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富贵 第 18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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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山的时候,棒槌还在上边挑逗鼯鼠,田大康吼了两嗓子,把这个不良的傻鸟叫下来,鼯鼠一家也就安生了。

    哑巴把那只死狼扛在肩膀上,三个人一路疾行,在第二天中午,终于平安回到了木屋,途中,田大康又收割了一块桦树菇,也算是意外收获。

    把死狼扒皮,制成狼皮筒子。虽然这个月份的狼皮,没有冬天时候的好,但是做成狼皮褥子或者狼皮护腿啥的,功效还是不错。尤其是狼皮做成的护腿,要是有老寒腿的人穿了,肯定就不酸不疼,比吃啥药都好使。

    至于狼肉,当然也不能浪费,直接切成大块,扔到锅里烀上了。这玩意肉丝子比较粗,但全是精肉,吃起来跟狗肉差不多,就是容易火。大伙也不管这些,先吃个实惠再说。

    狼吃人,人吃狼,对于山里人来说,这些都正常,没啥大惊小怪的。

    带着这一趟进山的收获,田大康跟老龙头被哑巴送回村。到了家门口,田大康的心里兴奋,有点不吐不快的感觉,于是吼了一嗓子:“先生,俺们回来了!”

    李奶奶慌慌张张从屋里跑出来:“富贵啊,你咋才回来,吴先生今天上午又犯病了,疼得死去活来,用马车拉着上县医院啦——”

    田大康一听也毛了,拽着老龙头就往队长家跑,去取田大膀骑的那辆自行车,老龙头也抽空回家取来银针,没用的东西都先卸下去,这才驮着田大康赶奔县城。

    骑了十多里路,田大康就从托货架上跳下来,跟在自行车后面跑。毕竟,老龙头的年岁大了,比不了田大膀那样生龙活虎的小伙子。

    一个多小时之后到了红旗公社,田大康本来不准备停留,可是路过公社门口的时候,看到大门外的树上拴着一辆马车,那匹拉车的枣红马,很像是队里的,于是赶紧招呼老龙头下车。

    进了大门,只见当院围着不少人,离老远就听到穷有理的声音:“看什么病,这个反革命分子根本就是心里有病,找借口偷奸耍滑,逃避劳动改造,你们赶紧把他拉回去——不,叫他跟着马车跑回去!”

    “谁没病装病啊——”娄小虎实在是忍不住了,争辩一句。

    “注意你的立场,不要站错队伍!”穷有理瞥了气呼呼的娄小虎一眼,知青最好对付,毕竟他们的表现,主要是由公社干部评定的,正好管着他们。

    娄小虎还准备跟他讲理,却被郝刚拉拉衣角。他们本来没没啥太多的生产任务,所以就跟来了。准备先到公社卫生院开点止痛药,可是因为吴先生是黑五类,必须经过组织申请,所以很快穷有理就接到医院方面的汇报。

    这家伙正憋着火呢,上回的大字报,他估摸着别人写不出来,肯定是出自吴清源的手笔,当然要报复,这就叫六月债还得快。

    娄小虎他们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险些气炸肺,只不过人家嘴大你嘴小,也只能听喝。

    “先生,咱们回家——”田大康终于冲到近前,嘴里大吼一声。

    第九十七章 三进山城

    听到这个稚嫩但是响亮的声音,人群立刻分开一条通道,田大康也终于看到吴清源,面如白纸,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只不过在穷有理面前,他紧咬着下唇,一声不吭地硬撑着。

    “想走,没那么容易。吴清源消极怠工,这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明天就开批斗会,狠狠批!”穷有理嘿嘿冷笑两声,这家伙,典型的逮住蛤蟆攥出尿。

    田大康两眼喷火:“信不信俺把你的大字报贴给**看去,看到时候批谁——”

    “你——”穷有理这才看清楚来人,原来是主席的红孩子田大康,一时间也不觉语塞,气焰一下子大落。

    “你等着!”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表达的内容竟然惊人的一致。

    十几分钟之后,马车出了公社,这才在道边停下,老龙头给吴清源行针,十多分钟之后,吴清源的面上才渐渐有了一点血色。

    田大康紧握着先生的手,看到他的下嘴唇一片乌青,显然是刚才咬的,心头又疼又气:这个穷有理简直是没有人性,早点想办法扳倒他才是正理,此害不除,公社难安!

    马车回到大队,天已经黑了,田大康招呼大伙进屋吃饭,结果都各回各家。吴先生也能自个走了,到了家门口,他忽然扶着门桩站住,然后就在那呆呆地凝望夜空,良久,嘴里喃喃道:“人生自古谁无死——只是我好不甘啊——”

    随后,就是一声令人心碎的叹息。老龙头动动嘴,想要安慰他两句,但是终于没能出声,以吴先生的人生阅历,恐怕已经猜出自己的病情。

    “先生,这次我们挖回来一棵老山参,给你滋补身子;还有对症下药的桦树菇,您的病,一定有救。”田大康也知道不能再隐瞒,但是在这个时刻,必须给先生树立信心,战胜病魔的坚定信心,对美好未来的坚定信心。

    于是,他走到先生的对面,第一次,不像学生对待先生,而是如平辈人一般交流:“为了明明,为了俺们这些娃子,先生你一定能挺过来,因为我坚信,先生的脊梁,这辈子还从来没有弯过!”

    吴清源本来纷乱的眼神渐渐平静下来,而且越来越沉静,犹如天上的夜空。他轻轻拍拍田大康的肩膀:“富贵,谢谢你——”

    然后又转向老龙头:“老哥哥,这回就得麻烦你喽。你要是治不好我的病,到时候我就去马克思那里告你一状,说你是个就会卖狗皮膏药的江湖郎中——”

    听到吴清源又跟他开起玩笑,笑容就重新回到老龙头的脸上:“放心,我龙子云的名头,坚决不能毁在你身上!”

    两个人相视大笑,携手进屋。李奶奶看到吴先生归来,立刻下地熬小米粥,还煮了一个鸡蛋。另外一边,老龙头则把桦树菇切成小碎块,找了个搪瓷盆子浸泡起来。至于那株参宝,则切下来一小块,慢火熬参汤。

    田大康不用跟着忙活,于是就坐在灯下习字。三天不写手生,这玩意扔不得。

    吴先生在一旁,见他的字已经初具棱角,不觉拈须微笑,然后就轻声**着田大康所写的诗句:“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

    起初声音很轻,越读到后面,音调越是激扬起来:“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到了最后一句,铿锵有力,似乎正有一股无穷的力量,在他的身体里面澎湃。

    第二天一早,吴先生喝了一大碗桦树菇熬制的汤药。还真别说,这玩意活性就是强,作用比西药来的还快。在给吴先生号过脉之后,老龙头的信心更足。

    这也叫田大康心中安稳不少,在家里住了几宿之后,就带着五灵脂,还有一株大灵芝去了县城。除此之外,托货架上还夹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这两样药暂时用不上,卖到收购部换俩钱。田大康有个打算,看看能不能买一台收音机,一来能给李奶奶解闷,二来也能随时了解一些国家大事,把握时代脉搏,才能走好每一步。田大康对国家整体走向有所了解,但是细节的东西,还是比较欠缺的。

    在当时的农村,收音机绝对是高档电器,反正到目前为止,村里还一台收音机都没有呢。

    骑着自行车走在路上,时间一长就有点怀**起大膀来。这主要的原因,就是田大康身矮腿短,蹬车子得左摇一下,右晃一下,就跟不倒翁似的,有点费劲。

    好歹对付到县里,只见大街小巷都贴着标语,大多数是“打击反革命破坏活动”或者是“反对贪污盗窃,投机倒把”、“反对铺张浪费”之类,最鲜明的标语就是“贪污浪费都是极大的犯罪”,写在红纸上,触目惊心。看了之后,就算是吃饭时掉一个饭米粒,你都得捡起来塞到嘴里。

    瞧着瞧着,田大康也恍然大悟:今年一个大的运动就是“一打三反”,瞧瞧,消息闭塞就是不行啊。

    看看车把上挂着的兜子,田大康心里也有点犯嘀咕:俺这个不是投机倒把吧?

    要知道,当时有很多事情,界限并不是那么分明,法律法规也不健全,有时候政治凌驾于法律之上,不得不小心行事。

    到了收购部,门口也贴着一张红纸,上面写着“抓革命、促生产,支援国家建设,收购蘑菇、木耳等山货。”

    田大康心里有底了:还成,既然采蘑菇啥的也是支援国家建设,那俺采点药治病救人,应该也没事。

    进到店里,那个老店员一眼就看到他,立刻笑呵呵地问:“小朋友,又来卖猪鬃啦?”

    田大康抓抓后脑勺,心里话:哪能长这么快啊,就算是俺脑瓜上产的,也不能一下子就长那么长啊。

    不过,还是笑呵呵地摸出那棵灵芝递过去。老店员眼睛一亮:“嗯,这是赤芝,品质不错,不够品相有点不好,这里有个豁口。”

    不用说,缺的那块,自然早就进了毛团的肚皮,要不是后来这个灵芝干了,估计就被它都吃了。

    “算是二等品吧,我给你上秤称一称。”老人拿出那杆黄铜小秤,然后就把钱数报出来:“三两六钱,一共是八块五毛六。”

    “不会吧,这么便宜,俺还指望卖了它买收音机呢。”田大康有点出乎意料,本来以为灵芝挺值钱呢。

    “要是别处产的,比这还便宜,咱们长白山的药材品质上佳,所以价格还算是高的呢。”老店员笑呵呵的,灵芝这东西全国很多地方都有,并不是太稀罕的玩意。

    “看来,以后可以大力展药材产业。”田大康心里也是一动,然后又把装着五灵脂的纸包拿出来。

    老店员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更浓:“五灵脂块,不错,有结晶,咱们这边,可是好几年没人采到这个了。”

    田大康心头一喜:物以稀为贵,这回应该能卖个好价钱了吧。于是兴冲冲地问道:“老爷爷,这个能值多少钱。”

    老店员摇摇头,说出了一句叫田大康傻眼的话:“不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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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八章 票子

    “为啥不收啊?”田大康半天才憋出一句,他就指着五灵脂出菜呢。

    老店员脸上还是笑眯眯的:“收啥东西,都是上边规定的,我们也没有权利做主。你的这些五灵脂,确实是好东西,先自己留着吧,等以后收购的时候再来卖。”

    田大康也没法子了,计划经济,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于是跑到外面,很快就拖着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进来。

    “还有好东西啊——”老店员凑上来,等田大康解开袋口,往里面一看,不由惊呼一声:“狼皮筒子,哈哈,果然是好东西。”

    田大康把狼皮筒子抽出来,然后又从里面拿出几个小皮筒子。耷拉下来的尾巴,都是焦黄焦黄的长毛。

    “黄皮子,呵呵,也不错,能收到这个东西不容易。”老店员用手一搭,就知道皮毛的品质很好。而且,因为迷信思想的作怪,农村人很少打黄皮子和狐狸。在东北的民间,胡黄二仙轻易招惹不得,有关它们的传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神秘色彩极浓,一般人即使看见,也都远远绕开。

    “老爷爷,您给看看,这些能换多少钱?”本来,这些东西都是哑巴的,叫田大康给代卖。

    老店员嘴里不慌不忙地算了一遍,也不用算盘,最后就算出总数,一共是八十六块五,这些皮子,还真挺值钱。

    但是田大康知道,弄皮子属于涸泽而渔,不是长久之计,只有大力展养殖业,才能形成源头活水。

    同时,他对老店员的算数能力也很好奇,这种心算能力,实用价值很大:“老爷爷,您这么大年纪,脑筋比俺们还好使啊!”

    这顶高帽说的老店员脸上笑成一朵花,只见他从袖子里面伸出手指:“这招叫袖里吞金,以前的生意人,大多都会这个,我的也是学徒学来的。小朋友你要是有兴趣,我老头子就教给你。”

    “谢谢爷爷。”田大康赶忙鞠了个躬:“一会俺还要赶回去,等过几天一定向爷爷请教。”

    “好啊,主席的红孩子都跟着我学,我这老脸上也有光啊。”老店员笑呵呵地说道。

    田大康抓抓脑袋:“呵呵,您老早就知道了。”他本来还以为人家是看他招人喜欢呢,原来是早就知道这事。

    “我也是听陈大胡子说的。”老店员也不隐瞒。他所说的陈大胡子,自然就是陈一航,是田大康的便宜师兄。

    又闲谈几句,田大康也就告辞,他还着急上百货商店买收音机呢。老店员一听,连忙问道:“你手里有票没?”

    “粮票啊,俺还有好几十斤呢。”

    “不是粮票,是买收音机的票。你还不知道吧,购买自行车、手表、缝纫机这些大件,都需要开票,凭票购买,要不然,有钱你也买不出来。”老店员给他指点迷津。

    田大康抓抓后脑勺:“那怎么能弄到票儿啊?”

    “一般时候都是按季度分给各单位,不过数量少得可怜,狼多肉少,根本就是供不应求。有时候为了争一张票,都能抢破脑袋。”老店员四下看看,见其他人都离得比较远,于是低声说道:“还有就是走后门了,不过,关系要是不硬,根本就弄不到。”

    “这时候也走后门啊?”田大康呵呵一笑,然后脑子里面就有了主意:说不得,得挥一下自身的政治优势了。

    从收购部出来,已经是中午了,田大康直接去了废品站。因为是吃饭时间,所以店里根本就没有顾客,只有那个胖胖的女店员趴在柜台上冲盹。

    “阿姨好,俺又来了——”田大康脆生生地打着招呼。

    胖女人春梦被扰,心情不大好,刚要竖眉毛瞪眼睛,结果一下子就认出田大康:“啊——是你啊,呵呵,怎么总也不来,阿姨都想你啦——”

    估计是想俺兜里的钱吧——田大康腹诽一句,不过脸上依旧满面春风:“阿姨,又来麻烦你了,俺还准备挑点书。”

    “去吧,大胡子在后面仓库呢。”胖女人痛痛快快地答应,她知道,今个肯定又能一笔小财。

    到了后院,只见陈一航正在一堆纸壳子上面仰面朝天,田大康叫了一声“师兄”,陈一航立刻骨碌一下子爬起来:“小师弟,是你啊,先生他老人家一向可好。”

    田大康点点头,也没有把吴先生的病情透漏给他,知道也没用,还干着急。于是说道:“师兄,跟我出去一趟吧。”

    陈一航从仓库里面拽出两个袋子:“这是给你们留的书籍,应该都能用得上,对了,你不是收集邮票嘛,里面也有不少信封。”

    “师兄费心了。”田大康扛起一个小的,里面应该都是信封,然后跟陈一航转到门市部,叫他先上外面等着,又塞给那个胖女人三块钱:“阿姨,大胡子帮俺扛袋子,晚一会回来。”

    胖女人眉开眼笑地笑纳,等田大康走出去之后,她抬头看看悬挂的横幅,上面写着“打击贪污受贿,打击投机倒把”,也不觉摸摸口袋,心里有点慌。

    “师兄,俺还没吃饭呢。”走在街上,田大康心情不错,毕竟又弄了几十本课外读物。

    “好啊,师兄做东,上次你给我的钱,。我还没花呢——哈哈,师弟啊,你把胖女人喂饱了,她对师兄的态度也好多了,再也没有吆五喝六的。”虽然,用人家给的钱,再反过来请人家吃饭,有点说不过去,不过现在的陈一航,也只能做到这一点。

    田大康摇摇头:“咱们师兄弟还客气啥,俺请你,不过没啥好吃的,吃馒头喝甩袖汤,一会俺还要买收音机呢。”

    哥俩就找了一个大车店,里面大多是车老板子和生产队“掌包的”。所谓的掌包,就是相当于跟车的现金员,手中握着经济大权,在生产队里面也算是呼风唤雨的人物。

    要了两碗汤五个馒头,一共花了五毛零五分,哥俩都吃饱喝足。田大康抹抹嘴:“师兄,俺带你去个地方。”

    “上哪啊,还神秘兮兮的?”陈一航看到田大康笑得有点奸诈,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的老窝,县政府。”田大康脸上的笑意更浓,而且看起来非常纯洁。

    第九十九章 划清界限

    “不去,那里早就不属于我——”陈一航满脸苦笑,自己这个小师弟毕竟还是太小,行事有些玩闹。他现在是受管制人员,天天有什么行动都得请示汇报,去县革委办,那不是去上眼药嘛。

    “师兄,你还真想一直收破烂啊?”田大康笑呵呵地望着这位便宜师兄,虽然他表面上的棱角已经被磨平,但是从眼神深处,依然能看到不屈的火焰在跳动,这就证明,心并没有死。

    一个人,要是丧失了锐气,那么肯定是无可救药;而陈一航现在,锐气犹在,只不过已经深深内敛,只有在田大康这样值得信赖的人面前,才会有所流露。

    陈一航的大胡子抖动几下,心情很快就平静下来,他重新审视着这个小师弟,竟然有点看不透的感觉:难道他真是一个不懂事的娃娃?

    “师兄,这些事先生给你准备的材料,都是思想汇报,呵呵,你先瞧瞧吧——”田大康从书包里面拿出一卷子白纸,正面有字,背面则是一行行整齐的蝇头小楷。每一笔都一丝不苟,如同印刷的一般。

    对于先生的字,陈一航当然熟悉,从学生时代,他就一直竭力模仿。翻了几页,他不觉愣在那里:每一篇的署名都是陈一航。

    “这是——”陈一航也愣住了。

    “先生的良苦用心,师兄难道还感受不到吗?”说起来,这些东西,都是田大康出的主意,里面有思想汇报,更多的是对自身错误的反省。以吴先生的水平,写起来自然妙笔生花,情真意切,既有文采,更有高度的政治觉悟。

    陈一航看了几篇,身子忽然一颤,瘦削的脸庞呈现痛苦之色,嘴里喃喃着:“先生,您这是何苦呢,太委屈自己啦——”

    这一篇,题目赫然是《彻底和反动学术权威吴清源划清界限》。

    此刻,陈一航的双眼有些迷离,如果这片文章不是出自先生之手,他马上就会把它撕成碎片;但是他现在已经能够理解先生的苦心,是要他拿着这个当投名状,重新开始进行政治投资。

    想来,先生在写这个题目的时候,内心是何等煎熬,手中一管小小的毛笔,只怕已经重于千钧。

    “一航定不负先生所望!”内心挣扎良久,陈一航终于咬着牙吐出这句话。

    田大康点点头:果然没看错人,这位师兄还是一个有担当的汉子。虽然师徒决裂,只不过是表面现象,暗中自有田大康穿针引线,但是陈一航却要暗地里顶着背师叛道的骂名,内心的煎熬,只怕更大。陈一航能鼓起勇气,选择战斗,实属不易。因为,他的本性,并不是这一类背信弃义之人。

    “师兄,现在这种形势,逼迫着我们必须有所取舍,你放心,无论怎么做,先生和俺都永远支持你。抓紧时间,抓住机会,早点上位,你也才有更大的资本保护先生,以及那些同样受到冤屈的人们,共同度过这段艰苦的岁月。”田大康这一手也早就经过深思熟虑,而且吴先生也极力赞成。自从到了五星大队之后,吴先生也想开了:这些表面的东西,又何必太在意呢。

    “富贵,那我们接着怎么办?”陈一航现在眼珠子红,被先生和师弟刺激得有点热血沸腾,只不过浑身是劲,又不知道往哪使,这种感觉很是憋闷。

    “师兄别着急啊,一口吃不了胖子,咱们得慢慢来。”田大康很不讲究,把人家的火给勾起来,然后又开始压制。

    陈一航深吸几口气,心情也渐渐平复,毕竟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一旦选准方向,内心自然无比坚定。

    半个小时之后,师兄弟二人就出现在县政府大门口。门口挂着“向阳县革命委员会”的大牌子,前面不远是二层小楼,东边是一溜自行车棚子,西边是新打的地基,看来也是准备进行什么项目,但是在反对铺张浪费的大潮下搁浅了。

    站在门口,陈一航内心百感交集:当副县长的时候,这里就是他工作和生活的地方,现在却已经物是人非,想要重新走上前台,难度可想而知——可是,既然选择了战斗,就无怨无悔——

    他暗中使劲攥了攥拳头——这一切,早晚要尽在掌握之中!

    “你们俩干啥的?想要救济,就赶紧去找民政局,别在这傻站着——”门卫室里面出来一个老头,扯着大嗓门嚷嚷。

    田大康和陈一航不由相顾而笑:叫人家当成要饭的了。还真别说,就陈一航胡子拉碴的模样,背着个袋子,还真挺像逃荒的。

    “嗯?原来是小陈,你有事啊?”老头子很快就认出陈一航,四下打量一番,然后低声说:“趁着没人瞧见,你赶紧走——”

    “郭大爷,我是陪着这位小同志来的。”陈一航不慌不忙,把田大康推上前台。

    “他是谁家的娃子?”老郭头仔细瞧了瞧田大康,不是县大院那些头头脑脑家的孩子,而且穿得破破烂烂,倒是像农村娃。

    “俺是**的好孩子。”田大康挺挺小胸脯,脸上荡漾着自信的笑容。

    老郭头彻底被弄迷糊了,还是陈一航趴在他的耳边嘀咕了几句,老头这才明白过来,乐颠颠地叫他们把袋子放到传达室,然后放行。

    “富贵,要是没你这杆大旗,我们根本都进不了这个大院啊。”陈一航拍拍田大康的肩膀道。

    “进来不是目的,能留下才行。”田大康嘴里嘟囔了一声,然后快步向门口的一辆吉普车跑过去,他现有一个人正往车里钻呢。不用说,能坐这个车的,肯定是县里的主要领导。

    “那个小娃子,赶紧出去——怎么搞的,老郭是不是老糊涂了,连小娃子都放进来!”开车门的司机看着蹦蹦哒哒跑过来的田大康,很是不满地嚷嚷一声。

    “敬礼,向阳县红旗公社五星大队少年先锋队队员田大康报到!”田大康才懒得搭理他呢,直接跟那位领导对话。

    那人身材不高,长得也黑瘦黑瘦的,正饶有兴味地看着眼前一本正经的小娃子:田大康?这个名字听着有点耳熟啊?

    “宫主任,上车吧,开会的时间快到了。”司机在旁边轻声说了一句,这个黑瘦的中年人就是向阳县革委会的二把手宫和平,正要去参加全县规模的“三反”大会。

    宫和平抬起手,示意他不要插嘴:“田大康小同志是吧,我要和他好好谈谈。”

    第一百章 后门

    宫和平此人,一直生活在向阳县。那时候领导干部除了提干,流动的并不多。不像后来,在这犯了错误,就小孩拉屎挪挪窝,到别的地方照样混得风生水起。

    一步一步,从最基层干到现在,宫和平的仕途可谓一步一个脚印,谨慎而扎实,虽然没有那种火箭般的升官度,但是胜在稳扎稳打,始终处于一种上升的态势。

    对于田大康这个名字,他可谓是如雷贯耳,所以并没有因为是个小娃子而有丝毫轻视,这也是他的性格使然。

    跟田大康打完招呼,宫和平就看到不远处的陈一航,心里咯噔一下子,不过还是微微点点头。两个人以前就是同事,关系还算不错。只是在这个阶级斗争分外敏感的时期,宫和平觉得,还是和陈一航保持距离比较稳妥,免得给别人留下攻击他的把柄。

    一股酸涩从陈一航的心底涌起,不过他很快就摆脱这个阴影,别说是同事关系,就算是亲如夫妻、父子者,对面不敢相认的也海了去。

    “宫主任,一航向组织来汇报思想了。”陈一航面色诚恳,双手把那一沓纸奉上。既然先生都作出那么大的牺牲,他还有什么不能忍的呢?

    宫和平一愣,然后就听到田大康在旁边乐呵呵地说道:“宫叔叔,是这样的,俺去卖废品,陈叔叔说是有点材料要交给党,交给**审阅。您想啊,主席他老人家日理万机,处理得都是国家大事,肯定没那么多时间,所以俺就想起您了。宫叔叔您也是党员,又是领导,当然可以代表党组织了。”

    田大康在讲述事情经过的时候,也不忘偷摸给宫和平送去一顶高帽,俗话说花花轿子众人抬,送顶高帽谁不爱啊。

    瞟了一眼田大康,宫和平心里明白了:原来这个小家伙不简单啊——也是,要是啥也不懂,怎么能成为主席的好孩子呢。

    “宫主任,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学习,我也深刻认识到自身的问题,并且进行了深刻的反思。我们党的一贯宗旨就是治病救人,所以,希望党组织重新对我进行批评帮助,使我能够不断提高政治觉悟,更好的为人民服务。”陈一航用诚恳的态度,表达出自己的意图。

    宫和平也不禁对他另眼看待,要知道,以前的陈一航,工作能力没的说,就是为人有些傲气,现在看来,棱角已经渐渐磨平,显得更加成熟,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于是接过来那一沓纸:“一航啊,我先看看,能够改正错误还是好同志嘛。”

    他也瞧出来了,陈一航就是这个田大康领来的,意图也很明显。虽然田大康还只是一个小娃娃,但是他的政治影响力,绝对不能低估。

    心中衡量一番,他还是决定帮陈一航一把,毕竟以前都是好同事,而宫和平也没有多大的野心,能当到县里二把手,已经是极限。多留一条后路,总是没错的。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混了好几十年,这点道理宫和平还是懂的。

    当然,陈一航本身也没有啥太大的问题,都是有些人别有用心,把他当成了出头鸟和绊脚石。只要稍微运作一下,还是有可能重新走上领导岗位的,宫和平也乐得送这个人情。

    田大康也想不到事情如此顺利,于是向陈一航眨眨眼:“陈叔叔,那你就先回去吧,别忘了好好反思,天天一定要写思想汇报啊。”接着就该走后门了,有陈一航在场,他担心宫主任不答应。

    陈一航没有跟宫和平握手,他现在还不是人家的“同志”。所以只是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宫叔叔还要开会吧,那就不耽误您的宝贵时间了。”田大康又给宫和平敬礼,然后转身就跑,没跑几步就又转回来,不好意思地抓抓后脑勺:“宫叔叔,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俺们村太落后,连个收音机也没有,所以不能聆听到党中央的声音,您看看能不能给俺们弄两个购买收音机的票据?”

    “估计你是想天天听小喇叭吧!”宫和平心中暗笑,他家的小儿子都十六七了,还天天守在收音机前面听曹灿叔叔、孙敬修爷爷讲故事。

    不过,作为主席的好孩子,要是天天听不到主席的指示,也确实不大应该。这样看来,理由还是很充分的。所以宫和平叫司机找了办公室主任,低声吩咐几句,然后这才坐上吉普车,赶奔会场。至于陈一航的思想汇报,则被他装进了随身携带的草绿色拎兜之中。

    “田大康小同志,咱们走吧。”办公室的王主任长得稍微有点胖,脸上一团和气。

    走出县政府大院,田大康就看到陈一航正在远处等着呢,身前还放了两个面袋子,于是就径直走过去,这种立场问题,一定要表现出来。

    王主任为人看来比较圆滑,也跟陈一航攀谈几句,然后一起去了百货公司。王主任轻车熟路,没从正面进商店,而是直接去了后院,领着田大康直奔办公室。

    “想不到啊,还真走起了后门。”田大康心里也忍不住笑。

    敲敲门,进了一个挂着“主任室”门牌的屋子,屋子里面正有一伙人吵吵巴火的,田大康一听,都是来“抢”东西的。比较抢手的就是三大件:自行车、手表、缝纫机。

    “票儿都没了,大伙等下个月再来吧——”一个细高挑如同竹竿一般的中年人嘴里嚷嚷着,一边还用手抹着脸上的汗珠。

    围观的都是各单位的头头脑脑,估摸着都不大满意,所以没有走的,都准备在这死看死守。

    王主任挤过去,在竹竿耳边嘀咕几句,竹竿立刻打开抽屉,从里面捏出两张纸片递过去。

    “收音机,青岛无线电三厂的!”有眼尖嘴快的立刻惊呼一声。

    这一下可炸营了,群情激奋,大伙纷纷开始指责竹竿,说他办人情事,大开后门。有几个脾气不好的,嘴里扬言要向上级领导反映情况,不行就写大字报。

    王主任还真能沉住气,不慌不忙地挥挥手:“同志们肃静一下,这不是开后门,是上级领导吩咐的。这位小同志大家应该都听说过吧,就是**给回信的田大康小朋友。他们村没有收音机,听不到党的召唤,所以县领导决定给他们村调拨两台。”

    “好家伙,走后门还唱高调——”看着周围的一大圈人,田大康心里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聆听党的召唤,这词用的,真是没话说了。不过他好像忘了,这还是他根据收音机的用途琢磨出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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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一章 天籁之音

    田大康骑着自行车,一晃一晃,飞驰在回家的路上,颇有点春风得意车轮疾的架势。

    不过,骑出去十多里之后,度慢慢降下来。托货架上搭着俩面袋子,加在一起也有三十多斤呢,远道没轻载,就田大康那小细胳膊小细腿,自然越来越吃力。

    看看车把上挂着的两个纸壳箱子,田大康身上立刻又来了劲头。不用说,这里面装得就是两台收音机。他都打算好了,自个家里留一台,另外一台就送到山上,给三师傅和哑巴他们听。

    想到大伙听到收音机的那种兴奋劲,田大康不禁胸中有红日,脚下舞东风。这种动力又鼓舞着他骑出去十多里地,身体是彻底没劲了。

    “往回看着大膀骑车子挺轻松啊。”田大康知道,还是高估了自个的力量,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

    把自行车支在路边,看看太阳已经有点偏西,田大康心里暗暗愁:照这样下去,回家就得二半夜,奶奶非惦记不可。

    看看托货架上的两袋子书,田大康还是放弃了甩包袱的想法:精神食粮,来之不易啊。

    一想到精神食粮,田大康心中一动,于是打开一个小箱子,取出一台收音机,方方正正,长下还不到一尺,上面有个提梁,方便人拎着。整台机器表面是黄绿色,看着叫人心生希望。别小看这东西,一个月的工资还买不来呢。

    取出两节电池,抠开后盖,把电池塞进去,然后又把开关拧开,调了一下台子,很快,里面就传出一个气势磅礴的声音:“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啊——”

    那时候文艺节目比较贫乏,翻来覆去就是几个样板戏,这个《智取威虎山》就是其中之一。另外还有几个:京剧红灯记、沙家浜啥的,一共八个,称为八大样板戏。老百姓都天天听,其中的很多唱段,都能哼哼几句。所以有一句戏言“八亿人民八个样板戏”,足见人们文化生活的枯燥。

    不过在田大康听来,这声音却如同天籁一般,这么长时间了,没有电脑,没有电视,可下子听到点动静了。于是也一拉架子,拿出打虎上山的劲头,飞身骑上自行车,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拎着收音机,洒下一路歌声,直奔红旗公社而去。

    骑着骑着,田大康就觉得身后不大对劲,连忙回头一瞧,只见有俩骑自行车的就紧跟在他的后面,而且是两个棒小伙子。

    “不好,遇上劫道的了!”田大康脑子里面飞闪过这个**头,不过很快就有定下心来,要说这个时代比较好的,那就是社会治安,犯罪的人非常少,尤其是恶性案件更少。

    “嘿嘿,小兄弟,俺们是听蹭的,唱得真好啊!”那两个人嘿嘿几声憨笑,算是将田大康心中的顾虑彻底打消。

    “那俺把音量再拧大点——”田大康也乐了,想不到收音机的吸引力都这么大。

    其中一个汉子看田大康骑车子费劲,干脆把那两个面袋子卸下来,放到自个的车子上。这回田大康可轻松多了。

    到了公社,那两个人这才下车,其中一个说:“小兄弟,俺们哥俩是八一农场的,就得在这岔道了,以后有时间,到俺们林场那边溜达去,到那一打听胡大缸胡二缸就成。”

    另一个还有点不死心:“小兄弟咱们商量商量,你那两台收音机,能不能卖给俺们一台,保准比你买的价高。”说完,还从兜里掏出几张大团结。

    “投机倒把的事,俺可不能干——”田大康呵呵两声,然后又说道:“这两台都有主了,要不然就原价让给你们一个了。”

    胡家哥俩也不能勉强,恋恋不舍地走了。田大康也抓紧时间上路,即便如此,到家已经晚上九点多,天都黑透了。

    刚进村口,迎面就射来一道手电光,随后一个声音就传过来:“富贵,这咋才回来呢——”

    “奶奶,收音机买回来了,以后你就能听红灯记了,您不是最愿意听里面的李奶奶讲革命家史嘛。”田大康跳下车,把收音机塞到奶奶怀里。

    “你也能听小喇叭啦——”李奶奶抱着收音机,就跟抱着个大胖小子似的。

    “收音机,富贵哥,俺要听小喇叭,听孙悟空爷爷讲西游记!”黑暗中又闪出几名小将,是八大金刚跟着李奶奶一起守候,嚷嚷的人是八叉子。

    “是孙敬修——”三光子及时纠正八叉子的错误。

    田大康也哈哈几声,一路的劳累烟消云散:“每个栏目都有固定式时间。再说了,孙敬修爷爷现在也遭到迫害,离开心爱的话筒。”在**期间,孙敬修老人也难逃厄运,直到1978年,才重新回到电台讲故事。

    大伙闹闹哄哄进村,立刻引来一大帮人,边走边听,谁要是小声议论一句,都会被旁边的人捅咕两下,示意他别瞎吵吵。

    田大康把音量拧到最大,大伙的反响比他预想的还大十倍,似乎这个小小的电匣子里面,播出的是天籁之音一般。

    到了家门口,后面的人都很自觉地跟进来。田大康一瞧这架势,要是进屋,肯定是挤不下,干脆把收音机往当院一放,大伙随便听。

    当院里面竖插插站着好几十人,大门外还一帮呢,不过人们都是静悄悄的,只有收音机里面传出播音员夏青那独特的声音。

    夏青的声音,是带着磁性的男中音,播报的是当时一片著名的社论《迎接伟大的七十年代》:“新中国蒸蒸日上,旧世界风雨飘摇;一座座火山爆,一顶顶王冠落地。帝国主义、修正主义和一切反动派的日子不长了——”

    大伙也都跟着攥紧拳头,似乎浑身也都充满力量。而就在这个时候,收音机里面的声音忽然拉起长声,语也一下子减慢,然后吱啦吱啦几声,就彻底没了动静。

    “咋回事——”老支书急了,关键时刻咋能没声了呢。

    看到屋里也点着油灯,田大康抓抓后脑勺:“电池没电啦,俺在道上一直听着了。”

    “有好东西自个享受,这就是资产阶级享乐思想在作怪!”老支书一着急,先给田大康扣上一定大帽子,然后拧开手里的电棒,倒出两节电池:“赶紧换上啊——”

    第一百零二章 大部队进山

    收音机给小山村带来的轰动,远远过田大康的预料,要不是老支书吆喝着大伙明个上工,估计非得听到电台播音结束不可。

    第二天早晨起来,田大康一边在当院溜达,一边跟先生练习英语对话。不大一会,八叉子也来了,拐了两条腿,跟在先生身后,嘴里一个劲打嘟噜,原来他学的是俄语。

    在五十年代和六十年代初期,俄语在国内正经挺流行,主要是一切都要跟苏联老大哥学习嘛。

    要说这八叉子平时说话磕磕巴巴的,但是说起外语却极为顺溜,很有些天赋。他见田大康学英语,就缠着吴先生学俄语。

    吴先生也就没藏着掖着,用心教他。不过此时正是中苏交恶,他明确告诉八叉子,学俄语前途不大,而且还不能当着外人打嘟噜,不然容易引火上身。

    还好有田大康在,知道以后中俄边贸要红火一阵子,所以也就鼓励八叉子好好学,早晚有用到的时候。说白了,两国之间也就跟小孩过家家差不多,有时候打得嗷嗷嚎,祖宗八代都骂出来了,但是过两天又玩得跟亲兄弟似?(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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