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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乱如麻,
为沈飞。
她一遍又一遍地回想沈飞刚刚分手时的那个眼神,那个直到她转身都跟随在身后的眼神。
那其中仿佛有着什么复杂的东西,令她似懂非懂。
一直以来,每当她以为她已经看清沈飞,他就会呈现出另外一种样子。
此刻,她强迫自己去努力读懂他,读懂他的每一种表情,可这并不容易,
而且,心底似乎有另一个自己在时时抗拒这种探究。
这种感觉令她坐立不安,终于还是放弃。
还好,第二天一早,沈飞就来与大家告别,他要回法国了,要下个月才再来中国。
一笑心头一松,衷心祝他一路顺风,在家多待两天,晚点回来。
没有沈飞的日子简单了许多。
每天都是上班下班,有空便去会会朋友。
一笑觉得这才是自己原本的生活,单纯而平静。
月底,Judy如约来到上海,一笑一边为他们的摄影展出谋出力,一边带着好友遍游上海滩。
日子在欢声笑语中过的忙碌而飞快。
《人间行走》杂志举办的旅行摄影展被设在市中心人民公园里的当代艺术馆。
展期刚好是周末两天,一笑自告奋勇义务为展会担任讲解员。
周六这天是展会开幕的日子。
在公关公司的运作下,许多摄影界、文化界和旅游界的名人雅士光临捧场,人头攒动,一笑和其他工作人员一起,忙得一塌糊涂。
下午,终于人少了一些,她趁着空闲换到工作间休息。
琉璃和家明来的时候,没有见到她,但他们顺着指示图还是很容易就找到了一笑的作品展区。
琉璃虽不懂摄影,但她懂设计,对于鉴赏美图也算半个行家,边看边啧啧称赞:
“家明,你也没想到吧,这小妮子还真有两把刷子呢!”
家明一直在旁边静静观看,没有出声。
此时,他正站在一幅最大的作品前,专注地凝视,神情有些苦涩。
琉璃凑过去,想知道他到底看什么看得那么出神。
那是一幅夕阳晚照图,只见漫天霞光云影,壮丽非常,下方是半壁山崖,崖顶空然无物,只一块巨石耸然于天地之间,与远方的落日遥遥相望。
琉璃赞叹:“这个广角用的棒!是不是很大气?”
“不。”家明轻声否定,缓缓道,“我觉得孤寂,她的心里满是孤寂,所以,她会不自觉地用镜头去捕捉大片薰衣草田野中的一棵老树,深山远处的一个行者,和满天云彩下的一块孤石。”
“是吗?”琉璃重新打量眼前这些作品,“好像是哦。敢问你这是源于心理咨询师的直觉,还是源于爱的直觉?”
说着,她颇具深意地看向他。
家明一脸怅然,默默无言。
唉!琉璃重重叹气,“假装爱一个人很难,假装不爱一个人难上加难,我看你能撑到哪一日。”
一笑一直没有出现,二人走遍一圈,准备离去。
临走,家明不禁又一次回头,望了望那块孤零零的巨石。
此时,两个学生模样的年轻女孩正站在那里,窃窃私语:
“瞧,像不像漓江上的望夫石?”
“真的有点像哎,可这里标着拍摄地是奥地利呀。”
“也许那里也有同样的传说,一个女子,望啊望啊就望成了石头。”
“可舒婷说,与其在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谁会真的守成一块石?那么傻。”
家明已走远,不知是否能听见。
……
第二天,颜昊天如同承诺的那样,放下手边一切事务,来参观一笑的展览。
一笑开心极了!兴致勃勃地给他讲每一张照片,每一处美景,和彼时遇到过的每一个故事。
颜昊天始终带着宠爱的笑容听她娓娓的讲述,偶尔点头,从不打断。
一笑觉得,仿佛在家里面也没有一下子同他说过这么多话,他实在太忙了。
送走颜昊天,她还始终保持着一脸甜甜的笑容,她的好心情几乎感染了后面每一位听她讲解的观众。
时值初冬,天黑的早。
傍晚,前来参观的观众日渐稀落,离闭馆的时间也很近了,工作人员都在后面准备撤展事宜。
一笑无事,踱步走向自己的展区,想再看一眼那些一路陪伴她的美景。
蓦然发现,那幅大大的夕阳图前面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沈飞吗?他不是原定过两日才能回来?
一笑有些疑惑,缓缓靠近。
真的是他。
多日不见,感觉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他的脚边还放着一只手提箱,像是刚从机场赶来。
他正安静地注视着那一片绚烂霞光,神情专注而认真。
一笑总是忍不住的会被他这样的神情所打动,似乎也忘了他曾带给她多么多的困扰。
不禁走到他身旁,柔声道:
“是不是很美?美得让人心碎。”
场馆内人影已散,一片空寂,声音微微回荡,仿佛幽幽叹息。
沈飞不动,也不答,像是沉浸在某种思绪里。
一笑好奇地问:“在想什么?”
半晌,沈飞才开口:
“我在想,你在拍摄这些美景的时候,在想什么。”
许是长途旅行劳累,他的声音有些疲惫。
“我能想什么,赶快拍下来好去换钱呗。”一笑状似轻松地回答。
“不,……你在想,多么美,……然后,你希望听到身旁有人说,是啊,真的美。……一笑,你只需要一声简单的附和就不会用心碎形容这般美景,……为何不肯放过自己?”
沈飞一字一句把话说完,终于把目光从画上移开,转向她。
窗外,夜幕已完全降落,室内,暖黄的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
沈飞脸上全无往日的神采,眼中却是一片清明。
他正牢牢地望着她。
那目光似一张网,
她在网中央,
一动也不能动。
一笑只觉从未如此刻一般轻易看懂他的眼,
她曾无数次在镜中见过这样一双眼。
那是她自己的眼睛。
那里面,
是爱,与渴望,
是痛,与挣扎。
……
(十九) 为谁风露立中宵
这是一个姗姗来迟的冬天,
可终究还是来了。
申城的冬日,阴冷而潮湿。
白天偶尔露出几缕阳光,落在身上也毫无暖意。
夜晚,湿寒入骨。
一笑的小屋铺有地暖,春意融融。
可心中却有丝丝寒意挥之不去。
她正站在黑暗里,躲在帘后,不时轻轻挑开窗帘一边,向下张望。
那个身影依然还在。
他究竟要站到什么时候?
外面夜色浓重,她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目光,而且也能感觉到,他知道她在这里,望着他。
多日以来,就是这样的目光,即使只是一瞥,落在心上,也重似千钧。
她只能闪躲,尽量不去触碰。
他却什么也不说,平日里所有交谈除了寒暄就是工作。
她不知道有多希望他能像以前那样,与她吵吵闹闹,然后一脸得意地笑。
可如今笑容不再,只有那道无法逃脱的目光。
一笑整日都被它压得喘不过气来,回到宜园,就早早躲进屋里。
今晚,又是长夜难眠。
在屋中来来回回踱了无数圈后,她信步走到阳台,想冰一冰已经苦恼得发烫的脑袋。
一阵冷风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忽然,一种强烈的存在感吸引了她的注意,
循着直觉望去,就看到了沈飞。
他正立在窗下的银杏树旁,隐在黑暗中,可那目光如此强烈,她轻易便找到了他。
一笑被这个突然的发现吓得一怔!
迅速退回屋里,远远离开窗口。
他站了多久?
他在望什么?
从那里看上来,只能看到她偶尔映在帘上的影子。
影子!
一笑慌忙把灯按掉,小屋立刻浸入黑暗。
呆了许久,她才蹑手蹑脚回到窗边,偷偷窥望。
……
就这样反反复复,复复反反,已经不知是多少次了。
可每次看下去,那个身影都在。
终于,她狠了狠心,“啪”地按亮灯,披好外衣,向楼下走去。
每一步靠近沈飞,一笑都能感觉到自己急促的心跳。
她努力把慌乱和紧张压在心底。
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盈盈一笑,语作轻松地问道:
“唔,外面好冷,要不要上来喝杯热茶?”
冬夜里天空阴霾,没有星光,没有月色。
黑暗中,沈飞的眸光却那般明亮,令她无法迎视。
一笑把脸扭开,转身轻声催促:“来吧。”
沈飞不出声,只随在她身后。
两人的脚步不约而同放得很轻,仿佛是怕惊动某种一触即发的危险。
进到小屋,一片温暖。
搬来宜园这么久,这还是沈飞第一次进入一笑的房间。
一笑像个热情的主人一样,帮他把外套挂好,又在地上的矮几旁边放好软垫,引他坐下,招呼他吃干果点心,然后又去泡茶。
忙忙碌碌。
“你喜欢喝什么,红茶还是绿茶?”
“要不红茶吧,天气冷喝红茶,加一块方糖,两片柠檬,好喝的不得了。”
“这里的冬天最难过,南方的冷比北方的冷还要难熬。”
“还是可可聪明,只在赤道南北纬20度中间生长,永远不知道什么是寒冷,真好,是不是?”
倒完水,泡好茶,把茶壶摆在矮几上,斟满两个茶杯。
一笑再也无事可忙,终于在沈飞身旁席地坐下。
沈飞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一笑只好不停絮絮地东拉西扯,填满一屋子的沉默。
因为离的近,可以隐隐感觉到从他身上传来的阵阵寒意。
连他的沉默都是冷的。
她仍试图聊些什么。
“你瞧,真是不好意思,屋子有点乱,嗯,东西太多了,没办法。”
“琉璃说,这可能是失忆后遗症,总想留些记忆的证明,所以才喜欢攒东西。”
“呃……好像也有点道理哦?”
一笑只觉脸上的笑容都要僵掉了,可沈飞依旧故我,不语不动,只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终于放弃。
她收起笑意,轻声问道:
“沈飞,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不回去?”
“等你下来。”
谢天谢地,他终于肯开口。
“那若我不下去呢?你应知道,在这世上,不是每次等待都会有结果,总有一些人,一些事,不会因为等待就会到来。等待一个漫长而未知的发生,又是何苦?”
一笑无比认真地说着这番话。
她希望他明白。
沈飞凝视着眼前那张晶莹的脸庞,那是他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的思念。
这种思念盈满他的心,仍在一刻不停的膨胀,涨得他胸口都在发痛。
他想问,一笑一笑,你又是否真正明白?
可他没有问。
“一笑,你有没有种过可可?你知道吗,一棵可可从栽种到第一次结果,需要五年甚至十年的时间。而一棵成熟的可可树一年会开十万朵花,可在这十万朵花里面,只有一百朵能够结成真正的果实。所以,你看,种可可的人,最不怕等待。”
只是平平淡淡的陈述,却有着难以动摇的执拗。
又是一阵岑寂。
桌上的红茶热气渐淡,却谁也不去碰。
沈飞看着一笑,像是要把她的影子印在眼睛里。
一笑垂着眼帘,似乎在仔细研究杯中那两片泡得发软的柠檬。
忽的,她起身,不知从哪翻出一副卷了边的塔罗牌,颇有兴致地对沈飞说道:
“你信不信占卜?我的占卜得到过吉普赛人真传,很准的,要不要试一试?”说着,她把牌中的22张大阿卡纳抽出来,铺在桌上,顺时针洗好,又摞成一叠,示意沈飞切牌。
沈飞看着她好一阵忙碌,无动于衷。
“来嘛来嘛,配合一下,若是在荷兰,你至少要交10个欧元我才肯给你算呢。现在免费,不要错过。”一笑起劲地鼓动他。
沈飞无奈,随手一拨。
一笑拿起牌,一边展开牌阵,一边暗暗祈祷,希望这个好久不练的把戏不要搞砸。
嘴上却说着:“快想一个你要占卜的问题。”
“不用说出来!”
她又飞快地加了一句。
牌阵摆好,中心一张就是谜底。
一笑轻手掀开,心头一松,如她所愿。
那是一张正位的死神。
“死亡,在塔罗牌里代表结束和不可能,同时也意味着抛开过去,就会有新的开始。”
她拿起那张牌,递给他,郑重道:
“沈飞,有时候,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强求无益,不如接受。”
沈飞唇边一动,原来她绕了一圈是为这个。
伸出手,夹过纸牌,漫不经心地往身后一丢,淡淡道:
“我不接受。”
一笑无技可施,一脸沮丧,继续盯着面前的茶杯,看着杯口的热气缕缕飘散。
心中焦灼,到底怎样他才肯明白?
此刻连一笑也不再说话,屋内更加沉寂,静默难忍。
一笑紧紧咬着下唇,良久又松开。
又咬了一下,又松开……
终于,她忽地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声音艰涩:
“沈飞,请你认真听我说,你是个很好的人,……但我不爱你,我也无法爱上你,……现在不,以后也不,我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你……”
正在绞尽脑汁字斟句酌,却见沈飞眸光一沉。
猛的欺身上前,手臂一伸,扣住她的颈,覆上她的唇!
一切都只是一瞬!
她只一闪神,已落入他的掌中。
唇上一阵温润,他的气息拂在脸上。
一笑圆睁双目,一声惊呼尚未出口便没在交缠的唇齿之间!
她反射性地抬手要去推阻!
却又突然停在半空,握掌成拳,生生按住心中的惊恐!
不动,
更不回应,
任他辗转掠夺。
只睁着眼,让他看到如水的双瞳,
眼波清澈,漾着哀伤。
仿佛只有刹那,又仿佛地老天荒那么长。
她的唇依然冰冷,他的眼中凝满绝望。
一声压抑的低吼,他骤然撤身,颓丧夹着怒火,无处发泄,犹如一头困兽,疼痛难忍却无法舔拭伤口。
一笑哀哀的看着他,心中千般不忍,感同身受。
却强逼自己不能心软,知他需要的,不是廉价的安慰。
可他真正要的,她给不起。
终于,沈飞急促的喘息渐渐平复。
眼中怒意消散,唯有戚然。
半晌开口,言语中渗着苦涩:
“你不怕?”
“不,沈飞,你不是会对女人用强的人。”一笑勉力让自己听上去镇定。
“为什么不躲?”
这次她没有马上回答,一阵长久的沉默,久得当他以为根本就不会有回答,才听见她说:
“不让你试,你又怎么会相信不行?”
……
桌上,杯中最后一缕热气也已消弭在空气里~
(二十) 柔肠一寸愁千缕
人心有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如若有心,千里都能来相会,
若无心,咫尺,也是天涯。
那晚之后,一笑已有多日不曾见到沈飞,这听上去有些离奇,他们在同一间公司工作,分享同一座住所,本应抬头不见低头见,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可偏偏就是没再相见。
对于沈飞的避而不见,一笑一点也不惊讶。
也许世上的确有那样的谦谦君子,如果他爱的女人不爱他,谢谢对不起没关系,大家还可以做朋友,做兄妹,做蓝颜,做红粉。
可那绝不是沈飞。
沈飞是倔强的,是纯粹的。要么是爱人,要么是陌生人。
更不要说,她曾那般伤害他。
她为此而负疚,却不后悔。
长痛不如短痛,如果不爱他,那么放过他。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也是最公正的使者,从不因谁快乐而暂停,也不因谁悲伤而快进。
该走的会走,该来的会来。
转眼已是年底。
街头巷尾早早摆满了大大小小五彩缤纷的圣诞树,即使最迷你的街头小店门口也挂上了一环槲寄生。
整个城市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中,就连空气里都漂浮着欢乐的味道。
于是失意的人们更加无处可遁。
这一天是平安夜。
一笑今天出来的早,进到公司,还没几个人,可小美这个平常总要踩着点上班的懒丫头却已经到了。
一笑一边整理外套,一边与她招呼:
“小美,怎么今天这么早?是不是为了晚上和男朋友的圣诞大餐激动得睡不着觉?”
嗯?没有反应。
回头细看,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小美正把头埋在胸前,不住的抽泣,听了一笑的话,更是哽咽出声。
一笑从未见过小美伤心成这个样子,一下也慌了神,连忙过去扶起她的肩,关切地询问:
“小美,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小美抬起头,脸上原本精致的妆容早成了一团花,已经哭得话不成音:“他……他跟我说……说有另一个女人逼他选……今天只能……只能和一个人在一起,……他……他就选了她!”越说越伤心,开始还是饮泣,说到后来就成了嚎啕,“三年了……三年的感情……他一个电话……一个电话就想打发掉!”
一笑模模糊糊终于听明白了,不由的心中一阵酸楚,太阳底下无新事,可为什么总有这样的戏码,一个还在爱,一个要离开。
悲中又有些怒!盗亦有道,分手也有道,失爱而去尚可说是无可奈何,却为什么偏要走得这般猥琐?
一旁小美已快哭得不成人形,一笑无暇顾及自己的情绪,连忙一边递纸巾,一边轻抚她的背,柔声安慰:
“好了,好了,不过是个男人,又是这种男人,没了也不可惜。”
“我们小美这么漂亮可爱,外面排队的不知有几百里,咱们挑一个更好的。”
“要不回家好不好?泡个热水澡,睡个昏天黑地的觉,醒来就会好多了。”
“对,回家去,来,走了走了。”
一笑主意拿定,立即动手帮小美收拾东西,“走走走,不要坐在这里,快去洗洗脸,不然出去要吓到人。”
眼泪流了好几升,小美一腔悲愤发泄了许多,也哭累了,心里明白今天肯定是什么也干不了,哭丧着脸坐在这里也是丢人,不如回家。于是乖乖起身去洗手间,临走还怯怯地问:“那不上班能行吗?”
一笑被她突如其来的敬业精神弄得哭笑不得:“能行能行,我去替你跟颜董说,就先准你……嗯,一个星期的假,不够再来请。”一笑从不在公司显示任何特权,今天也算破了例。
小美知道她说行就一定是行,可还是不忘提醒她:“颜董今天不在,他刚刚打过电话说那边在下雪,航班耽搁了,你明天再跟他说吧。”
一笑知道颜昊天在外出差,原定今天返程的,这么看来是不能赶回来和她一起过节了,心底有些遗憾,但并未流露,只点点头,示意明白。
不一会儿,小美回来了,虽然脸色苍白,眼睛红肿,但看上去恢复了点精神,坚持到家是没问题了。
她感激地从一笑手上接过自己的包,正要告别,突然又想起什么,拿起钥匙打开文件柜的最底一格,小心翼翼地拎出一个精美别致的小手提袋,递给一笑:
“这个是颜董交待今天之前一定要送到庄小姐那里的,我把地址抄给你,你帮我送去好不好?”说着,她撕下一张记事贴,迅速的写了一个地址在上面,然后贴在手提袋上,想了一想,又万分慎重地嘱咐道:
“笑笑,这个很重要,你一定要亲自去哦,庄小姐那边的事……本来一直是我一个人去办的,颜董不希望任何人知道,连唐宁都不知,不过你应是清楚的,就只能托付给你了,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哦。”
一笑刚开始接过那袋子还不以为意,只当是件普通的快递,可越听小美含混的嘱托越生疑,那话语当中分明是在暗示什么,不便说明,又以为她也知道,所以心照不宣。
小美正看着她,她不便细细思量,只先点头应承下来,小美才放心离去。
待她走远,一笑跌坐在位子上,怔怔地盯着那个湖蓝色的袋子,上面印着小小的几个字:TIFFANY&CO。,她知道那是什么,一家与奥黛丽赫本齐名的高级珠宝店,心底有一团黑影悄无声息地扩大,她慌慌张张想按住它,却如烟如雾,丝丝缕缕在蔓延……
正在愣着,一只手伸过来,拿起那个袋子,唐宁的声音响在耳边:“这是什么?”
一笑急急回过神,一把抢回来,胡乱塞到写字台下面的柜子里,“没什么!”
唐宁一脸狐疑地端详她:“什么人送的?紧张成这个样子?”本来还想再取笑两句,见她面色不佳,也就知趣地收了声。
一整天,一笑都像丢了魂一般,她一刻不停地找事做,又一刻不停地做错事,周围每个人都察觉到了她的反常,却又不敢多问。
下了班,急着赶赴约会或回家团圆的人们早早散去,唐宁担心地催她回家,未果,也只好走了。
偌大一层楼片刻就安寂下来,外面,华灯绽放,流光溢彩,美轮美奂,这本是一个幸福狂欢的夜晚。
一笑孤零零地坐在座位上,呆呆地望着那个躺在桌上的手提袋,苦苦压抑的思绪终于挣脱心牢,脱缰而出。
她不是没有发觉,自从她回家以来,颜昊天身边再也不见任何暧昧的女人,或者是,她根本就不想去看见,也不想去深究,甚至连想都不要去想。
这样,似乎就什么都没发生。
可眼前这个明晃晃的事实逼得她不得不去想,不得不去面对……
这个女人姓庄,小美留下的地址是西郊的一处别墅。
小美可以那么流利的写出这个地址说明她对此地十分熟悉。
颜昊天“不希望任何人知道”这个女人的存在,可他是那么磊落的一个人,六年前都不曾这般隐瞒,今日更是没有必要,那么解释只有一个,他只不想她知道!他为了她一个人隐瞒了所有人!
可他独独忘了关照小美,颜一笑也是“任何人”,抑或是,他不是忘了,而是不想小美疑心。
瞧,今天是这么不巧!一笑在心底对着自己冷笑。
颜昊天为什么要隐瞒她?
他知道她爱他。
他一直都知道。
她假装不爱他,于是他就假装不知道她是在假装不爱他。
这是多么风平浪静的一个家!
一笑沉浸在汹涌的思潮中,只觉胸口发堵,哭也哭不出,呆如木偶,手却控制不住地簌簌发抖,连保安拉熄电闸都没有发觉。
就这样在黑暗中不知坐了多久。
忽然,一声突如其来的响动惊醒了她,有人过来,待走近看清,竟是沈飞!
一笑此刻完全没有心情面对这个人,忙屏住呼吸,伏在桌上,用格子间的挡板把自己的身形遮起来。
还好沈飞没有开灯,只是走进他的办公室,片刻便走了出来,也许只是取回什么忘记的东西,重新锁好门,向外走去。
本来有惊无险,相安无事,好巧不巧,一笑的手机突然叮叮咚咚响了起来,乐声在空荡荡的室内显得突兀而清晰。
她自己也吓了一跳,知道不妙,又不能不接,狠狠吸了一口气,把心中悲苦强压下去,接通电话,状若无事地打了声招呼:
“Hello; Smile。”
那端传来琉璃招牌似的爽朗笑声:“一笑,我最喜欢给你打电话了,每次听到你说‘来,笑一个’就觉得好好笑!哈哈哈。”
“琉璃,你不是特意打来让我逗你笑的吧?”一笑没有她那样的好心情。
“当然不是,我是来跟你说好消息的。刚刚跟你们销售部的头儿通过电话,你知道吗?我们的忘记巧克力上市以来大卖!只这两天就出了好多货,这下可发达了!一笑,你的广告创意功不可没啊!”琉璃的话里透着兴奋。
一笑却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只敷衍地“哦”了一下,注意到沈飞已经走过来了,就站在她旁边,她盼着琉璃赶快挂电话,好应付另外一个。
可琉璃话锋一转,又颇为唏嘘的说到:“一笑,你看外面,到处都是成双成对甜甜腻腻的佳偶,谁会相信这般良辰美景背后还会有那么多伤心的人呢。”
闻听此言,一笑终于鼻子一酸,却使劲眨了眨眼,把泪意逼了回去,又“哦”了一声,声音已明显有异。
还好那边琉璃仍在兴奋头上,丝毫没有发觉,“好了,不跟你说了啊,我这还要赶场子呢,圣诞快乐哦!bye!”
“你也是,玩的开心,bye。”
总算挂了电话。
还有一个。
一笑硬撑着抬起头,强颜微笑,室内阴暗,希望不会被他看出什么不对。
“怎么这么晚还回公司?忘记什么了?”
沈飞没有回答,看着她,也什么都没问,只平淡地说:
“要不要回家?我送你。”
“不用了,你先走吧,我这还要去送点东西呢,小美托我的。”一笑推辞他,她的确也是要去送东西,如果今天不送过去,万一被颜昊天发现,事情就复杂了。而且,心中还有一个更大的谜团,她必须得看一眼那个女人。
沈飞听她一说,也注意到了桌上的手提袋,顺手把上面的记事贴撕了下来,凑着窗外的微光一看,顿时有些紧张,他知道那是哪里,那里有谁,立刻说道:“我送你去。”语气不容拒绝。
“真的不用,我打车过去,送到就回。”一笑再三推辞。
“很晚了,还是我送你。”沈飞坚持,“放心,我又吃不了你。”语中带着讥讽,不知是讥讽她,还是讥讽自己。
一笑知道他的牛脾气又犯了,可她心烦意乱,根本没有力气与他争辩。
好好好好好,那就随他。反正他一无所知,应该也不会怎样。
两人上车,一路无言,就像她第一次坐在他的车上那样。
从沉默走到沉默,仿佛他们的关系已回到原点。
可彼此都很明白,沉默与沉默之间,有着太多太多的不同。
他们再也回不到原点。
(二十一) 山雨欲来风满楼
车子穿过繁华的闹市,与幸福的人群擦肩而过,来到西郊。
这里是本市的高尚住宅区,道路两旁多是深宅大院,僻静清幽。
沈飞似乎对这里很熟,三拐两拐就找到了这座别墅小区。
驶入院内,眼前豁然开朗,仿佛进了一座苏州园林,山石奇峻,阁轩凭风,虽是深冬,但园内种满高高矮矮的常青植物,生机盎然,一座座独栋小楼被小桥流水自然分隔,掩映在一片碧翠之中。
俨然是一处世外桃源。
沈飞把车停在地下车库,一笑让他在车里等,他不依,关上车门,紧紧随在她身后。
一笑懊恼的大步往前走,丝毫没有留意沈飞眼中难掩的关切与担心。
终于来到那座房前,窗子里隐约透出温暖的灯光,屋中有人。
只须抬抬手,不消一分钟就可以知道答案,
一笑却忽然失了勇气。
是敲门面对?还是转身逃离?
心扑通扑通地跳着,似在跟她说,胸膛里只有这一颗心,你当真不要了吗?
到底还要给它多少苦?到底还要给它多少痛?
沈飞静候在一旁,不催,也不问。
他深深望着一臂之内那个痴立无助的傻女人,不知有多渴望能把她轻揽入怀中,问她,是不是忘记就那么难?
比痛还要难?比死还要难?
他更想问自己,为什么偏偏要爱一个早已把心给了别人的女人,更是一个他最不该去爱的女人?
是不是放弃就那么难?不爱就那么难?
万籁俱寂,天地无言。
没人告诉他,爱,是不期然,是未觉发生就已经沦陷,又怎知是劫还是缘。
……
不知过了多久,沈飞终于打破僵持,劈手把一笑手中的袋子夺下,挂在门把上,捉住她的手就往外拉。
“跟我回家!”
一笑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狠狠甩开他,三步两步返回去,牙一咬,心一横,大力地按上门铃。
片刻,门口的对讲机里传出一个女子慵懒的声音:“两位找谁?”
“庄小姐吗?我们是……小美的同事,来帮她送东西。”一笑答,还冲着头顶的摄像头扬了扬袋子。
“稍等。”
一笑盯着面前那扇门,平静地等待。
事到临头,她反而镇定下来。
门响,廊灯应声而亮,一位身穿紫衣的妙龄女子终于现身。
一笑不顾突然放明的刺眼灯光,睁大眼睛欲看清来人。
一眼即明。
不,她不是画中女子。
可这一肩如云秀发,两弯纤眉,和她微笑时的模样,无疑刻着画中人的影子。
这并不出乎意料,不是么?
一笑麻木地想。
“是从天宇来吗?快进来,快进来。”那女子热情地招呼他们。
“不不,不用了,我们送了东西就走。”
一笑慌忙拒绝,她自知还没有那种定力可以坐下来与颜昊天的女人谈笑风生。
“来嘛,不要客气,这么远赶过来,天又冷,歇歇再走。”紫衣女子莺声软语,说着,竟亲昵地伸过手来挽住一笑的胳膊。
这回不是沈飞,总不能死命挣扎,无奈,一笑只好被她拖着往里走。
沈飞阴沉着脸跟在后面。
房中,漂浮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暖香,令人有些熏熏然,却又不浓得讨厌。
屋内没开顶灯,只在廊沿壁角点缀着一小只一小只昏黄的灯盏,光影明明暗暗,脉脉盈盈。
好一个温柔乡。
一笑端坐在客厅柔软舒适的沙发上,如坐针毡。
庄小姐把他们安置好,转身去准备饮料。
片刻回返,给一笑端上一杯热可可,递给沈飞的是绿茶威士忌,真是个水晶心肝的玲珑女子。
只听她略带歉意的对沈飞说:“只有这一种,希望你还喝的惯。”
那是颜昊天最钟意的Johnnie Walker Black Label,一笑不用看也能闻的出。
这里的一切都令她难以忍受,她一刻也不想久留,匆匆把小手提袋递过去,道:
“庄小姐,这是小美让我带给你的,她今天请假,送的有些晚,真是抱歉。”
“呀,没关系,昊天也真是,今天回不来,过几日再带过来也一样,何必劳烦你们多跑一趟。”庄小姐接过,一脸甜蜜地嗔怪着,接着道:“来,你们喝东西啊,不要愣着,我这平时也没什么人,怪冷清的,你们不必拘束。”
也许这女子果真寂寞,一直絮絮地说着。
可一笑完全没有听进去,她只是定定地望着她,望着那眉,望着那眼,望着那唇边的柔柔浅笑,忍不住在心底苦苦相问:
颜昊天,是什么样的心魔,让你痴迷于在芸芸众生中顽固地寻觅着同一个女子?不倦不休!不失不忘!
就这样怔怔地望着,想着,那庄小姐也隐约觉出她有些反常,却又不知所为何事。
沈飞一边与她敷衍,一边紧张地频频看着一笑。
终于,他打断闲谈,委婉却坚决地说道:
“庄小姐,今天太晚了,不便多打扰,我们告辞了。”说着,握住一笑的手,把她带起身,就要往外走。
那女子见这情形,只当他们是一对或许正在闹别扭的情侣,也不多作挽留,笑盈盈地把他们送出门,临走才想起来:“哎,还没问两位姓名呢,等昊天来了我好跟他说,要谢谢你们。”
一笑这才有点醒,忙答:“不用不用,颜董关照一定要小美亲自来的,她实在有事才托付给我,庄小姐您一定不要跟颜董说,免得连累小美挨骂。”
“这么小的事,怎么会呢?好了,我记得就是。”庄小姐不以为意的笑笑,与他们告别。
出了门,陡然落进清冷的夜,重新被寒气包裹,只有沈飞紧握她的手能够源源不断地传递暖意,不知是还没缓过神,还是贪恋那一丝温暖,她就这样被他牵着,却也没再挣脱,直到上车。
终于驶离那座桃源。
支撑了如此漫长的一天,一笑无力地倚在座背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脑中一片空白。
沈飞觉得身边只剩了一具躯壳,她的灵魂却根本不在他的世界。
从来都不在!
无望的怒火和深埋的仇恨在心中挣扎,他死死地攥着手中的方向盘,竟似要将它拗断!
仿佛只要在她面前,所有的冷静自持都不翼而飞。
心底一阵激烈的交战!
理智告诉他这将是不可饶恕的失控,可冷冷的话语终究还是脱口而出:
“不知博学多才的颜小姐有没有听过,好色的男人分两种,一种是抒情的,他们在所有的女人身上寻求一个女人,另一种是叙事的,他们希望占有千娇百媚的无穷女色,你说他是属于哪一种?”
沈飞的声音徐徐缓缓,可话里凝着寒冰,语中带着利刺。
一笑立时被他刺痛,无以宣泄的悲苦化作愤怒!一时也昏了头,根本没去想他怎么会知道颜昊天的秘密。
她只知道她绝不允许任何人侮辱颜昊天!
“你凭什么出口伤人?!”一笑怒斥。
沈飞恨恨地盯着前方,冷笑不语。
就是这样的冷哼,令她想起她曾不止一次地恍惚感到他对颜家的不屑与讥讽却还一直以为是错觉,不禁厉声质问:
“沈飞!你为什么处处针对颜昊天,语带恨意!”
她一味的偏袒如同火上浇油,令他暴怒!一句最不该出口的话嘶吼而出:
“颜一笑!那你为什么处处维护颜昊天!语带爱意!”
这本是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百般回避的一个话题。
他却完全不顾她的感受把它赤裸裸地抛在她面前。
那像一面明晃晃的镜子,反射出的光芒如万道银针,狠狠刺在她的心上!
一笑满腹的委屈和无边的绝望在剧痛之下扭曲成了恶!
她失了理智,一心想要报复他,伤害他!
她听见自己在嘶声地喊着:
“沈飞!你有什么资格评判颜昊天的爱?你又有什么资格评判我的爱?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你狂妄自大!你只知道征服和占有!没人稀罕你的爱!”
黑色捍马在午夜的风中疾驰,空气急速地掠过玻璃窗,发出一声声悲伤的呜咽。
为什么最深的伤害永远来自最爱的人?
为什么每每心动心就会痛?
他们像两只缠斗到红眼的小兽,用一把把双刃剑把自己和对方伤得鲜血淋漓。
仿佛这样,就会痛着痛着痛到麻木。
沈飞攥着方向盘的手指已经捏的发白。
一笑死命地咬住自己的唇,仿佛怕再有什么说完一定会后悔的话从口中挣出来。
突然!
沈飞踩紧油门,车子像脱缰的野马,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冲了出去!
一笑被巨大的冲力压在座位上,窗外的景物急遽后退。
啸厉的风声,
濒临失控的速度,
难以忍受的压迫……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她被巨大的恐惧攫住,一动不动,吓得快要忘了呼吸!
沈飞完全迷失在怒火中,竟毫无察觉她的异样。
直到车子停到宜园门口,他仍喘息未定,良久才意识到一笑已经很长时间毫无声息,忙扭头去看。
却见她面白如纸,抖如筛糠,唇已咬出血珠,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车祸!
沈飞惊觉自己冲动铸成大错。
又是懊悔,又是心痛,惊惶失措地抱起她就往房中奔去!
一笑的身体冰冰冷,气若游丝。
放在床上,了无生气。
沈飞急得快要发狂!却只能颤抖地握住她的手,捂着她的脸,希望能够给她温暖。
“一笑!一笑!……”
声声嘶哑。
许久许久。
一笑终于悠悠缓过气来,身心已经疲惫到极点,没有一丝气力再面对沈飞。
“你回去吧……我没事了……”她虚弱地说着。
沈飞不动。
见她回转,喉咙口的一颗心落回胸膛,却立即又被悲哀笼罩。
这是他多么想去爱想去保护的女人,却一次次地被他伤害。
他轻轻挽起她的手,把脸埋在她冰凉的掌心。
也曾有那样一个夜,她曾离他那样近,她的掌心软软的,暖暖的,带着不知名的花香。那一天,她对他说,你若真正爱。
那样的笑颜,那样的话语,那样的一双眼,从何时起,成了明知危险仍视而不见的心心念念。
也曾试图躲避,也曾试图逃离,可心之所系,身不由己。
她的掌心凉凉的,终究是无法被他所温暖,寒意从她的指端直袭他的心底。他握紧她的手,仍要做不甘的挣扎。
“一笑,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爱我?”那声音渗着苦涩。
似是疑问,又似是央求。
一笑看着他,就像看着自己。
无以慰藉。
她艰难地把头别向枕侧,躲开他的目光。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没入枕中,
无声无息。
“因为……你不是颜昊天。”
(二十二) 无可奈何花落去
凌晨,天色晦暗,将明未明。
市区最不起眼的一间高层公寓内,空气中弥漫着烈酒辛辣的味道。
Anson一脸焦急地看着正把伏特加当白水一样倒入喉中的沈飞,手足失措。
他已结识沈飞二十年,可这不是他所认识的沈飞。
沈飞是冷静的,从容的,生死攸关也处之泰然,雷霆万钧只付诸一笑。
从来不知有多少女子为他柔肠寸断仍换不来真心半点,何曾见过如今日这般自甘沉沦。
大风大浪两人也走过千趟万趟,可Anson从未遇过这种状况,完全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苦苦相劝:
“飞!你理智些,你也知道你根本就喝不醉,何苦这样折磨自己!”
是,沈飞知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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