓉正站在旁边若有所待,显然是在等着宁可。如果这两个女人在法院门口来一场决斗的话无疑是好戏一出,亦是一条可以大炒而特炒的有趣新闻,所以,人们不禁都满怀着兴趣地期待着她们的相遇。
宁可一走下台阶,张蓉就迎了上去。“你终于出来了。”
宁可此刻最不愿意见到的人就是张蓉了,更不想她以胜利者的姿态来反衬自己的失意,但被张蓉挡住了去路,她也只好站住,脸色已经是难看到不能再难看了。
张蓉的语气非常诚恳:“我们能谈谈吗?”
“谈什么?”宁可的情绪有些激动,“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谈的?”
项毅神情紧张地拉了拉她,在暗示她要平静下来。她吸了一口气,努力地稳定了一下紊乱的情绪,她这个时候不能对张蓉过于失礼,她就算是打闹一番也只能是徒增笑话而已,于事情又有什么益处呢?
她咬了咬嘴唇,勉强问:“你有什么事?”
“是关于————”张蓉瞟了一眼围观的人群,欲言又止了。“还是另外找个地方吧!”
宁可也注意到了那些人饶有兴趣的神气,当然也不愿意成为他们的观赏物了,于是便点了点头:“好吧。”
“那,请上车。”张蓉殷勤地拉开了车门。“请上车!”
秦戈也将他的车开了过来,关切地问:“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宁可立刻摇了摇头,她这个时候虽然是心乱如麻,但这是她自己的事情,终究应该自己去解决,何必拉上其他不相干的人?瞟眼间,她看到了项毅,他正凝视着她,眼中满是对她充分的信赖与鼓励,她心里就没来由的安定了许多,感到自己有勇气去面对一切了。
大约是因为避嫌的缘故,车上并没有司机,而是张蓉自己开车,她的技术并不坏,开得又稳又快的,只一会儿就把那些议论纷纷的人们抛得远远的了。宁可靠在宽大的后座上闭目养着神,但仍然能够感觉得到张蓉从后视镜中偷窥的目光,她这是在观察她罢,她要对她说什么?她又想要干什么呢?
汽车开到了市中心,在一家气派不凡的酒店门口停住了。“鲜味居”,一个并不是怎么陌生的名字,宁可稍一凝思就想起了这个地方,这是本城最大、最豪华的经营海鲜的酒楼,她两年前就曾经在这里洗了好几个月的盘子。
一进门,张蓉就报了自己的名字,便有一经理模样的小姐满脸是笑地把她们请进了一个华丽的包间。
张蓉点的菜非常丰富,又是龙虾又是鲍鱼的,像是要把这里的东西一网打尽,全都品尝一遍。宁可不禁暗暗地皱了一下眉,她自己是没有一丁点胃口的,张蓉怕是也吃不了多少,她摆了在一大桌的宴席,是炫耀?还是鸿门宴?
张蓉注意到了她的脸色,忙解释道:“我这并不是要摆阔,我只是想好好的请请你。”
她话里满是讨好的意味,宁可也不能老是寒着一张脸,勉强地咧了一下嘴角,算是对她笑了笑。
看到她的这个笑容,张蓉轻松了一些,但还是有点儿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的紧张。左顾右盼了一阵,才没话找话地说:“这里倒是改变了不少,我以前在的时候可没有这么气派。”
见宁可不搭话,她又自己解释了:“我以前在这儿打过工,是洗碗的。”
“哦?!”这话让宁可有了点惊讶,真看不出这样一身娇贵的张蓉也会有过与自己相同的经历。
“我也没在这里干多久,那时候我正怀着她们姐妹俩,人家一看我大着个肚子,刚雇了没几天就让我走人了。”张蓉伤感地,“我只好到处去找些零工来做,常常是一天都吃不上两顿饭,这样的海鲜更是看都没有看过的了。”
宁可并不是那种蜜水里泡大的人,是能够想像得出她的艰难的,也就生出一丝怜悯来。
“那————”宁可本想问孩子的父亲当时在哪里,又觉不妥,就改了口:“你就没有一个亲戚朋友吗?”
张蓉苦笑了。“我那个伤风败俗的样子,谁还肯认我呢?”
即便在今时今日,一个未婚先孕的女子也并不是光荣的,更何况是那个时候?张蓉的处境是可想而知的了,宁可对她又多了几分同情。
正文 第六十七章 败诉(续)
第六十七章败诉(续)
“当年,我真的是很难,很难,独自一个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两个孩子,而且我恨透了她们的父亲,就只有……”
“就只有抛弃了。”宁可冷冷地接口,“那你为什么不干脆抛弃到底呢?”
“我……我……”张蓉结舌地,“我是没办法啊!”
“真是荒谬!”宁可有气了。“我母亲和我就有办法了吗?”
“我以为,你们是会很快就处理掉她们的,谁知道……”
“处理?”宁可气极而笑。“她们是小猫?还是小狗?”
“我是错了。”张蓉惭愧地低下头,“所以我的情况一好就来找她们了,想尽一切力量来弥补她们。”
“她们过得很好,不需要什么弥补。”
“我知道你对一直都对她们很好。”张蓉急忙表白:“但我也会对她们很好的,我要带她们去香港,去上贵族学校,以后再去外国留学。”
这些,都是宁可没有办法给予金星和水星的,她不禁就想,她们跟了张蓉是不是更好一些呢?至少前途会是截然不同的。更何况,理智一点来看张蓉作为亲生母亲而要讨还自己的孩子也没有什么不对,法院的判决毕竟还是有其合理性的,她是不是应该,也只能接受现实呢?
道理是有些想通了,可宁可的心里仍然是耿耿地。“你不必对我说这些,那是你的事情。”
“那么————”张蓉声音有些犹豫。
宁可知道她的意思是什么,却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听她亲口说出来,便把头扭向了一边。
“我可以接她们走吗?”张蓉终于问了出来。
“接她们走?!”宁可无力地重复,觉得这几个字真像是一把大铁锤重重地击在了她的头上,一下子就让她懵了。
“可以吗?”张蓉急促地问:“可以吗?”
“法院不是已经判了吗?”宁可的声音也急促了,“你还问我做什么?”
“和你打官司是迫不得已的,这件事情最终还是要得到你同意才行。”
宁可没有回答,她知道张蓉这样说不过是在表示对她的尊敬罢了,其实这事的结局已经是明摆着了的,既然法院的判决已经下了,她就没有一点监护权了,张蓉是随时都可以来带走孩子,是根本用不着她同意不同意的。可是,她的感情是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的,要与朝夕相处了七年多的孩子就此分开简直就是要了她的命,这样的失去比什么都让她无法承受。
“对你,我感激都来不及,是一点恶意也没有的,我只不过是想要回孩子。”
张蓉说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就拿出一个信封双手递了过来。
“请你收下。”她一脸的诚意。“这个,当然是不能补偿你这些年的辛苦的,只是我的一点心意而已。”
那个信封又大又厚,至少也装了十几万块钱的样子,宁可没有伸手去接,看着它她没有半点心动,只有一阵又一阵的心痛。
“你就收下吧!”张蓉再说:“不然我怎么过意得去呢?”
宁可坚决地摇了摇头。“有什么过意不去的,我那都是心甘情愿。”
“这怎么好?怎么好?”张蓉喃喃地自语。“我要怎样谢谢你才好啊?”
谢谢?!宁可有些自嘲地笑了,这些年来她图的是这个吗?
“那————”张蓉说得小心翼翼,“我明天可以带孩子们出去玩一下吗?”
她的语气充满了恳求,让人不忍拒绝,而明天恰恰又是周末,孩子们都放假在家,没有半点可以推脱的理由,宁可能说不吗?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只有点了点头。
话已至此,她们之间该说的、能说的似乎也就没有了,唯剩相对无言的尴尬了。
虽然她们谁也没动那桌海鲜一下,但张蓉还是买了单,并给了不菲的小费。于是,在服务员的殷勤的鞠躬和讨好的微笑中,她们走出了饭店。出来这才发现天气已经变了,不知何时下起雨来,而且还刮着冷冷的风,阴郁寒冷得好象冬天提前来到了似的。
迎风而立,宁可不禁连打了几个寒战,冷得瑟缩了一下。
“我送你吧……”张蓉刚说了一句就改了口:“看来,没这个需要了。”
宁可正觉得奇怪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了秦戈的车。
“瞧,你的那个护花使者都追到这里来了。”自从打官司以来,张蓉是常常见到秦戈的,对他们的关系自然也是别有想法的了。“是一直就跟在后面的呢!”
“你出来了?”秦戈拿着伞走了过来。“没什么事情吧?”
宁可还没有回答,就又听见张蓉诧异地声音:
“咦!那个不是你的律师吗?”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宁可惊得怔住了:在街的对面,项毅正默默地望着她,他整个人都暴露在雨中,已经淋得湿漉漉的了,可手里却握着一把伞,那样子看上去奇怪极了。
从礼节上来说,宁可应该先应酬秦戈才对的,可她的目光、她的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被项毅吸引过去了。站在项毅的面前,她突然就感到身上、心里都不再是那么的冷了。
“你————”她喃喃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他答非所问,“我看见下雨了。”
“哦,下雨了。”她的回答幼稚而毫无意义。“下雨了吗?”
他把伞递给她。“不用担心,我有伞。”
拿着伞,宁可不由得一阵感动。这是一把新伞,新得连包袋纸都没有拆去,显然是他才买的————专为她而买的。
他有些手忙脚乱地拆开包装,撑开伞来,把她完完全全地罩住,而自己还是在雨里淋着。
“你别淋着了。”宁可心疼了,把伞推向他。“小心感冒!”
他又把伞推了回来。“我没有关系的。”
正在推让之际,秦戈走了过来。“你们要去哪里?我送送你们。”
异口同声地,他们几乎是同时回答:“谢谢了!我想走走。”
这个情形实在是透着几分窘迫的味道,宁可和项毅都不禁脸红了,不好意思地把目光别到了一边,简直就不敢去看秦戈的表情了。
秦戈倒是表现得很得体,在一种十分礼貌的风度下隐藏起了他的尴尬。
“那————你们就散散步吧,这天气倒很合适的。”
说罢,他看了宁可几秒种,含义不明地笑了笑就转身走了。
张蓉在经过他们的身边时,对宁可羡慕而酸楚地说了一句:
“你拥有这么多,真是幸福!”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一时之间令宁可有些莫名其妙,但她一转眼看见项毅那温柔的眼神立刻就恍然了,是啊,有一个男人这样的关切,作为女人而言在无疑就是已经拥有整个世界了,难怪张蓉会说她是幸福的了。在这样的感觉中,宁可有些陶醉了,暂时地忘记了这些日子缠绕着她烦恼和痛苦。然而,这也仅仅是暂时的,路过的小孩和街边橱窗里的婚纱很快就提醒了她些什么,心境又阴郁了下来。
她沉浸在这样的苦恼中,自然就没有说话的心情了,项毅显然体察到了她的情绪,也不敢稍有打扰似的,只小心地随着她的脚步调整着自己的脚步,与她并肩地向前走着。
在沉默中又走了一段路,项毅开口了:
“她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宁可说完不禁苦笑了,张蓉刚才是很客气的,一点也没刁难的样子,可她要带走孩子那就是对她最大的为难了。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今后?”宁可茫然地,本来她是个极有主张的人,可现在她的心被即将到来的离别弄得痛楚不堪,不要说今后了,就是明天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哪里还有什么长远的打算呢?
“你是继续上诉呢?还是……”可能是不忍心,项毅并没有问下去。
“上诉?”宁可的眼睛一亮,“上诉就有希望了吗?”
项毅为难的,“上诉是有一定的机会,但是……”
“但是什么?”
“我是说,你这个案子即使是上诉,也不一定会赢的。”
见她无语,他又赶忙道:“当然,也不是没有胜诉的可能,毕竟你的这种情况很特殊,有的法官也许是会特殊处理的。
宁可听出来他语气中那股明显的安慰意味,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就熄灭了。她虽然不是很清楚那些法律的条条款款,但通过这些日子的经历她也多多少少地学习了些法律知识,知道法律最看重的就是证据,她这种情况想胜诉几乎就是在异想天开了。认清楚了这点,宁可觉得自己是置身在更绝望的境地之中了,她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悲痛,忍了许久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我该怎么办?”她软弱地叫。“我到底要怎么办?”
项毅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也不便做出任何亲密的动作,他只能用眼睛更温柔、更怜惜地凝视着她。然而,这样的目光对此时的宁可却有着一种难以言于喻的抚慰作用,一时间心里好受了许多。
但是,自从张蓉的出现及这场官司的开始,宁可就注定是好受不起来的了。
第二天一大早,张蓉就找上门来了。
正文 第六十八章 培养感情
第六十八章培养感情
“妈妈。”两个孩子看着张蓉,兀自还有点儿睡眼惺忪地,“她是谁啊?”
之前,她们是见过张蓉一次的,但印象似乎并不是很深。
那声妈妈让张蓉有些激动了。“我是你们的……”
“是张阿姨!”宁可急忙接口,同时紧张地盯着张蓉。她不愿意孩子们这么快就知道事情的真相,更担心以她们的年纪是很难明白和面对这个情况的。
“哦,是。”张蓉勉强地笑了一下。“我是你们的张阿姨。”
金星礼貌地问了声好就没有言语了,坐在一边乖乖地让宁可梳头。可水星却一点都不怯生,对这个“张阿姨”很是好奇,看着她不住地问东问西的:
“阿姨,你是我妈妈的好朋友吗?”
“阿姨,我好象在哪里看到过你呢!”
“阿姨,你的衣服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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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蓉始终微笑地听着,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水星那些连珠炮式的问题,又似乎是在享受着什么,弄得宁可心里七上八下的很是不安,顾不得礼貌,忍不住就出口干预了:
“水星,过来梳头了!”
水星还没有回答,张蓉就说:“能让我给她梳吗?”
“阿姨会吗?”水星怀疑地,“有我妈妈梳得好吗?”
“阿姨学过美发的,一定会给水星梳一个漂亮得不能再漂亮的发型,好不好?”
“好啊!”水星拍手。“那就快一点给我梳吧!要比姐姐漂亮哦!”
张蓉没有说假话,她梳头的技术是相当的不错,只一会儿就给水星盘了一个公主髻,令水星显得更加的高挑和清秀了,的确比宁可给金星梳的那个马尾辫漂亮了许多,把水星高兴得不得了,在镜子前面照了又照,舍不得离开。
“妈妈,你说我漂亮吗?漂亮吗?”
看着她和张蓉的笑脸,宁可心里像是有一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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