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镇轶事 第 12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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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彩雯,你知道珠穆朗玛峰的高度吗?”达通忽然问道。

    “听说它高八千多米,准确的数字记不来了。”

    “它离海平面高八千八百四十八点一三米,是世界第一高峰,人们又称它为地球的第三极。”

    “他叔叔,珠穆朗玛是啥意思呢?”

    “据说在这青藏高原上有五座山峰,被称为女神五姐妹,其中珠穆朗玛峰是第三女神的意思。你瞧,这山峰不正像一个圣洁无比的女神吗?”

    “听说一个人要是能登上它的峰顶是很荣耀的。”

    “一个人有幸站在我们这个星球的最高点上,他能不感到荣耀吗?再说,全中国十二亿人中,全世界六十亿人中,只有那么几个人才登上去了,他能不感到荣耀吗?”

    “这些人真不简单,以前我从收音机里听到过某某登山队某某人征服了世界最高峰的消息。”

    “登上去是很不容易的,但是用‘征服’这个词是人们夸大其词,其实,在大自然面前人是非常渺小的,一个人的能量也是十分有限的。即使你登上了珠峰,你也不过在它的顶上停留了一会儿wωw奇Qìsuu書com网,就要下去了。珠峰依然矗立在那儿,它的高度并不因为你爬上去而矮了一厘米,几千万年几百万年来它就是这么默默地矗立着,尽管本世纪以来陆续有人登上去过,这一举动也不过是一只蚂蚁在巨人的皮肤上爬过而已。”

    “他叔叔,要是我们能登上珠峰顶,再到山那边去,那该多好啊!”

    “彩雯,如今我们连活下去都成问题,还有力气去登珠峰?眼下我实实在在感觉到,这珠峰就像一堵高墙横在我们的面前,尽管我们有勇气冲出自己心中的墙,有能力跨越别人为我们设置的墙,眼下却没有力量逾越大自然这堵最伟大的墙,今天我才算真正领略了大自然博大无边的法力。”

    他俩感到了饿,从背囊里掏出了饼干啃了起来。地面是潮湿的,雪粒冰渍跟碎石砾沙粒掺和在一起。他们把背囊放在了身边,从里面取出干衣服铺在地上。

    夜悄悄降临了,气温陡地降了下来,他们感到了切肤刺骨般的冷。

    “他叔叔,我冻得厉害,你抱抱我吧。这儿没第三个人,你怕什么?你还害羞,还不敢碰我么?”

    “现在我才发现帐篷是多么重要,没了帐篷就没了护身符呀。”

    达通张开了双臂,彩雯把身子挪到他的身旁,把脑袋埋在他的胸部,他俩利用各自身上产生的热量取暖。“他叔叔,我真幸福。”彩雯呢喃道。

    “彩雯,刚才你说这儿没第三个人,你瞧珠峰这位女神不正瞧着我们哩。要是我们做了不轨的事让女神看到了,她会惩罚我们的。”达通笑道。

    “你呀你,这时候还寻开心。”彩雯说着,干脆把整个身子趴到他的身上,把他抱得紧紧的。

    他俩就这么度过了一个难挨的夜。

    白天,阳光给他们带来了温暖。他们舒展开身子,把脸朝着太阳,充分享受着每一缕阳光带来的温暖。

    达通受了阳光的刺激,打了一个喷嚏。他的目光朝四下搜寻着,这儿没有干柴,没有枯草,见不到可以燃火之物,他为又一个寒冷的夜的即将到来而发愁。

    “彩雯,以前我在鸭嘴岩是靠篝火才活下来的。现在这儿没有燃火之物,怎么办呢?”

    “要死就死吧。这辈子我能够从你家走出来,跟你在一起,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担心我们很难熬过今晚。”

    达通说完,从背囊里摸出饼干,递给了彩雯几块,吃了起来。

    达通害怕夜的到来,夜还是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到来了。暮色中,达通对彩雯道:“那边有块大石头,咱到石头底下去,或许能躲躲寒冷。”

    他俩提着背囊,迈开无力的脚步摇摇晃晃地向岩石走去,到了岩石底下,他俩在地上铺垫了衣服,用背囊当枕头,裹紧羽绒衣,躺了下去。这儿同样寒气袭人。他俩蜷缩成一团。他俩又抱在了一起。

    “彩雯,你知道印度大文豪泰戈尔吗?”达通忽然问道。

    “不知道。”

    “泰戈尔写过很多诗、小说,他一生中有个愿望,就是想到这世界屋脊走一趟,因为这是最令他神往的地方。后来他到底到这儿来没有,我不知道。可见,这青藏高原,这喜马拉雅山,这珠穆朗玛峰,对中国人,对印度人,对全世界的人,具有多么大的吸引力。今天,我们能够来到这神奇的地方,是很荣幸的。”

    “他叔叔,管它什么地方,能够和你在一起,我确实感到很荣幸。我宁愿和你待一天就立马死去,也不愿在那个家待一辈子。古人说‘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有这事吗?”

    “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认为,时间是有弹性的,所以说应该有这种可能性。反过来说,倘若一个人的生命终结了,那时间和空间对他来说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管它什么时间空间,管它什么有意义没意义,他叔叔,能够和你在一起我已经很满足了,立马死去我也甘愿。”

    他俩边说话边相互依偎着,不知不觉中竟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达通醒来了,他睁眼望了望头顶的苍穹,一弯下弦残月正挂在西边天际。他感到寒气侵入了肌骨。他瞧了一眼彩雯,她正睡着。他不敢惊动她。不一会,彩雯被冻醒了,她翻转了个身,对达通说:“我冷!我冷!”连忙扑到了达通怀里。

    达通用手臂箍护着彩雯的身子,但他感到自己的身上再也产生不出热量来了。他感到死亡的威胁,沉思良久,终于开口道:“彩雯,我担心我们挡不住这寒冷,熬不到天亮哩。但我相信我们还是能活下去。”

    “他叔叔,我冷,真冷,要死就死吧,我已经很满足了。”彩雯虽然偎在达通身旁,但禁不住哆嗦几下,说道。

    “你听说过天葬吗?”

    “听说过,但不知道怎么个葬法?”

    “这是藏族地区较普遍的一种葬法,我没见过,但从书上知道,藏民死后,由亲人把他的尸体运到天葬场,把尸肉割碎喂鹫鹰,认为吃干净了才吉祥,又有人把它称为鸟葬。”

    “哇,那多残忍多可怕呀!”

    “其实人死后,啥也不知道了。”

    “从前我听村里的老人讲,城里人死了送去烧,是会疼痛的。”

    “这是不可能的。其实人死后怎么个葬法是由当地的风俗习惯所决定的。火葬干净,天葬实际上也是很干净的。”

    “那我们怎么办呢?”

    “幸好我们的头顶就是岩石,这儿虽不是天葬场也是个天葬的好地方。倘若我们死在这岩石下,天上的老鹰发现不了,让野兽叨了去,岂不糟糕?”

    达通说到这儿,用手撑起身子,摇摇晃晃站立了起来,他鼓足力气往岩石上爬去,岩石不很高,也不怎么滑,他挣扎着爬上去了。彩雯也开始往上爬,他伸出右手把彩雯拉了上去。奇Qīsuū。сom书他俩头枕着岩石并排躺着,刚好面对着珠穆朗玛峰,镰刀似的残月正向珠峰旁的一座雪峰背后慢慢地坠下去。

    “彩雯你瞧,咱躺在这世界的屋脊上,面对着地球的最高峰,真够浪漫的了,咱现在所见到的对于许许多多人来说也许一辈子也别想见到。”

    “但我们自己以后也同样永远见不到这珠穆朗玛峰了。他叔叔,我们这次冲出来,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但是我不后悔,值得。”

    岩石上比底下更冷,一阵风吹过,他们冷得直打颤,赶紧依偎在一起。

    这时,下弦月已经往雪峰背后完全坠下去了,暗青色的天幕上星星正发出惨白的光。珠峰像一座白玉垒成的金字塔发出柔和的光。

    “彩雯,你看,这天上的星星比其他地方看到的更大颗更亮。”

    “我看到了,是更大颗更亮。他叔叔,天亮后老鹰来啄我们的肉,会疼吗?”

    “不会疼的。”

    “人有灵魂吗?”

    “我想是没有的。不过老鹰把我们的肉和灵魂全带走了,算是实践了一次物质不灭的定律。”

    岩石上寒气逼人,风吹过如针往骨子里扎,他俩冻得上下牙不停地磕碰。

    过了一阵子,东边的天际露出了微弱的白光,黎明悄悄地降临了。

    “彩雯,天要亮时是一天中气温最低的时刻,我担心咱可能熬不过这一刻。”达通说。一阵风刮来,他身子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卷紧了羽绒服,一卷钞票从裤袋里滑落出来掉在岩石上,一片又一片钞票随风飘舞着,落在了岩石下掺着雪粒的砂土上。达通似乎意识到裤袋里的钞票被风吹走了,他蜷缩着身子,并不去理会它。

    天慢慢地放亮了,珠峰及周围的雪峰显得更白更亮了。

    “他叔叔,我的腿都僵了,不能动了。”

    “我感到血管里的血快要冻住了。”

    “我看到老鹰飞来了,我……怕!我……怕!”

    “你看花了眼,哪有老鹰?别怕!”

    “他叔叔,我一直都没吻过你,你能让我吻你一次吗?”

    彩雯艰难地挪动身子,把自己的脸颊贴近达通的脸颊,费劲地凑近他的嘴唇吻了一下。

    他俩并排仰卧在岩石上,睁大眼睛注视着前方巍峨雄伟的珠穆朗玛峰。

    东方的天际露出了玫瑰色的晨曦。

    珠穆朗玛峰像一位披着白色纱巾的少女,默默地注视着他俩。

    太阳升起来了,远处的雪峰又焕发了耀眼的光芒。

    阳光照射在了岩石上,达通和彩雯感到了一丝暖意,他俩血管里的血似乎又在流动起来了。

    湛蓝的苍穹下,雪峰洁白耀眼,连绵不断,映衬着岩石上两个小精灵,在蠕动着,挣扎着……

    珠穆朗玛峰像一幅巨大的幕墙倒映着两个正在顽强不屈地移动着的小黑点。这黑点越来越小,渐渐消溶在银白色的雪山之中。

    第十四章

    这天上午,老文婶正在井边用吊桶往井里提水,突然,她感到胸口一阵疼痛,吊桶竟脱手丢下井里去了。她无心找绳索铁钩去捞吊桶,赶忙走进自己房间往床上歇去了。

    若冰正在缝尼龙网,猛然间踩不动缝纫机,只觉得一阵晕眩,扑在了缝纫机台上。

    垚垚正在楼上厅堂看录像,忽然抓起一盒录像带从走廊往院子里摔下去,然后,“咚咚咚”跑下楼去,口里嚷着:“物质不灭!墙!物质不灭!墙!”一阵风冲出院子门,嚷嚷着往巷子外去了。

    老文婶在床上躺了一会,感到好些了,连忙走进跟自己房间相邻的北头空房间内的观音菩萨塑像跟前点燃了三根香,插在香炉里,跪了下去祷告着。

    中午,达理回家来,老文婶对他说:“阿理,我胸口极少疼过,今天怎么一阵疼痛把吊桶都掉井里去了。我猜想阿通会不会出事了?”

    “上午我正在办公室写报告,钢笔却从手中掉到了地下,接着,我喝了口茶水,不想却呛进了鼻孔,喷了一桌面,把茶杯盖子都摔坏了。”

    “阿理,你赶紧打个电话,看看阿通怎么样。”

    达理拨通了拉萨城郊加油站的电话。

    “你是谁?大毛,请叫达通接电话,我是他哥哥。”

    “达通不在,他到喜马拉雅山旅游去了。”

    “去多久了?啥时回来?”

    “去好些日子了,一直没有消息,不知啥时候回来。”

    “有消息请打电话给我。”

    达理把自己家里和办公室的电话号码告诉了大毛。挂掉了电话,他的心情沉甸甸的,一种不祥之感袭上了心头。

    回到镇政府办公室,他用钢笔在台历上做了个记号,记住了今天这个日子。

    自从那晚留宿达通以后,若雪再也没有见到他,后来听说他到西藏办加油站去了。若雪对达通又恨又恼,恨他不近情理,恼他就这么跑往外地去,使自己再也难见到他。不久后,她发现月经没有了,她并不以为然,认为月经推迟了。又过了些日子,月经照样没来,却爱吃酸东西,时常想吐。这天,若雪把秘密告诉了老白婶。

    “怀孕了,跟谁有的?”老白婶心中充满疑惑,问道。

    “还不是那晚跟阿通……”若雪脸上顿时泛起红潮,羞涩地说道。

    “现在计划生育抓得紧,你是想生下来呢还是上医院打掉?”

    “上医院打胎,万一传出去岂不满城风雨?只恨阿通无情无义,他要是肯娶我,这孩子就可以堂堂正正地生下来,也不影响计划生育。听人说,偷生的孩子特别聪明,说不定是个男孩哩,所以,我舍不得打掉,还是想生下来,等以后阿通回来了,就要他认这个孩子。”

    “好吧,幸好岚岚只上幼儿园,让她到乡下我娘家那儿住一段时间,就在那儿上幼儿园也一样。”

    若雪趁着肚子还没鼓起来,这天她和老白婶、岚岚一起到汽车站乘车到乡下去。到了乡下,安顿好岚岚,老白婶、若雪等天黑后雇了摩托车,悄悄回到了石苔巷。次日,老白婶来到文家,告诉老文婶、若冰,若雪到外地做生意去了,把岚岚也带上了。她见到街坊邻里也如此说。若雪则躲在白家楼上房间里,不再下楼来。

    光阴荏苒,若雪的肚子一天天鼓起来了。这天,老白婶突然告诉她,达理打了几次电话到西藏,都没有达通的消息,可能失踪了,文家一家子又着急又发愁哩。若雪的心中猛地一揪,脸上布满了愁云,孩子很快就要生产了,日后怎么办?

    “彩雯不是早就失踪了?”老白婶的眼睛突然一亮,说道:“孩子生下来后,假托是彩雯生下的,送给文家去抚养,怎样?”

    “到时也只能这样子了。”若雪低头沉思片刻,无可奈何道。

    若雪怀着忧郁愁苦的心情熬过了一天又一天。

    这天傍晚,若雪的肚子开始疼痛。老白婶早早关上了院子门和厅堂门,不时走进走出女儿的房间。她年轻时干过接生工作,有接生的经验。现在她早已准备好了接生所需的各种工具,并用酒精消了毒。

    到了半夜,若雪的肚子疼痛得更厉害了,老白婶寸步不离地守候在女儿的床边。下半夜三点多,婴儿的头先出来了,一会整个身子出来了,老白婶干脆利索地剪断了脐带,接着把婴儿放在温水盆里擦洗,一瞧,是男孩,不禁高兴万分。婴儿啼哭了几声,她把婴儿包裹好,交给了若雪,对她说:“男的。”若雪的眼眶里滚动着激动的泪花,把小孩放在身边,用被子盖好,看着他甜甜地睡了。

    老白婶赶忙下楼去,熬了碗人参汤上来,递给女儿喝。这时,她才真正感到筋疲力尽,回自己房间歇去了。

    天大亮了,老白婶才起床下楼去,她把楼下楼梯口的门用锁头锁住,把厅堂的门打开又虚掩上,院子门没打开。她到厅堂后面的厨房里煮饭去。

    这时,“嘭嘭嘭”,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从外面传了进来。老白婶心中一沉,想道,莫非若雪生孩子让人知道了,管计划生育的干部来了不成?她磨磨蹭蹭地走出去拉开厅堂门,站在院子里,懒洋洋地问道:“谁呀?啥事这般急!”

    她拉开了院子门门拴,一见是若冰,刚要责问,若冰气急败坏地说:“妈,不好了,垚垚不见了,刚才有人看见他跟着算命道士走了。”

    “上几回他不是都回来了么?”

    “这回不同了,咱家连着丢人,怕是回不来了。妈,我先走了,等一会你帮着找找去。”

    若冰风风火火地走了。

    老白婶连忙回厨房去了一会,急急出来,锁上了院子门,到文家去了。

    文家内一片混乱,达理、若冰、阿丕围着八仙桌坐着,一个个愁眉苦脸,老文婶蹲坐在楼梯拐角口哭啼着:“造孽呀!造孽呀!一个接一个走了,这个家散了呀!散了呀!老天爷,你就不长眼睛呀!你就这么惩罚文家呀!”

    “亲家母,你这般哭也没用,得把垚垚找回来才是。”老白婶走过去劝道。

    达理站起来对大家说:“咱们还是分头去找吧。”

    接着,达理往镇北头,若冰往镇南头,老白婶和阿丕跨过公路往蔗林村方向寻找去了。老文婶留在家中等消息。

    傍晚,出去寻找的人陆续回来了,大家愁眉苦脸,面面相觑。老文婶煮好了晚饭,招呼大家吃饭。大家无心吃饭,阿丕掀起桌罩,抓了几块炸海蛎吃了,用手背抹了抹嘴角,说:“姐,我不吃饭了,回去了。”老白婶见状,也急忙告辞。达理没吃饭就走了出去,上镇政府去了。

    阿丕走后,并不回蔗林村,他到镇西边的公路上转了转,看着天黑下来了,又踅回石板街,潜回石苔巷,瞧瞧四下无人,一闪身溜进了白家院子。

    老白婶见他进来,急忙闩牢了院子门。老白婶招呼他到厅堂饭桌旁坐下,摆上饭菜和他一同吃了起来。白日里老白婶和阿丕一起走了好一段路,哪里寻得着垚垚的影儿,看看没指望,她先回了自己家,上楼下楼忙了一阵子,然后,她再到文家去,回了寻找不着的话儿。

    “阿丕,白天我跟你讲的,你都记住了!”

    “记住了。”

    “来,这五百块钱你先拿去,办成了,日后我再谢你。”

    老白婶说完,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红包,递了过去。

    “我这人花不上啥钱,不必了。”阿丕连忙推辞。

    “这点小意思,你好歹得收下。”

    老白婶硬是把红包塞在了阿丕的手心。阿丕执意不收,把红包又塞回给老白婶。老白婶只好作罢。

    他们一边吃饭,一边闲聊着。

    老白婶起身到厨房又炒了一盘菜端出来,让阿丕继续吃,随后,她端了碗鸡肉泡线面上楼去,一会,她下楼来,对阿丕道:“再等一会儿。”

    阿丕又举起筷子慢慢地吃着菜。

    又过了一阵子,老白婶瞧了瞧墙上的挂钟,九点多了,她急忙走上楼去。过了一会儿,她下楼来了,怀里抱着一个用小棉被裹着的婴儿。

    “他正睡着,阿丕,拜托你了!”

    阿丕接过了婴儿,瞧他正甜甜地睡着,说道:“得赶快行动,等下他一醒一哭就不好办了。”

    阿丕来到了院子里,老白婶拉灭了厅堂的灯,顿时,四周一片漆黑,老白婶走到院子门前,轻轻地拉开门闩,伸出头往巷子两头瞧瞧,只见不远处电线杆上挂着的一盏昏黄的灯照着巷子内的青石板,没一个人影。阿丕连忙向离白家不远的文家走去。

    “嘭嘭嘭”,阿丕伸出一只手拍打文家院子门。

    “谁呀?这么迟了!”若冰在里头叫道。

    “我!阿丕!”

    若冰急忙打开院子门,阿丕一闪身跨了进去。

    “垚垚有消息了?”若冰惊喜地问道。

    阿丕并不答话,径直走进厅堂,若冰急忙跟随进去。灯光下,若冰发现阿丕怀中抱着一个婴儿,甚感诧异,问道:“这是……”

    “彩雯的孩子。”

    “她在哪?”

    这时,婴儿“哇”的一声啼哭起来,若冰急忙从阿丕手中接过婴儿,抱在怀里边哄边轻轻地摇晃着。

    老文婶在房间里还没睡着,听到外头的说话声和婴儿的啼哭声,披衣下床,走了出来。她一见眼前这情景,愣住了。

    “姐,天快黑时我回到祠堂,看见彩雯抱着小孩正站在我的房间门口等着,她见我回来了,求我把小孩送到文家。”

    “彩雯人呢?”老文婶急切地问。

    “她说她看破了红尘,当尼姑去了。”

    “你都不会劝劝她,叫她回家来?”老文婶又道。

    “她态度坚决得很,我咋能劝得动?她刚把小孩交给我,就从外头进来了两位中年尼姑,一人夹住她的一只胳膊就往外走,她转过头来叫了声:‘送文家去,叫她们看好我的骨肉。’就被那两人架着走了。我急忙去追,天黑下来了,小孩哭叫了起来,我追了一段路,不见了,只好回祠堂。”

    “阿丕,辛苦你了!”若冰道。

    “我歇了一会,就抱上小孩一路走了来。”

    “男的还是……”老文婶问。

    “男的。”

    “太好了,文家有后代了。老天爷还是有眼睛,咱一生做善事到底有了好报应。”老文婶激动地说,走近前去端详着若冰怀中的婴儿。

    “姐,我的任务完成了,我要回去了。”

    “阿丕,这么迟了,黑灯瞎火的,就在这睡一晚吧。”老文婶急忙说。

    “我睡惯了自己的床铺,再好的床铺也睡不来。我习惯走夜路,没事的。”

    “阿冰,手电筒放哪?”

    “我用不来那东西,我走了。”

    “明儿要有了垚垚的消息,早早来报告呀。”老文婶叮嘱道。

    阿丕走后,婴儿啼哭了起来。“我上街去买点东西。”若冰说着把婴儿交给老文婶抱,自己出去了。她来到石板街上,大冷天的,有几家店铺还亮着灯开着门,她走进一家食杂店买了葡萄糖奶粉。回到家后,她找了个旧奶瓶,洗净了,用温开水泡了葡萄糖,装进了奶瓶给婴儿吮咂。婴儿安静了许多。

    “这孩子饿坏了。”老文婶道。

    若冰从老文婶手中接过婴儿上楼去,走进自己的房间。一个夜晚,婴儿醒来啼哭了几次,她一会儿给他喂葡萄糖水,一会儿又给他换尿布。厅堂的灯亮着,她懒得出去关灯,恍惚中,她透过半掩的门似乎看见垚垚在厅堂踅来踅去,她想叫他一声,又感到太累了,浑身无力,终究没叫出声来。

    天亮后,老文婶上楼来,一进房间,若冰就对她说:“阿妈,昨夜里我好像看见垚垚在外头厅堂走来走去,说不定今儿就回来的。”

    “能回来才好哩,许是你看花了眼吧。”老文婶道。

    婴儿哭闹了一晚,现在正睡着。她们先后下楼去了。

    吃早饭时候,达理回家来了,他径直上楼走进自己房间,要换身衣服。他瞧见了床上睡着的婴儿,大感诧异,急急换了衣服,下楼来瞧见若冰正往八仙桌上摆碗筷,急忙问:“哪来的小孩儿?”

    “你媳妇生下的。”

    “彩雯不是失踪了吗?”

    “谁知道她躲到哪里去了,生下了这小孩,昨晚交给阿丕抱来了。”

    “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这下你文家有接班人了吧。你呀你,就知道工作工作,昨晚一出去就不回来了。”

    “昨晚镇政府开会,讨论石板街拆建事儿,会开得很迟,我就在宿舍里睡了。”

    “你就想着阿公的事儿,垚垚呢,你还去不去找?”

    这时,院子门外传来了大声说话的声音:“我不回来!我不回来!求求你带我冲出墙去!冲出墙去!”

    达理和若冰不约而同地往外头望去,只见院子门口立着两个人,那位算命道士正拽着垚垚的胳膊呢。

    达理、若冰急忙往院子门口走去。道士见状,把手从垚垚的胳膊上松开了,转身往巷子口奔去。达理来到院子门口,垚垚正呆呆地站着哩。达理不理他,冲进巷子去追赶道士。|Qī…shu…ωang|那道士在前头忽高忽低地跳跃着前进,出了巷子口,上了石板街,又蹦跳着往南去了。达理追到了石板街上,那道士奔走的速度加快了,街上人来人往,达理想快快不来,眨了一下眼,那道士竟不见了。

    达理神情沮丧,回到家里。他走进院子门,垚垚正站在院子中间嚷嚷道:“昨儿我跟道士玩去,多痛快多自在呀!今儿他要送我回来,我不干,他却硬把我给拉回来了,多难受呀,我又要待在这墙内了。阿通叔叔他多自在呀,他冲出墙去了!阿丕舅公他也比我自在呀,他好歹冲出半截墙了。我呀,呜呜……我冲了半天还掉在这儿,我要把这墙这房子全拆掉。救救我,救救我呀,怎么就没人救我呀……呜呜……”

    若冰见达理回来了,急忙闩牢了院子门。大家见垚垚的病又发了,不去理会,让他自个哭叫去。

    垚垚哭叫了一阵子,止住了,他感到了肚子饿,走进厅堂,坐在八仙桌旁,拿起碗筷就往嘴里扒饭。

    若冰从厨房里端菜出来,放在桌上,她瞥了一眼他那副饥饿的模样,暗自好笑。

    达理在家吃过了早饭,又出去了,若冰紧随其后关上了院子门。

    过了一会,垚垚上楼去了,若冰跟着也上了楼。

    “垚垚,你到妈的房间来一下。”若冰说着把垚垚拉进了自己的房间。老文婶怀里抱着婴儿正坐在床沿,她的一只手拿着奶瓶正让婴儿吮咂着。

    “垚垚,这是彩雯生下的孩子,过来瞧瞧吧。”若冰道。

    垚垚并不走上前,只是呆呆地站在门口,两只眼睛直直地怔怔地望着那婴儿,许久,忽然说道:“他被关进墙内了!他被关进墙内了!”

    若冰见此情景,摇头叹息,拉着垚垚走进他自己的房间,对他说:“垚垚,昨天你在外头跑了一天,累了,歇歇吧。”

    若冰虚掩了房门,走了出来。她回到自己的房间,从老文婶手中接过了婴儿。

    老文婶从墙角拿起空热水瓶,走出房间,随手掩上房门,下楼去了。

    若冰抱着婴儿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着。婴儿脸上露出了一丝笑靥,她见了,笑了。过了会,她瞧见婴儿睡着了,把他轻轻地放在了床上,盖好了被子。

    第十五章

    林香被前来讨债的愤怒的人们赶出了套房。她走出了镇街,来到了公路上,茫茫然不知往哪儿去。她背着背囊在公路边徘徊着。几年前她初到这儿时,就喜欢上了这个南国的小镇,她喜欢长长的石板街和街两旁正在逐渐消失的古色古香的店房,后来她又喜欢上这儿新崛起的楼房和投身商海的人们的匆匆的身影。这儿虽比不上繁华的大都市,却是个可以落脚的港湾。她真希望能够在这儿找个称心如意的郎君,安个家,舒舒服服过上一辈子。一晃几年过去了,如今她的希望破灭了,她的心被深深地刺伤了。在这儿,她感到羞于见人,感到无地自容。她恨这小镇,她要永远离开这儿,永远不再回到这儿。她恨这儿的人,希望永远不再见到他们。不知不觉中,她来到了汽车站前,一辆客车就要开走了,广播里在叫喊着让旅客上车。她跳了上去,找了个位子刚坐下,车子就往北开去了。她透过车窗张望公路东侧的小镇上一排排新建筑物,心里默念着:“别看它!别看它!”却忍不住回过头来瞧,直到车子开远了,再也看不见那些建筑物了,她才转过身来。过了一会,跟车售票员过来了,她连忙摸了摸裤袋,幸好有钱,她买了张到省城的票。

    到了省城,走出汽车站,她茫茫然又不知往哪儿去。她又在大街旁徘徊着踌躇着,她明白,自己身上只带着一点钱,在这高消费的大城市里一下子就会花光的,这地方没钱是一个钟点也混不下去的。她上了一辆开往火车站的公共汽车,到了火车站,她走进售票大厅,上哪儿去呢,她犹豫着。她不想回老家。她来到一个窗口前,把裤袋里仅有的九十块钱递了进去。

    “上哪儿?”

    “这钱够上哪儿就哪儿。”

    “神经病!”

    售票姑娘骂了一声,摔给她一张票,退还了十块钱。买完票,她到火车站边的商店用仅剩的十块钱买了一瓶矿泉水两袋面包,塞进背囊。傍晚,她上了火车。火车离开了滨海的省会,风驰电掣般向西开去。她感到昏昏沉沉似睡非睡,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了眼睛,望了望车窗外,天色蒙蒙亮了。她从座位上站起来,拿了毛巾牙杯到盥洗间洗漱一番。回到座位,她摸了摸裤袋,想掏出火车票瞧瞧,决定下一步上哪去。她往裤袋里掏了半天掏不出火车票来,又从行李架上取下背囊翻了个遍,也找不到。她去了盥洗间看看,也没发现。没了车票是要被罚款的,自己身上没钱,这可怎么办呢?她心急如焚,她瞧了眼窗外,火车渐渐驶近一个小站,“咣铛”一声停下来了。她连忙背起背囊,来到车门口下了车。她并不向车站出口走去,而是沿着站台顺着跟铁路平行的方向向西走去。这时,火车像一匹刚刚喘过气来的野马吼叫着从她的身旁疾奔而过。

    她沿着铁路踩着枕木小步跳跃行进着。她不时回过头望了望,小站渐渐地离远了。这儿是山区,铁路沿着河岸蜿蜒伸向前方,周围远近是重重叠叠的山峦。她继续走着,天越来越亮了,入秋了,她感到了丝丝凉意。走了一段路,眼前出现了铁路跟公路的交叉口,她停了下来,决定不走铁路,沿公路走去。这儿是一处山谷,公路顺着山脚边向前方延伸。她感到了饿,停下来吃了块面包,继续上路。已经是秋天了,这儿仍是满山青翠,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她不愿想“下一站到哪儿了”,“下一步怎么办”这心烦的问题,此刻她只想让自己彻底地轻松轻松。是呀,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总是被许多看不见的条条框框束缚着,一点儿也不自由,一点儿也不自在,刚刚懂点儿事就要读书,从小学一年级到初中毕业那九年够长够难熬的呀,好不容易熬过来了,又硬着头皮上完了两年职业学校……唉,想这些心烦的事儿干啥,她放松脚步向前走去。公路左边是山,右边是一条大溪流,隔着溪流还是山。她走着走着,来到了一个拐弯处,这儿竖着一块大木牌,上面写着:“上方古栈道八千三百坎,前方十五公里,迷濛山气象站。”古栈道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她不想再沿公路走下去,决定上古栈道看看。她来到了古栈道口,这儿是一级级青石块铺成的坎层,从山脚下一层层向山上伸展去。她踩着石阶往上登去,石阶两旁长满了野芭蕉,右侧是一条小溪流,流水穿过石缝树丛向下流淌着。石坎路靠山而凿,越往上走树长得越密,有的地方枝叶藤蔓相互交叉把阳光遮挡了。她往上登了一段,气喘吁吁,停下来歇了歇,解下背囊掏出矿泉水喝了几口,又抖擞精神继续往上登。不知往上登了多少坎层,头顶上出现了一个亭子,她加紧脚步登了上去,一瞧,这儿是一个拐弯口,又是一处小空地,一个石亭子坐落在这儿,亭中有一石桌,桌旁是四张石凳。她走进亭子,顿感腰酸腿软,就在石凳上坐下,又觉冰凉凉的,站了起来,环视了一下,石柱上缠着老藤,亭外靠山墙竖立着一块石碑。她顿觉稀奇,走上前细瞧,但见碑上爬满苔藓枯藤,似有字迹,斑驳难辨。石碑上方是通往山上的石坎层,她仰头望去,数不清的石阶向上伸展开去,她想再往上登,一时脚下没了劲儿。这时,她发现亭子边有一条小路向右延伸。她想探个究竟,顺着小路向前走了一小段,拐了一个弯,只见路旁是一棵够几个人合抱的老樟树,树底部豁然开着一个洞。她来到跟前,钻了进去,这洞比她高点,一个人站在里头正好。她闻到了樟树发出的刺鼻的香味儿。待了一会,她钻了出来,离开老樟树,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一道溪水横在了面前,小溪的对面有一排石垒的房屋,一座独木桥横卧在小溪上。她走到近前,却发现是两根粗大的木头并排横着。她踩着木桥走了过去,这是一块不大的开阔地,有一排旧石头平房,她数了数,有八个房间。平房的两旁长着高大的野芭蕉和几丛粗大的竹子,正面一堵石墙上是白灰涂刷的大字“八千三百坎知青点”。她走近前,发现房间门虚掩着,全没上锁,门楣和窗棂挂满蜘蛛网。她推开中间的房门走了进去,房间挺宽敞,靠墙有个铺,是用木板铺在两截石头砌成的短墙上,她按了按,杉木板很厚很结实,地面上撂着两个脸盆。她又逐个房间看了遍,有间厨房,里头有铝锅瓷碗筷子汤匙等,另一个房间里有锄头、砍柴刀、棕衣。她回到中间房间,把背囊解了下来,想着,这儿作为知青点当年热闹过一阵子,现在虽说人走房空,但要想在这儿住下去不成问题。只是天黑会让人怕,自个儿从小在山区长大,经常跟着大人在草棚里睡,晚上要巡查有没有野猪糟蹋庄稼,草棚附近有好几个坟,有时大人有事摸黑回村里去,留下自个儿一人并不害怕。自个儿不信世上有鬼,也从来没见过鬼。现在这地方几乎不会有人来,不用担心有坏人,只是不知道有没有野兽,晚上把门关紧也就不怕了。她打定主意后,端起脸盆到外头小溪边舀了水,回来把床铺板和门窗擦了一遍,又找了砍柴刀出去割了一大捆草,把草铺床铺板上,还用草扎了一把扫帚。

    林香做完了这些事,天开始黑下来了,她从外面搬了一块长石条进屋,把门闩上,用石条顶住。她解开背囊翻出面包矿泉水,吃了两块面包,随后上了铺,从背囊里拿出衣服遮在身上。正值初秋,并不怎么凉。她想,这地方比起当年白毛女住的山洞好多了,只是粮食成了问题,明儿得上山顶看看去。此刻她又困又累,顾不得身下的草儿扎身,竟甜甜地睡去了。

    翌日早晨,林香醒来后吃了块面包,背起背囊,离开了“知青点”,来到了亭子前,顺着石阶向上登。她登了数不清的石阶,终于,可以望见山顶了,那儿开着一个大口子,口子上有几棵挺拔高大的杉树,杉树边有一座房舍。她兴奋起来,加快脚步登了上去。她来到房舍前,石阶到这儿没了,她一瞧,这房舍开着两个门,一个门朝着石阶,另一个门竟朝着公路。哇,这么高的山顶上竟有公路,她大感意外。

    房舍里是个小卖部,一位中年妇女正坐在里头,看她进来了,盯着她瞧了许久。

    “大婶,这山顶还通公路呀?”林香问。

    “这公路是通往气象站和林场的,那边山头比这儿更高。你真有干劲,从底下走上来。”中年妇女说。

    “听说这地方叫八千三百坎,够长的哩。”

    “叫是叫八千三百坎,何止哩,我看至少有一万多坎。从前我这店里的货得从底下挑上来,够费劲的,后来修了这公路,汽车给运上来,方便多了。小姐,你是来玩的吗,想买点什么?”

    林香被她这一问,感到十分窘迫,半晌没出声,后来解下背囊,掏出几件衣服递上去,问道:“大婶,我身上的钱用光了,这衣服跟你换点东西,行吗?”

    “你这……”中年妇女摆了摆手,感到为难。

    林香见状,只得把自己的处境告诉她。

    中年妇女听后,瞪大惊异的眼睛说:“这么说你想在半山亭那儿住下,你胆子也真够大的。那儿有个知青点,我有个妹妹插队时在那儿住过,她跟一个男知青谈了恋爱,后来那个男知青上调回城了,我妹妹还留在那儿,她进城去找那男的,那男的找了种种借口要甩掉她。我妹妹精神上受到了打击,回知青点后不久,告诉同伴说她又要进城去找他,这一走就失踪了。刚才你上来,我看你挺像我妹妹,当年她也是你这么年轻漂亮,她脸上也有两个酒窝儿,只是没你这么深这么好看,看见了你,就使我想起了妹妹。好吧,你也不用拿衣服换了,我送你点东西,你可以在半山亭摆个茶水摊。这古栈道名声挺响的,虽说没有寺庙什么的,平日里总会有几个爱游玩的人上来走走,偶尔遇上一拨人马上来,就有生意了,茶水可以卖钱,也可以跟他们换点干粮什么的。日后你缺什么,可以上来拿。今天我那老头子下山采购去了。”

    说到这儿,中年妇女拿了一个袋子,装了十几斤大米,又把几包面包、榨菜、一包茶叶、一个茶壶、十来个杯子、几盒火柴一并塞进袋子,交给了她。

    林香谢了又谢,背起背囊,提起袋子顺着石阶下山去了。一路上,她手提酸了,就用肩扛,肩扛累了,又用手提,大步小步往下去,好歹回到了“知青点”。

    林香有了食物,不再那么担心挨饿了,她庆幸自己遇上了好人。住在这儿十分清静,自个儿好静,正符合心意。可笑那石头镇真像一个戏台,形形色色的人在上演着一出又一出戏,那喧闹声,那争吵声,无休无止,永远不会停息。如今自己远远地离开了那戏台,来到了这称得上世外桃源的地方。上初中时读过陶渊明写的《桃花源记》,自个儿真要成了桃花源中人吗?这儿毕竟比不上桃花源,一个人独处偏僻的地方总是危险的,不用说饥饿寒冷的威胁,一旦什么病发生都可能突然死去。说到死,东门值死后,自个儿突然想到人的生命是那么脆弱,曾经想到过自杀,后来又想一个人来到这世界是多么不容易,既然来了,何必那么急着走呢?身无分文,回老家是断不可能的。尼姑庵是个可以落脚的地方,那儿够清静的,多少看破红尘的女人在那儿度过余生,但尼姑庵清规戒律多,有人群的地方再清静也是复杂的,再说一个人长期待在那儿,等于被关在了笼子里,一点儿也不?(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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