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逝情 第 1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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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谢然

    正文 一

    程柠单身已经很久了。她知道自己改变了很多。在以前,一到下班时间,程柠肯定是全公司第一个走人,现在的话,不管有事没事总要拖拖拉拉地等过了七点再回家,后退两年的话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在她看来,单身就仿佛身上的一袭冬衣,只是春天还没有到来,还没有到换装的时候。

    有一段时间,程柠尝试每天去酒吧里坐一会儿,好打发下班之后仿佛变慢了的时间。可后来她发现,在酒吧间里只有感到更孤独,往往不经不觉之间在一曲熟悉的音乐里已经泪流满面了,而且总是有那么一些人把她当作留守女士,各种各样的搭讪让人烦不胜烦。是啊,与其这样还不如在公司多留一会儿。只是这对她底下的那些同事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情。小猴子就好几次苦着脸和她开玩笑,程姐,给咱们找个姐夫吧,要不,你看咱条件也不错,程姐是不是考虑一下,让咱也有机会做做幸福的小男人。

    不过,今天晚上是例外。一直在追求程柠的李毅下午发了一个E…mail过来,说是推荐一部小说让她看看,据称是一部在网上流传甚广,足以让那些痴男怨女泪透纸巾的都市爱情原创小说。一开始程柠倒没有在意,以为是那家伙眼花缭乱的爱情攻势中的一个小手段,不过有书看也不错,好过在QQ上和那些小弟弟扯淡。其实,程柠觉得李毅还没有足够了解她。想想看,在她这样一个自诩为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格调高雅,品位不凡的人面前,李毅为那本可怜的小说作的广告宣传实在是太低劣了,而且不幽默,还知名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呢!

    回到家,程柠和往常一样,打开音响,在电脑边放上一杯咖啡,做足了准备工作。就是不知道那本小说是杯咖啡呢,还是红茶,或者仅仅是一杯白开水而已。

    《伤逝情》,作者虬髯客。不会那么巧吧,程柠的大脑一下子空白一片,她急急地翻页去看正文。

    “两天前,窗台上的那颗文竹彻底的死掉了,虽然我又是松土又是浇水还特意买来了营养水。

    气象预报说,今晚明晨又一股冷空气将会东移南下,申城正式进入冬季,虽然往年的秋季一般都有60天,而今年满打满算才过了40天。

    在经历了八年的爱情长跑后,秦卿哭泣着对我说,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谢朗,她真的感到很累很累,再也无法忍受,再也背负不起,虽然她还是爱着我……

    看上去秦卿非常悲伤,言语凌乱,可我知道,在很多个雷同的场景中,女主角就是这样和男主角分手的,虽然我很爱你,但我还是要离开你!

    真的是冬天了,独自坐在书房的黑暗中,我忽然发现真的很冷,冷到了骨髓里。忧伤就在短暂的麻木之后,一下子击中了我,让我浑身颤栗,面容扭曲,泪不禁拭。也许,这个早到的冬天会很冷会很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 ……”

    程柠感到全身乏力。没错,虬髯客是谢少言在网络上常用的别名。程柠仿佛还听到谢少言一本正经地对她说,程柠,我要写一部武侠小说,虽然小说的名字和情节还没有想好,不过主人公的名字已经定下来了,男的叫谢朗,女的叫秦卿,怎么样,郎有情卿有意。还可以让小说里面的每一个漂亮MM在称呼主人公的时候都脸红,谢郎谢郎的这要占多大的便宜啊。对,这个名字不错,将来我们的儿子就叫谢朗了。还有啊,你小名不是叫青青吗,又是谐音!你看,多好!这两个名字我可是花了好一番心思,我一定不辜负这个绝佳的创意,让他们在幻想王国中双宿双飞,有道是:世人只羡鸳鸯仙,仗剑江湖逍遥行。哎,也不对,不能让儿子管娘叫亲亲,还什么双宿双飞,这不是乱搞么,绝对不行,谢朗这个名字老谢专用了,至于小谢么以后再说。程柠一阵恍惚,当时自己是怎么说来着?可能是一声娇叱,简直是胡说八道,或者只是开心地笑笑,不以为然。因为这番话只能算谢少言的变相情话,像他这种想法远远比行动要多的人来说,坐下来写一本大部头是绝对不可能的,尽管她深信谢少言真要写,绝对不会比那些所谓的网络写手差。

    是的,没错。程柠完全可以肯定,这本《伤逝情》肯定写的是谢少言和她的故事。谢朗就是谢少言,秦卿就是程柠她自己。程柠记得那天晚上,谢少言最后说,好的,那就果断一点,早点把手续办了,早点开始新生活,从此我不会在你面前出现。当时谢少言脸上的表情真的让人心碎,程柠从来没有在一个人的脸上见过那么丰富的表情,有绝望有悲伤也许还有愤怒,只是他这话说得有点像电视剧的台词。事实上,八年的朝夕相处形影相随,早就使得两人对对方有着深刻的了解。程柠知道,按照谢少言的性格,这一次他肯定会说到做到。两年中,程柠曾经试着和谢少言联络过,但是手机改号,QQ上发出的讯息永远是没有回应,发出的E…mail永远是石沉大海,除了不敢向谢少言的父母打听他的下落之外,在两人共同的朋友圈子里也没有了他的消息。虽然有时候,程柠也曾经设想过在街头偶遇的场景,但同时她真的怀疑,谢少言是不是已经离开了上海?

    程柠万万没有想到,谢少言竟然在两年后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在她的面前,将一直在隐隐作痛的伤口一下子撕裂,在泪水滑落的时候程柠感觉到心底深处的那道伤痕涌出了殷红的鲜血。

    程柠面对着黑掉的计算机屏幕枯坐良久,终于站起来打开了打印机的电源,按下了打印键,她决定要将文稿打印出来,好好看看谢少言咀嚼了两年的痛苦。CD放完了,房间里面只有打印机嗡嗡地响着。程柠捧着咖啡杯,愣愣地盯着打印机,打印机的作业声音好像越来越响,她感到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脑子木木的,往事的碎片原来既没有飘散,也没有尘封,现在它们小心翼翼地从心灵深处跳出来,诡秘地四处张望着,然后在眼前一下一下地闪过。

    “真贴切呀!”程柠喃喃自语道。

    她想到了《大话西游之月光宝盒》中,孙悟空向观音姐姐投诉唐僧的唠叨:大家看到啦?这个家伙没事就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就好像整天有一只苍蝇,嗡……对不起,不是一只,是一堆苍蝇围着你,嗡…嗡…嗡…嗡…飞到你的耳朵里面,救命啊!所以呢我就抓住苍蝇挤破它的肚皮把它的肠子扯出来再用它的肠子勒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呵--!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我再手起刀落哗--!整个世界清净了。现在大家明白,为什么我要杀他!

    也许是打印机的嗡嗡声,也许是越来越多的往事片断涌向脑海,程柠觉得心腹之间痒痒得难受,整个人烦躁不安,她也想把肠子扯出来,勒住这些原本已经安分蛰伏的记忆,来个用力一拉,手起刀落,是否从此就清静太平了呢?

    和谢少言在一起的时候,程柠也喜欢盗用星爷的经典对白,进行丰富多彩的再创造,并且乐此不疲。

    比如,程柠说了一句白痴话:哎,苦命啊,你在逍遥网上游,本小姐饥肠辘辘地给你做饭,我自己饿得都饱了!我是你老妈子呀!

    谢少言必会上前一揖,作仰慕痴呆状:老婆大人哪,饿得都饱了,这种天才话你也讲的出来,为夫对你的敬仰真是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犹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若程柠不满意,可以单手叉腰,玉葱指戟指,作河东狮吼状:敷衍我,没创意,重来!

    到这种程度的时候,谢少言往往会反串一把,左手掩口,右手做出兰花指一点,脸上堆出贱笑,细声道:讨厌,夫君大人果然威猛不同凡人,吓得奴家的小心肝儿扑通扑通的。

    比如,早上哪一位先醒了,兴致上来可以大吼一声:猪啊!

    另一位吓醒之后最困难的首先是要控制住剧烈的心跳,否则就落于下乘了,然后呢,应该舔舔嘴唇,一脸傻笑,张着一张臭嘴道:呵呵,没关系,你吐啊吐啊的就会习惯的;或者,做出一副痛不欲生状:老天哪,肯定是您老人家在惩罚我,要不然昨晚我怎么会忘了给旺财上口套呢,好家伙,吐我一脸唾沫!(不过后一句台词是程柠钦定属于女皇御用的!)

    比如,英语六级没过是程柠永远的心痛,一遇到这个尴尬话题,程柠就会作不屑状,凤眼圆睁,银牙暗咬:论智慧和品貌呢,本小姐要比你这蠢材高那么一点点,只是本小姐多了你这个累赘,只好让你比我高那么一点点。

    再比如,如果有哪位对谢少言和程柠的恩爱情深,相敬如宾表示无比的羡慕,最好用带有嫉妒的语气道出时,程柠会做出意冷心灰状:可惜快乐总是短暂的,换回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和叹息啊!老天可要垂怜我这个笨丫头,既然让我猜到了故事的开头,也让我猜到故事的结尾吧!

    其实,程柠在两年里常常会琢磨,莫非天意不可测,这句话卖弄得太多了,以至于好死不死地让命运之神听到了?

    打印机终于结束了工作,卡卡几声响过之后,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寂静无声。这倒把程柠吓得一哆嗦,半杯冷咖啡滑落掉在了程柠脚下的地毯上,咖啡杯没有碎,只是在地板上滚动的声音在凝重的空气中显得那样刺耳。程柠痴痴地看着咖啡迅速地渗进了雪白的羊毛地毯,好一会儿才起身拣起杯子,顺手取过打印稿。

    文稿的扉页用行楷字体写着几句赠言:

    因为我的无知无识,

    在灾难降临前没有找到诺亚方舟

    我只能惩罚自己

    惩罚自己做一个爱情的清道夫

    采集散落在四处的贝壳碎片

    将她细细擦拭,小心编缀

    串成一串项链

    献给您,我的爱

    当往日的誓言风流云散

    我捡拾到了残破的诺言

    收下她,我们曾经的梦幻

    署名是:您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程柠再也控制不住,伏案大哭。泪眼蒙蒙地看着厚厚的那一叠文稿,程柠想,这是少言咀嚼痛苦的沉淀吧,他应该解脱出来了;可是自己呢,自己什么时候可以结束自我放逐,结束自我惩罚呢?事实上,程柠在某种意义上变成了另一个谢少言,喜欢独处,喜欢阅读,喜欢上网,喜欢把书案弄得乱乱的,喜欢喝不加糖不加奶的素咖啡,喜欢喝沏的酽酽的绿茶,甚至抽烟,抽一种销路不是很好的女士烟——More。

    程柠这才发现,放在面前的文稿就像一把钥匙,原先紧锁起来的往事再也不受她的控制,只是短短的一首小诗就让曾经那个面对女生看上去好像还很羞涩的少年重新浮现在了眼前。客观的讲,谢少言实在不应该出现在S这样一所商业类院校的唯一一个理工科系里,在程柠看来,如果谢少言没有屈从于父母的意愿,考进了中文系甚至是古汉语研究这样生冷的专业才不是怪事。自从谢少言的一个好友,王克诚,一位同样的另类文学青年,他那夜半拿着打火机写诗的轶事在当作笑料流传开来之后,谢少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悄悄地将那些诗集诗论收到书架上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从此很少再见到他和人谈诗了。程柠记得那个时候,谢少言在合上诗集的时候,总要悲叹一声,老子早生10年就好了。不过,后来谢少言还是在课桌上惶恐不安地将一张皱皱巴巴的字条推给她,说,程柠,这是我为你写的诗,我实在忍不住,想让你看看,不过你千万不要说别写奇奇怪怪的诗给我。当程柠迷迷糊糊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谢少言的脸已经像红布一样了。此举动后来被程柠称为谢氏十大丑闻之一。程柠耐着性子看了半天却还是懵懵懂懂,但是望着那双充满渴望的眼睛,她还是把那句我看不懂咽了下去。谢少言还在一边急切地说,我已经誊抄过一遍了,看得清楚吧,怎么样?程柠只好笑笑说,虽然我有点不大懂,但是我很喜欢。可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把程柠拖入了一个又一个的噩梦中。按照谢少言的逻辑,既然你喜欢,诗又是献给你的,而你又有点不懂,这怎么可以,当然要细细解释给你听喽。

    程柠喜欢的还是军训时候的谢少言,那个还没有和她谈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谢少言,那个甚至性格还有点张扬的谢少言。那时,她们班的营房正好是在谢少言他们班的后面。刚进军营的当天晚上,谢少言他们班就有一个河南傻大个趴在窗台上冲后面的女生大声喊,你们都是大美人!后来,这居然成为谢少言他们班在黄昏饭后的保留节目,无法让人容忍的,谢少言就是其中的一位。不过,真正让程柠注意到谢少言的却是她每天晚饭后经过他们营房的时候,总能看见一个男孩,独自坐在门前的小马扎上,一脸深沉地抽着一支黑黑细细的More烟,孤独地望着暮色西沉的天空。可他抽的可是女士烟啊!当时,程柠就觉得这个男孩很好笑,有点意思。而且,一有人出来,他还很热情地掏出那包女士烟四下散发。这个事情的恶果就是凡是他们班的男生没烟抽的时候,哪怕寝室熄了灯,都会跑到谢少言的床前,毫不客气地将手一伸,嘿,谢哥,来根烟。如果拿到的是都宝,十有八九要郑重嘱咐一声,小螃蟹,下回记得买红河。程柠后来问谢少言,他们为什么不要都宝,要红河,男生都喜欢抽红河吗?谢少言讪讪地说,很简单,都宝两块五一包,红河四块五一包。这话当时让程柠非常胸闷,发誓这辈子谢少言都别指望给他买烟,原因是这是谢少言自找的,这叫犯贱。

    后来让程柠吃惊的是,谢少言不但每天和那些臭小子一起瞎起哄,而且后来升级到了一种无聊之极的打赌。每天总能见到他举着照相机躲在一边,对着路过的MM一按快门,然后一本正经地上前说,同学你好,我是一个摄影爱好者,刚才你走过来的时候,我发觉配上你背后的风景,非常漂亮,很冒昧,没有征求你的同意就给你照相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你的芳名,你是哪个班的,等相片冲出来我可以给你送去。可转眼之间,对面的营房就会哄堂大笑,然后就有一个倒霉鬼屁颠屁颠跑向小卖部给那个得意洋洋的臭小子买卷筒冰淇淋。让程柠想不通的是,像这种屁话居然就能够轻易问到别人姑娘的芳名,而且屡屡得手,真是没有天理,难道爱美之心虚荣之心真的会蒙蔽你的理智,放松你的警觉。如果轮上自己的话,至少要察看一下相机里到底有没有胶卷嘛。可惜的是,那些臭小子还没有自大到可以挑战对面女孩的智慧。按照谢少言的说法,他们是认为对面的女孩还不足以给他们冒险的动力,当然,这种说法仅仅冒出来一次就寿终正寝,很快地就和程柠达成了统一。

    不过不久,程柠就遇到了一次不是机会的机会。那天晚上,谢少言和程柠正好站同一班岗。辅导员前脚刚走,谢少言后脚就和另一个家伙凑上来搭讪认老乡。无奈,和程柠一起站岗的是隔壁营房一位粗嗓门的北京胖姑娘,还没有说上几句话,那女孩冷不丁地冲谢少言喊了一嗓子,喂,哥们儿,有烟没?吓的谢少言一哆嗦,好半天才把那包More掏出来扔给她,接着冲程柠一笑,说口干了回去喝水,拉着同伴溜走了,害得程柠两人笑得很辛苦。

    那时,在程柠的内心中,完全不能把每天傍晚独自坐在门口抽烟的谢少言和提着相机嬉皮笑脸的谢少言统一起来,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么。程柠觉得这是一个很特别的人。那时候,”装cool”、”摆cool”这类词还没有流行,类似的,形容男孩的有”装深沉”,形容女孩的有”扮清纯”。不过,程柠一直以来都没有认为谢少言是在玩什么深沉,而是执拗地认定黄昏的谢少言展现的是青涩的少年情怀,尤其他的侧面剪影给程柠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当然提着相机的谢少言却是什么都不是。

    这一夜程柠没有关灯,又是哭又是笑,哭得累了,就这样带着泪痕合衣睡去。

    正文 二

    刚进公司,前台的Lisa一脸诡秘,还拿着一个礼品盒朝着戴墨镜的程柠挥挥手。

    “程姐,大情圣出手可了不得,一大早掐着时间送来的!快递小弟可说了,客户再三嘱咐,务必要在九点之前送到。程姐,我可真羡慕你啊……”

    程柠恍恍惚惚地接过盒子,轻轻道了声谢就往里走。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早上李毅让程柠觉得十分的惹人厌。

    “哎,程姐,还有哪!”

    程柠回头看到Lisa笑嘻嘻地捧着一大束鲜花。

    “今天是香水百合,红玫瑰,还有满天星,花语是说,关心你成了我每天的习惯,希望尊贵的小姐能够接受我的一心一意!我没说错吧。根据我Lisa的记录,这是我们的大情圣送出的第28束花了,程姐你还不动心哪?”Lisa俏皮地道。

    程柠看着那束花,愣了一会儿。

    “哦,已经有28束了吗?”程柠自语道。

    “Lisa,花是很漂亮。送给你了。”

    程柠丢下一脸惊诧的Lisa回到了办公室。

    印象中,谢少言好像就给自己送过一次花吧。他还振振有词,说,生长在泥土里的花,无论是含苞欲放,还是迎风怒放,或者已经是枯败凋零,我都喜欢,我也是爱花人。但是,为了我的私欲,为了讨好某人的虚荣心,就违背这些花花草草的意愿,强行切断它们的生机,即使是再用心的修饰,我也不认为是美。现在的人,有几个能懂得黛玉葬花的情思?谢少言还声称程柠给他带来了灵感,写了一首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像是叫《哭花》的送给她,还说这是对程柠长久期待的弥补。程柠立马毫不客气地反击,你这是在糊弄我,守财奴的借口!不过,在毕业前的最后一个生日,谢少言还是满足了程柠一次,煞有其事地理了头发,西装笔挺,捧了一大束的红玫瑰站在女生楼下大喊,223的程柠,谢少言来给你祝寿了!程柠的室友们笑翻了,还编了顺口溜说,铁树开花不稀罕啦,谢少言终于开窍啦,程柠小姐喜翻啦,迫不及待要嫁人啦。程柠当时吓得不敢下楼,楼上楼下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哪,可她越是犹豫不决,谢少言在下面越是喊的起劲。最后程柠只能鼓起勇气冲下楼,拉了谢少言就走,头也不敢回。谢少言一边走一边还朝着后面喊,多谢各位姐姐妹妹捧场,多谢各位姐姐妹妹捧场!可这是八年中唯一的一次,在这以后,程柠懒地和这种惫怠家伙计较,虽然也曾暗暗想过,谢少言能不能真的开窍一次,用温馨一点的方式让她真正满足一次,就一次。不过很遗憾,程柠并没有等到。

    程柠摘下墨镜,翻来覆去地看着手上的礼品盒,淡紫色的包装纸上贴着一个Q版的小人,正是李毅,戴着夸张的黑框眼镜,单膝下跪,双手高举着一颗红心。

    这家伙又在盗用公司资源谋私利,程柠无意识地撇撇嘴,这是被谢少言传染的习惯小动作。李毅和谢少言不同,好像是两个极端,他特别重视形式,让人找不出一丝的缺陷。这一次,盒子里面会是什么呢?这段时间,猜测李毅的花招成了程柠一大乐趣。但是,盒子太小了,想了半天程柠终于放弃。打开包装,里面竟然是一瓶舒润眼药水。程柠揉揉酸肿的双眼,呵呵,这倒是满合用的。

    正在点眼药水的时候,电话响了,程柠摸索着一手去抽纸巾,一手去抓电话。

    “程姐,大情圣的电话,我帮你接进来。”

    还没等程柠说话,已经是李毅的声音了。

    “早上好,程小姐。我算了一下时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应该用过眼药水了吧?”

    程柠心里暗骂一声,”别自作聪明,没有的事!”(www。shubao3。com手机电子书)

    李毅在电话那头鬼笑,”是吗,程小姐?《伤逝情》这本小说在我们公司可是极受欢迎,我是一推荐一个准,我最佩服的是作者的构思。我都把这本书给打印出来了,一式两份。今天是周末,晚上我能不能邀请程小姐到茗茶书吧把它看完呢?轻松的背景音乐,一杯香茶,三五同好,这可是很好的放松方式啊。”

    “李先生,出于礼貌,我没有打断您的话。可现在是上班时间,有您这样的员工我真为您的老板感到悲哀。我记得我们公司的前台小姐告诉我,您已经送出了第28束花,我只有再一次向您声明:我们可以是男女朋友,但我绝对不适合做您的女朋友!谢谢您的眼药水,但请您不要再给我送花,请您珍惜您的青春,尊重那些鲜花的命运,尊重清洁工人的劳动!最后,您的邀请我不能接受。对不起!再见!”

    李毅一下子震住了,听着话筒里的”嘟嘟”声,不甘心地把它放了回去。这是从来都没有的事情,面对李毅他的追求,程柠虽然从一开始就拒绝他,但从来都是非常委婉的,并且非常考虑他作为男人的尊严。事实上这让李毅认为他的追求是有希望的,仿佛胜利的第一丝曙光已经照到了他。而今天……李毅自嘲地笑笑,心想,她居然叫我李先生,居然用”您”,呵呵,俨然是外交辞令,都是因为那本鬼书吗?唉,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女人啊?

    其实,李毅细想过很多次。程柠的外貌和传说中的美女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至少和李毅原先的梦中情人相比是有一段距离的。程柠只是看上去非常顺眼,很有女人味,她打扮自己的品味哪怕在所有上海女生中相比也绝对是一流的。更重要的是,和那些娇娇女、新人类不同,她不会卖弄,不做作,程柠属于智慧型的成熟女人,而且任何和她在一起的男人都能够得到足够的尊重,她既不会抢尽别人的风头,而又懂得恰当好处地展现自己的气质、品味、格调、学识和才华,同时程柠又会让和她在一起的男士觉得她又是一个娇小的女生,需要他们的呵护和照顾,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最让李毅疯狂的是程柠身上独有的气质,她总是在不经意地流露出一种淡淡的悲伤,一种让人心碎的悲伤,还有那种孤独感,即使在拥挤的人群中,热闹的场景中,也能一眼就辨识出来。这些就好像是天生的烙印,是程柠的底色,但另一方面这份悲伤和孤独又常常会被掩盖起来,比如庄重的程柠,恬静的程柠,优雅的程柠,天真的程柠,狡黠的程柠,自信的程柠,坚定的程柠,开朗的程柠,满足的程柠,幽默的程柠……面对程柠,李毅总有一种目不暇接的感受,只是遗憾的是,程柠似乎很会控制她的感情,李毅从没有看到过欣喜若狂的程柠和悲痛欲绝的程柠,仿佛情感往两个极端滑去的时候,程柠总是会适时地将它拉住。有时,李毅有一种遏制不住的冲动,他想在夜幕降临之后,去跟踪程柠,去看看脱去了外表的华饰,可以真实面对自己的时候,展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一个程柠呢?只留下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孤独吗?那么,今天程柠如此强烈的反应,大异于常日的反应,似乎只能说明,是那本鬼书触动了程柠的底线吧?不管怎样,李毅觉得程柠绝对是值得他追求的,值得他花一生的时间去相守,去呵护的、的、的小妖精!李毅觉得胸口一热,”小妖精”三个字就这样跳了出来,是的,小妖精!李毅记得《伤逝情》里面谢朗也是这样称呼秦卿的,只是秦卿,有点精灵古怪,更偏向于乐天派,用长沙人的话讲是个脑壳不想事的,她绝对称不上优雅,气质和才华跟程柠相比相去太远,而且缺乏自信,更加世俗一些,浅薄一些,准确一点讲,如果秦卿多一点痛苦的沉淀以及对生命的感悟的话,就勉强合适了。最重要的是,作为男人,秦卿最后对谢朗的背叛,李毅很难接受。小妖精,也许这就是程柠吧。

    李毅从厚厚一叠文件夹下抽出两份文稿,在左手上轻轻一拍,这里就藏着程柠心中的刺,看来该好好温习一下了。李毅在心底暗喊一声,小妖精我来了,等着你的王子来拯救你吧!

    程柠在挂上电话后也是一阵后悔,哎,冲李毅发什么飚?她也没有心思好好工作了,昨天晚上《伤逝情》其实只有看了扉页和正文的一小段,就唏哩哗啦的,一发不可收拾。抽出第一章,程柠停了一下,还是小心地掩在一个文件夹下面。

    “笃笃”

    程柠抬头正好看到探头进来的总经理张君。

    “我说我的张总,下回您进来干脆别敲门了,您也太形式主义了。”程柠嗔怪道,她的心一阵狂跳,好像回到了当年的课堂。

    张君回身关了门,”死丫头,我这是做给外面那些臭小子看,对我们的销售总监要绝对的尊重。不识好歹啊,你!”张君往下坐的动作突然一顿,”死丫头,你的眼睛怎么回事呀?是情海起波澜?我怎么不知道?想金屋藏娇?你大姐我可是有审核权和否决权的。”

    程柠往后一靠,尽量用轻松的姿势来面对这个精明的女商人。”大老板吓我这个小职员啊?君姐,今冬上海流行熊猫妆,你不知道么?要不要小妹私下传授,保证大姐您楚楚动人,招人怜惜,让我公司的业务节节高升。”

    张君一瞪眼,”别胡扯,送你三个字,快招!”

    “嘻嘻,大姐,是两个字!不识数啊。”

    “别废话!”

    “好吧,怕了你了,老是拿官威压我!昨晚我看了一本小说,把小妹的满腔闺怨都勾出来了,要不要介绍给大姐看看?”程柠还是一付笑嘻嘻的模样,不过配上肿肿的双眼十分怪异。

    “是不是啊?”张君狐疑地看了程柠两眼,”算了,早知道你不会说实话。把自己藏得那么深干吗?想男人了?李毅这么追你,你又不理,人家这人又不差,真看不懂你?”

    “停,下回我倒要问问李毅,塞了多少好处给我们张总经理,值得她这么卖力?呵呵,大姐,还是谈正经事吧?”

    “哎,算了算了,有什么为难的话,都可以来找大姐。大姐帮不上你忙,也可以给你出出主意啊。好,先放你一马,说正事。下周一如果你没有安排的话,我想让你跑一趟浙江上虞。上虞正在筹划便民工程,是浙江省的试点,他们要把工商、财税、海关、公安、司法等各部门都集中在一个窗口,以达到简化审批程序、节省办事时间、政务公开的目的。硬件他们已经上马了,嗯,这可能对项目本身有所限制,可能还有点玄虚,不过你也看的出来,这门户网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这回你和姚晓宇先过去和他们事先沟通沟通,了解一下他们的情况。我们出一个销售总监和一个项目部经理,也算是对他们的尊重。晓宇我已经和他谈过了,上虞那边最后会通过政府招标的形式,你尽量多收集一些需求信息,上层的信息,还有竞争对手的信息,你知道怎么做的。帮我看着晓宇,做技术的就是沟通、表达不行。怎么样?”张君盯着程柠,手指轻弹着桌面,她总觉得程柠今天很不对劲。

    程柠深吸一口气,一声轻笑,”大姐,你不是做技术的?和你沟通也只有小妹受得了,话赶话的,也不给我插话的机会,万一星期一我抽不出时间,你不是要重新安排,重新说一遍?”

    张君不好意思地笑笑,”没办法,老毛病了,改不过来,所以少不了你这个死丫头呀。去上虞走高速公路比较方便,沪太路长途客运站上车。这个是上虞发过来的邀请函,我和政府招标办的吴主任通过电话,这是记录下来的要点,还有我收集的一点资料,你先看看。项目部还有一个会,有什么问题待会儿来找我。”张君递过文件夹,并没有马上松手,她真诚地看着程柠,”本人呢,乐于和公司任何员工单独沟通,特别是程大小姐,不论是公事还是私事!”

    程柠一把夺过文件夹,”知道啦。嘻嘻,小妹一定全力以赴,为大姐开疆辟土!那个姚晓宇参加会议吗,我想先和他沟通,做做准备工作。”

    “他不参加,你可以随时找他。这是你们俩今天最重要的工作。”

    看着张君把门拉上,程柠重重地靠在椅子上。胸闷啊,她突然想叫小猴子进来找找茬,顺顺气,谁让他在跟浙江省旅游系统这条线,居然浙江有这么好的商机会看不到,这不是找死么?小猴子,谁让本小姐是你的头儿呢,谁让你在背后说本小姐有单身狂燥症,本小姐再大几岁还不定怎么的呢,谁让你背后说人坏话还不小心,居然让本小姐听到。”嘻嘻,反正小猴子的抗打击能力比较强。”程柠抓起电话,突然想起自己红肿的眼睛……再想想小猴子的为人,那张臭嘴,哎,还是算了吧。

    程柠望着桌面发呆,忽然发现文件夹已经贴了标签,上书:浙江上虞便民服务中心。”哎,大姐这人……”程柠撇撇嘴,从坤包中摸出绿色的More点上了,想想她又站起来,轻手轻脚地将百叶窗拉下来。

    上虞,其实程柠很熟悉,她去过不下20次,单冲这个项目,她也认识一些可以帮的上忙的人,但是,那是谢少言的老家啊!

    像是要吐尽胸中所有的郁闷一样,程柠仰头吹出薄荷味的烟。很快,日光灯下就涌动着淡蓝色的烟霭,就好像是程柠驱也驱不散的忧愁和悲伤。

    正文 三

    “袁原,程柠。今晚有空吗?想和你聊聊。”

    “知道是你。你说吧。”

    “那好,等我做完手边的事,六点半,南京路地铁站边的Starbucks见。”

    “喂喂喂,六点半你不请我吃饭去喝咖啡?”

    “见面再说吧,就这样。”

    ————***————***————***————

    程柠站在Starbucks的门口时一眼就看到了李毅。这个疯子!他就坐在面朝地铁出口的角落里,正拿着一叠打印稿看得入神。程柠赶紧闪到一边,不行,得告诉袁原要战略转移了。

    “喂喂喂,我在这儿哪!”

    “喂喂喂,你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程柠拉着袁原跑到马路边,拦下一辆大众。

    “怎么了,难不成谢少言从原始森林里跑出来了?”

    “去新天地,师傅。”程柠冲着袁原一脸夸张的苦相,”你不知道,里面坐着一个大麻烦。”

    “李毅?”

    “正确。世界真小啊。”

    “会吃了你啊?大惊小怪的,我倒觉得这帅哥不错,如果你再爱理不理的,我可要出击了。”

    “等坐下来再说吧。”

    看着一脸彷徨无助的程柠,袁原不由得摸摸她的脑袋,”随便你。反正朋友就是拿来作贱的,姑娘我今天有心理准备。你呀,有必要这样么,时间不短了,都两年了,青春有几个两年?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程柠无声地看着窗外。”《卧虎藏龙》里的周润发不是说的很好么,你握紧了手是什么都抓不到,可松开了手就可以拥有一切,你应该懂得放手。”

    程柠撇撇嘴,”你个大西瓜,只能骗骗涉世未深的小孩子。抓紧了手还能抓到自己,放开了手除了虚无什么都抓不到,甚至把自己都得丢了。”

    轮到袁原一脸苦笑。

    ————***————***————***————

    “好了,说吧,去那里?我提议去比萨巴萨,嘻嘻,我又馋了。”袁原就势拉着程柠往里走。

    “别,甭说我不给你选择机会。Paulaner,东魅,二选一。本小姐想喝酒。”

    “太早了吧?算了,东魅吧。要不然吃什么都会被你噎死。”袁原盯着程柠的那双贼兮兮的大眼睛闪闪发亮,”我喜欢东魅那个马来的娘娘腔,特别是那个扭屁股动作,帅呆了。”

    “什么品味!”

    “还不快走。”

    ————***————***————***————

    “一杯粉红情人。”

    “百威。”

    “喂喂喂,程大小姐,请尊重一下您的性别!”

    “别理她,就这样。”

    确实现在时间还早,大厅里空荡荡的。台前端坐着一个穿着黑色半袖羊绒衫的长发女孩,在细声细气地唱着英文歌曲。

    “好了。”袁原点上她的七星,”我呢,知道你的话题非常沉重,先讲个事儿给你听,就当是开胃餐。”

    “得了,改天请你去杨家厨房。”从落座开始,程柠一直趴在栏杆上看着楼下唱歌的女孩。

    “私家菜,我喜欢。”袁原开心地笑了,”你知道我们客户部的三贱客吧,那个陆夫子,和你手下的小猴子有一拼。”

    程柠噗哧一乐,”又狠磕他一顿吧。”

    “那是,是他自找的。你知道我上网的时候,QQ总是隐身的。昨天晚上那敲门声就像炒豆子一样,我一看,没别人,就只有陆夫子在那儿上线下线上线下线,我骂他,是不是又犯贱了?这小子居然说,我不这样怎么知道大西瓜隐身呢。把我给气的!”

    “哈哈,有意思。干杯!”程柠喝了一大口酒。

    “还没完呢。我把音箱插头给拔了,我让你闹!才一会儿工夫,这小子就不停地给我发消息,却好像是在和别人聊天,约人家姑娘在人民广场见面。我想,坏了,不会是我的QQ号给盗用了吧,就问陆夫子,贱人,在和谁说话呢?你猜这么着,这小子又说,我不这样怎么知道大西瓜隐身呢……”

    “哈哈哈哈。”

    “我对他说,算你狠。不管死青蛙怎么跳,也别指望本姑娘再来理你。又一会儿,不光是死青蛙,还有一只小猫也在那里跳,我想了想还是看看,顶头上司最好还是别得罪。他问我在吗,我赶紧回,在在在我在。我欲哭无泪啊,那个蠢人和我说,在就好,贱人跟他打赌,只要我在线他就请吃饭。”

    程柠又喝了一大口酒,笑眯眯地看着袁原,这个大西瓜,她不知道我两个星期前已经看到这个叫《QQ隐身大破解》的贴子了,真是有心了,嗯,中间漏了一段,好像还有最后一段没有说。

    “你想要我命啊,喝得那么凶,你住在浦东,我可是在长宁区。”一把夺下酒瓶,袁原心里也在犯嘀咕,看着程柠不哼不哈的,是不是已经看过那个贴子了?那可就糗了!不管了,演戏还得演全套。”我下定决心了,无论如何,本姑娘一概不理。过了一个小时,我再去看QQ窗口,那个瞎蹦跶的死青蛙已经灰掉了。我想,不会吧,死贱人就这样缴械投降了,不像他性格啊,是不是还有阴谋。我忍不住去问他,喂喂喂,你还活着吗?我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耳刮子,那贱人得意洋洋地说,我早知道大西瓜会主动现身,嘘,小声点,我也在玩隐身,千万别让人给发现喽。你说贱人是不是找死啊,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袁原笑得那么夸张,眼泪流的一塌糊涂,程柠反而笑了,抽出纸巾递给她。程柠没来由地一阵心酸,谢少言笑起来的时候也是这样,他说这是鼻泪管堵塞造成的,还说台湾的当红主持人张菲也是这般,一边笑一边擦眼泪一边主持节目。又说,幸好程柠没这毛病,要不然可好玩了,两个人就连笑起来的时候也是执手相看泪眼,这冤不冤啊。自己到底怎么了?程柠问自己,为什么那本书出现后,自己老是想起他,唉,怎么忘都忘不掉他。一扬头喝下一口酒,一滴眼泪滑落了下来。

    袁原呡了一口粉红情人,笑着看看程柠,”说吧。我记得没错的话,整整两年,程小姐好像就和我见了三次面。发生了什?(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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