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计--勾心斗角的商场骗术 第 5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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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上把她扳来扳去,上下左右端详,禁不住感慨:“姐姐真会打扮。这么简单一身,也光彩照人。”

    “什么?简单?”单善使劲拍她一把,“好没眼力!你看这什么牌子,这一身三千多。”

    “哎哟,金缕玉衣啊!”吴上再次仔细端详单善的衣服,感到确实非比寻常,手感光滑柔软,富有弹性但不紧绷在身上,突出应该突出的胸、臀,收紧应该收紧的腰身,愈是显得蜂腰纤细而不松软,乳房硕大而又饱满。臀围滚圆,双腿修长匀称,还显得很有力。

    吴上忽然不敢自信,她央求单善:“姐姐帮我挑一套吧,在你面前我像‘乡窝囜’了。”

    单善火辣辣地说:“你以为呢,不就是城里的乡巴佬吗,还当你多洋气!”

    说着她挑出一套欧迪芬内衣,又挑一身雪白的彬伊奴套装,把吴上从里到外替换了,还正好合身。

    吴上对着衣镜转了一圈,忐忑不安地等着单善下结论。

    单善稍微一皱眉说:“太素净。”她又翻出个金边匣子,抖出一串绿莹莹的翡翠项链,颗颗都有鸽蛋大小。往吴上脖子一挂,颔首称赞道:“正好,正好。你比我年轻好多,端庄些好。”

    吴上十分不安地问:“太贵了吧?”

    “你好啰嗦,管什么价钱!等把这笔贷款做完,我陪你去商场,再给你买两身。”

    “这笔贷款对你很重要吗?”

    单善不回答,她翻出一双新皮鞋,又送给吴上一个坤包。吴上想拒绝,单看那皮鞋、坤包的包装就知道价格不菲。可她确实太需要了,而且确实漂亮极了。她含着热泪说:“姐姐,我一定帮你做成这笔贷款。”

    第六章 富丽生活(5)

    “嗨,不说生意,不然像贿赂你。只是我们姐妹的情谊,跟贷款毫不相干。”

    换好装,吴上立刻想去客厅。说不清什么原因,她特别想得到孔令方的一句赞扬。

    单善马上看出吴上的心思,轻轻摇头,叹息一声说:“非要不相信。”吴上假装糊涂:“说什么呀?”单善推她一把:“去吧,去吧!”

    客厅里的两个男人窝在沙发上闭目假寐,突然眼前一亮,大哥蹦跳起来,哈哈大笑:“这是做什么呀?”

    单善逗笑说:“讨好你表妹呀。”

    孔令方问:“为什么呢,讨好他表妹你想图什么?”

    吴上并不知道单善多大年龄,即使知道了也不觉得年龄有什么要紧。她现在是发自内心地希望,大哥和单善果然相爱才好呢。

    于是吴上打趣:“不讨好我,当心我给拆散了。不是有句笑话吗,‘只要搞个同学会,拆散一对又一对。’”

    谁都没想到吴上也能说这种笑话,几个人笑得前仰后合。

    单善侧身面向大哥,笑吟吟地问:“还是动身去常州呢,还是分道扬镳?”

    一时没人回答。应该是没人还想去常州,更不想马上分开,都愿意这样待在一起。满眼景色,凉爽宜人,这氛围好难得,正好方便打趣逗乐。

    然而吴上还是尽力把眼前一切当游戏,应该适可而止,过了就荒唐了。她迟迟疑疑地说:“说好了去的,还是去吧。”

    说着她瞟了大哥一眼,大哥两眼发直,只是盯着单善,像是有些神魂颠倒。单善回报大哥柔媚一笑,推他一把说:“那就走吧,走吧,先理正事。”

    吴上急忙一扯孔令方,两人抢先下楼。

    上车好一阵还不见那两人下楼,孔令方壮大胆子移位到吴上身边,低声问:“他们弄啥还不下来?”吴上绯红了脸,侧向车窗:“你说呢?”孔令方默不作声。

    四周寂静无声,都默默无语便有些尴尬。吴上尽力装得轻松自如,单善的劝告其实在发挥作用。“就一个信贷员,他能有多大能力?”她不得不面临这个现实,一个信贷员肯定没能力支持她像单善一样富足。她并不想跟单善攀比,但单善的生活确实令人羡慕。

    她冷静了许多,她打算先疏远一阵,免得都糊涂。毕竟相互还不了解,只是一见面就十分喜欢。这太不正常,不应该这样。在吴上的想像中,应该是缓慢发展,甚至一波三折。她可不相信单善的话,什么三秒钟,那只是胡闹。

    吴上很善于调整自己,她可以同时扮演好多角色,也可以随时调整自己心态。刚才还喜笑颜开,转眼她就可能泪流满面,随即又可能破涕为笑。这并不是脆弱,而是她的一种特别能力,欢笑和眼泪都是她的武器,她靠这两手对抗压力和强力。她不一定意识到这两手的厉害,足以柔弱化刚强。她只是如同一切柔弱的生命,永远不会展示刚强,只展露欢笑和眼泪。

    她重新紧闭心扉,回转身笑吟吟地问:“怎么不说话呀?哎,不是要给我当向导吗,先给我介绍一下常州。”

    孔令方努力放松四肢,兴致勃勃地问:“怎么介绍呢,你想听什么?”

    “有趣的。”

    “那地方好吃……”

    “俗,不说吃。”其实吴上很想知道,究竟常州有什么好吃的?可一想到自己是姑娘家,念念不忘吃显得粗俗,她便打断话。

    那又说什么呢?吴上也不知道自己爱听什么。应该说她想听到呢喃儿女语,可又害怕孔令方得寸进尺,说出甜言蜜语来。她有足够的把握相信,只要她稍微暗示,孔令方就会投桃报李。

    沉默了一会儿,孔令方说:“给你讲个古代常州人的笑话吧。在古代,我们苏州人管女婿叫姑爷,很有地位是不是?无锡人管女婿叫客,也还好是不是?起码还客气。常州人管女婿叫小佬,不大好听但也算昵称,表明把女婿当儿子看。麻烦就出在这里,因为把女婿当儿子,就看管得很严,所以闹出一句顺口溜,‘苏州的姑爷无锡的客,常州女婿跟丈人歇’……”

    第六章 富丽生活(6)

    吴上禁不住格格欢笑,竟笑得趴在膝盖上直不起腰来。孔令方大受鼓舞,继续讲:

    “常州人喜欢把佬字作语气助词。比如常州著名的麻糕,形容麻糕很大叫‘度佬’,很小叫‘细佬’,很甜叫‘帝佬’,很咸叫‘含佬’,还有‘香佬’、‘酥佬’、‘方佬’、‘圆佬’……光一个麻糕就十八个佬。”

    “又是吃!除了吃还有什么?”

    “那地方也很富裕。‘苏州有钱在报表上,无锡有钱在存折上,常州有钱在嘴巴上’。报表反映苏州很有钱,但其中不少是外商的;无锡人有钱都藏起来,也不大舍得花;常州人很愿意让人知道他们有钱,比如抽烟,稍微是个人物就抽中华烟,还要软包装,还挑三字头,六七十元一包。见人递烟不是一根,甩手就是一包,上海人也不敢这样抽烟。另外,随便你京穗川扬哪路菜系,只要是好,不管价钱多贵,一定给你吃了……”

    “还是吃,就不能不说吃吗。他们哪来那么多钱?”

    “他们的吃苦耐劳也是少见的。拿同样喜欢吃的成都人跟他们比,成都人过得精细,随便去个人家餐桌上都有好几道菜,不会随便一锅煮就对付了,所以有人说成都人‘半斤猪肉三道菜,还留一坨供祖宗’。常州人不会花那么多心思在厨房,有这时间都赚钱去了。不能开店办厂,也要设法弄个副业或者去帮工,很少看见闲人喝茶、搓麻将,好像都是赚钱的机器,一年到头除了赚钱还是赚钱,然后大抛小撒花钱。”

    “没听说常州有多少大工厂,他们哪来那么多赚钱机会?”

    “这是常州的特点,小企业多如牛毛。别看不起这些小企业,好多都是小产品大市场。比如常州不产手机,但全世界的手机天线、发音器等零部件,好多是常州生产的;十二吋以下小电视机,全世界产量三百万台,其中两百万台的显像管、玻壳就是常州生产的;坐在火车上,车厢里一切能看见的,像坐椅、车厢装饰,全部是常州生产的。类似例子很多,那些小企业大多寄生在一个庞大的产业链上。可能还不是寄生,就是当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还不容易被替代,虽然是小产品,但市场占有率极高,有的差不多垄断市场。有个小镇,光地板就能做几十亿的销售。常州没有森林,就那小镇也在争夺‘中国强化地板之乡’冠名权。这就是常州,很能干,也敢干,还一干惊天,小产品也能做得独占鳌头。不是有本书吗,《小是美好的》,最好的例证就在常州。”

    头一次听孔令方说这么多话,还说得有板有眼。看样子这小子蛮有水平,表面上随意闲谈,还有些漫不经心,实际上丝丝入扣,很有条理。还能感觉到他凡事都举重若轻,自信而不张扬,让人很愉快。

    不过吴上没有赞扬他,怕他把赞扬误会成仰慕。吴上继续表现出心如止水的状态,只是稍微伸直双腿,这样更舒服。

    单善和大哥终于下楼,他们一前一后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这样的假装反而欲盖弥彰,因为两人眼睛都红了,显然是哭过。

    像是男人失节、女人失身,大哥显得十分心虚,吴上只是调皮地冲他眨了眨眼睛,他就一脸通红。吴上禁不住扭头吃吃笑,笑得紧贴车窗浑身颤动。

    似乎单善心情很不好,被吴上笑得有点恼怒。她突然一声惊叫:“你当这是披身麻布啊!”

    吴上回头问:“怎么啦?”

    单善弯腰牵扯她一把:“这衣服几千块一套,靠窗子那么紧,不当心就挂破啦。”

    吴上急忙挪开一点:“哎哟,什么金缕玉衣,几千?这还敢穿啊,不如给我披件雨衣。”

    大家都欢笑起来。吴上噘起嘴巴嘟嘟囔囔的样子特别可爱,活脱脱一个调皮娃娃。

    单善也眉开眼笑,实际上她心头翻江倒海。面对稚气尚未消退的吴上,真不忍心祸害她。单善十分清楚,吴上正在被牵引进诈骗深渊,可能从此就要把她毁灭。

    单善暗暗叹息,她差不多承受着煎熬,可她又能怎么做呢!她的内心在挣扎,却依然喜笑颜开。她禁不住使劲拍了吴上一把,笑嘻嘻地念句古诗:“窗下许多怀抱事,何曾行得与人看。”

    第六章 富丽生活(7)

    吴上不敢紧靠车窗,只好靠向孔令方,这一来倒像她与孔令方真的发生了“怀抱事”。吴上以为单善正是为此调笑她,她羞愤难当,气咻咻地还手一巴掌,把单善打开。

    其实这句诗出自大清官于世龙,意思是天下好多龌龊事都被藏住捂住了,善良的人啊你根本不知道,甚至想像不到!于世龙作为清朝第一廉吏,发出这样的感慨,可以想像他当时的心情何其沉重,而又何其无奈。

    但吴上没有听懂,单善也不便进一步解释。她摇摇头去后排,蹬掉鞋子,盘腿依偎在大哥身边,十分留意前面相隔几排的吴上和孔令方。

    吴上不好意思驱赶孔令方去旁边空座,便略微侧身,表明她并不希望身边坐个男人,同时也想证明,她与孔令方哪有什么“怀抱事”!

    汽车“呼”地一声冲出林荫道,吴上忽然想到什么,她急忙从坤包里掏出单善的笔记本翻看。

    这不像笔记,倒像一部小说,标题叫《固守纯朴》,她一目十行地看下去。

    第七章 固守纯朴(1)

    1

    单老太爷说;省城很大“穿城三杆烟绕城不见天”,而县城是“划根火柴逛三圈”。单善不相信县城像爷爷形容的那么小,也不相信省城有爷爷形容的那么大。

    她哥哥单勤耕正是去省城念大学。哥哥的身影已经消失很久了,她还在眺望,她还在想像省城究竟有多大。“光穿城就要三杆烟?”她突然回转身,抢过爷爷手中的烟杆,她要试一试,一杆烟功夫究竟有多远。

    从她家的岩洞出门,正面就是飞沙坡。她沿着那条弯弯的山路,一口气冲上飞沙坡,低头看手中旱烟已被风吹熄,剩下一大截还没燃烧。她摸出火柴重新点上,她继续在落荒山脊梁上奔跑。

    她看一杆烟终于燃尽,她回头眺望,她目测不出跑了多远,不过已经觉得很远很远了:“光穿城就这么老远,哪天才能回来啊?”泪水随即溢出眼眶,她横过粗布衣袖,使劲擦干满脸泪水,垂头丧气地回到山沟。

    清涧沟三十户人家,竟有二十八户住岩洞,政府管他们叫无墙户,而不是叫无房户。

    单善拉开自家岩洞柴门,一根巨大光柱从头顶垂直透射,照耀在岩洞中类似天坑又像天井的地面,有些晃眼,她揉揉眼睛就去灶前添把柴火。

    正在切土豆的姐姐单满容,抬眼看着她问:“咋眼睛通红?”

    单善将脸埋在膝盖上嘤嘤啜泣,满容一愣怔,她紧跟着也哭起来。

    单老太爷从岩洞天井北面过来,他乐呵呵地取笑:“你两个才没出息喔,哥哥是读大学,应该欢喜,咋还哭哭啼啼呢。”

    满容回过头,看见七十多岁的爷爷,一手提着锄头又要上山,她着急说:“这就吃饭了。”随手抹掉一把泪水。

    单老太爷衣不蔽体,只是在腰间系条蓑草编织的围裙,他腿肚上满是青筋,像粗大蚯蚓盘旋虬结,而黝黑的上身几近干枯。

    他眉眼含笑地说:“饭好了你们先吃。好像要下雨,我得赶紧把那缺口堵上”。

    满容立即放下手中菜刀,她双手在腰上一擦,喝住单善:“我帮爷爷堵缺口,你做好饭送上山坡来”。

    飞沙坡有块他们家的旱地,一向只能种植土豆。单勤耕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单老太爷就动手,他要把这块旱地改造成可种水稻的土变田。

    现在三面田埂已经砌好,只剩背面一个大缺口,如不赶紧填堵上,一旦下雨就要发山洪,就要冲毁他们辛苦砌好的田埂。

    满容绾起补丁重补丁的袖管,露出十五岁姑娘总是光滑的肌肤。她一手举铁锤,一手紧握钢钎,奋力凿击坚硬的花岗岩。

    单老太爷则是搬运,他抱起沉重的石块一步一步挪动,他佝偻的身体不停喘息,汗水滚滚而下。

    天空突然阴暗,接着一阵风过。满容大声惊叫:“爷爷,变天了,来不及堵啦!”

    这时单善也飞跑上来,她望望天,搁下盛饭的竹篮,跟爷爷一起抢搬石块。

    十二岁姑娘没什么力气,但见爷爷和姐姐那么焦急无助,她就一言不发地埋头蛮干,她尽量抢搬大石块。

    看见单善竟然搬动一块斗大石头,满容喝令她住手,她却不听,满容跳过来阻止。可单善已经把那石头松动,她又没力气托住,她脚下一软就连人带石头滚下山去。就在这电光石火间,满容奋不顾身扑上来,用她纤弱的身体拦堵单善,却遭石头刮下皮肉。姐妹俩都带伤带血,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哭声在山谷回荡,听上去特别凄凉。住在飞沙坡断层崖岩洞的黄二杆,侧耳一听,立即撂下饭碗一口气跑上来。

    面对相拥而泣的姐妹和一张苍老面孔,黄二杆二话不说,他拾起满容的铁锤和钢钎,使出浑身力气征服那坚硬岩石。

    单老太爷并不向黄二杆道谢,他见两个孙女只是伤了皮肉,就继续搬运石块,继续填堵正在缩小的缺口。

    满容瞟了黄二杆一眼,也不道谢,她有些羞涩地揩干眼泪。她挣扎着一瘸一拐去旁边,随便扯把草药,放在嘴里嚼碎后涂在妹妹伤口上,自己的伤她倒顾不上了。

    第七章 固守纯朴(2)

    单善一见黄二杆就快乐起来,她跟黄二杆逗笑:“我们家没劳力,咋还你工呢?”

    黄二杆只是嘿嘿笑。满容接过话说:“现在帮我们多出点力,等我哥当官了,也好给你找个差事”。

    黄二杆正在全力橇动一块巨石,他憋得满脸通红,他无心跟这对姐妹取笑。

    满容靠近他,不无心疼地嗔怪他:“这么大石块,咋撬动,不好把它砸几块吗!”

    黄二杆“呼嗤”喘着粗气说:“石头太小,水一冲就滚。就是要用这种大石头,才好稳住基脚”。

    满容赶紧搭上手,她和黄二杆肩并肩一起橇。

    满容弓步矮身使劲推动岩石。刚才的伤口随着血管贲张又激射出鲜血,可是眼前石头已经悬空,这时她稍有松劲黄二杆就承受不住压力,她只能任由伤口流血。

    单善见姐姐分担着将近一半的压力,因为力不能支姐姐脸都变色了,她慌忙上来帮忙。

    单老太爷也疾步赶上来,却被绊倒了,他不待直起腰就爬过来,用他瘦削的肩膀顶住岩石棱边,猛然一声吼:“起——”

    “轰隆隆”岩石朝下滚去,正好填堵在缺口上。

    单善欢呼雀跃,其他人也开怀大笑。黄二杆十分得意地说:“这回,再大的山洪也冲不垮”。

    单老太爷赞扬他:“二杆真是有股蛮劲。”

    黄二杆扭头看看满容和单善,刚才她们舍生忘死地用力,又把伤口撕裂了,这会儿鲜血淋漓。他叹息着问:“就为一年多打几百斤粮食,就为供你们哥读书,这样劳累你们哥知道不?”

    单善又得意又自豪地说:“我哥哪样不知道,不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咋考得上大学。”

    一看乌云已经层层压顶,满容拾起竹篮说:“这点饭不够二杆一个人吃,跟我们回去吃吧”。

    黄二杆看看单老太爷,他见单老太爷没反对,他就喜滋滋地拿上钢钎铁锤跟上。

    清涧沟没有水田,一向只能种植旱地作物,又因为旱地都在陡峭山坡上,种上小麦玉米容易被风吹倒,或者遭雨水冲走,因此只能大量栽种土豆。

    “土豆半年粮”,其实大半年都以土豆为食。这次是有客人来,满容才舀出两碗玉米面,与土豆调和在一起煮成糊糊。

    好久没吃上这样喷香的饭,单善急不可耐地盛一碗就囫囵吞下,她连菜也不吃一口。不过所谓的菜,也就是从泡菜坛捞出的几样酸菜。

    二杆赞叹这家人酸菜做得好,不像他家酸菜都起霉了,臭得进不了口,不吃又没别的菜。

    单老太爷指导他:“回去跟你老娘说,不要伸手进坛子捞,有些人的手沾不得泡菜水,一沾就长霉。”

    满容接过话:“爷爷说得好玄喔,不就是酸菜嘛,啥稀奇!等我哥工作了,恐怕连我们都有肉吃。”

    单老太爷哈哈大笑,拿筷子点点满容:“看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有肉吃算啥稀奇。等你哥工作了,唉呀,那是顿顿几菜几汤哩!”

    单善舔舔嘴唇,喜滋滋地憧憬:“那我要天天去吃。”

    单老太爷点头说:“那是当然!所以现在要展把劲,供你哥读完书一家人就好出头了。”

    黄二杆问:“等勤耕工作了,他算好大的官?”

    单老太爷胸有成竹地说:“大学生嘛,那就是举人,照以前呢,弄得好能做个县官,最差也是师爷。原先申井冒的老子,才是个秀才,还当上乡长呢。”

    黄二杆“嘭”地一声把筷子杵在桌上,他一听申井冒就上火:“狗日申天棒,才是个村长就鼻孔朝天。等勤耕当官了,把他狗日压下去!”

    满容问:“人家惹你啥了?”

    黄二杆说:“就是看不惯他昂起个脑袋,鼻孔朝天!”

    单老太爷说:“你可别看不起人家,那家人骨头硬哦。整了他们几十年,还是没垮。”

    黄二杆不以为然:“逑!”

    满容见爷爷有些恼怒,她急忙圆场:“二杆呐,你跟申天棒一样牯牛脾气。”

    第七章 固守纯朴(3)

    “哗啦啦”下起瓢泼大雨,山顶洪水从笔直通天的头顶上“轰隆隆”飞流直下,岩洞天井马上泥浆激溅。

    天井迅速积满水,随即朝四周漫溢。大家都惊慌起来,赶紧撂下碗筷。

    满容跳进水中,她拿根竹杆飞快地捅穿排水阴沟淤泥。黄二杆跟单善、单老太爷一起,奋力舀出天井积水。

    雨一刻不停他们就一刻不能歇。单善累得挥汗如雨仍能嬉笑:“二杆,吃我们一顿饭,要干这么多活,你亏不亏喔?”

    黄二杆浑身淌水,他拎着水桶,气喘嘘嘘地答非所问:“老天爷逑用,只会在我们穷人面前耍威风。”

    单老太爷乐呵呵地说:“我们也有办法对付。反正没房子住,就不怕墙垮屋漏。我们拿蓑草编围腰,就不怕打湿衣裳。”

    满容十分羞窘地埋怨爷爷:“说啥呢,有衣裳你也不穿!”

    哗哗雨声中隐隐听见有人呼唤,单善侧向洞口凝神静听,她突然提醒黄二杆:“好像黄大娘喊你”。

    黄二杆几步跨到洞外,他站在瓢泼大雨中遥望对面山坡,模模糊糊看见他的瞎眼老娘,一边在风雨中摸索一边声嘶力竭地哭喊:“二杆呐,二杆呀——”

    黄二杆慌忙大声回应:“又出啥事喽?”

    黄大娘颤颤抖抖地说:“又垮塌啦——”

    黄二杆马上惊恐万状,他连爬带滚地朝家里扑爬。

    农业修大寨时,要把飞沙坡改造成层层梯田。风水先生说,由于动土太深,导致了“破山象、断气脉、伤地穴”,因此大凶。

    果然就带来了一场泥石流,把住在飞沙坡断层崖的两户比邻人家,也就是黄家和单家的岩洞完全埋葬。单善的父母和黄二杆家五口人,当时就无影无踪,其他人正好外出,这才得以幸存。

    自此以后,单家另外寻个岩洞,也就是现在的家。

    黄二杆的老娘却不肯离开,她坚持说,那些魂魄还留在岩洞里。她哭哭啼啼地非要挖掘出自家岩洞,她宁死也要继续驻守。她天天呼唤死去的丈夫和孩子,以至于眼睛都哭瞎了。

    好在那时的生产队还能扶贫济弱,生产队帮她把岩洞重新培整好,如此又住十多年。

    这次又是山体松动。黄大娘眼睛瞎耳朵倒不聋,她听到“轰隆隆”声由远而近,她猛然想起十多年前那场泥石流,她跌跌撞撞地逃了出来。

    黄二杆一身雨一身泥扑爬到自家岩洞,村里几个干部已经赶到。

    他们在热烈讨论,又是谁家胡乱动土,导致山体再次滑坡?有人想起来,万恶之源就是单家在飞沙坡搞土变田,跟当年修大寨田一样破了山象、断了气脉、伤了地穴。

    村长申天棒立即带上人,顶风冒雨赶去摧毁单家的土变田。

    黄二杆正在奋力挖掘掩埋他家岩洞的泥石,他听见要去摧毁单家的土变田,他大吼一声:“跟那土变田逑相干!”

    但是其他人都认为大有关系,都十分害怕连累自家岩洞也遭掩埋,他们都坚决支持摧毁单家土变田……

    雨停了,满容、单善、单老太爷,来不及舀干天井积水,他们就急急忙忙出来,想看看黄二杆家究竟出了什么事。

    可他们看见的,是自家的土变田已经遭到彻底摧毁,四面田埂都被铲平,山洪一无遮挡地冲刷,只剩那块巨大岩石屹立不动,无声地诉说着带血的辛酸。

    2

    爬上飞沙坡,在落荒山脊梁行走半天路程,然后转入一条青石板铺砌的茶盐道,再走半天,才能到达回水沱。

    发源于落荒山的季节河从这里流过。雨季它浊浪翻滚不可一世,旱季则是河床干涸,遍地鹅卵石裸露。当地人梦想一去不返的河水能回转倒流,因此把这地方取名回水沱。

    河岸小块平坝,当中一株百年黄葛树浓荫如盖,树下一排土墙瓦房便是乡政府。

    单老太爷祖孙三人,肩挑背驮两百斤土豆赶来,明天是七天一场的赶集。

    他们天不亮就出门,到回水沱已是天黑尽了。要是以前,他们会立即去不远处的舅舅家寄宿,但是今晚,单老太爷非要先去一趟乡政府。

    第七章 固守纯朴(4)

    乡政府一排瓦房两间亮着灯光,即使只有两点亮光,在无边无际黑暗中也是光芒万丈。

    单老太爷将装满土豆的担子往屋檐下沉重一搁,就大口喘息着回转身,急忙接下单善背篓,再来接过满容特别沉重的背篓。

    未待他们喘过气来,乡政府女文书突然开门,她大声驱赶:“滚开喔,这不是你们歇脚过夜的地方!”

    单老太爷敞开粗布褂子,仍在“呼嗤呼嗤”喘息。他终于咯出喉咙里一口痰,这才顺过气来。他佝偻身子满怀歉意地解释:“不占政府地方,说完事就走”。

    “啥事?”

    单老太爷突然老泪纵横,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满容和单善依靠在一起,不无畏葸地望着女文书,她们不敢多嘴,只是汗水混和泪水滚滚而下。

    一个中年男人从“哗啦哗啦”麻将声响的房间出来,他迎风伸伸懒腰,对女文书笑嘻嘻地说:“输光逑!”

    女文书乜他一眼:“你啥用哟,每回都输。”

    中年男人打个哈欠:“我搓麻将没瘾,实在没事做才搓一把混时间。”

    女文书媚眼飞动,荡他一眼说:“有瘾的事你又没那胆子。”

    中年男人仰天大笑,笑过了他一指单老太爷:“卖土豆的,咋来这里过夜?”

    女文书顺便介绍:“这是黄乡长,有啥事嘛,讲嘛。”

    一听是乡长,单老太爷有些惶恐,他战战兢兢地说:“不是申天棒太欺负人,我也不敢麻烦政府。”

    “申天棒咋啦?你是清涧沟的?”

    “我千辛万苦整块土变田,他给我平了。”

    黄乡长却反过来责备单老太爷:“多逑事。整出土变田就能种水稻啦?老昏了你瞎起劲,没事做打瞌睡,白费那些力气做啥!”

    单老太爷满含委屈地解释:“只要手脚勤快,我们祖孙三个就有饭吃,也不要花这力气。只是今年我孙儿考上大学,要给他兑钱去,这才想到整块土变田。要是能种上水稻,一年多收百十块钱哩……”

    女文书插断话:“你就是单勤耕家的?哎哟,不简单嘛,我们乡第一个大学生,就出在你们家。”

    黄乡长口气也温和了些,他息事宁人地说:“平都平了就算逑嘛,不要为这点事跟申天棒结仇。你整不过申家的,忍口气,等你孙儿工作了你还愁啥。把你老骨头养好,不然有福也享逑不成。”

    单老太爷突然语塞,他一边感到满腹委屈不得申诉,一边又觉得黄乡长讲的是道理。

    女文书拿起扁担塞给单老太爷,也是劝:“算啦算啦,就算申天棒不把你的田平了,那飞沙坡也种不出水稻。”

    可单老太爷总是不甘心就这样了了,他坚持说:“我专门选的一块地,肯定能种出水稻……”

    但人家不爱听他解释,单老太爷无可奈何,只得叹息着挑起担子。

    四周一团漆黑,满容抱怨爷爷:“喊你忍口气你不听,偏要告状告得赢吗?人家都是一伙的,啥人理睬你!”

    单老太爷却十分困惑,他一边小心摸索脚下道路,一边自言自语:“我们家出了大学生,那就是候补,过几年也是官,乡政府该偏向我们家呀!”

    这么想着他忽然明白了,黄乡长和女文书是在两边讨好,并没有因为袒护申天棒就欺负他单老太爷,起码还是好言好语安慰。如此一想单老太爷又很高兴了,觉得自己并不比申天棒矮一截,他也就释然于怀了,也就不再觉得他是受欺负了。

    他同时又觉悟到,刚才应该给人家备份礼去。这是头回见面,又是去添麻烦,一样礼没有,这是在孙儿同僚面前给孙儿脸上抹黑哩……

    摸索到河边,不远处就是舅舅家三间草房。

    舅舅家有劳力,又个个勤劳,回水沱的自然条件也比清涧沟好些,照理他们应该有吃有穿。只是他家两个孩子都是儿子,拿不出女儿交换媳妇,娶亲就要靠比聘礼。

    起先三百元就能娶一房,那时舅舅要照顾清涧沟这老少几个,还要全力支持外甥单勤耕念书,连三百元也拿不出。现在两个表哥都年过三十,娶一房媳妇又涨价到上千元。不过还是同心协力,至少要娶一房回来传承香火,因此他们样样节俭,生活过得十分艰辛。

    第七章 固守纯朴(5)

    单善大声呼喊舅舅,舅舅捧盏煤油灯出来,他高大的身躯弯成一张弓,冲着三个人温和地笑笑。

    舅妈接下单善背篓:“土豆都卖了,下来吃啥呀!”

    满容嘻嘻哈哈地说:“舅妈怕我们来讨口要饭吧?”

    舅妈含笑拍打她:“就你有口福,哪回吃点好东西都赶上。”

    单善喜出望外:“真有好吃的?”

    大表哥垂头丧气地说:“才请了媒婆,白逑请她一顿。”

    舅妈也很懊丧:“现在兴吃人!开口都是大嘴巴,一个寡妇还要开口一千。”

    舅舅把话岔开,他招呼吃饭。请媒婆吃夜饭只是舅妈作陪,这会儿其他人一起围上来。

    见舅妈端出大碗坨坨肉,都欢天喜地。舅舅又把剩下的烧酒倒进土碗,一人一口传递着喝。

    一起聊家常,自然讲到刚才去乡政府告状的事。

    舅舅非常生气,他说找乡政府是白费事,他打算明天就带上火枪,找申天棒讨个说法。

    可单老太爷不同意,他说如今他们也是官家了,不能惹出人命官司,不能给单勤耕脸上抹黑。

    所谓的集市,就是每隔七天,可以在乡政府门前草地摆摊设点。

    集市并没有多少人,连供销社门口都冷冷清清。一直捱到中午,仍然没人问津他们的土豆,只得挑去卖给外地人设在回水沱的收够站。

    收购站只肯出七分钱一斤,不能讨价还价。原先设想,如果能卖到一毛钱一斤,就可以给单勤耕寄去二十元。现在两百斤土豆才卖十四元,单老太爷说:“攒起来,等下回一起寄。”

    满容却不同意,她说哥哥走时没带多少钱,恐怕早就接济不上了。

    于是一起去邮电所。邮电所在乡政府旁边一间草房,只是赶集这一天开门。

    邮递员正蹲在地上打草鞋,单老太爷上去弯下腰小心翼翼地说:“想兑钱。”

    邮递员显然大吃一惊,他抬头看看,拍拍手站起来说:“总算有你老汉来照顾我,一天都没开张。”他掏出本子问:“朝哪里寄?”

    “我孙儿在省城读大学。”

    邮递员猛然想起:“那录取通知书还是我送的吧?对啦,叫单勤耕,正好有信来。”

    为了保证单勤耕读书,满容一天书都没念过,单善断断续续念了两三年,早就忘记了,根本不足以看书识字。

    单老太爷请邮递员帮忙念信。信写得很长,邮递员一点不厌烦,他念得声情并茂。单老太爷和满容、单善,都是无尽的欢喜,都听得入神。

    单勤耕在信中只讲快乐的事,甚至说他不需要钱,他可以打零工勤工俭学。他只是嘱咐,给他出个家庭贫困证明,凭证明他可以申请困难补助。

    单老太爷想到给邮递员添了麻烦,他赶忙去供销社。又想到昨天晚上麻烦了乡长和文书,现在还要麻烦他们出证明,于是买上三包香烟。

    春城牌香烟两毛八一包,单老太爷心头隐隐作痛,但他并不是不舍得。

    黄乡长和女文书坚决不收香烟,不过一样的还算热情。

    “啥证明?拿信给我看。”女文书看过信递给黄乡长,一边对单老太爷解释:“这个证明要一级一级来。你回去找申天棒和阮皮筋,没他们村委会先出证明,乡政府的公章就盖不上去。两包烟拿去散给他们,才闹了纠纷,说不定要卡你。”

    黄乡长接过话:“昨晚给你说过了吧,要忍口气。回去给申天棒说几句好话,土变田的事,就算逑了嘛!”

    如果从回水沱继续往下,再走半天路程,就是一个叫高甸的大集镇。

    以前回水沱一带都归高甸乡管辖,那时申天棒的爷爷申秀才,就是高甸乡乡长。

    解放后把申秀才枪毙了,把他们一家人扫地出门,从高甸镇驱赶到落荒山腹地清涧沟,这才落下户口。

    因为他们是地主成分,即使人丁兴旺他们也不能出人头地。直到一九八二年土地下户了,他们靠人多力量大,靠大片开荒广种薄收,这才重新翻身。

    第七章 固守纯朴(6)

    如今的申家,是清涧沟仅有的两户有房户之一。

    他们原先也住岩洞,后来在岩洞口垒砌出一块平地,再在平地上盖出房子与岩洞连成一体。如此一来申家就特别宽大,不过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也显得拥挤。

    满容担心央求申天棒出证明遭欺负,她一定要陪同爷爷去。

    他们跟申家来往不多,那时申家是地主,他们不便频繁来往,后来申家富裕了,他们又不敢高攀。

    到了申家门口,祖孙俩都有些怯生。突然一条黄狗窜出来,吓得满容一阵惊叫。

    申天棒的儿子智力有障碍,十八岁的人长得肥头大耳,却是不大懂事。他不来撵狗,反而在旁边起劲唆使。直到单老太爷大喝一声:“哈儿!”哈儿一愣怔,这才傻笑着把狗撵开。

    只当是为了土变田的事还要继续纠缠,申家摆出一副很不欢迎的架式。单老太爷和满容进院门了,也没人招呼,倒是哈儿端出两张板凳来往院子中央一放。

    申井冒坐在屋檐下,他头也不抬,只是裹他的旱烟。单老太爷上去说:“今年我那块烟地,少了油气,没啥劲。”

    “怪你舍不得下油枯。”

    “反正自己抽,有股烟味就好了。”

    申井冒将手中裹好的一杆烟递过来说:“这是头脚烟。”

    单老太爷摸出火柴点上,“叭嗒叭嗒”紧吸几口,吐着烟雾赞叹:“有劲,还接火。”

    申井冒随手抄起一把烟塞给单老太爷,单老太爷接在手闻闻,满怀憧憬地说:“等孙儿工作了,我也买几百斤油枯,也整两分地好烟。”

    “勤耕走一个多月喽,打信回来没有,咋样嘛?”

    单老太爷双手在屁股上擦擦,从褂子里小心抽出信,双手递给申井冒。

    申井冒将信平举在手,摇头晃脑地念:

    “……入学教育时,系总支书记说,我们是人口系的特招班,是联合国人口署特别资助的,全班二十五个人,毕业后大部分去北京。老师说从此我们就是国家干部,对我们要求非常严格,必须门门功课好,不好就开除,还不能乱说话,连穿衣裳都要规规矩矩……”

    申天棒也围过来,他一边听一边感慨:“这是哪股龙脉,搭上你们单家祖坟喽!”

    念完信,申井冒劝导单老太爷:“你们家正是气脉顺当的时候,还去动土干啥?挖那么深的坑、垒那么高的坎,整啥土变田!要是一锄头挖断那股龙脉,我看你就喔嗬,哭都来不及。”

    申天棒也跟着解释:“不是我非跟你过不去。修大寨田就整死好几个,这回你们乱动土,又是差点把黄二杆家埋了。我们这种地方,就只能种旱地,不然祖祖辈辈咋都不搞土变田呢?”

    单老太爷叹息:“也是想多收点,我孙儿读大学开销大嘛!”

    申天棒“呔”一声说:“你多逑操心!前回我赶高甸场,在茶馆听人讲,现在读大学,也好自己挣钱。”

    满容问:“为啥还要打证明领补助呢?”

    申天棒想了想,肯定地说:“一开始还不会挣钱,就国家补助嘛。”

    满容还是将信将疑,不过她宁肯相信果然如此,她禁不住快乐地笑起来。

    哈儿也乐了,他盯着满容傻笑,他突然一指满容颤动的胸脯说:“满容的奶子鼓得好大,该嫁了。”

    满容倏然鲜红了脸,她怒骂一句:“放你娘的屁!”

    一时都很尴尬,申天棒抄起身边扫帚,对准哈儿劈头盖脑一阵暴打。

    满容慌忙劝阻说:“他是傻的,你打死他还是傻的。”

    哈儿的娘抹着眼泪过来,她心疼儿子,却不敢阻止丈夫暴打儿子,她就把哈儿拖去关进地窖。

    拿到申天棒开出的证明,单老太爷要酬谢两包香烟,他们却一定不收。

    单老太爷很懊恼:“要是你们不收,两毛八一包的烟,不就白花逑?”

    申天棒只得收下,哈儿娘拿出两把挂面塞给满容,就算互不欠人情了。

    第七章 固守纯朴(7)

    回来满容迷惑不解:“咋对我们,这么客气了呢?”

    单老太爷开怀大笑:“你哥有出息,他们就不敢小看。”

    盼到春节,单勤耕来信说他不回来,他要趁假期打零工。

    第一次过年不能团圆,都哭了一场。不过一想到可以节省出六十多元路费,又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快乐。

    他们带上哈儿娘送的两把挂面,去舅舅家一起过年,也不少喜气洋洋。

    3

    进入二月间就是一年一度的春旱,晴空万里,太阳一天比一天毒辣,清涧沟几个泉眼都不再冒水,必须翻越飞沙坡到黄家坝担水。

    黄家坝七十多户人家,有条溪流经过村庄,冲出小块平原种植水稻,条件就相对好得多。

    他们有房住,十分看不起住岩洞的清涧沟人。加上清涧沟人天旱就要翻山过来担水,更加令他们厌恶。有时忍无可忍,就会为水发生口角,甚至暴力冲突。

    天蒙蒙亮满容就起来收拾水桶。祖孙三人经过断层崖时,满容大声呼唤黄二杆。他总是睡过头,要满容每次担水都唤他一声。

    黄二杆一根扦担串四只水桶出来,单善好羡慕:“我们三个挑不过你一个人,喝不完的水送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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